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仿佛感受到了異樣的眼光,皇后的眼神忽地一下向她這邊掃了過來,舒安夏一怔,趕忙低下頭。一股極強的壓迫感登時籠罩上她。 舒安夏低著頭的秀眉,輕輕蹙起。 皇后落座之后,淡淡地掃了一眼身旁的閆嬤嬤,閆嬤嬤一個手勢,幾個婢女就將文房四寶擺上了桌子?;屎篪P目掃了一下四周,端起翠玉琉璃杯,抿了一口茶,緩緩道:“男人們都在議事,我們女人們就自己找點樂子吧。既然所來各家小姐,皆是大家閨秀,不是才名滿京城,就是才氣震四方,那今天就開始才女最基本的——作詩開始吧?!?/br> “請皇后娘娘出題!”離皇后最近的右相夫人恭敬地說道。 “本宮也就不出題了,各位小姐們盡興發(fā)揮吧,本宮倒想看看,誰的詩詞能更符合本宮心意,誰的詩詞更能打動本宮,誰的詩詞更能描寫出本宮的心里所想?!?/br> 各府的主母紛紛點頭稱是,小姐們跟著打開了竹簡。 舒天香低著頭,眼神時不時地瞄著舒安夏,舒安夏靜靜地坐著,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不一會兒,還算工整的小楷浮于竹簡上。 磨墨的惠人突然手一抖,些許墨汁濺了出來,惠人緊張地蹙起眉,六姑娘寫出的那幾句五言絕句,是描寫冷宮女子不得寵,對皇帝的控訴和哀怨,用這首詩來描寫皇后的心意,可是會讓皇后震怒的。舒安夏斜睨了她一眼,快速地眨了眨眼。 惠人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那首小詩,似乎又哪兒不太一樣?哦,對,小詩明明出自于六姑娘之手,但筆體又不像六姑娘平時寫的,更像是……。惠人帶著些許疑問側(cè)過頭,只見一旁給舒天香磨墨的小桃緊緊擰著秀眉,頻頻向這邊張望,還時不時地望一兩眼皇后身后站著的閆嬤嬤。 惠人有了一絲了然,看小桃的表情,這舒天香定然是把閆嬤嬤買通了,而且在整個舒府,誰不知道除了四姑娘以外,就是倪姨娘教出來的六姑娘的學(xué)問最好?所以,舒天香定然是要將自己的詩跟舒安夏的詩交換。想通了這一點,惠人稍稍放松了一口氣,但是眉頭依然皺的死死的,如果等會收詩的不是閆嬤嬤而是皇后身邊的哪個婢女怎么辦?又或者閆嬤嬤收了錢不辦事怎么辦?她家六姑娘寫的這首詩,絕對會讓皇后發(fā)飆,少不了挨上幾十板子! 這時,記時婢女的搖起了鈴鐺,皇后身下的四個婢女,一同走下來收詩?;萑说男牡菚r提到了嗓子眼,小手死死地抓著舒安夏的手腕,視線轉(zhuǎn)向舒天香。一旁的舒天香仿佛也沒預(yù)料到是此等場景,小臉登時變得慘白。 舒天香的反應(yīng)更讓惠人肯定了自己的擔(dān)憂,舒天香買通的是閆嬤嬤,而不是這幾個婢女,那這件事就糟糕透頂了。 這時,收詩的婢女已經(jīng)走到惠人跟前,惠人的手緊緊抓著舒安夏,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布滿了她整個額頭。 “惠人,收詩的jiejie來了?!笔姘蚕妮p輕地推了推惠人,小臉上掛著憨態(tài)可掬的笑容?;萑艘е麓?,顫抖著手將竹簡卷好,遞了過去。 看著婢女們吃力地抱著那么一大摞竹簡,舒安夏更加堅定了要在北國發(fā)展造紙術(shù)的想法。 相較于舒安夏的鎮(zhèn)定,舒天香可是緊張很多。不但頻頻地望著閆嬤嬤,看看二夫人,還時不時地看著舒安夏,她手里的絲帕都快被擰成線了。 四個婢女收完,統(tǒng)一交給了閆嬤嬤清點,閆嬤嬤悄悄地瞥了一眼舒天香,眼角浮上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惠人雙拳死死地攥著,舒天香也絞著手帕,眾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落到那摞起的竹簡上。 028 壽宴風(fēng)波(2) 更新時間:20121121 14:18:32 本章字?jǐn)?shù):3236 “姑母,這么有意思的事兒怎么不叫上侄兒?”