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這個理由也就是明面上的,有點心眼的人都不會相信,不過,上頭這么結案了,你要是敢隨便說個不字,沒準就得被扣個同黨的帽子,去陪那些消失的人了。 徒景年卻從蛛絲馬跡里面發(fā)現(xiàn),這事少不了皇后的手筆,因為華陽宮那邊少了幾個人,皇后身邊一直伺候的乳母以年紀大了為由,放出宮養(yǎng)老去了。不過,根據(jù)承慶帝的作風,只怕她已經死了。 徒景年對此頗為扼腕,說實話,皇后本來就是那種有些小精明,沒什么大智慧的人,身邊再有個豬隊友,將來昏招迭出,自個都能把自己作死了。問題是,承慶帝雖說對這個皇后不怎么看得上,卻也容不得皇后在后宮里面胡來,干脆就將皇后那位所謂的得力臂助給砍掉了。 后宮中幾個位份比較高的人都知道這事跟皇后有關,有人暗地里面幸災樂禍,有人卻也起了警醒之意,而原本的秦婕妤,如今的秦充容卻心中生恨。 老實人發(fā)起火來可比尋常人厲害得多,秦充容前半輩子憋屈得夠多了,頂著個皇帝舅家的名頭,卻不被皇帝待見,別人家的閨閣女兒可以經常出去交際,她們家連個帖子都收不到,想要找個教她念書的先生,都只能找那種落魄的,到了年紀,還沒人上門提親,不得不入宮,她原本可沒有進宮一搏富貴的想法,進了宮之后也是本分小心,不敢與人為惡,被人刁難也只好忍著。結果忍到現(xiàn)在,人家都想要把她給連骨頭吞了,哪里還能再忍了。 秦充容如今是不想忍了,調養(yǎng)好了身體之后,她的態(tài)度比以前積極多了,她算不上什么笨人,相反,一直以來的謹小慎微,讓她很會看人眼色,而且,對于很多事情有著天然的敏感。要不然,哪怕她是承慶帝的表妹,承慶帝也不會委屈自己,隔上一段時間就過來坐一坐,滾一下床單,可見,她的確有過人之處。 秦充容很快確定,在這個后宮中,投靠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她的身份實在是太敏感了,先太后的侄孫女,圣上的表妹,如今又是九嬪之一,而且還能懷孕,對于高位嬪妃來說,這就是一個威脅,秦充容又明白,圣人對她算不上什么真心實意,不過就像是自家養(yǎng)的小貓小狗一樣,高興了逗弄一下,不高興了,好吃好喝養(yǎng)著就行了。可是,這對于生出了仇恨之心的秦充容來說,遠遠不夠,因此,她將目光投到了東宮。 東宮與現(xiàn)在的華陽宮是天然的敵對,原本還不明顯,如今華陽宮有子,東宮就是最大的絆腳石。只是秦充容比較郁悶的是,東宮跟后宮距離比較遠,她壓根找不到搭上東宮的機會。而且,作為庶母,跟一個已經開始長大的皇子勾搭,顯然也不是什么能夠說得過去的事情。 徒景年渾然不知宮里面已經有人想要向自己靠攏了,這會兒朝中正有事呢! 國家這么大,每年有點天災人禍再正常不過。今年就輪到長安了,原本冬天的時候,不過稍微下了兩場雨雪,規(guī)模很小,還讓老農緊張了一下,畢竟,瑞雪兆豐年不是說著玩的,大雪可以防止冬小麥還有別的越冬的作物被凍壞,還能天然起到殺蟲的作用,積雪融化的時候也可以給作物帶來足夠的水分,可謂是一舉多得。但是,將將要開春的時候,下的雪就沒那么好了,這會兒本來是莊稼開始拔節(jié)的時候,天氣一冷,自然不長了,而且雪也化得快,很容易凍傷植物的根莖。結果今年都已經入了二月了,天卻下起了大雪,而且還持續(xù)了足足兩天一夜,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據(jù)說城南那邊已經有人家的房子塌掉了,還有些乞兒貧民被凍傷甚至凍死了。順天府這邊一邊忙著到處跑,一邊往上報災要求賑濟,朝廷里也顧不上別的了,先忙著賑災的事吧! 好在如今朝廷不缺錢不缺糧,以前也有過賑災的經驗,因此,在剛開始忙亂了一番之后,便走上了正軌。徒景年在看到內閣送上來的方案之后,發(fā)現(xiàn)這年頭已經有了比較完善的賑災機制。先是命人在受災的地方搭了粥棚施粥,這會兒番薯番芋在長安附近已經廣泛種植了,雖說不會用這個作為糧食儲備,但是還是存儲了一些的,這會兒直接從地窖里面弄出來,洗洗干凈,也不用削皮,跟米面一起煮,這樣只需要不多的米面,就能夠熬出粘稠易飽的粥來。