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我會好好的。”繡心半靠在江氏懷里喃喃道，“我一定會好好的?！?/br>
    另一邊，崔正楷，王甫生，崔靖鴻，崔琪鴻四人亦都在正廳落座，幾個大丫頭送上香茶來。崔正楷道，“這是燕州雨前龍井，自家茶園里的，甫生你嘗嘗看？”

    華朝極其崇尚飲茶，各色茶館林立，有些珍貴的茶葉甚至貴比黃金。崔家那片茶園里出的雨前龍井才真是有價無市，除了每年往皇家上貢之外，余下的也只有貴客到來時才拿出來招待客人。王甫生自然知道這些內(nèi)情，端起兩指寬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果然清新怡口，唇齒留香?！昂貌琛！?/br>
    崔正楷甚是滿意，原先在朝堂之上王甫生在他之上，如今他也是他女婿了，在輩份上他可是高他一截子了，這種感覺真是很不錯。

    “賢婿啊?！?/br>
    崔正凱這話一出口王甫生便微微愣住，賢婿？這是什么稱呼？

    崔正凱猶自不覺，顧自沉醉在老丈人的優(yōu)越感中，“我是曉得的，朝堂之上你和崔進(jìn)易一支爭斗得厲害。只是我亦是崔家旁支，卻與你結(jié)成了姻親，崔家正支那邊也給了不少壓力……”正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說本家之中也有不少明爭暗斗，但一致對外那是肯定的。如今崔正凱把女兒嫁給了王甫生，明顯是與崔家正支作對了。

    王甫生自然曉得崔正凱的算盤，干脆順著他的意思道，“岳父不必?fù)?dān)憂，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永遠(yuǎn)的敵人，或許這是王崔兩家從歸于好的契機(jī)也說不定。再者，如今你我兩家關(guān)系非同尋常，岳父若有事，我王甫生也絕不能袖手旁觀，這一點泰山大人放心就是。”

    崔正凱對王甫生給自己的答案很滿意，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細(xì)縫，“甫生啊，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得很了?！?/br>
    四個人又聊了會兒朝事，崔正凱的話頭便落在了崔靖鴻的身上，“如今你meimei都成親了，你的婚事也該定下來了罷？”崔靖鴻道，“父親，沒立業(yè)何以立家，靖鴻還想再過幾年再說，免得因兒女情長誤事。”崔正凱皺眉道，“胡說！哪里成個親就會誤事了？若是娶個賢妻，不但不會成你阻力，還能成為助力呢?！闭f著崔正凱便對著王甫生道，“甫生，你說呢？”

    王甫生略略點頭道，“泰山大人你說得有理。不過男兒志在四方，靖鴻也還年輕，若實在無意于此，再拖幾年也是無礙的?！?/br>
    既然王甫生都如此說了，崔正凱便道，“那再放你幾年罷了。”

    崔靖鴻喜不自勝，拱手道，“多謝父親，多謝王大人。”

    崔祺鴻插嘴道，“既然哥哥不想娶，父親你不如先考慮考慮我？我可是很想娶個窈窕淑女回來的。”

    崔正凱對這個小兒子也是疼愛多過嚴(yán)厲，聞言便笑道，“你倒自己急上了，放心，你的婚事我會替你籌謀著的。”

    王甫生接口道，“這子女的婚事的確是愁人?！?/br>
    “令郎的婚事還未定下？”

    王甫生搖頭道，“還未，慢慢再瞧著罷，他也還小。”當(dāng)初他是看中了謝家女，誰曾想這謝家女居然和孫家二爺有私情，這樣的女子他如何能要？其他的世族千金，也就剩下孫家的一位，崔家的崔五，還有馬家的馬蕓蕓了……

    崔家嫡女回門對崔家來說是件大事，更何況夫家又是王家這樣的世族，王甫生又是位高權(quán)重。于是整個崔府早早便準(zhǔn)備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牧恕Ｍ黹g，院子里的宴席一開，前頭戲臺上咿咿呀呀地便唱起了《天仙配》。

    繡心平日并不喜看戲，可這會子卻看得入神，七仙女和董永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純潔真摯的感情真是羨煞旁人。那臺上的青衣與小生深情對望，眉目傳情，齊聲唱著，“你我好比鴛鴦鳥，比翼雙飛在人間……”

    繡心側(cè)目瞧了一眼身側(cè)的王甫生，他撐著腮，懶散地瞧著戲，不甚在意的模樣。不知怎的她仿佛賭了氣似的道，“我不看了?！?/br>
    “怎么不愛看？”王甫生側(cè)頭瞧著她。

