第259節(jié)
即便過了這么多年,一想到那個女人,想到他們旁若無人的恩愛,帶有威嚴與得體微笑的唇角便不由得僵硬,目光亦變得殘忍。 耳邊傳來嬌笑,是千羽墨看得興起,唇角勾起無限魅惑,淑妃便趁機滾入他的懷里,他只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便引得她花枝亂顫。 此刻,這個女人目含春水,情意流轉的睇著千羽墨,然而那眸光卻是微微一動,水波閃閃的瞟向一旁的她。 東方凝知道,淑妃之所以從不參與那些妃嬪的勾心斗角,是因為那些只知爭風吃醋的女人根本就不在她眼里,她的目標只有一個,那便是自己,亦或者說是無涯王后這個寶座。 南宮湖陽,得了你天下絕艷,后宮第一寵妃的“青睞”,我是不是應該感到榮幸? 只不過你雖是覬覦我的位子,怕是要枉費心機呢。 因為千羽墨不能也不會廢后,除非他不想當這個國主,除非他是想讓無涯深陷戰(zhàn)亂,因為我無過無失,若是他一意孤行,試想茳國怎會容忍這等奇恥大辱?試想天朝豈能坐視不理?若是可以,當年的聶紫煙早已坐上了這個位子,又豈能輪得到你?如今,你縱然費盡心機詭計百出,怎奈我從無中計毫無把柄落于你手,你是不是很失望呢? 遂無視淑妃的挑釁,翹了涂著鮮紅蔻丹的蘭指,拈了顆草莓,雍容華貴的送至唇邊。 “王上,你看王后娘娘的手,是不是很好看?尤其是配上這紅艷艷的草莓……”淑妃嘖嘖稱贊,神色滿是艷羨:“難怪人家都說,王后娘娘的手,是天底下最好看的手……” 紅唇嘟得恰到好處,就如同一顆引人采擷的草莓。又翹了手,擺做蘭花模樣,遞到千羽墨眼前:“王上,您看臣妾的手,無論如何也比不得王后娘娘,臣妾好難過……” 千羽墨依舊盯著場中,只捉了她的手,輕輕的咬了下,她便夸張的驚叫:“王上,你弄痛臣妾了……” 聲音嬌嬌柔柔,語氣宛宛轉轉,然而任是誰都能從中聽出她的得意……縱然王后的玉手天下無雙,可是王上卻看都懶得看上一眼,而她,即便稍有遜色,王上卻寵愛得緊呢。 情人眼里出西施。如此,豈非是說她更勝一籌? 在后宮,有什么能夠比得到王上的寵愛更重要更榮耀呢? 東風凝,縱然你貴為王后,卻是永遠得不到這個男人的心,如此,你擁有這個空空的名頭又有何意義?如此,除了名頭,你同其余的妃嬪又有何不同?不,你甚至不如她們,相形之下,你更是一條可憐的蟲! 于是笑得愈發(fā)嫵媚粲然,努了唇,湊到千羽墨耳邊,距離近得仿佛是要親吻那白皙的耳輪。也不知在說些什么,只是又覷了東方凝一眼,然后吃吃的笑。 這樣的戲碼,但凡得了機會,總要上演一番,眾人都道淑妃恃寵而驕,亦暗自佩服王后寬宏大量。 然而眾所周知,王后絕對不是個大度之人,可是為什么單單容淑妃如此放肆囂張?難道是因為害怕傷了王上寵愛之人使得王上傷心而令自己更加失寵?可是她們卻聽說,王上有意立淑妃為貴妃,就在斗香大會之后…… 在各國的后宮中,這一位本是虛設的,因為貴妃離王后僅一步之遙,只留給王上最寵愛最信任的妃子。而一旦設立,就等于向天下人宣稱,王后已然失寵,后位即便還在,亦等同被廢。 可是王后身為后宮之主且能穩(wěn)居數(shù)載絕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淑妃綿里藏針以柔克剛的手段亦是盡人皆知,這到底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呢。 看著淑妃的撒嬌賣癡,王后的淡定自若,眾妃嬪一會覺得如墜迷霧,一會覺得洞若觀火,直把自己折騰的心力憔悴。 王后東方凝依舊沉穩(wěn)如初,仿佛根本沒有覺察淑妃的別有用心,只興味盎然的盯著場中那個傳授“天機”的女子,然而眉心,依舊在人無法察覺之下微微蹙起。 她不是沒有聽到立淑妃為貴妃的風聲,可李總管只說是淑妃在鬧,千羽墨沒有點頭,可也沒有搖頭。 