除此之外,就是以工代賑,將受災地區(qū)的青壯集中起來,直接算當年徭役,清理廢墟,鏟除積雪,清理排水管道,搭建臨時的窩棚,這樣也算兩全其美,災民把今年的徭役解決了,還能免費填飽肚子,也有了容身之處。 當然,朝廷還需要解決的就是棉衣棉被,按照慣例,一般都是從兵部庫房那邊走,那邊軍器局每年都會生產大量的軍需物資,衣服鋪蓋自然也在其中,長安附近還有北方邊軍的軍需都是從順天府軍器局出,南方那邊的就是從應天府軍器局出了。衣服鋪蓋什么的,一般都準備得非常充足,哪怕知道有吃空餉的,也睜只眼閉只眼,一般兵部這邊的庫房也會留下一些,這會兒正好可以將陳年的給處理了,免得占地方。 可以說,流程非常明確,執(zhí)行也很到位,未免讓徒景年覺得沒什么用武之地,他根本沒提什么找達官貴人捐贈的主意,一來,這事cao作起來有難度,朝廷上商量一下章程,就得花不少時間,災民也等不及;二來,大臣們也要擔心,這事情會不會變成定例,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找他們捐贈,他們又不缺名,每次替朝廷撒錢,次數(shù)多了,難免生怨;最后,這年頭,其實不鼓勵慈善,有收買人心的嫌疑,平常人家因為家里有什么喜事,或者是別的什么事情,花點小錢,在寺廟之類的地方施點粥,那是無所謂,你要是大張旗鼓,跟標哥一樣,那純粹是找死呢! 等到雪災過去,最終死傷人數(shù)加起來不過是十幾個人,這才讓朝中上下都松了口氣,承慶帝帶著徒景年下朝回來,先叫人絞了帕子擦臉,然后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京畿這邊好幾年未曾有過這般天災了,好在解決還算及時,才算沒有釀成大禍。阿鯉,我瞧你今兒在朝上若有所思,可是有什么心得?” 徒景年也換好了衣服,這會兒想了想,開口說道:“兒臣只是想著,在長安這邊,賑災尚且能夠及時有效,不知道在別處會如何?” 承慶帝不由一笑:“這是早就傳下來的定例,地方上的官員上任之前都要知道的,一般不會出什么岔子!其實這也簡單,無非就是以工代賑,集中災民,防止生亂而已!雪災算是比較容易解決的,畢竟持續(xù)時間很短,若是遇上水患或者是旱災,那麻煩才叫大了呢!” 見徒景年的神情,承慶帝慈愛地拍拍徒景年的肩膀:“治大國如烹小鮮,賑災這種事情,更是需要因勢利導,隨情勢而變!回頭朕讓人將歷年來各處天災之后各地賑濟的折子給你找出來,你好好瞧瞧,回頭跟朕說一說有什么心得!” “兒臣遵旨!”徒景年連忙點頭,說實話,他真的對這些事情很好奇了。 承慶帝見他模樣,不由失笑起來。 ☆、52 關于天災的折子很多,涉及到的類型也不少,雪災算是比較常見的,北方這邊隔三差五都有,官府對此經驗最是豐富,反應也非常迅速。另外,東北那邊偶爾會地動,年景不好的時候會有旱災還有水患,與之相伴的還有蝗災,這三種是最麻煩的,若是災情嚴重,就有可能導致當?shù)仡w粒無收,水患還容易引發(fā)瘟疫,福建浙江兩廣瓊州那邊,夏天的時候,往往都有風災。至于后世常見的泥石流,山體滑坡什么的反而很少,一來,這年頭水土保持得很好,山上植被覆蓋率很高,二來,也是那邊多半是夷人聚居的地方,又在深山里頭,那邊人即便有什么問題,也不會去找官府,而是找當?shù)氐耐了?,官府也樂得不管,免得吃力不討好?/br> 這年頭不是什么天災都會得到朝廷賑濟的,當然,其實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只要天災不至于嚴重到影響了大多數(shù)人的生計,少部分人的不幸,一般他們都有自己的解決辦法,不管是賣兒鬻女,還是連自己也賣了,救急不救窮,官府要是非要弄出一副天下大同的世界來,那純粹是違背自然發(fā)展規(guī)律,專門找死的。 徒景年在看到這樣的事情之后,忽然覺得,這些破產的農民其實完全可以轉化為工人從事手工業(yè),整個社會可以順理成章地向資本主義過渡,當人們發(fā)現(xiàn),做工要比種地收益率更高,而且同樣比較穩(wěn)定的時候,自然會有更多的農戶轉而投身其中,而地主們在發(fā)現(xiàn)土地沒有足夠的人耕種的時候,要么選擇放棄進一步的兼并,要么,只能選擇更加高效的耕作方法了。 