    “我不愛瞧這個?！闭f著便同崔正凱和江氏告了退之后起身離席。瞧那個做什么呢，不過是觸景生情，自己得不到的，永遠(yuǎn)都得不到的。王甫生見繡心離席便也同崔正凱也江氏告了退，跟在繡心后頭一同去了。

    崔正凱見繡心頭也不回地走了，也有些怒氣上來，“這丫頭，今兒個可是大日子，她便這樣使小性子兒！”江氏嘆了口氣，“她心底總歸是不情愿的，又怎能怪她？”崔正凱道，“我瞧著王甫生是再好不過了，以繡心的身份又哪里能尋得到更好的？”江氏抬頭瞧著戲，音量漸漸地低了，“你自然瞧什么都是好的。”

    崔正凱見江氏神色，便也噤聲不語。原本該熱鬧非常的場合，竟奇異地冷了場子。

    因是晚間，夏日的蟲鳴不斷，繡心沿著回廊慢慢走著，心內(nèi)繁雜得仿佛塞入了一團(tuán)亂絮，縷也縷不清。

    “崔繡心，你的小性兒使夠了沒有？”王甫生冷聲道，這幾日他是不是太慣著她了？他體諒她年紀(jì)小，以往那些事他也沒放在心上，他對她也有幾分心，原想著家和萬事興，過好日子便是了，奈何這丫頭可是鐵做的心吶。

    崔繡心也是一團(tuán)傷心沒處發(fā)泄，王甫生又挑了這個頭，干脆一氣發(fā)了出來，“是，我是使小性兒，我不如白卿若端莊賢惠，也不如禇藍(lán)鳶色藝雙絕，甚至連你房里的成碧都不如，既然這樣，你何必娶我？”

    又來了，又是這樣！

    王甫生煩躁地?fù)狭藫项^發(fā)，“崔繡心，這是你第二次問這個問題?！?/br>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其實不算渣了，要想這是古代，男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過了，更何況他還位高權(quán)重。明天有更。

    ☆、第43章 回府

    第四十三章回府

    “你可還記得前一次我是如何回答你的？那時我對你說,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我如何能不尊重你？”王甫生盯住繡心的眼睛道,“這一次的答案你聽好了,不管我為何娶你,現(xiàn)實就是，我已經(jīng)娶了你。除非你我和離，否則你一輩子都是我王家人?！?/br>
    繡心悲極生樂，反倒笑了笑,“我曉得了。”

    王甫生最是不愿見著繡心這般模樣,哭又不哭,笑又不笑。他想起從郴州回京城之時，兩人一路同行,路經(jīng)燕州地界，他站在河岸邊為她吹笛?？峙履鞘沁@樣久以來，兩人第一次靠得那樣近罷？

    華朝有女兒女婿回門住宿不同房的規(guī)矩，因此這晚，繡心歇在原先住的閨房里頭，而王甫生則歇在了外頭的客房內(nèi)。這晚，江氏將換洗的衣裳拿了過來，同繡心歇在了一處。繡心窩在江氏懷中感覺異常窩心。

    “繡心，看來你沒把我先前同你說的聽進(jìn)去啊。”江氏道，“你總對他這樣，可不是將他往旁的女人那里推了？”繡心才要說話，江氏止住了繡心接著道，“你莫要同我說你一點也不在意。倘若你真一點都不在意，那你眼底下這圈青影是什么？”江氏笑了笑，“他是你夫君，就是你的天，你對他好一些，就是對自己好一些，懂嗎？再者，如王甫生這般人物，你若真將他放入心里，那對你來說便是無盡的折磨。雖則你心底不在意，但偶爾潑潑醋，男人也頗為受益的。”

    繡心沉默半晌才道，“我自是知道的。母親放心。不過就是個裝字，女兒醒得?！崩C心頓了頓笑道，“咱們別談他了，說說別的吧，今兒個怎么沒見二姐呢？”

    “錦心近來身子不適，所以才不曾到，她還托人給你拿了八對鴛鴦荷包來呢，那可都是她一針一線親自繡的。”

    繡心訝然道，“jiejie身子怎的不好了？可有說是什么病？”

    “錦心身子一向還好，這回也不是什么大病，你不用擔(dān)心?！苯系?，“前段日子我可是聽說，怡心那丫頭在孫家過得很不順，已經(jīng)病倒了，馮氏哭得淚人似的，也是可憐可嘆吶。”

    繡心道，“想想真跟夢似的，倘若不是怡心，嫁入孫家的可就是我了?！?/br>
    “倘若是你嫁進(jìn)去可就不一樣了，有你姨母護(hù)著，誰敢動你？”