她以為千羽墨知道此中厲害,不會應允,可是此刻,坐在她身邊的人不再是一襲憂郁而神秘的華紫,而是換做了如天邊流云一般的飄渺的白…… 這意味著什么? 無論是得知當初那場慘劇的妃嬪還是后進宮的女子,都知道宮中有條不成文的規(guī)矩……除了王上,誰也不能用紫色的東西,深的淺的都不行,類似也不行!宮中除了紫藤蘿,而且只能是紫香園里的那掛紫藤蘿,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紫色的花! 千羽墨對紫色的鐘愛已經達到了偏執(zhí)的程度,眾人都只道是因為一位早逝的寵妃異常喜歡紫色,所以王上愛屋及烏…… 可是為什么數(shù)年如一日的摯愛如今忽然更改?難道真的是因為…… 最近,關于淑妃要榮升貴妃的風言風語無孔不入,已是有人順著風向,經常出入關雎宮去獻媚了,而自己的鳳池宮雖是依舊門庭若市,可來者皆是言不由衷,目光閃爍,心不在焉。 若當真設立了貴妃一位,她依舊會高高在上,卻是個被架空了的花架子,只能任人恥笑。然而因為沒有廢后,便不會有戰(zhàn)爭,不會有天朝申飭,始作俑者頂多得個風流名頭,被認為情根深種,卻更讓眾女傾心,豈非一舉數(shù)得?可是她呢? 千羽墨,難道你真的要用此種手段來羞辱我嗎?就因為那一場大火,那個你視若生命的女人? 觸到鮮潤草莓的指尖忽的一滯。 須臾的停頓,使得那指甲上的蔻丹與紅艷欲滴的小果相映成輝,更襯得玉手瑩瑩,如濯洗了月光。 這是一雙傾國傾城的手,這是一雙天下無雙的手,這是一雙可在后宮翻云覆雨的手,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卻抓不住那個男人的心?僅僅是因為她較那個在火海中嚎哭的女子晚了一步嗎? 可是這些身后的人,這些身份不及她的人,不是遲了更多步?然而為什么,為什么…… 圓潤如卵的指尖似是不經意的,將鮮嫩的草莓碰破了一點皮,于是便露出了更為柔嫩誘人的粉色,滲出一點晶瑩的圓潤,仿若淚珠。 這短得讓人無法察覺的一顫無一絲遺漏的落在淑妃眼中,紅唇一彎,笑得極盡嫵媚,順拈了水靈靈的小果,送到千羽墨唇邊:“王上……” ☆、325沉冤得雪 更新時間:20130702 嬌聲軟軟,仿若一柄纖薄如紙卻鋒利無比的刀,微笑的,卻是不遺余力的緩緩刺入東方凝的心里。 那停頓了須臾的指仿佛不過是時間偶然遺落了腳步,此刻繼續(xù)前行,于是她拾了那顆受傷的草莓,無比雍容的無比尊貴的移至唇邊。 下頜微抬,美眸微瞇,睇向場中那個柔弱纖細,卻仿佛蘊藏著無限生機與韌性的女子。 她端端的立在那,衣袂翩翩,如同一株俏麗的小樹,迎著柔暖的薰風,綻出滿樹新綠…… ========== “……洗發(fā)時,滴加三至五滴花釀,不僅能令頭發(fā)更加清潔,更可使秀發(fā)柔軟,順滑,散發(fā)花朵應有的香氣。而且,長期使用,還會減少斷發(fā)脫發(fā),令秀發(fā)豐盈,光可鑒人……” “不過是小小的一瓶花釀,竟會有如此多的妙用,簡直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真是可笑至極!”甘露萱忍不住出言譏諷。 洛雯兒定定的看著她。 她知道,甘露萱是因為最后一瓶花釀歸了別人而心生不悅。 作為天朝第一美人,怕是自出生那日起,便是天下榮寵盡歸其有,只有她挑三揀四,任意拋棄,哪容得求之不得?哪容得別人奪她所愛?縱然,那不過是一瓶可能根本就是她瞧不上眼,有待調查考證的花釀…… 不過對大多數(shù)人而言,但凡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于是洛雯兒淡淡一笑:“僅是一瓶花釀,當然不能。花有千種,人亦是不同。