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想到這里,寧王忙道:“兄長這話太見外,小弟一定要出城相送?!?/br> 燕王說不必,賢弟還是留在城中,哥哥了解你的難處。 寧王一個勁的搖頭,送,必須送,還要一直送到郊外! 燕王滿面感慨,一把握住寧王的手,“好兄弟!” 寧王眼圈發(fā)紅,“奏疏送到南京,朝廷不知是否能赦免兄長,小弟心中著實是……唉!” 意到深處不必說,此時無聲勝有聲,兄弟倆再次抱頭痛哭。 一個邊哭邊想著,裝了這么長時間憂郁,總算要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另一個也是邊哭邊打算盤,忍了這么多天,終于不用繼續(xù)忍下去了。 翌日,大寧城外落下一場大雪。 冷風卷著雪花,天地間變得一片銀白。 大寧郊外,孟清和加了一件棉衣,還是凍得手腳冰涼,臉都有些僵硬。 小冰河時期的威力果然驚人,還沒到最嚴重的時段,天氣就冷成這樣,再過幾十年,北方酷寒,南方雨水不絕,全國水澇旱災頻繁,再加上頻發(fā)的地震,偌大的國家又該是何種景象? 打了個噴嚏,孟十二郎揉了揉鼻子,堅定了決心,無論如何,必須讓鄭和的船隊去一趟美洲,把土豆地瓜帶回來。大不了冒一下險,想辦法使永樂帝相信建文帝跑出海了。反正歷史上早有說法,鄭和七下西洋,前邊六次都是為了尋找在皇宮大火中生死不明的建文帝。 一陣冷風吹過,孟清和用力拍了幾下臉,手攏在嘴邊,呼出的熱氣也沒能讓冰冷的手指感覺好點。 目標怎么還不出現?繼續(xù)守在這里,等不到寧王,自己可是要凍僵了。 正想著,一件大氅突然罩在身上,人體的溫度帶著熟悉的冷香,從背后攏住了他。 側過頭,驚訝的動了動嘴唇,“沈指揮?” 滿目銀白中,俊美的面容仿佛融入了冰雪中,墨色一般的眉眼成為了唯一的色彩, 孟清和打了個哆嗦,下意識碰了一下扣在自己腰上的大手,隨即為之前的想法感到好笑,明明是個大活人,怎么會沒有溫度? 沈瑄看了孟清和一眼,緊了緊環(huán)抱在孟清和腰間的手臂,手指用了些力氣,在孟清和的腰側捏了一下,“老實些,別動?!?/br> 低沉的話語很快消散在風雪中,孟十二郎以為自己又會不爭氣的心跳飆升兩百,單手覆在胸口,一切卻很正常。 免疫了? 還是習慣了? 眉頭皺了一下,不等他想明白,前方已走來一群人,為首兩人身上的盤龍常服和大氅格外的醒目。 埋伏在四周的燕軍立刻打起了精神,像等待獵物許久的狼群,雙眼發(fā)出了饑渴的綠光。 孟清和也將驟起的心思壓了下去。 在冷風中熬了這么久,最后關頭可不能出錯。 寧王一路將燕王送到郊外,不知不覺的被燕王帶進早已設好的陷阱。 “兄長,小弟只能送你到這里了?!睂幫跽f道,“給朝廷的奏疏,待小弟回城后快馬送出。更多的也幫不到兄長,只能道一聲愧疚。” 掃過不遠處的雪堆,燕王突然笑了,一掃臉上的郁氣,語氣驟然一變,“既然如此,不若賢弟與為兄一同起兵靖難,清君側,如何?” 什么? 聽到燕王的話,寧王有點傻。 在城內的時候,燕王決口不提此事,怎么快走了,反而拉住自己要一同造反? 寧王心頭一跳,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可已經來不及了。燕王一聲令下,埋伏的燕軍猛然從藏身處躍出,將送行的寧王和護衛(wèi)團團圍住。 “王兄,這是為何?”寧王臉色發(fā)沉,“這里可不是你的北平!” 燕王沒說話,示意寧王朝身后看。原來,跟隨他出城的護衛(wèi)大多已束手就擒,零星幾個反抗的也被三拳兩腳揍撂倒,刀架在脖子上,鼻青臉腫,再無反抗的能力。 寧王被困住的同時,大寧城中的局勢也發(fā)生了變化。寧王府被投靠燕王的蒙古騎兵控制,王府護衛(wèi)也被抓的抓,殺的殺,王府官屬同樣未能幸免。 忠于寧王的指揮朱鑒戰(zhàn)死,寧王的妻妾和孩子都被“保護”起來。一身蒙古騎兵裝束的三保走到寧王妃和寧王長子朱盤烒跟前,恭敬行禮,“累得王妃和公子受驚,咱家這邊賠罪了。” 寧王妃沒有說話,朱盤烒滿臉怒意,大聲罵道:“你這閹豎!” 罵完仍不解氣,拔出隨身短刀便要手刃三保。 被蒙古騎兵用刀鞘攔住,朱盤烒更是怒發(fā)沖冠,“你們!” 寧王妃一把拉住兒子,她雖不像燕王妃出身將門,卻也同樣不是纖弱婦質。王爺出城在外禍福難料,王府也被包圍,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馬聽事,”寧王妃的聲音很柔和,“我家王爺一切安好?” “回王妃,寧王殿下一切都好?!?/br> “那就好?!睂幫蹂圆环獾闹毂P烒,“不要胡鬧,等你父王回來?!?/br> 三保見王府局勢已定,寧王妃如此鎮(zhèn)定,態(tài)度變得更加恭謹。