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節(jié)
下意識的想揉眼睛,差點被護(hù)住手背的鐵片戳瞎。 總兵官在笑? 煞氣呢? 殺氣哪里去了? “參見總?cè)??!?/br> 沈瑄放下書信,暖意瞬間消失,煞氣升騰,俊美的面容,冷意更甚以往。 眾將卻同時松了口氣。 還好,總兵官腦袋沒被石頭砸過,也沒吃壞了東西,很正常。 “總?cè)?,我軍已至咸子關(guān),并依總?cè)种?,秘密置兵于黃江兩岸,賊若敢至,定使其有來無回?!?/br> “關(guān)堡可筑?” “回總?cè)?,事已俱備?!?/br> “好?!鄙颥u頷首,殺機(jī)盈眸,“這次,黎賊休想再逃!必取其首級,以告天子,以慰黎民!” “遵令!” 眾將退出中軍大帳,稍后,阮景真帶著阮希周父子求見。 親衛(wèi)放三人入帳,許久,三人才從帳中走出。 阮希周父子仍是一身狼狽,表情中卻滿是興奮。 事情若成,一家的性命都不必再擔(dān)憂! 彼時已屆黎明,火紅的日輪即將躍出地平線。 營中響起了尖銳的哨音,火頭軍早備好了熱騰騰的飯食,士卒列好隊,排成數(shù)列,每人都是一大碗米飯,鋪著噴香的rou塊和筍子,再加兩三個拳頭大的饅頭。大桶的燉湯也是每人一大碗,里面撒著手指長的蝦干,鮮味十足。 將領(lǐng)和士卒是一樣的飯菜,俘虜就沒這么好的待遇,一條咸菜,一個雜糧餅子,餓不死就成。 阮希周父子跟著阮景真一同領(lǐng)了飯菜,多日的逃命生涯,不至于饑一頓飽一頓,想吃點好的也不是那么容易。軍師還好些,阮希周捧著大碗,眼睛都有點發(fā)綠。 吃過了早飯,大軍又開始拔營。 阮景真和阮希周沒有隨大軍一起離開,而是分別向不同的方向出發(fā)。 軍師仍舊呆在軍中,他的死活,取決阮希周是否能將黎季牦父子帶進(jìn)大軍張開的口子。 “阮希周是真降也好,假降也罷?!鄙颥u掃過懷有疑慮的部將,“放他離開,目的只為尋到黎賊蹤跡?!?/br> 張輔等人頓時恍然大悟,單手握拳,猛的一捶掌心,是這個道理! 就算阮希周不顧及兒子的命,將大軍的計劃告訴黎氏父子又如何? 雙方實力差距明擺著,安南所謂的七百萬水陸大軍都是渣,一腳能直接踹飛。目前最重要的是尋到黎季牦父子蹤跡。只要找到他們,堵住去路,是打是殺,是砍頭是扒皮,還不是任由自己來? “總?cè)钟⒚鳎 ?/br> 黎氏父子都像泥鰍,也不顧面子,雙方軍隊在江面上打得你死我活,自己卻劃船跑了。 如果真讓他們順著江口逃進(jìn)海里,想抓住他們就困難了。 打了快一年的仗,整個安南都打了下來,卻把黎季牦父子放跑,甭說總兵官,征討大軍上上下下,沒人能不臉紅。 “末將請命前往查探。” “不必。”沈瑄彎了一下嘴角,“周榮帶人跟上去了,人多了反倒不好?!?/br> 沈瑄一笑,恍如冰雪初融,神仙都會心動。 張輔等將領(lǐng)卻是后頸發(fā)涼,拔腿就像轉(zhuǎn)身快跑。 看來,被黎季牦父子跑了兩次,總兵官當(dāng)真是怒了。 永樂五年四月戊子,征討安南大軍再傳捷報,大軍于黃江悶海口剿滅賊軍近三萬。安南偽吏部尚書范元覽,偽大理卿阮飛卿,千牛衛(wèi)將陳日昭皆被生擒。將軍黎威等率眾投降。 黎季牦父再使金蟬脫殼,身著竹甲,以小舟趁亂出逃。緊盯二人的阮希周立刻發(fā)出信號,明軍舟師橫船攔截,兩岸官軍以弩箭射死護(hù)衛(wèi)二人的賊軍。 舟師都督柳升立于船頭,大聲喝令:“撒網(wǎng)!” 數(shù)張大網(wǎng)從天而降,被圍住的黎氏父子當(dāng)即被困在了網(wǎng)中。 更慘的是,網(wǎng)上還有木刺,等到黎季牦被掛在船舷拉回岸邊,差點被扎成刺猬。傷不至死,卻是生不如死。 岸上江中的明軍同時巨臂高呼,振奮之聲響徹云霄。 “總?cè)滞?!?/br> “逆賊當(dāng)誅!” “大明天威,陛下萬歲!” 江上殘余賊軍見黎季牦父子被擒,大多失了戰(zhàn)意,紛紛放下武器投降,只有少數(shù)仍負(fù)隅頑抗。 “火箭。” 沈瑄沒有令人勸降,而是下令岸上架起火箭,兩指粗的箭矢,在弓弦聲中破空而至。 巨大的沖擊力,扎穿了賊軍的木舟,火藥爆炸,飛濺的火星將木舟和舟上的人一起點燃。 木屑,鐵片,石塊,刺鼻的濃煙。 江面上,以頑抗的賊軍為中心,燃起了一片火海。 安南軍慘叫著跳入江水中,在幾近沸騰的水中掙扎。 有靠近的明軍戰(zhàn)船遞出長桿,不想,水中的賊軍卻是打著和救人的明軍一起死的主意。