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平郡王妃,小人可以作證……” 大夫義正言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蘇靜卉轉(zhuǎn)眸看來張嘴問了:“這位大夫,你親眼看到這兩個丫鬟拿了東西裝進荷包里嗎?” 大夫一窒,道:“小人當(dāng)時仔細為鄭小主把脈開方,并未仔細……” “我問的是,你確實親眼看到她們把東西裝進身上的荷包嗎?”蘇靜卉沉聲打斷他的話,依舊未見怒容的面上,卻陡然有了一股無形的威懾力。 大夫驚得心神都是一顫,仔細,卻依舊沒能從蘇靜卉那精致小巧甚至堪稱平靜如水的臉上看出一絲不一樣的地方,但,那股威懾卻確確實實存在著,迫得他脊背冷汗直流…… “不……小人沒有看到……”大夫驚顫道:“可是小人確實看到兩位姑娘在鄭小主屋里走來走去行跡可疑……” 蘇靜卉淡淡一勾唇,略顯譏諷:“大夫,沒聽過眼見為實這話嗎?都沒親眼看見,怎么就好意思挺直腰桿大聲說作證呢?” 大夫一聽,頓時羞紅滿臉,氣,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而裴mama一見如此,趕緊又扯著嘶啞的嗓門嚎上兩嗓子:“哈哈,看來平郡王妃今天并不是要真心為鄭小主主持公道,而是要變相的指鹿為馬污奴婢陷害……士可殺不可辱,奴婢雖只是小小奴婢一個,可好歹也是左都御史府出來的,哪能受此侮辱!” 嚎罷,倏地起身就往主屋門柱撞去準備來個以死明志,嚇得滿院婆子丫鬟變色鄭秀珠哭得嘶啞,卻哪有那么容易! 一直站在外圍的張嬸柳嫂只是左右各近一步,就順利擋住了裴mama的求死路,不但受了她那尋死一撞紋風(fēng)不動,還巧勁兒一頂,就把她反彈了個骨碌翻滾才結(jié)實坐地。 裴mama七葷八素間,就被不知何時站在那里的藍婆子一把“扶”了起來,語重心長的輕拍著背道:“裴mama你這是作甚,沒聽到平郡王妃剛剛說要請順天府尹大人來給鄭小主做主么?” “裴mama,您沒事吧?” 鄭秀珠也顧不得容嬤嬤了,匆忙就來了裴mama身邊焦急的問。當(dāng)下她身邊也就這么個人能出點主意的了,既然那一撞沒能成事威嚇到蘇靜卉,自是不能再惡化下去…… 裴mama嘴倒是張張合合,卻半點聲音都出不來,也沒笨到不知是被藍婆子那一扶和輕拍間點了啞xue,可知又有什么用,她如今有口難言,力氣都忽然就被剝離了,站都站不穩(wěn),哪里有力氣掙脫藍婆子怒指她惡行? 藍婆子則嘆氣道:“唉,你瞧你,話都說不出來了吧,平日里就常提醒你了,咱們這個年紀了到底不如年輕時候,凡事還是多心平氣和少著急上火,免得一個火上頭聽岔了話,鬧出誤會怎么辦?好在平郡王妃是個良善主子,也不會為你那番護主心切的渾說八道上心……” 裴mama一聽這話,頓時氣得倒仰差點沒背過去,隨后就發(fā)現(xiàn)容嬤嬤不見了,頓時頭頂涼到腳底。 容嬤嬤能去哪?不就是讓人去請順天府尹,而順天府尹來了,還得了?可她如今卻是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了,只能拼命的給鄭秀珠使眼色,指望鄭秀珠能撐下去…… 這時,水仙命人搬來了兩把椅子:“平郡王妃請鄭小主,裴mama坐著等順天府尹大人來?!?/br> 鄭秀珠接收到了裴mama的眼神信號,轉(zhuǎn)眸一看容嬤嬤確實不見了,頓時大驚失色,慌亂之余腦子一糊涂,竟忘了有個大夫在旁而想到了裝暈的法子,覺得暈到順天府尹來時她都不醒,誰也奈何不得她,到時候最多就是裴mama頂罪而她最無辜…… 那點小算盤,南奔北走見慣世面的藍婆子一眼就看透了,卻眼瞧著鄭秀珠一軟裝暈了才驚呼著去拉一把:“鄭小主~” 水仙這還沒走,聞聲就轉(zhuǎn)身回來幫扶了一把,搖了兩搖不見人醒,才稟蘇靜卉:“鄭小主暈過去了?!?