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殺中的兩軍士兵，看到對手踏進圈內(nèi)，還會提醒一下，越界了??！

    被提醒的連忙把腳縮回來，擦擦冷汗，謝了！

    提醒人的手一揮，沒事，不用謝。然后刀一舉，再戰(zhàn)！

    面對此情此景，平安和沈瑄也很無奈。

    沈瑄肩上帶傷，平安也是渾身肌rou酸疼，能有個幫忙的，兩人都不會拒絕，可縱觀四周，無論同袍還是敵軍，都好像忘了他們一樣，自顧自打得熱鬧，死活也不靠近一步。

    所以說，有的時候，戰(zhàn)斗力太彪悍也不是件好事，找不到朋友??！

    孟清和倒是有心幫忙，可自己的戰(zhàn)斗力擺在那里，上去就是送菜。讓高福射箭？誤中沈指揮怎么辦？

    無奈，只能看著沈瑄與平安力戰(zhàn)，等到一方露出頹勢再做打算。

    孟十二郎審時度勢，發(fā)現(xiàn)沈瑄和平安周圍的真空地帶之后，一直守在邊沿，有南軍沖上來，他就踏進去，趁對方遲疑，一刀砍過去，不死也傷。

    “陰險，無恥！”

    掏掏耳朵，孟十二郎又補了一刀，聽了七八次，能不能換個新詞？

    借用此法，孟同知超水平發(fā)揮，斬首五級，砍傷敵軍七八人，“善戰(zhàn)”之名很快傳開。提起孟同知，燕山后衛(wèi)的軍漢立刻現(xiàn)身說法，漢子，絕對的漢子！

    正午時分，無論士卒還是將領(lǐng)，肚子都開始咕嚕嚕叫。

    打著仗，不可能臨時叫停，先去吃飯回來再戰(zhàn)，只能硬撐著，多砍幾個說不準(zhǔn)就能早點收兵回營。

    在饑餓的驅(qū)使下，雙方士兵猛然間爆發(fā)出了巨大的戰(zhàn)斗力，讓將領(lǐng)和主帥都始料未及。

    李景隆還在疑惑，朱棣卻找準(zhǔn)了戰(zhàn)機。

    “進攻李九江的中軍！”

    拿下中軍，不愁南軍不下。

    原本，朱棣想把這個艱巨的任務(wù)交給張玉，不想張玉正帶兵前去為后軍解圍。不知何時，瞿能繞過燕軍的前鋒殺進了后軍，房寬壓根不是對手，只能求救。

    張玉沒時間，朱能也行。

    無奈戰(zhàn)場一片混亂，朱能在哪？不知道。

    徐忠斷指，陳亨昏迷，李彬早就被平安砍了。

    幾位主將都不行，那就沈瑄！

    隨軍的鄭和遙指戰(zhàn)場某個人為的真空地帶，沈瑄正與平安殺得難解難分。

    朱棣沒轍，看向眼巴巴瞅著自己的邱福，咂咂嘴，實在找不出人來，就他吧。

    邱福得令，立刻帶領(lǐng)騎兵向李景隆的中軍猛烈進攻，攻了半天就是沖不進去，還被南軍為數(shù)不多的弩箭射傷不少人馬。

    得到戰(zhàn)報，朱棣捂臉，他就知道！

    沒關(guān)系，邱福不行，他自己上！

    燕王點兵，親自率領(lǐng)數(shù)千蒙古騎兵從南軍的左掖突入。高陽郡王朱高煦領(lǐng)麾下騎兵緊隨父親的腳步，沖進陣中大肆砍殺。燕王麾下將領(lǐng)熟知他的用兵習(xí)慣，見燕王親自帶兵沖陣，紛紛向他靠攏，試圖從左側(cè)將南軍的陣型徹底打亂。

    后軍之危暫解，張玉一拍房寬的肩膀，兄弟自己撐住，某家要去為王爺助戰(zhàn)！

    張玉拍馬走人，房寬收攏軍隊，卻被瞿能帶著更多的南軍殺了個回馬槍。房寬被打得叫苦不迭，一邊苦戰(zhàn)一邊唾罵，瞿能這廝竟如此的陰險！

    燕王率領(lǐng)蒙古騎兵左沖右突，沖著沖著發(fā)覺不太對勁，回首一看，傻眼了。

    南軍竟抄了他的后路，還將他與沖鋒的騎兵層層包圍，分段隔開，意圖十分明顯，一股股的吃掉。

    朱高煦的情況不比老爹好多少，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朱能已趕來與他匯合，兩人合力，拼死向燕王所在的方向沖殺，無論如何也要把燕王救出來。