若非被同袍拉住,救人的明軍也將跌入江中。 樓船上,柳升下令不必救人。 岸邊,沈瑄更加干脆,令火器營推出戰(zhàn)車,架起火炮,“開炮!” 轟然巨響中,十?dāng)?shù)枚巨大的鐵球砸入江中,濺起高大的水柱,隨后是一個又一個漩渦。 江中起火的木舟和安南軍一同被卷入漩渦之中,再不見了蹤影。 慈不掌兵。 對敵人,不需要半點仁慈。 江風(fēng)吹過,岸上的黎季牦父子呆傻的看著恢復(fù)了平靜的江面,看著漂浮在江上的船只碎片,哭都哭不出來。 完了,一切都完了。 黎氏父子被擒的消息傳出,安南遠(yuǎn)近州縣紛紛請降,除少數(shù)賊軍退入山中落草,安南全境遂平。 永樂五年四月癸卯,征討安南總兵官定國公沈瑄等奏曰:前欽蒙圣訓(xùn),揮師討逆。今安南全境已平,臣負(fù)圣訓(xùn),已遣南策州來降人莫邃等持榜遍諭各處,尋訪陳氏子孫。并宣上德意,輯諸郡縣官吏軍人,令官還原職,兵還原伍,民還原業(yè)。 黎賊父子罪大惡極,已押往廣西。 有耆老尹沛等千一百二十人,詣臣敷陳情,謂安南古中國之地,其后淪落化為異類。今幸掃除殘賊,再睹衣冠,愿復(fù)立群縣,設(shè)官治理。 陳氏難尋,臣請先于安南設(shè)行都指揮使司,以安庶民。 奏疏送往京城,沈瑄留張輔李彬等暫理安南諸事,以助廣西都督韓觀剿滅蠻賊之由,領(lǐng)步騎一萬五千率先回師。 張輔等將領(lǐng)無不感動。 安南全境雖平,仍有賊軍入山未滅。這些從正規(guī)軍淪落為山賊的隊伍,戰(zhàn)斗力可想而知??偙俅伺e,明擺著是要退居二線,將功勞留給部下。 “總?cè)指吡x!” 廣西都督韓觀也很感動。 潯州賊首王十七死了,柳州和潯州境內(nèi)作亂的賊寇仍有殘余。衛(wèi)所官軍圍剿幾次,都沒能徹底掃平,天子已有不滿。沈瑄回師,幫他一切扛,憑著殺神的威名,足以讓宵小嚇破膽子。那些不服朝廷管,想趁機(jī)撈點好處的土官,或是想取他代之的,也該小心點了。 “定國公是好人??!” 憑祥縣內(nèi),各項官府牽線的生意逐漸步入正軌。往來的商隊,不少在縣城里設(shè)立了商鋪,卻有更多的商人無處落腳。為此,憑祥縣令李慶青特地召集本地大族商賈,在城西進(jìn)行擴(kuò)建,仿造唐時坊市,起了成排的房子,并造起圍墻,令衙役早晚巡邏,做商人設(shè)點和歇腳之用。 坊市設(shè)立后,在此交易的商人都要按法交稅,購買或租賃宅院上繳的費用,出錢的商人同官府五五分成。官府的五成中,有四成要上交國庫。 此舉看似商人吃虧,李慶青還曾擔(dān)心根本不會有商人愿意出錢。 孟清和卻告訴他,根本用不著擔(dān)心,到時收錢都會收得手軟。 事實果如孟清和所料,消息傳出,預(yù)期的資金很快到位,有商人慢了一步,捧著錢在衙門前跺腳,只恨前邊那些王x蛋手腳太快,連口湯都不留。 “李大令覺得如何?本官沒騙你吧?” 孟清和淺笑,李慶青再次拜服。 “伯爺天縱英才!” 簡直非人! 不過,非人的孟伯爺也有hold不住的時候。 定國公率步騎一萬五千回師,將路經(jīng)憑祥的消息傳來,李大令眼中神鬼莫測的孟伯爺,差點從椅子上蹦起來。 快一年沒見,光是聽到沈瑄的名字,都心跳加速。 這算越活越回去? 捏捏耳朵,好吧,他承認(rèn),就這么沒出息了,愛咋地咋地! 袖子一甩,出城,接國公爺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永樂帝曰:誰讓咱有錢 憑祥城外,泥土飛揚中,數(shù)百役夫揮灑著汗水。 自憑祥到諒山,一條以碎石和泥土鋪成的大路逐漸成型,修路的役夫,有受雇的邊民,也有征發(fā)的土人,最多的,卻是安南戰(zhàn)俘和被捕獲的賊寇。 在縣令李慶青的主持下,憑祥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城西的市坊已經(jīng)建成,每日往來和常駐的商隊土官,幾乎是臨近州府的總和。隨著糧食,木材和各種貨物的聚集,這個數(shù)字還將持續(xù)不斷擴(kuò)大。 “不出兩年,憑祥縣可以該稱為憑祥州了?!?/br> 明朝府州縣的區(qū)劃,除了土地,人口稅額等都要考慮在內(nèi)。 一年前的憑祥,不過是一座邊境小城,除大軍出征,無任何特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