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節(jié)
站在船首,鄭和深吸一口氣,終于露出了笑容。 不過,如果他知道回航后等待他的將是什么,恐怕就笑不出來了。 朱家父子正暢想著海對面的大片陸地和高產(chǎn)作物。 聞聽船隊歸來,朱棣下的第一道命令不是通知弟兄和手下準備領錢,而是命令工部加緊再造寶船四十八艘,改造海船二百四十九艘,備使西洋。 皇帝下令,工部敢拖延嗎? 當然不可能! 工部侍郎親自監(jiān)工,匠戶甩開了膀子的結(jié)果是,鄭公公和王公公上岸之后,過不了多久,又得再次下海。 作者有話要說:遠方的更新時間改到下午,基本在四點左右。 第一百九十四章 草原風起一 鄭和王景弘歸心似箭,船隊在浙江海港靠岸,立即下船,謝絕當?shù)毓賳T士紳的盛情,輕車簡從,領帶船隊成員及朝貢的各番邦使臣前往南京。 一路之上,沿途所見風景方物,仍令同行的各國使臣大開眼界。 江南水鄉(xiāng),田陌連阡,熱鬧的城鎮(zhèn),遠不同于自己國家的風土人情,讓使臣們看得目不暇接。 精美的絲綢和瓷器,更是給使臣們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 車隊抵達南京,高大的城廓,厚重之感迎面撲來。 著朱紅袢襖,單手按著腰刀,威風凜凜,一身煞氣的官軍站在城門前。 滿載貨物的車隊,城內(nèi)接踵擦肩的行人,臨街的商鋪,食物的香味撲鼻。 單單是在城門前的看到的,就讓使臣們邁不動雙腳,移不開雙眼。 只有這樣強盛的大明,才能造出如神跡般的海船。 天朝上邦,強大威嚴的形象,終于徹底烙印在了使臣們的心目中。來時的各種念頭,頓時打消了一大半。跟著船隊來送黃金的爪哇西王使者,心中不停打鼓。 大明天子指定六萬兩黃金,島上掘地三尺,又搶劫了幾搜大食商船,才湊足了一萬兩。 萬一大明天子不滿意,翻臉的話,砍了自己的腦袋,也是白砍!難怪之前來過大明的人都縮著脖子,打死也不出使。 不提爪哇西王使者怎樣憂心忡忡,被西王打敗的東王使者如何幸災樂禍,古里,錫蘭等國的使臣如何被南京的繁華震撼,使臣團隊的到來,再一次成功引起了南京居民的圍觀。 路旁聚集的行人越來越多,一些店鋪里的商家伙計也落下門板,到路邊看起了熱鬧。臨街的酒樓食肆和茶樓更是人聲鼎沸,仿似過節(jié)一般。 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衙役緊急出動,揮舞著刀鞘鐵尺,維持著秩序,實際上,也是想來湊湊熱鬧。 雖說到京城朝貢的使臣團隊整年絡繹不絕,可這么大的場面卻是少有。 上一次,還是朝廷的船隊下東洋,這一次,光是馬車的數(shù)量,就足足多出了兩倍。有多少稀奇的東西,更是讓等在路邊的心信仰。 不久前,暹羅使臣進京,進貢的鸚鵡一路叫著萬歲,引來不少人圍觀。 這次的西洋使臣,會不會也帶著這樣的稀罕物? 圍觀,必須圍觀! 城門的守軍沒有馬上放行,而是遣人通報上官和鴻臚寺。 即使這樣龐大的隊伍根本難以造假冒充,城門守軍仍秉持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精神,認真查驗鄭和王景弘等人隨身的腰牌以及相關文書。 