若是想達到理想效果,需多方調配,對癥而為。因為時間緊迫,洛某只調出幾瓶玫瑰花釀。因為花釀種種,玫瑰卻是最為通用,無論是梳妝盥洗,還是保健護發(fā),抑或是纖體瘦身,都少不了這一味。而且無論男女,無論長幼,都可適用。即便僅僅是熏香,玫瑰也最為合宜……” “哼,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你一家之言。據(jù)老夫所知,洛掌柜此前曾經開了家名為‘天下麗人’的店,專門做女人生意。然而就在年前,竟是毀了朗家世子妃的臉,為此,洛掌柜還被下了獄,因了無涯國主的特赦才放出來,而今竟是又跑到這斗香大會來蒙騙眾人。我看你不是要美化天下女子的臉,你是要毀了她們才甘心!說,你到底有何居心?” 穆家老頭一拍桌子,頓時驚醒了所有女人的幻想。茹妃本是緊緊握著小瓶,生怕不小心便被人奪了去,此刻卻如同攥著個燙手的山芋,留也不是,丟也不是。 留,怕毀了臉。對于女人,這張臉最為重要,否則她還拿什么去爭寵? 丟,太沒面子。方才她搶于眾人之先得了這瓶花釀,又信誓旦旦的說要“以身試香”,如此又怎能自打耳光? 這個姓洛的女人,你害死我了! ========== 提及那場使她身受牢獄之災至今仍病痛加身的災難,洛雯兒頓時斂了笑意,目光冷冷的睇向穆家老頭,卻見那三個老頭皆是得意洋洋的,滿臉的幸災樂禍。 是要在最后關頭給她致命一擊,令她身敗名裂嗎?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怒火,語氣平靜道:“關于這場無妄之災,洛某也想弄個清楚。因為洛某不知,為什么別人都沒有出問題,單單朗家世子妃被毀了臉?為什么頭半月毫無異樣,卻在第十六日突然發(fā)作?為什么不問青紅皂白就將洛某打入監(jiān)牢到現(xiàn)在也無一字的解釋,亦不給洛某自辯的機會?到底是洛某的東西有問題,還是有人從中作梗?洛某也不怕再受酷刑,只求見世子妃一面,一探究竟!” “不必了!” 場外忽然走進一個男子。身材細高,著一身精絲細葛湖藍長袍,系珊瑚腰帶,更顯身姿挺拔。 玉冠束發(fā),博帶當風。散發(fā)輕拂下,修眉俊目,高鼻薄唇,氣度不凡,神采風流。 此刻,他逆風而來,衣袂翻卷,其上暗繡如飛,隱隱透出貴重之氣。 來到評判席前,微施一禮:“朗家世子朗瀚見過天師,穆先生,丁先生,乾先生,見過甘夫人……” 唯略去英秋冉,卻是對他微微一笑,可見二人私下里極是相熟。 又轉了身,將腰更沉了些,對向洛雯兒:“洛掌柜有禮,實是本座家宅不安,連累了洛掌柜,望洛掌柜見諒?!?/br> 眾人聽得詫異,卻見他淡淡一笑,笑中不無無奈:“不過是女人間爭寵之事,不足掛齒。” 原來,朗瀚的側妃乃刑部尚書馮梁的侄女,自恃出身高貴,一心想要扶正??墒抢蕿c世子妃一向恩愛,毫無可趁之機。她認為是世子妃倚仗美貌迷惑了世子的心,就趁世子妃及其身邊人不備,在“神仙水”里下了腐藥。 再說這世子妃,本是與世子指腹為婚,后家道中落,然朗家依舊履行婚約,婚后二人亦如膠似漆。只是她曾經過過一段苦日子,于是不同于別的貴族女子,對民間的玩意一向感興趣,即便嫁入豪門,依舊不改。所以聽說盛京出了個“天下麗人”,便要婢女去弄了幾件瓶瓶水水,沒事躲在房中研究,自得其樂。 本也覺得好用,怎奈突然遭了難,結果…… “哼,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趕在今日,豈非私下串通?” “朗世子,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你自揭家丑,還不是為了助這個狡詐之徒奪得‘香王’?倒也是,若此番她得了逞,你們無涯也跟著光彩?。 ?