/br> 蘇靜卉直接轉(zhuǎn)首看向大夫:“麻煩大夫了?!?/br> 大夫醫(yī)者父母心,并沒想那么多就趕緊過去給鄭秀珠摸脈檢查,卻是不摸不要緊,一摸就知道鄭秀珠是裝的,頓時面色一陣微妙,可又從脈象看出鄭秀珠此時慌亂無措,再加眼角兩滴淚明顯越凝越大,分明是在無聲的乞求他不要拆穿她…… 頓時,大夫糾結(jié)了。 雖然年輕,雖然血氣方剛雖然醫(yī)者父母心,可他又不是真那么蠢,到這兒還察覺不出事情不對勁沒他以為的那么簡單,而當(dāng)下想抽身也不是那么容易,首先平郡王妃就不會放他走…… 真是出門忘記看罷黃歷,一不小心就攪進了親王府的內(nèi)宅事里,他,該怎么辦? “大夫,鄭小主怎么了?” 蘇靜卉輕聲一問,頓時嚇得心煩意亂神亂飛的大夫一陣手抖,匆匆縮了給鄭秀珠把脈的手,支支吾吾,半天不知怎么回答好。 不管理究竟在那邊,得罪平郡王妃那肯定是個找死,而鄭小主又實在我見猶憐惹人心疼…… 蘇靜卉沒瞧出大夫不對勁似得,輕輕和氣的又出一聲提醒:“大夫?” “啊,額……” 大夫左右為難的看看蘇靜卉,又看看鄭秀珠,硬著頭皮豁出去的道:“鄭小主本就心有郁結(jié)累及根本,這又一時情急太激動才暈過去了,沒事,沒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這,總算左右沒得罪了吧? 水仙也是個精的,早從藍婆子的眼色中得知鄭秀珠是裝的,一聽大夫那話,差點沒噴笑出來,好在被香兒及時踩了一腳。 蘇靜卉松了口氣的模樣后,又擰了眉,道:“不知大夫能不能施針將她喚醒?” 大夫一怔,裝暈的鄭秀珠也嚇了一大跳。要拿針扎她! “大夫你也看到了,這院里的人如今都聚在了這里,又出了這樣的事,只怕走開誰都不好,既然你也說鄭小主只是一時情緒激動所致,并無大礙……”蘇靜卉為難模樣道。 大夫沒來由覺得,這平郡王妃搞不好其實知道鄭小主是裝的,而知道卻還讓他施針,實在太惡劣,可若真是知道而讓他施針他卻不施,倒霉的不就是他了? 越想越毛骨悚然,大夫更恨自己之前怎么腦子一熱插一腳,如今可好了,走也遭殃,留也是禍…… “小……小人針灸之術(shù)不精,恐……恐難勝任,不……不過,可以試……試試……” 大夫支支吾吾的說,更是把鄭秀珠嚇出一身冷汗,針灸術(shù)不精你還敢試試?更懷疑這大夫搞不好其實一開始就是蘇靜卉安排的,萬一真是她安排的,自己豈不是進了套兒,被莫名其妙的扎死都不知道? 事情捏,往往是經(jīng)不住想滴,一旦想開了頭,各種天馬就會蹦出來溜達,這一旦往不那么好的方向溜達,就能自己嚇死自己…… 起碼鄭秀珠自己就把自己給嚇“醒”了。 “嘶~” 抽氣聲有模有樣真是那么回事,卻看得好些心明眼亮的憋笑沒憋出內(nèi)傷來,瞬間覺得她各種丑窘拙而蘇靜卉種種高大上,兩人擱一塊兒,完全沒有可比性。 鄭秀珠醒了,倒是省了大夫好多事,可也同時讓大夫心境更微妙復(fù)雜了,對鄭秀珠的憐憫直線下坡滑。 月牙和粉蕊能被蘇老夫人和蘇葉氏挑了塞蘇靜卉,就不可能真那么笨,只不過一開始太傲慢而栽了跟頭就被拍得起不來,香兒等人又一路打怪升級太快,才顯得她們各種蠢笨拙,但是,她們雖然沒升可也沒退…… 裴mama和鄭秀珠那一陣的?;?,倒是給了她們時間慢慢緩過魂來,至少看出了蘇靜卉并沒有要一板子拍死她們的意思,而只要不是一板子拍死她們,她們就有活命的希望! —— “什么?” 呂側(cè)妃聽說蘇靜卉直接命人去請順天府尹,驚了一聲后臉就沉了下去:“胡鬧!都說家丑不可外揚,她這樣,是純心讓恭親王府陪她難堪嗎?走,去看看!” 房mama趕緊提醒:“呂側(cè)妃娘娘,王爺如今在府里呢~” 呂側(cè)妃一怔回過神來,咬唇想了想,道:“那就叫上史側(cè)妃一起,去墨軒。” 