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節(jié)
洛雯兒一直在平靜心情,一直告誡自己應該尊老愛幼,可是現在,她非常想把這個白毛的老妖怪暴揍一頓。 “唉,不是我故意與你為難。”霍嘉終于打了今天屬于他的第一個飽嗝,依舊拾起一塊軟炸蝦糕:“實在是,我能算別人的命,卻是算不了你的命?!?/br> “為什么?” “呵,你敢報你的生辰八字?” 洛雯兒一怔,轉瞬黯然。 她是被遺在孤兒院門前棄嬰,除了一塊似玉非玉的物件,什么也沒有,要如何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而且她來自另外一個時空,又如何將自己編入這個時空?縱然她已經在此生活了兩載,努力在這里打下自己的印記,可是…… 抬了眸,對上霍嘉的了然…… 他是……神人? “不過,你身上的物件可是個寶貝,將來只有你的真命天子動得了它!” 她身上的物件?哪個? 手方拂向胸口,就聽霍嘉怪叫一聲:“哎呦!好了好了,我不說了,唧唧,原諒我好不?好了好了,我不說了,不說了……” 洛雯兒目光古怪的看著他,卻見他捋捋被松鼠攪亂的頭發(fā),摸摸肚子,滿足長嘆:“終于吃飽了。” 見洛雯兒目光幽怨,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你不知道,我都一年沒吃飯了……” 一年? 摸摸肚子:“有今日這一頓,今后一年也不用吃了……” 果然是……駱駝……精。 想了想,嘆口氣:“自從前年一別,今日方見,小丫頭,你就不關心關心老朋友這兩年都有些什么悲慘遭遇?” 你能有什么悲慘遭遇?你不給別人制造悲慘遭遇就不錯了。你難道忘了當初是如何拖住我們,然后就去給無夜報信,讓他們放兵追擊嗎? 見她不語,霍嘉再嘆:“我知道你在怨我。當年,我也是沒有法子,其實我這么做,全是為了……你。” 不待她驚恐,摸著肚子,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清了清嗓子:“這兩年閑得無聊,便生了個兒子,總算放心了……” 洛雯兒真正驚恐了……這么大歲數,竟然還能…… 而且說起來云淡風輕,就像她說自己包了個餃子一樣。 不過神人大抵如此,大抵如此…… 卻見霍嘉轉瞬苦了臉,毫無老來得子之喜:“可憐我的大好年華,青春歲月,便這般斷送,可悲,可嘆!可悲,可嘆??!” 洛雯兒對他的時不時抽風已經習以為常,自己也不知為何要留在這,難道是在等他告訴自己千羽翼的消息?他不是已經拒絕了嗎?可是她…… “丫頭,你怎么不問問我老人家高壽了?” 洛雯兒幾乎要無力了,這個老頭,她真不知是要將他留下還是趕緊打發(fā)了的好。 “您老高壽?” 霍嘉瞪起小眼打量她,似是在掂量她的誠心,半晌方甕聲甕氣道:“十六?!?/br> 空氣有些靜止,微塵于眼前凝固,半晌方動了動。 十六?開玩笑吧?瞧這頭發(fā)……當然,也可能是白化病,不過霍嘉并不畏光,而且他總丫頭丫頭的叫她,還自稱“老人家”、“老夫”……他該不是只說了個零頭吧?不過若論脾氣的反復無常,逆反深重,倒真像個處在青春期的少年。 “丫頭,你不信?”霍嘉急了:“我真十六!不過咱們霍氏的人,一年相當于你們普通人七八年,自是你們無法理解的?!?/br> 哀嘆,繼而捶胸頓足:“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 洛雯兒頭痛的站起來:“霍大師,您看,天色已經不早了,小店只提供飯食,不安排住宿,您是不是……” 霍嘉“蹭”的竄起來,隔著張桌子,就那么兇神惡煞的彈到洛雯兒面前,直將她嚇得重新坐回椅子上。 “丫頭,老夫的后半輩子,老夫的后代,就全靠你了!” 什么? 洛雯兒差點暴跳。 后半輩子?若說他今年當真十六,至少活到六十,照他今天的吃法,豈非要吃窮天香樓?還有他的兒子,他兒子的兒子,他兒子的兒子的兒子……她的子孫后代豈非要為他們霍氏當牛做馬? 不行,絕對不行! 她抿緊唇,盡量不使自己發(fā)出驚叫,心里卻緊密盤算……要不逃走吧?不過依霍氏的神通,她的后半輩子豈非就要過逃亡生活? “你不要害怕,”霍嘉居高臨下的瞅著她,忽然一笑,說不出是陰森還是凄慘:“其實我上次,是想把你捉回去研究的,只不過……” 研究?她有什么好研究的?天外來物? “有些事要順應天命,強求不得,時機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洛雯兒懷疑他在對自己進行催眠,于是努力睜大眼睛,集中精力予以對抗。 “不過這個時機,全在你的手中……” 洛雯兒開始懷疑他在進行自我催眠。 霍嘉又盯了她一會,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認真,然后默默的坐了回去。 洛雯兒方覺后背已是冒出一層冷汗。 二人沉默相對片刻,霍嘉徐徐開了口,語氣蒼涼:“或許,我是趕不上了。不過也多虧了你,我才能挺到今日。所以,我懇求你,如果你……請照顧霍氏的后人……” 見洛雯兒依舊迷糊,他嘆了口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腦袋挨了松鼠一踹,他苦笑:“放心,我這不算泄露天機?!?