/br> “乾兄此言差矣,所謂‘家丑’,還有待考證,堂堂刑部衙門定下的案子,怎能僅憑片面之詞便可開脫?” 三個雪陵老頭你一言我一語,毫無風度的擠兌起朗瀚來,此番,倒是齊心戮力得很。 洛雯兒當即豎起了纖眉,朗瀚卻不急,只略略上前一步,再施一禮。 他身姿筆挺,此禮施得如同蜻蜓點水,碧柳扶風,不無傲慢與輕視,然而面上又笑得謙遜自然,讓人挑不出一絲的錯處。 “其實本座原是打算待大會結束,再尋洛掌柜說明。本座亦是不希望家丑外揚,因這都是本座治家無方,實是慚愧。然而不想三位先生突然發(fā)難,本座不希望因家事而連累了洛掌柜,不得不來此證明?!?/br> 他嘆了口氣,不無感慨:“這幾日,本座亦是在外觀賽,眼見得一個弱質女流不畏強權,不懼風險,一步步的走到現(xiàn)在,實在是……” 笑了笑,嘆息:“本座竟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洛掌柜。試想若是因為本座的原因,而使得明珠蒙塵,本座于心何忍?余生何安?一個女子,尚且可以勇敢面對種種指責與詰難,本座不過是承認個小小家丑,又有何難?而且三位先生說得沒錯,洛掌柜的勝負的確關乎著本國的榮辱,本座又怎忍心讓一個女子獨自挑起重擔?本座亦是無涯治下的子民,理應承擔屬于自己的責任。而且,洛掌柜本就清白無辜,可昭日月。此際,沉冤已雪,本座亦不容他人蓄意詆毀,有心陷害!” “你,你什么意思?”丁家老頭變了臉色。 “好,好?。 蹦录依项^哆嗦著胡子:“斗香大會一向公平競爭,而今無涯竟是要強搶‘香王’么?” “先生也知道公平么?”朗瀚淡淡一笑,俊秀的眸中卻有光凜然一閃:“那么事情已是水落石出,洛掌柜亦無不遵守大會條規(guī),為何還要說無涯強搶‘香王’?如此,到底是誰無視公平?是誰在行強盜之為?” “你……” 三個雪陵老頭頓時無語。 他們早知無涯民風彪悍,卻原來不僅僅體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只要是關乎他們國家的命運,不論大事小情,皆一馬當先。 時至此刻,他們忽然明白為什么無涯可以在不足二百年的時間內發(fā)展成無人敢于小覷的大國,皆是因為團結,因為這份眾志成城的信念。 時至此刻,他們方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當,或許元君天子也上了當,千羽墨將斗香大會開在盛京,豈非是把他們變成了困在圈里的小綿羊,只能束手無策的等著他們磨刀霍霍? 然而朗瀚根本無視他們的冷汗淋漓,仿佛他來到此處,只是為了證明洛雯兒的清白。 他再向洛雯兒深施一禮:“洛掌柜,你受苦了。”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頓令洛雯兒眼底一燙,那遭受酷刑亦不曾流的淚,那蒙受冤情也不肯吐一字的委屈,此刻齊齊涌上心間。 她急忙低下頭,鄭重的向朗灝行了一禮,那湖藍繡茶花的袍擺便在視線中飄飄的去了。 沉冤得雪,頓時一身輕松。抬望眼,天高云淡,端的是一片寬宏氣象。 她深吸了口氣,望向評判席,但見三個老頭一臉陰沉,就像三塊又臭又硬的石頭擺在晴朗無垠的背景下。 穆家老頭冷聲一笑:“雖然有郎家世子替你開脫,可是此番你所呈的花釀亦是不妥。這最后的千香競芳,雖然是要求出奇出新,然而你這花釀說了半天也只是給女子用的。而在這世上,除了女子,還有男子,而身為女子的本分,便是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孝敬公婆,cao持家務,而不是拋頭露面,令天下人恥笑!” ☆、326一決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