    繡心抿嘴一笑，“總是母親說的有理。”

    另一邊，崔靖鴻提了酒來至王甫生處。王甫生亦還未睡，兩人便干脆在月下淺酌。崔靖鴻替王甫生斟滿一杯酒后道，“舍妹自小便是家父家母的手中寶，難免驕縱了些，還請你多多多包涵?！?/br>
    王甫生笑道，“想必你這個大哥也是極疼她的罷？”

    崔靖鴻哈哈一笑道，“這是當(dāng)然，我這小妹自小便招人疼愛。”

    王甫生道，“的確如此，只是有時候鬧起來也著實令人頭疼?！?/br>
    崔靖鴻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小妹是我崔家的掌上明珠，如今她嫁給了你，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莫讓她傷心流淚。咱們都是自家人了，我也不說那些官話，小妹她性子單純，身處王家這般深井之中，實在令人擔(dān)憂。她唯一的依靠便是你，她受了委屈，她受了欺負(fù)，你得護(hù)著她。不因為別的，只因為她是你的妻。我相信以丞相大人的手段，護(hù)著舍妹應(yīng)該不成問題罷？”

    王甫生沉默了一會兒道，“繡心有你這樣一位大哥真是她之幸也。”

    崔靖鴻舉起酒杯道，“來，咱們一起喝一杯。”

    王甫生今晚也頗有酒性，兩人一來一往，竟喝了有一小壇。崔靖鴻酒量尚淺，不多時便醉了過去，趴在小桌上睡著了。王甫生亦頗有幾分醉意，伸手推了推他，“靖鴻？靖鴻？”

    “真醉過去了？”王甫生搖了搖頭，自己斟滿一杯仰頭喝了下去，自言自語地道，“繡心……崔繡心，你問我為什么娶你？”他自己笑了兩聲，“若我對你無意，我怎會娶你？”說完，他便軟倒在桌上，喃喃自語，“傻丫頭。”

    兩人這般胡亂睡著不知多久才有個嬤嬤瞧見了，哎呦了一聲，“怎么睡在這兒？可要著涼了?！辈恢钦l七手八腳地把兩人抬回了臥房。

    王甫生次日醒來，覺著頭有些昏沉，嗓子干干的，他也不甚在意，以為是昨日喝多了酒的緣故。

    繡心摟著江氏一夜好眠，次日醒來只覺神清氣爽。翠香伺候繡心梳洗之后，琴香拿著梳著正要給繡心梳頭時，江氏掀簾子進(jìn)來，摁住了琴香的手，“你放著罷，我來?！?/br>
    “母親，你要替我梳頭？”繡心回頭道。

    江氏愛憐地?fù)崦C心順直的黑發(fā)，“難得你回來一次。以后可能一年半載也見不著一次了……”一面說一面紅了眼眶，“以前為娘可時常替你梳頭的，這回也讓為娘替你梳罷?！?/br>
    繡心反手摟住了江氏的腰，“母親，以后女兒不能在娘身邊盡孝了?！?/br>
    江氏摸著繡心的后腦勺，“等會兒你便要回王家了，你且記得母親同你說的話，明白么？”

    “嗯?！崩C心點點頭。

    江氏替繡心盤了個隨云髻，最后還給繡心插上了一只碧綠的玉釵，江氏瞧著銅鏡中的女兒感嘆道，“我家繡心生得真美?！?/br>
    繡心這段日子以來瘦了好些，除了腰上的rou減了不少之外，就連臉上rou嘟嘟的嬰兒肥都消去了，臉型瘦削了不少，顯得眼睛越發(fā)得黑亮。

    繡心抿嘴輕輕一笑，“女兒在母親你的眼里總是什么都好的?！?/br>
    辰時，王甫生同繡心兩人出得崔府大門，崔正凱及江氏送出門來。江氏一直在擦眼淚，就連崔正凱都忍不住紅了眼眶。繡心緊緊地咬著唇，仿佛一不用力，眼淚就會滾滾而出似的。王甫生輕聲同繡心道，“你若想岳父岳母了，且回來小住幾日便是了，不必如此傷感?！?/br>
    繡心睜著一雙紅紅的眼睛瞧著他，“就算能回來小住幾日又如何？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兒，再回來也是做客，這樣的心境你如何能懂？”