/br> 沉默,緩緩開口:“盤古開天辟地后,萬物叢生,這其中有一種蠱,可治百病??墒沁@種蠱,需要以人體血rou呵護,否則,便會灰飛煙滅。當然,它對這個可以提供自己生存的人體毫無惡意,甚至頗有好感,只是如果要它來治病,必須破開這個人體。那么,這個人自是死了?!?/br> “以一個人的死,換無數人的生,是不是功德無量呢?”霍嘉說著,意味深長的睇向洛雯兒。 “可笑!”洛雯兒也不知打哪涌起的怒火,激得她直想拍桌子:“憑什么為了別人就得犧牲自己?誰規(guī)定的?” “這不是規(guī)定,這是……” “是什么都無所謂!每個人都有生存的權力,沒有誰注定要為他人奉獻!想要生存,有的是法子!若非要死,亦是上天注定,強求不得!”忽而冷笑,直視霍嘉:“你不是說天命不可違嗎?強行逆天改命,怕是后患無窮吧。而且將自己的生建立在別人的死上,就當真活得開心?” 語畢,也不管霍嘉的目瞪口呆,撩了湘竹簾便走出去。 雅間內漸漸歸于黑暗,一切都仿佛滲入了夜色中。 靜寂里,連呼吸聲都不聞。 也不知過了多久,方傳出一聲長長的嘆息,伴著一聲顫顫的,半似哭泣半似安慰的“吱”…… ========== 整個晚上,洛雯兒都坐立不安,說不清的心煩意亂。 她不知道將霍嘉丟在雅間是否妥當,畢竟他是客人,畢竟他救過千羽翼,畢竟他人生地不熟……再有,依他那個脾氣,搞不好還會弄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若讓她去察看,她又不愿。 她莫名其妙的不想見到他,每每想起,還生出一種恐懼,就仿佛霍嘉會隨時化作一只怪獸,吞了她。 直到天亮時分,身子傳來一股異樣…… 這個從來不守時的親戚再次拜訪了。 洛雯兒松了口氣,終于找到了心神不寧的源頭,而且就在這一刻,身體雖是有諸多不適接踵而至,心情卻是神清氣爽。 她起了身,對鏡攏了攏頭發(fā),準備去看霍嘉。琢磨著他要是因為自己把他丟在那生氣,她大不了再供他一天吃喝,而他若是鬧出了什么事…… 不過一夜未眠,除了后院的狗叫了兩聲,她什么也沒聽到,霍嘉該不會…… 有些忐忑的撩開門簾,卻見雅間內布著淡淡的晨光,隔板的陰影落在霍嘉坐過的位子上,印出一片青影。可是人已經不見了,只余杯盤滿席,昭示著昨日的熱鬧與詭異…… ☆、352英雄一怒 更新時間:20130724 霍嘉就像突然出現般突然消失了。 洛雯兒曾覺得奇怪,亦覺得自己那日表現有些沖動,頗為后悔,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感覺便漸漸淡了。 她雖來到這個時空并不久,但發(fā)現但凡與她有關的人大多有個共同的特點,那便是給她留下深刻印象后莫名其妙的消失,自此再無音訊,只余懸念。 那么莫習呢? 莫習最近似乎很忙,好在他在失蹤十余天后終于露了一小臉,讓洛雯兒放了心。一時高興,竟忘了同他說霍嘉的古怪。 其實也是怕他問起怎會認識霍嘉這等高人,如是勢必會提起千羽翼,而每每提及這個人,他必會有無數的法子讓她無法繼續(xù)這個話題。而且這幾次他均是來去匆匆,似乎只是想看她是否安好。 他瘦了,卻說要給她個驚喜,又不說是什么驚喜,逼得急了,就在她唇上偷吻一下,待她反應過來,人早已逃出襲擊范圍,只笑著回頭睇她一眼,那眸底是滿滿的溫存。 不說便不說吧,她也有個驚喜,準備送給他。 日子一天天的過,待滑入深秋時,有關斗香大會的熱度隨著天氣的轉涼也在逐漸降溫。 已選好香店地址并將一切洽談妥當的洛雯兒終于閑下來,因為秋冬并不是破土動工的好時節(jié)。 她也不急,反正這段時間可以用來細細籌劃,也省得手忙腳亂,倒容易失了分寸。 于是她照例抽空去天下麗人檢查并指導,余下的時間便待在天香樓。 不過因為趙益等人愈發(fā)的能干,她似乎已經可以當甩手掌柜專等著數錢了。此間還“有幸”榮獲雅客居的邀請,當了回象棋大賽的評委。結果雅客居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苦心巴力辦個大賽,倒像是給天香樓做了廣告。 最近她也的確身閑心閑,因為趙益與翠鳳的婚事終于敲定,三書六禮全過,就等著明年二月初八成親,倒真順了霍嘉指的吉利日子。 女方的家長自是她,弄得她直覺肩上擔子加重。離喜日還有小半年,她已經無數次向張媽請教那日她該如何應對才體面穩(wěn)重。 素麗那邊她也做了思想工作。 素麗雖是別扭,然而房山畢竟對她真心,所以掉了番淚,終于應了。 房山高興得什么似的,竟要將婚期與趙益定在同一日,說來個“雙喜臨門”。 可是素麗考慮到自己畢竟是再嫁,趙益和翠鳳或許不說什么,但怕別人覺得忌諱,便推后了半個月。 但無論怎樣,洛雯兒給二人都準備了體面的嫁妝,無偏無向,弄得二人又掉了回淚。 洛雯兒卻單獨尋了翠鳳,說她要是想感謝掌柜的,就幫她做件事。 翠鳳似乎真的說服了趙益,去林國做天香樓分店的掌柜。因為趙益最近悶悶的,看見她總是欲言又止,然后拼命干活,似是要把以后幾年的活都趕出來。 洛雯兒最不喜歡離別,雖然趙益要走也是明年成親后的事,可是現在想想心里就是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