不想包圍王府的一名朵顏衛(wèi)渠長突然上前,用不太熟練的漢語說道:“王府斬首,捕捉的護衛(wèi),算羊!” 三保:“……” 渠長眉毛一豎,“不算?” “算,當然算?!比W旖浅榱艘幌拢安贿^得等王爺回來一起算?!?/br> “好!” 蒙古壯漢點頭,從懷里掏出幾張紙和一截木炭,鄭重的記下了此戰(zhàn)能換來的牛羊數目,拉著三保按手印。 “這個,咱家做不得主……” “恩?” “沒事,咱家按。” 三保淚了,壯漢們滿意了。 寧王妃和朱盤烒看得目瞪口呆。 這些跟隨寧王多年的蒙古騎兵就是這樣被收買的? 王爺知道了會做何感想? 或許還是不讓王爺知道的好。 就這樣,燕王用牛羊和不會兌現的草場成功挖了寧王的墻角,再回到大寧城,主人和客人的角色已經對調。見大局已定,寧王沒做無謂的反抗,自己一家子都被“保護”起來了,下令調集松亭關的軍隊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朱棣都敢造反,砍個把兄弟腦袋應該也不是難事。 想通之后,寧王表示愿意團結在燕王的周圍,一起靖難,共同造反。 燕王很高興,當即說道,“待到事成,你我兄弟共分天下!” 雖然只是一句口頭承諾,卻也讓寧王激動不已,立即全身心的投入到造反這一偉大事業(yè)中。 燕王畫下的餡餅太誘人,致使寧王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他忘記了朱老四有多像他們的老爹。 朱元璋喜歡亂印鈔票,朱棣繼承了老爹的愛好并且發(fā)揚光大,除了印鈔票,還喜歡開空頭支票。 不過朱權也該感到安慰,他并不是朱棣唯一的受害者,除了同樣被忽悠的朵顏三衛(wèi),朱棣的親生兒子才被坑得最慘。 什么世子身體不好? 如果朱高煦更了解朱棣的話,肯定會抱著腦袋撞墻,他怎么就這么實在,果真是太傻太天真! 成功拿下大寧城,與寧王結成造反同盟,燕王率領朵顏三衛(wèi)直撲松亭關。 松亭關守將沒做太激烈的抵抗就打開了城門,寧王都在燕王手里,他還反抗什么?干脆加入造反隊伍算了。 拿下了松亭關,燕王的手中的軍隊進一步壯大。 燕山后衛(wèi)的人數也由原來不足五千人猛增加到一萬兩千人,雖同資格最老的左衛(wèi),右衛(wèi)和前衛(wèi)仍有一定差距,但與邱福率領的燕山中衛(wèi)卻已是不相上下。 隨即,燕王領兵進入會州,在此重整軍隊,創(chuàng)立五軍,各軍任命主將一名,副將兩名。 張玉將中軍,沈瑄、鄭亨為左右副將。 朱能將左軍,朱榮、李浚為副。 李彬將右軍,徐理、孟善為副。 徐忠將前軍,陳文、吳達為副。 房寬將后軍,和允中、毛整為副將。 燕王起初考慮令何壽為中軍副將,但何壽自北平奪門之戰(zhàn)便表現不佳,私下里更是動作頻頻,讓燕王心生警惕。 上位者最忌諱的就是手下串聯,尤其是武將串聯。 背著老子拉幫結派,你小子想干什么?! 實際上,何壽真沒想干什么,若他真想反叛朱棣投靠朝廷,也不會做得這么明顯。 所謂的拉幫結派,不過是為在軍中爭取更大的話語權。作為跟隨在燕王身邊的老人,張玉朱能他比不上,沈瑄和鄭亨這些后來者卻實實在在的讓何壽心氣難平。 若在平時,何壽這種做法可以理解。但現在是什么時候?燕王正舉旗造反,此舉就顯得大大不妥。 被燕王疑心,打上一個問號,注定何壽會離權利中心越來越遠。 結果,沈瑄鄭亨等人后來居上,五軍之中,何壽連個副將都沒撈上,只能在燕山前衛(wèi)指揮同知的位置上繼續(xù)接受考察。讓何壽更加無法接受的是,不需多長時間,武力值連他零頭都趕不上的孟十二郎,即將和他平起平坐! 何壽再不服氣,有燕王壓著,也不敢窩里反,只能對著南軍泄憤。 作戰(zhàn)更顯勇猛,屢次立下戰(zhàn)功,倒是逐漸扭轉了燕王對他的看法,總算在靖難后期擺脫了同知的頭銜,升了指揮。 也算是陰差陽錯,因禍得福? 擴充了軍隊,搬空了半個大寧城的燕軍,當真是鳥槍換炮,非昔日可比。 王旗之下,聚集起上萬的蒙古騎兵和大量慣于戰(zhàn)陣的邊軍,加上從寧王處搜刮來的火器,燕王底氣很足,大手一揮,下令回師北平。 李景隆敢?guī)Пコ睦细C,必須受點教訓! 在大寧城中立下大功的孟十二郎,途中經常被燕王召到身邊說話。燕王同諸將商議作戰(zhàn)計劃時,他也有幸旁聽。 在燕軍中,孟清和的地位再次悄然發(fā)生變化。 不再只因世子對他的賞識,而是直接來自于燕王,最大的大佬。 大家可以不買世子的賬,卻不能無視燕王的態(tài)度。 同級和下級自不必說,連指揮一級都開始同孟十二郎稱兄道弟。面對這種情況,受寵若驚不至于,小心應付卻是必須,孟清和也算駕輕就熟。 張玉正在北平外圍防守要地,身為副將的沈瑄和鄭亨暫代其指揮中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