不過,什么樣的手工業(yè)才能容納大量的勞動力呢?徒景年自然開始琢磨起來,最好要是生活必需品,還應該是快速消費品,要實現(xiàn)快速工業(yè)化,當然,人們的生活條件好了之后,自然可以發(fā)展更多的商品,至于以后怎么辦,自然是向海外傾銷。 徒景年在紙上寫著可以用來工業(yè)化的產品,火柴,肥皂,香皂,棉布,針線,磚頭,水泥……火柴肥皂的配方無非是初中的知識,不過,用來切割火柴棍的機器是個麻煩,得好好想一下應該怎么設計,棉布的話,還得推動棉花的種植,珍妮機也得費點力氣,他上輩子學的可不是機械專業(yè),雖說也涉獵了一些,但是那會兒早就搞數(shù)控了,原始的這些機器一時半會兒還真有點想不起來,不過,這些是以后的事情了。 琢磨好了之后,徒景年便將自己的想法給羅列了出來,然后揣上去找承慶帝了。 承慶帝剛開始看的時候是一頭霧水,很快便被徒景年這近乎天馬行空的想法給驚到了,便問道:“阿鯉怎么會想到這些上頭去?” 徒景年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歷來改朝換代,雖說史書上寫什么貪官污吏,無道昏君,官逼民反之類的,實際上,歸根結底就是兩個字,一個是地,一個是人!只是大家都不會說出來而已。每每開國的時候,經過多年混戰(zhàn),人口劇減,世家豪族多半遭遇巨大的打擊,新朝開立,正好清量田畝,原本被世家豪族隱藏起來的隱田也被清量出來,因此,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足以分到可以養(yǎng)活一家人,還有盈余的土地,然后天下平定,人口滋生,土地里長出來的糧食已經不夠一家人吃了,遇上天災人禍,就不得不將土地賣出,連自身也只能賣身為奴,方能找到活路!” 承慶帝對此不置可否,這種事情,承慶帝自己也明白,但是,一直也是找不到什么徹底的解決辦法,因此也是嘆道:“朝廷如今也在想辦法限制兼并,只是治標不治本而已!” 徒景年想了想,說道:“其實就算沒有兼并,土地和人口還是個大問題,朝廷總不能不讓百姓生孩子,而且,如今科舉的人也越來越多,朝廷沒那么多官給人做,但是,讀書人的特權卻是不能少的,一個秀才,就有十五畝地免稅,何況舉人進士,有功名的人多了,自然免稅的土地也就多了,朝廷想要足夠的糧稅,又得問那些沒功名的普通百姓去收,百姓人均擁有的地越來越少,稅卻越交越多,如此,自然容易生亂!遇上一些比較小的天災,土地較多,有些閑錢的人家或許還能扛過去,對于更加窮的人,除了賣掉土地,也就無法可想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這些沒了土地的農戶去做工?”承慶帝微微皺了皺眉,“但是,按照你的說法,沒有土地的人會越來越多,什么樣的工場能夠容納那么多閑置的勞力?” 徒景年點了點頭,說道:“父皇,此事循序漸進即可!兒臣以為,一開始的時候,工坊里面弄些日常用品就可以了,價格不高,成本比較低,大家都要用,如此薄利多銷,各地都可以設置,便可以最大限度上避免失去土地的人成為流民,至于做什么,兒臣這邊剛剛有了些頭緒,正打算找下面的人試試看!” 承慶帝微微一笑:“既然你想好了,那就去試試吧!”心里對此卻還是有些疑慮,不過,在他看來,徒景年能夠想到這里已經不錯了,很多當官的,這些事情也想不明白呢!至于他想要做的事情,就算不能收納多少流民,也費不了多少事情,做成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做不成,也是個教訓,以后就知道,什么事情,都不是想當然就能成的。 徒景年并不知道承慶帝竟然是這般想法,見承慶帝答應了,臉上露出了輕松的神色,笑嘻嘻道:“父皇,這事情做成了,不光能夠解決那些沒地的百姓的生計,算起來,也很有賺頭呢,父皇要不要參上一股?” 承慶帝笑著拍了一下徒景年的頭,佯怒道:“從小到大也沒虧了你,一個太子,居然鉆錢眼里頭去了,真是不像話!” 