雖說恭親王多半也知道了,可他插不插手管還不一定,再者,她知而不報也是另一回事,而指不定是撞槍口的事,哪能自己一個人上…… 史側(cè)妃一聽來人的話就火氣上頭,這呂賤人可真是會做,不得不撞槍口的事從來不落她一份,可是好事好處的時候,就恨不得一刀捅死她干脆不用分,面上卻一派平和的應(yīng)下了事。 待人走后,身邊的mama才擰眉低聲道:“史側(cè)妃娘娘……” “我能不去嗎?”史側(cè)妃咬牙切齒道:“我若不去,那賤人還不知道回頭揪著怎么說事呢……收拾收拾,走吧?!?/br> 兩位親王側(cè)妃不好直接殺聚寶苑去攔,硬著頭皮去請示恭親王的意思,果真不那么出所料的被噴了——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人家平郡王后院的事干你們屁事,真那么閑給老子滾回院里抄經(jīng)念佛多求幾個孫子去……” 恭親王不是沒文化,只是他是武將,常年軍營里跟一群沒文化的人在一起,而要管教沒文化的人,自然就要跟他們?nèi)跒橐蝗翰荒苡梦幕说氖侄稳ブv理,于是那么久而久之,他也練就了滿嘴出口成臟的好本事,一頓不挑詞的亂噴,氣得有所心理準備的兩位側(cè)妃娘娘都想哭,灰溜溜的就回自己院抄經(jīng)念佛求孫子去了,哪里還有心情去管“平郡王后院”的事! 身為長輩的恭親王不管,兩位親王側(cè)妃管不了,大房和二房自然只有伸長脖子遠遠看熱鬧的份了…… 小半個時辰,夜幕徹底籠罩了大地,而聚寶苑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軒轅徹不知去了哪里,始終不見人影。 習(xí)武之人耳力更敏銳,自是比尋常人更早一步知曉匆匆的腳步聲由遠而近。 從之前開始就一直歪在太師椅中閉目假寐的蘇靜卉,不需誰提醒便自己睜開了眼,一副睡飽了的模樣精神大好,無所事事卻就拿起了之前涼在那里的證物荷包把玩。 鄭秀珠和裴mama的心,瞬間被吊到了最高…… 這死女人該不會這時候才想起來那荷包是出自誰人之手吧?她故意的吧? 當(dāng)然,蘇靜卉確實是故意的。不過,她起初真心只是想想而已,并未給什么暗示安排,真沒料到月牙和粉蕊能這么“善解人意”,真的帶這兩只荷包去惹鄭秀珠,更沒想到,鄭秀珠和裴mama那么有才,竟借這兩荷包偷梁換柱栽贓陷害…… 呵呵,不作死就不會死這句話怎么就說得那么好呢? 而這時,順天府尹張舉帶著幾個衙役到了,又才跟蘇靜卉行罷禮,那一直維持著半失蹤狀態(tài)的軒轅徹竟然回來了。 進院就被院里的陣勢惹了個擰眉:“怎么還沒完?” 眾人趕緊福身相迎,蘇靜卉則起身去迎:“對不起,妾身……”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軒轅徹打斷她話的同時伸手去拿了她手里的荷包。 蘇靜卉一副沒攔住的模樣嘆氣:“兩個丫鬟偷鄭小主東西的證物?!?/br> “偷?證物?” 軒轅徹陰陽怪氣的嗤笑,晃了晃那只荷包:“我要是沒記錯的話,這應(yīng)該是她之前硬塞你讓你替她送我,而我不要就轉(zhuǎn)賞給兩個丫鬟的東西吧?算哪門子偷?我說……” 抬了另一只手就旁若無人的勾起蘇靜卉的下頜:“你要做好人也要有個限度好嗎?你好心好意讓人家好看,人家讓你好看了嗎?” 鄭秀珠一聽那話,差點沒氣暈過去,而順天府尹想當(dāng)聾子也當(dāng)不成,那大夫更是此時此刻腸子都悔青了,跟著就聽到軒轅徹沉聲道:“張大人!” 張舉已經(jīng)從剛剛那番話聽出了他這趟來是滾黑水的,早已黑線滾滾恨透自己今天怎么沒生病之類的,卻也不得不應(yīng)軒轅徹:“是,下官在?!?