鴻臚寺卿趕到后,一眼就認出了鄭和,連忙上前,道:“鄭公公一路辛苦。” 鄭和是宦官,同樣是天子親命的大使,鴻臚寺卿先向他行禮,言官也挑不出毛病。 身份固然重要,可重要得過皇帝的命令? 鄭和回禮,向鴻臚寺卿詢問,“咱家兩年沒在京中,這城門前貌似嚴了許多?” 鴻臚寺笑道:“此事一言難盡,待進城后,下官再同公公詳敘。” 鄭和王景弘兩年沒回國都,不曉得城門處的變化,鴻臚寺卿卻十分清楚。 自從出了“城門小旗當值念佛,被興寧伯痛斥,小旗自盡”事件,京城內(nèi)流言紛紛?;实塾H自下令錦衣衛(wèi)核查僧人寺廟,竟在京城寺廟中查出了逃職的軍戶,五軍都督府和兵部都吃了掛落。 天子下令,五軍都督府,五城兵馬司,府軍,應天十八府衛(wèi)所及皇宮二十六衛(wèi),都開始內(nèi)部清查。 這一查,當真發(fā)現(xiàn)了不少問題。 如興寧伯所言,京城是一國的門面,城門更是門面的門面。 守衛(wèi)在此的明軍,都如念佛小旗一般,玩忽職守,當值溜號,落在百姓和往來朝貢的使臣眼中,丟的不是一個人的臉,是整個大明的面子。 天子回過神來,肯定會掀桌。 屆時,只要沾到丁點關系,都逃不脫干系。 降職,流放戍邊,成為必然。 固然有待罪立功,官復原職甚至升高一兩級的先例,想要仿效而行,又談何容易? 看到安南黎氏的下場,其他番邦不會再輕易犯傻。北邊的韃靼瓦剌倒是不消停,但甘肅寧夏,宣府大寧,遼東各衛(wèi)的邊軍和歸附的壯漢們都不是吃素的,個頂個的彪悍,聽說韃子來了,眼睛都充血。 和這樣的猛人搶戰(zhàn)功,無異于虎口奪食,非一般的艱難。 五軍都督府召開緊急會議,商定了對策,必須從源頭上掐滅會損害大明面子的苗頭! 分派到城門處的衛(wèi)軍,要經(jīng)過嚴格的政治審查,軍事考核,最關鍵的是,手里絕對不能有佛經(jīng)! 為保證工作順利進行,五軍都督府主動從錦衣衛(wèi)處借調(diào)人手。 看著求上門的同袍,錦衣衛(wèi)指揮使楊鐸破天荒的愣住了。 “陳同知,你確定?” “確定?!?/br> “果然?” “果然?!?/br> 五軍都督府打定主意借人,楊鐸很是無語。 錦衣衛(wèi)不是被評為大明軍隊系統(tǒng)及天子二十六衛(wèi)中最不受歡迎的部門? 現(xiàn)如今,五軍都督府卻是主動上門請人,是成國公從南邊回來,身體尚未完全康復,還是自己在做夢? 無論楊鐸心里怎么想,表面還是客客氣氣的將來人送走,并立即給皇宮遞了條子,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親自點出數(shù)名能力強的錦衣衛(wèi),前往配合五軍都督府的工作,其中就有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紀綱。 錦衣衛(wèi)一出手,立刻就知有沒有。 由此,京城守軍開始大變樣,城門衛(wèi)卒的面貌更是煥然一新。繼而帶動了天子二十六衛(wèi),在興寧伯的提議下,開始車輪大比武。 比武的觀眾是皇家祖孫三代和以武封爵的勛貴們,比賽的總裁判自然是永樂大帝。 鄭和王景弘抵達京城當日,正巧趕上了羽林衛(wèi)大比武。 入城之后,番邦使臣們被繁華的南京城再次震撼,也被洶涌的人潮嚇得夠嗆,腳步發(fā)飄的被帶到會同館安置休息。 