    平安十分了解朱棣，料定他一定會領(lǐng)騎兵從大軍左側(cè)突入，于戰(zhàn)前制定了這條誘敵深入，以優(yōu)勢兵力圍剿的計策。朱棣的武力值再高，蟻吞大象，耗也能耗死他！

    此計本應(yīng)由平安親自執(zhí)行，可惜計劃沒有變化快，剛一開戰(zhàn)，他就就沈瑄困住了。

    郭英吳杰等人深陷亂戰(zhàn)，無暇分身，盛庸資格不夠，李景隆……沒人敢把這么重要的任務(wù)交給他。老將俞通淵只能接過指揮棒，指揮將兵等待最佳時機。

    如平安所料，燕王很快落入陷阱，可要抓住他卻不是那么容易。

    建文帝有言在先，燕王絕對不能殺！即便皇帝因為自己的一時腦抽后悔得想去撞墻，旨意已下，輕易不能推翻。

    再下一道旨意說他反悔了，誰能把朱棣宰了就會升官加薪？

    朝中言官的口水就能淹死他。

    建文帝給朝中將領(lǐng)下了緊箍咒，相當(dāng)于給朱棣罩上一層防護罩。耿炳文和李景隆不敢下令要朱棣的命，俞通淵更加不會“以身試法”。

    經(jīng)歷過洪武朝的勛貴官員，執(zhí)行起皇帝的命令總是不遺余力?；实墼趺凑f，他們就怎么做。

    透過表面看本質(zhì)，揣測一下圣意？堅決不干！都是姓朱的，誰知道皇帝到底是真仁厚還是假慈悲，萬一是后者，黑鍋背上找誰說理去？

    于是，戰(zhàn)場中出現(xiàn)了一幕奇景。

    燕王朱棣被南軍團團包圍，只要一通亂箭就能把他射成篩子。擔(dān)心射箭水平不好誤傷了同袍，直接用刀砍也不是問題。

    可無論弓箭還是刀槍，自始至終沒人敢往朱棣身上招呼，把跟著他的騎兵殺光了，只能對著他胯下的戰(zhàn)馬使力。

    常言道射將先射馬，此舉也是有理論基礎(chǔ)的。

    不料燕王常年同騎兵打交道，馬術(shù)和他殺人的功夫一樣高超。一匹馬倒下再換一匹，不管是己方的還是敵人的，搶過來就是他的！

    南軍不敢傷燕王的性命，朱棣卻沒這個顧忌。

    馬背上的弓箭射完了，手中的長刀卷刃了，搶過來的長槍和長矛也接連折斷，連裝飾性大于實用性的隨身寶劍都用上了，仍是沒能殺出重圍。

    朱高煦和朱能快急瘋了，張玉和負(fù)傷的徐忠先后趕到，曾隨燕王為大軍殿后的鄭和與狗兒表現(xiàn)格外勇猛，救了鄭亨一命的千戶華聚也是沖殺在前，中途投靠燕王的陳暉與滕聚等人更是拼了死力。

    燕軍也不管什么陣型了，全軍沖鋒，先把燕王救出來再說。

    交戰(zhàn)中的平安和沈瑄察覺到戰(zhàn)場中的變化，兩人都想沖過去，也同時想把對方攔住。

    瞅準(zhǔn)一個空隙，沈瑄虛晃一槍，平安拉馬后退兩步，正待上前，幾支箭矢迎面飛來，平安停下用槍格擋，借著這個時間，沈瑄縱馬回身，向戰(zhàn)斗最激烈的方向沖了過去。

    沈瑄一走，孟清和立刻令一直護在他周圍的高福等人對著平安射箭，“射不死他也要拖住他！”

    高福等人領(lǐng)命，雖然沒能困住平安，也為沈瑄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殺入南軍陣中，僅憑一人就開出了一條血路。

    “同知，是否跟上去？”

    孟清和搖頭，跟上去也是拖累，高福倒是能幫忙，可他擅長的是弓箭，論起馬上作戰(zhàn)也是一般。

    “先解決了眼前的敵人再說！”