徒景年卻不以為意:“父皇,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何況,兒子弄這些錢不也是為了父皇日子松快點嘛!這幾年內庫充盈,父皇做事也不用被戶部掣肘??!” 承慶帝故意板起臉,說道:“這么說,那你把東宮那一份也給朕吧,反正你也不是為了自己個啊!” “父皇高抬貴手啊,給兒子留點私房錢吧!”徒景年也做出一副哭喪著臉的模樣,叫道。 “還說不是小財迷!”承慶帝不由笑了出來,“行啦,這事你自己去做,賺了錢,父皇也不要你的,要是虧了本,可別找父皇來哭,知道嗎?” “這可是父皇你自己說的,將來別后悔!”徒景年笑嘻嘻道,這年頭,這種實業(yè),而且還是可以壟斷的實業(yè),不賺錢才是沒天理呢!而且看著不起眼,賺的可不是什么小錢??! “朕金口玉言,怎么會反悔!”承慶帝只當這是親子游戲了,他這些年威望愈盛,敢在他面前嘻嘻哈哈的也就剩下徒景年了,何況徒景年也很有分寸,因此,對徒景年更加寵愛起來。 徒景年回到東宮,就開始做起了準備,他第一個弄的就是肥皂,這年頭其實也有香皂,但是成本太高了,普通的小官人家都不怎么用得起,一般用的還是皂角。而肥皂做起來實在太簡單了,植物油或者是動物油,加上草木灰浸出來的溶液就能做,如果有燒堿自然更好,徒景年自然不可能自己去做實驗,直接將大致的流程給寫了下來,交給自個皇莊上的匠人實驗,摸索一下大致的配比就可以了。 肥皂什么的,其實沒什么,主要還是水泥,這年頭已經有了石灰,這樣弄水泥就簡單多了,水泥可以用來修建城墻水壩還有道路,這些原本就是年年修繕的,如今一弄,就算不是一勞永逸,起碼也能夠保證十年內不會有什么麻煩,畢竟,這年頭的車子都是靠人力和畜力,車輛能有多少載重啊,對道路的損傷顯然是比較小的。 當然,這樣成本也會比較高,但是,道路的暢通卻可以刺激商路的發(fā)展,往來的商人多了,自然也能收到更多的稅收。要是朝廷還不同意,干脆就將驛站變成收費站好了,普通的過路人按照人頭收費,商隊按照貨物的規(guī)模收費,這么一來,用不了多久,就能將成本給收回來了。當然,那也不能隨便收,收費標準事先就要公開了,省得有那些油滑的小吏仗著這個隨便勒索。 而且,如果交通變得方便之后,朝廷自然就有能力,通過公路,將影響力輻射到草原西域之類的地方,軍隊的機動能力也能夠大大加強。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先把東西生產出來,一切都好說。 徒景年弄出來的工藝流程已經算是比較成熟的,不過是因為暫時搞不清楚原材料的具體含量,才需要摸索一下配比而已,另外,三酸兩堿的工業(yè)化也需要提上日程,日后的輕重工業(yè),武器制造業(yè),哪個不需要這些的參與呢? 第一批肥皂制造出來的時候,徒景年差不多已經將第一個五年計劃給列出來了,得到了肥皂的樣品,還有各種原料搞出來的肥皂的成本之后,徒景年直接就找承慶帝要了一些人手,在長安附近的州縣辦起了肥皂作坊,主要生產兩種,一種是給普通老百姓用的肥皂,一種是給有錢人家用的香皂,普通的不過五文錢一塊,當然,算是各種成本其實不到兩文,香皂也分了幾個檔次,最低的也得賣一百文,其實也就是加了點最普通的香料,還染了點色而已。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宣傳之后,銷量便穩(wěn)定了下來,畢竟,這玩意用得再省,兩三個月也就用完了,一個作坊,一年便有好幾千兩的利潤,可想而知,全國那么多縣,那么多人口,加起來能掙多少錢。 肥皂的利潤自然被一些有心人看在眼里,沒多久,就有一些商人找上門去了,不少作坊也進了些鬼鬼祟祟的人,可惜的是,徒景年采用了初步的流水線做法,工坊分好幾個部分,沒個部分負責的工序都是不一樣的,而且,因為草木灰如今已經開始被人當做肥料了,用這玩意實在不劃算,徒景年已經搞出了燒堿,這玩意完全是作為配給制,分配到各個工坊的,普通人誰知道這是什么東西,想要仿制,哪里仿制得出來,因此,不少商人直接找上了徒景年在外面的代理人。 ☆、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