其他住在會同館里的人,例如兀良哈頭目乞列該,看到這些“飄”進大門的使臣,同昨日剛到的福余衛(wèi)僉事安出一比指頭,意思很明白,“看到?jīng)],一群土包子!” 安出一咧嘴,叫來投奔兀良哈的部落頭目乃答兒,哈哈纏等,認真道:“因為你們主動從草原來投奔,又有一把力氣,騎射本領也不錯,才帶你們來京城,舉薦給天子,請封官職。自此以后,你們就是大明的百戶,千戶,絕不能像這些土包子一樣沒出息!” “是!” “僉事說的是!” “我等一定牢記!” 乃答兒是個有腦子的,哈哈纏也不是笨人,否則也不會在韃靼內(nèi)部權力更迭時,毅然決然的拋棄草原上的一切,投奔兀良哈。 見乞列該和安出都露出滿意的神色,乃答兒壓低了聲音,問道:“僉事,完者禿王的事,是不是該盡快上報天子?” “恩?!卑渤鐾蛄性摶ハ嗫纯矗c頭道,“此事自然要上報,不過,朝廷派往草原的使者這兩天就會回來……乃答兒,你是親眼見到鬼力赤和阿魯臺翻臉了?” “是,卑下向長生天發(fā)誓!也孫臺死后,馬兒哈贊被排擠,阿魯臺聯(lián)合別失八里諸部趕走了鬼力赤,欲迎完者禿王為韃靼可汗。” “那好,我明日就去求見興寧伯!有興寧伯在天子面前說上一句,比旁人說上一百句都頂用。” “興寧伯?” 乃答兒和哈哈纏長期在草原生活,投奔兀良哈之前,對大明邊境的唯一印象,就是邊軍越來越強悍,谷草越來越不好打。 讓草原壯漢們牢記于心的,是如徐輝祖和沈瑄一般的猛將殺神。像孟清和一樣搞“后勤工作”,整天忙著發(fā)展經(jīng)濟發(fā)展的武將,并不能被壯漢們放在眼里。 除非是如兀良哈一般,跟著孟清和的腳步,按照他提出的建議,獲取了莫大的好處,生活水平得到直線提升。否則,多是像乃答兒和哈哈纏,聽到興寧伯三個字,絞盡腦汁,才終于想起,哦,這人是大寧鎮(zhèn)守! “千萬別小看了興寧伯?!弊詫m宴之后,乞列該對孟清和更加推崇,簡直是佩服得五體地,“記住我的話,能讓伯爺看到你們的本事,起意提攜,全家甚至是整個部落都能獲益?!?/br> 乞列該參加宮宴,還被皇帝賜給酒食,早就傳回了兀良哈。 三衛(wèi)的首領都對他羨慕無比,不是誰都能被天子賜酒,即使夠級別參加宮宴,也難得一樣的待遇。 乞列該任職的泰寧衛(wèi)指揮更是一個勁的冒酸水,“得了長生天的眷顧,竟有這么好的運氣!” 乞列該本人卻知道,他或許是得了長生天的眷顧,更重要的是,入了興寧伯的眼。 看著一樣冒酸水的安出和滿臉羨慕的乃答兒哈哈纏,乞列該驕傲的咧開大嘴,咱就是得了伯爺?shù)那嘌郏w慕吧?嫉妒吧? 哈哈哈哈! 不提會同館眾人,鄭和同王景弘回到皇宮,第一件事就是拜見天子,將本次出航的收獲詳細上報。 “兩位公公,陛下駕臨武樓,不在西暖閣。” “武樓?” “正是,今日是羽林衛(wèi)大比武,陛下,兩位殿下,小世子,成國公和興寧伯都在。” 領路的宦官一邊走,一邊三言兩句說明情況。 “侯公公特地吩咐小的,兩位公公到了,即刻遣人稟報?!?/br> 侯顯? 鄭和王景弘弧互相使了個眼色,都是一撇嘴。 這老小子什么意思? 當他們出海兩年,就能壓他們一頭? 還明面上裝好人,烏龜看老鱉,誰不知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