一個朗朗男聲打破了這緊張的氣氛,各家小姐紛紛側(cè)目,只見一身玄衣的顧瑞辰,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大步流星地走進來。 各家小姐倒抽一口氣,有的臉上浮出一抹嬌羞,趕忙低頭;有的雙眼放直,盡是愛慕之色;更有甚者,直接蹭地一下站起來,就奔著顧瑞辰而去,舒天香就是這個甚者。 坐在上面的二夫人臉登時就黑了一半,衣袖下的手狠狠握起,丫的舒天香總是給她丟臉,在候府丟丟臉也就算了,現(xiàn)在丟臉丟到顧家了。其他幾家夫人看著舒天香的動作,紛紛向二夫人投來異樣的眼光,她們也真好奇,是怎樣的母親能教出這么不知廉恥的女兒。 顧瑞辰看著迎上來的舒天香,輕輕一頷首,臉上依舊是那淡淡的笑容。舒天香立即如沐春風(fēng),雙眼放光。 顧瑞辰半退了一步,不留痕跡地拉開些和舒天香的距離。若有似無地對著舒天香的方向眨眨眼。 舒天香一愣,臉上登時火辣辣的,那個小心臟啊,撲通撲通快跳出來了,嬌羞地低下頭。 在舒天香直線后方的舒安夏,輕輕地蹙起眉,從她這個角度,正好能正視顧瑞辰,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剛剛顧瑞辰眨眼之后,仿佛若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 “天香,看到瑞辰哥哥也不能忘形啊,快退回去。”二夫人實在丟不起臉了,干笑了幾聲打斷了正在犯花癡的舒天香。舒天香一怔,這才看到周圍異樣的眼光,嘟著嘴,舒天香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們家天香從小就跟瑞辰感情好,天天瑞辰哥哥瑞辰哥哥的叫著,這不,小孩子家一看到親近的人就忘形了?!倍蛉四樕吓阒?,趕忙說道。 舒安夏心里冷哼,這個二夫人還真能扯,明明舒天香丟了這么大個臉,被她這么一說,反而提高了舒天香的身價。 果不其然,二夫人這話音一落,幾家小姐紛紛露出氣憤嫉妒的神情,再加上顧瑞辰對著舒天香那一抹溫柔一笑,更增加了二夫人這話的可信度。 “素聞舒家八小姐活潑可愛,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弊笙喾蛉水暳艘豢诓瑁ばou不笑地開口。其他幾位夫人聽了她的話紛紛掩嘴嗤嗤笑了起來。 二夫人額角有些抽搐,任誰都聽的出這話語中的諷刺,但她仍保持著一家主母該有的微笑,“小孩子,是有些活潑了?!?/br> 這時,顧瑞辰已經(jīng)走到各位主母面前,先給皇后行了行禮,然后又拜會了各位主母。然后狀似無辜地眨眨眼,“怎么,舒府還有個八小姐嗎?” 顧瑞辰此話一出,二夫人的臉登時比鍋底灰還要黑。其他幾位夫人愣了愣,隨即紛紛向二夫人投來鄙夷的目光。坐在下面的舒天香,聽了顧瑞辰的話,水眸撐大,雙眼立即氤氳了一層霧氣。其他小姐們都冷笑著看著她,臉上滿是嘲笑。 “辰兒,你又胡鬧了。”皇后笑著擺了擺手,叫顧瑞辰過去?!斑@些是小姐們剛做的詩,閆嬤嬤已經(jīng)按照順序排好,你就給姑母讀一讀吧!” “是!”顧瑞辰應(yīng)了,走上前,按照順序一一讀了下來,每個夫人聽到自己女兒的名字的時候,總是豎起耳朵,精神飽滿,然而,詩詞讀完之后,她們都不約而同地出現(xiàn)失望的神色,沒有新意,沒有出彩,只是封建禮教所教出來墨守陳規(guī)的爛字俗句。 這時,顧瑞辰念到了舒天香的名字。舒天香脊背挺直,小手緊張地握成拳。 “花枝出建章”顧瑞辰念到第一句,頓了頓,眼神不自覺向下瞥了一眼。 舒天香一聽不是自己所做的那首詩,登時心里樂開了花,這五十兩銀子絕對不白花,閆嬤嬤好快的動作,不知不覺就給她換過來了。而靜靜坐著的舒安夏,嘴角卻揚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顧瑞辰揚了揚眉,心中有了一絲了然。于是繼續(xù)朗聲讀了下去,“花枝出建章,鳳管發(fā)昭陽,借問承恩者,雙娥幾許長?” 顧瑞辰話音剛落,皇后“騰”地一下起身,將手中的茶碗扔了下去。 “放肆!” 前廳內(nèi)登時安靜下來,舒天香小臉煞白,慌忙地走出來,跪地。求救似地看著二夫人。