    打了一天仗，孟清和又累又餓，心里積了一團火氣，腦袋一熱，舉刀就沖了上去。

    這還了得！

    高福等人被嚇了一跳，不知底細(xì)的燕軍卻被孟同知感染，再次爆發(fā)出強大的戰(zhàn)斗力，幾乎將兩倍于己的南軍壓著打。

    孟同知的漢子之名，又一次獲得了鐵證。

    經(jīng)過沈瑄張玉等人的拼死相救，燕王總算沖出了重圍，氣喘吁吁之時，看到李景隆的中軍大旗，頓生一計。

    不顧自身安危，縱馬跑上河堤最高處，揚起馬鞭，用力揮舞。換個人，敢當(dāng)著幾十萬南軍的面這么做，簡直就是找死，多好的箭靶子！

    可偏偏是朱棣，沒人敢射他，只能任由他在河堤最高處揮舞馬鞭，高聲呼喊。

    李景隆被朱棣誤導(dǎo)了，以為燕軍在河堤處肯定還有埋伏，下令大軍后撤。

    此時，南軍眾將都在戰(zhàn)場中廝殺，李景隆身邊只有杜平一類的文職人員，沒人能阻止他下這道命令。

    聽到傳令的平安瞿能等人差點被氣死。

    燕王手下三十萬軍隊，除了防守北平和邊塞，全部都在這里，哪里來的伏兵？

    撒豆成兵，捏土造人嗎？！

    命令已下，撤回是不可能的了。

    借助李景隆的膽小和愚蠢，燕王再次率領(lǐng)騎兵沖鋒，大砍大殺。反正只有他砍別人的份，沒人敢砍他，一個人他也照樣敢沖。

    沈瑄緊隨燕王身側(cè)，張玉徐忠等將領(lǐng)也豁出去了，死了算運氣不好，不死，能砍一個算一個。

    平安領(lǐng)騎兵沖向朱棣，卻被朱能攔住。朱高煦領(lǐng)麾下纏住平安的部下，徹底斷絕了這支隊伍向燕王靠攏的可能。

    兩軍陷入苦戰(zhàn)，日暮時分仍未分出勝負(fù)，總體而言是南軍占據(jù)優(yōu)勢，畢竟人多。

    戰(zhàn)斗持續(xù)一整天，戰(zhàn)場上還活著的士兵都是全身染血，如地獄爬出的惡鬼一般。雙反都沒了力氣，燕軍更有了油盡燈枯之相。

    鳴金收兵明日再戰(zhàn)？平安等人不會給燕王這個機會。

    南軍的都督瞿能一刀斬殺對戰(zhàn)的滕聚，收攏起數(shù)百士兵，高舉長槍，高呼著向燕王沖去。

    “滅燕！”口號一出，瞬間激發(fā)了朝廷軍隊的士氣。

    瞿能的戰(zhàn)機抓得很準(zhǔn)，燕王率領(lǐng)的騎兵力戰(zhàn)多時，這次沖鋒，不說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差不了多少。

    有了帶頭的瞿能，越巂侯俞通淵，武定侯郭英，安陸侯吳杰紛紛引兵前來，中軍也派出了隊伍，眾人高呼“滅燕”之聲，似滾滾洪流奔騰而來，令人心驚。

    燕王臉色驟變，燕軍諸將也是手心冒汗。

    似乎……擋不住了。

    就在瞿能等人縱馬沖進戰(zhàn)陣，給予燕軍最后一擊時，天空中突然聚集起團團烏云，云層中隱有雷聲悶響，閃電爬過。

    平地驟起一陣大風(fēng)，卷著砂石泥土，咔嚓一聲，李景隆中軍的大將旞竟然斷了。旞上的五色羽毛被風(fēng)吹散，飄啊飄，飄出了很遠(yuǎn)。

    南軍驚呆了，燕軍也愕然了。

    大將旞，竟然斷了？

    朝廷大軍中可沒有道衍和孟清和這樣的人物，能把屋頂落瓦和被雷劈忽悠成吉兆。何況，大將旞乃是中軍大旗，皇帝所賜，象征意義非同一般，被風(fēng)一吹就折斷了？從古至今還沒出現(xiàn)過這等奇事。

    莫非是上天示警？

    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封建迷信在燕軍中很有市場，在朝廷大軍中也是一樣。

    趁著朝廷軍隊陷入混亂，燕王領(lǐng)兵發(fā)起了反攻。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趁你病要你命！

    朝廷大軍人心惶惶，想要反沖鋒是做夢，組織起有效的防守都很難。

    燕王同高陽郡王合兵，張玉朱能聯(lián)手，先斬瞿能，再砍俞通淵，都督平安沒被砍死卻負(fù)傷后撤。

    沈瑄率領(lǐng)燕山后衛(wèi)直襲李景隆中軍，邱福攻打不下的營盤，在沈瑄面前如紙糊泥塑一般土崩瓦解。

    孟清和確定風(fēng)向，見大雨一時半刻落不下來，立刻縱馬跟上沈瑄，大聲喊道：“指揮，大風(fēng)日放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