/br> 軒轅徹道:“天色不早了,明兒一早平郡王妃還要進宮陪太后用膳,您看這事能不能在這里快點解決,該帶的人趕緊帶走也好大家都早早休息?” 張舉一聽,暗暗松了口氣,府里解決好啊,府里解決就算是難看事也不至于漏到外邊去,不漏到外邊去恭親王府也不至于丟了臉面,他也就不至于得罪恭親王和風(fēng)頭浪尖的平郡王夫婦…… 可,事情哪有那么簡單? ☆、146 提,我能如何 一般情況下,男主外女主內(nèi),女人不會也不得干涉男人的事,而男人也出于一定的尊重,很少會管內(nèi)宅的事,可…… 這只是一般情況,而軒轅徹從來不是一般男人,就如同這件事上,該他出現(xiàn)的時候他一直沒出現(xiàn),不該他出現(xiàn)的時候他反而冒了出來,還翹著腿抖啊抖出一身“快點啊,慢了爺可是會發(fā)飆的,而爺發(fā)飆后果很嚴重”的煞氣大刺刺的坐在那里,影響著當(dāng)事人,被當(dāng)事人,以及圍觀者的心情。 七月末的天,大晚上總算來點風(fēng)送爽,可順天府尹張舉卻汗流浹背,而起初各種慌亂無主的月牙和粉蕊眼見軒轅徹坐鎮(zhèn)明顯是給蘇靜卉做靠山,頓時膽子也跟著肥了起來,哭哭啼啼不輸剛剛鄭秀珠和裴mama主仆的繪聲繪色可憐兮兮,你一句我一句穿插著一股腦兒就聲色俱佳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真相全倒了出來,當(dāng)然包括鄭秀珠這段時間各種手段都沒能上軒轅徹的床,就不停的sao擾蘇靜卉變相威脅蘇靜卉,而蘇靜卉寬宏大量從不計較始終息事寧人的忍過去等等等等…… 鄭秀珠雖是庶出,可也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大家閨秀,哪經(jīng)得住難堪被搬出來當(dāng)著外人的面說?如此奇恥大辱氣得她都不顧形象的大罵了幾句后,就兩眼一翻真的暈了過去。 “鄭小主,鄭小主……” 裴mama驚慌失措的一邊抱著鄭秀珠,一邊扯著嘶啞的嗓子無力的大吼月牙和粉蕊“胡說八道”,見攔不住兩人的嘴,就兇狠的瞪向蘇靜卉:“平郡王妃,你好陰險,竟然設(shè)這樣的局……” 碰—— 一掌拍碎茶幾的聲音,嚇斷了裴mama的怒控,也嚇了院里所有人一跳,順聲看去,就見軒轅徹面色陰沉得嚇人,一副要吃人的模樣緊緊盯著裴mama。 蘇靜卉伸手去拉住他那只拍碎茶幾的手,張嘴還不及說什么,就被軒轅徹倏地抽離了手,明擺著不許她求情的沉聲盯著裴mama道:“來人,請左都御史鄭大人來一趟?!?/br> 眾人一怔,裴mama更是嚇得三魂瞬間少了七魄,搖搖欲墜險些也暈過去。 一邊是風(fēng)頭浪尖正得太后寵愛的平郡王夫婦,一邊是宮中無子亦得圣寵手段了得的賢妃以及左都御史,順天府尹張舉小小府尹一個左右都得罪不起,自是能不得罪都不愿意得罪…… 硬著頭皮,張舉試圖說點什么消消軒轅徹的火氣:“平郡王……” 可軒轅徹卻直接不理他,沉著臉兀自繼續(xù)吩咐:“若是鄭大人閉門不見,就只管在大門敲鑼打鼓的嚷嚷,明日我將他女兒大轎正門抬回左都御史府,他莫要不收還上大殿去亂哭嚎瞎告狀,到時候,就休怪我火起來不通人情世故說出更不好聽的讓他一家子八代沒臉見人!” 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更怕流氓有文化還有身份地位背后靠山大…… 軒轅徹?zé)o疑就是這種有文化有身份地位還背靠大山的優(yōu)質(zhì)極品流氓,他厚顏無恥臉皮炮轟不破,更巧舌如簧出口不臟輕飄飄幾句就能讓人沒臉到恨不能鉆地縫,以前撲錢眼時除了財神爺誰都不怕不給臉面,如今又頭頂郡王爵位背有太后手握神機營研究廠外加本就圓滑世故狠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