二夫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陰狠地掃了幾眼舒安夏。 舒安夏始終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向下垂著,沒有反應(yīng)。皇后身邊的閆嬤嬤,從皇后出生起,就在皇后身邊伺候著,雖然不是奶娘,但是在皇后心里的地位,要比奶娘高貴得多。二夫人和舒天香買通了閆嬤嬤,將舒天香的詩和她的詩調(diào)換,即使出了簍子,二夫人也不敢將閆嬤嬤供出來,所以二夫人現(xiàn)在,必然悔恨的要死,要如何幫舒天香開脫。 “皇后娘娘請息怒!”二夫人也跪了下來,腦中反復(fù)出現(xiàn)了幾百個理由,可是沒一個能用的上的。 其他幾位夫人看到這個情況,臉上不約而同地出現(xiàn)“活該”的表情。 “想說小孩子不懂事嗎?將本宮比喻為冷宮女子,你們候府真是教養(yǎng)好啊。”皇后說的咬牙切齒,森冷的目光掃過二夫人和舒天香。 看著皇后的憤怒,舒天香抖的更厲害了,怯生生地望向閆嬤嬤,閆嬤嬤老眼瞇起,警告意味十足。 看著閆嬤嬤的表情,舒天香恨得牙癢癢,一股氣兒頂了上來,“啟稟皇后娘娘,其實……?!?/br> “閉嘴,你還不夠丟臉嗎!”二夫人怒喝一聲,警告似的狠狠瞪了一眼舒天香,閆嬤嬤的行為,絕對是得到皇后默許的,如果舒天香敢把閆嬤嬤供出來,就等于在大庭廣眾之下,摑了皇后的臉,那罪可就大發(fā)了。 舒天香看著二夫人也吼她,登時一股委屈涌上,大顆大顆的淚珠滾了下來。 “是臣婦沒有教導(dǎo)好女兒,請皇后娘娘責(zé)罰!”二夫人重重叩了一個頭,一字一句道。 皇后抿著唇,冷冽地看著臺下跪著的一對母女。 舒安夏輕輕地?fù)P了揚眉,好戲如果就這么落幕,又怎么夠勁兒?于是,她緩緩起身,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神情的注視下,緩緩走到了廳中央。 029 壽宴風(fēng)波(3) 更新時間:20121121 14:18:33 本章字?jǐn)?shù):3804 舒安夏輕輕地?fù)P了揚眉,好戲如果就這么落幕,又怎么夠勁兒?于是,她緩緩起身,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神情的注視下,緩緩走到了廳中央。 臺上的顧瑞辰靜靜地看著她,從開始到現(xiàn)在,她一直都像個局外人一般,冷眼看著跳梁小丑們表演,現(xiàn)在她終于舍得起身了?看著她那雙晶亮的充滿算計的水眸,他真想知道接下來會有怎樣的精彩? 舒安夏輕輕地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請息怒,這首小詩的出處,也許還有待商議?!?/br> 二夫人怔忡了一下,看著“挺身而出”的舒安夏,眼底浮現(xiàn)出一抹喜色和感激。 “你又是誰?”皇后凌厲地看向她,冷冷道。 “奴婢舒安夏,是舒天香的嫡姐?!?/br> “又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舒府小姐?!被屎罄浜?。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 聽著舒安夏的話,二夫人一驚,冷汗涔涔,今天這幾個丫頭怎么竟給她找亂子,先是舒天香給她丟臉,現(xiàn)在又到了舒安夏,竟然敢頂撞皇后娘娘,她們都皮硬了是不是,非要每人給她帶上幾十板子回去才舒服是不是? 想到這里,二夫人趕忙回頭給舒安夏使眼色,舒安夏沒有理會二夫人,跪下深深地叩了一個頭,緩緩道:“奴婢知道天有多高,因為奴婢看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奴婢更知道地有多厚,因為奴婢感受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恩澤?!?