    王甫生見她如此，想起在正覺寺內(nèi)，她誤入了他的廂房，他忍不住輕薄了她時，她也是用這樣的目光瞧著他，仿佛受了許多委屈，直讓人瞧上一眼便心軟。

    無論如何不舍，繡心到底是坐上了王府的馬車，繡心臨走之時，掀開簾子瞧了一眼愈來愈遠(yuǎn)的崔正凱及江氏，到底是忍不住哭了出來。繡心雖則已經(jīng)嫁了人，但哭起來卻依舊像個孩子，蜷縮成一團(tuán)，腦袋埋在膝蓋里，就這樣哭了一路?？斓酵醺畷r，繡心好容易止住了哭，卻順不過氣來，身子一抽一抽的。王甫生無奈地?fù)u搖頭，伸手在她背后輕輕拍著。

    王甫生也不是那溫柔之人，難得行那溫柔之事有人卻還不買賬。

    繡心習(xí)慣性地躲開他的手，往邊上側(cè)了一些。王甫生的手一僵，正要發(fā)作，卻見繡心抬頭瞧著他別別扭扭地道，“快到了?！辈痪褪茄b么？母親，你瞧，我做的是不是很好？

    王甫生頓時心中一舒，笑道，“瞧你哭成什么樣兒了，若是讓祖母瞧見該罵我欺負(fù)你了?！?/br>
    繡心含怨帶嗔地瞪了他一眼，“你可不欺負(fù)我了么？”

    王甫生故意曲解他的意思，“我欺負(fù)你了？我何時欺負(fù)過你了？我倒是想來著，你可沒給我欺負(fù)你的機(jī)會?！?/br>
    繡心被江氏普及了那些事，聽得面紅耳赤，捂著耳朵搖頭道，“不要聽，我才不要聽你的污言穢語?！?/br>
    王甫生瞧她實在可愛，將她的手從耳朵上扯下來，繼續(xù)逗她，“我哪里就說什么污言穢語了分明就是你想多了。”

    “你……”說到這個，繡心哪里是王甫生的對手，只得將頭扭到一邊，嘟起粉嫩的唇來，“我不同你說了?！?/br>
    王甫生哈哈一笑，盯著她那粉色的雙唇瞧了一會兒，實在心癢難耐，忍不住湊過去輕輕地吻住繡心的唇。

    “唔……”繡心吃了一驚，溢出一聲驚呼。

    她的唇如記憶中的一樣，濕潤，柔軟，還帶著一絲絲甜甜的果香味兒。王甫生沿著唇線細(xì)細(xì)舔了一遍仍覺著不知足，哄著她道，“小乖乖，把嘴張開來，嗯？”

    繡心此時已被吻得頭昏腦漲，聽了他的話竟也乖乖地張口。王甫生趁著櫻唇微啟之時，趁機(jī)進(jìn)去在里間攻城略地，恨不得將繡心整個兒吞了才好。繡心被吻得呼吸漸窒之時，猛然想起前日晚間王甫生夜宿在成碧房里的事兒。那晚，他也是如此對待成碧的？甚至，他們做了更加……

    一想到這個，繡心就覺著從內(nèi)心深處升起一股厭惡之情，用力將他推了開來。

    “繡心？”王甫生正吻至動情處，猛地被繡心這樣一推，難免臉色難看了些。恰好這時馬車亦停在了王府正門口。繡心低頭作羞澀狀，“已經(jīng)到了，咱們下車罷?！?/br>
    王甫生聞言，臉色才好了些。

    莫硯將下車的凳子擺好，又替王甫生掀開簾子，伸出手來，“主子?！?/br>
    “不用?！蓖醺ι约鹤呦萝囍?，朝繡心一伸手，“下來罷?！?/br>
    繡心低頭看著他的手，白皙袖長，骨節(jié)分明，一瞧便是保養(yǎng)得宜的一雙手。繡心將手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掌輕輕收攏，托著她走下車來。

    不得不說，王甫生在人前給她的尊重真真是夠多的。

    繡心回房之后，蘭香便道，“姑娘，咱們不如把成碧那小蹄子拿過來，好好敲打敲打，免得那小蹄子還以為自己得了勢，猖狂起來?！?/br>
    繡心搖搖頭，“不成，蘭香，假若二爺真心寵愛她，我就算施威也無用，況且，你忘了，成碧可是跟了二爺十年，在府里的地位不一般，咱們初來乍到何必去招惹她呢？”

    蘭香驚訝地瞧著繡心，“姑娘，你可比我想得周全多了?！?/br>
    “情勢所迫，總要周全一些，否則不得被這大宅子里的人吃了?！?nbsp;繡心勉強(qiáng)一笑，“這輩子我恐怕再也不會給他臉色瞧了?！?/br>
    這話說得令蘭香暗暗心驚，又有些酸澀無奈，嘆了口氣，“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王甫生對繡心還是很好的嘛……難道你們不覺得？他對她還是有意思的。

    ☆、第44章 冷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