/br> 舒安夏一邊說著,一邊被自己的話酸倒了牙,但是這恭維奉承的話甚是管用,一說完,皇后臉上凌厲的表情就有所緩和,揚了揚眉,皇后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閆嬤嬤這時又遞上了一碗新茶,皇后淡淡地喝了一口,“閆嬤嬤在我身邊這么多年,從沒搞錯過任何一個信件或者物品,你說這首小詩出處有待商議,你可是在質(zhì)疑閆嬤嬤的辦事能力?” 舒天香一聽皇后的話,登時急了,又張了張嘴。二夫人又死死地瞪了一眼舒天香。舒天香委屈地憋著嘴,想說的話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舒安夏扯起嘴角,舒天香如果不張嘴,這戲怎么能唱下去?于是,舒安夏吸了口氣,緩緩道:“奴婢當(dāng)然不敢質(zhì)疑閆嬤嬤的辦事能力,只不過——”舒安夏故意拉長音,斜睨了一眼舒天香。 舒天香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舒安夏反悔。 舒安夏咽咽口水,“只不過剛才交詩的時候,奴婢交的有些晚了,可能這樣,帶給了收詩的jiejie一些困擾?!?/br> 二夫人回過頭,投過去一記贊賞的目光,舒安夏這話說的很藝術(shù),雖然表面上說是自己延誤了,實際上暗指收詩的jiejie給弄錯了,避重就輕,卻也不得罪最難纏的閆嬤嬤。而且,舒安夏只是說“出處有待商議”話未說死,也說了“自己交晚了”雖然暗示詩就是她所寫,但是也沒明確說,這倒是給自己留了幾條后路。 皇后揚了揚眉,探究似的看著舒安夏,半響,緩緩開口,“你們姐妹情深本宮知道,但是本宮還是相信自己調(diào)教出來的人,今日是喜慶日子,本宮不追究你欺瞞之罪,下去吧!” 一旁的舒天香,心都快揪一起了,心里不禁開罵,這皇后怎么這么死板。 舒安夏重重地叩了一個頭,“將皇后娘娘比喻成冷宮女子,這可是死罪,奴婢……”舒安夏說著,惋惜地嘆了口氣,又為難地看了舒天香,水眸里,滿是同情之色。 看著舒安夏一副要退縮的樣子,再加上舒安夏那句“死罪”,舒天香登時就蒙了,用膝蓋蹭蹭向前挪了幾步,“皇后娘娘,那詩詞是舒安夏寫的,奴婢不過是買通了閆嬤嬤,讓她把我們的詩詞調(diào)換了而已,那首‘梨花有幾枝,美女一二三’才是奴婢寫的,冒犯您的是舒安夏,不是奴婢!請皇后娘娘明鑒!”舒天香話音落下,二夫人登時面如死灰,如果現(xiàn)在她手里有一把匕首,她真想捅死舒天香算了。閆嬤嬤臉也如黑炭一般,眼底閃過一抹陰狠,二夫人一個哆嗦,回過身,就給舒天香一巴掌。 皇后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斜睨閆嬤嬤,閆嬤嬤趕忙跪地,“娘娘明鑒,老奴并沒有做過!” 前廳內(nèi)的氣氛開始變得怪異,其他幾位夫人也三三兩兩的議論起來,舒天香捂著臉嚶嚶哭著。 這時,一直看戲的顧瑞辰從下面的竹簡中抽出了一個,絲毫不覺得火上澆油道:“姑母,這里果真有一首‘梨花有幾枝,美女一二三’的詩。” 顧瑞辰話音落下,其他小姐們紛紛掩嘴嗤笑起來。二夫人咬著牙,她真想一頭撞死。 “皇后娘娘,奴婢覺得八meimei這首詩,還有值得深究的地方??煞褡屌菊f上一說?”舒安夏溫軟的聲音打破了這怪異的氣氛,眾人紛紛側(cè)目,將視線移向舒安夏。 “說——”皇后的聲音冷的讓人發(fā)毛。 “雖然從詩詞表面上看,是描寫女子不得寵,對所愛男子的控訴,然而,此詩出在皇后娘娘之手和出在第三人之手,意境是截然相反的,所以奴婢反而覺得這詩做的好!” “哦?”皇后揚揚眉,等待她的下文。 “前面兩句‘花枝出建章,鳳管發(fā)昭陽’說的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伉儷情深,幸福恩愛的場景,后面兩句‘借問承恩者,雙娥幾許長?’從外人的角度而言,翻譯過來就是‘夫妻共來承恩者,百年恩情共綿長?!?/br> 舒安夏這話一說完,二夫人真想痛哭流涕,舒安夏不但把詩詞的意境給扭轉(zhuǎn)過來了,還承認(rèn)了這詩就是舒天香所寫,這樣多少挽回了一些閆嬤嬤的面子。偷偷的看了一眼閆嬤嬤,二夫人立即迎上了一股殺人般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