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存的情感記憶也都開始動搖。

    衛(wèi)道夫不怕那些記憶——那些在年獸身體上大都重新獲知。

    值得警惕的，只有會隨記憶挾裹而來的感情！

    情不自禁！

    難以自控！

    大概001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才把這顆控制他情緒閥值的炸彈，埋在了他的必經(jīng)之路。

    第91章 【方舟X衛(wèi)道夫】10091069……

    方舟醒來時,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

    只是單純淋了下雨，在瑟瑟冷風中回去，就能發(fā)起高燒？方舟想了想,也只能覺得是年紀大了，身體不好。

    偌大臥室，空曠極了。

    方舟起身下床，保姆機器就把拖鞋送到腳邊。

    在衛(wèi)生間洗漱完,鏡子里映出干干凈凈的臉，看著與二十出頭區(qū)別不大，只是膚色暗淡些許，當他彎起眼睛的時候，眼角有了細細的紋路。

    畢竟也是三十歲的中年人了。

    從三十歲這天起，方舟被統(tǒng)治者留在首府,接受了最精良的照顧。

    每日兩點一線,上班回府,與其他人類徹底斷開來往。

    他成了一抹常伴統(tǒng)治者左右的影子。

    衛(wèi)道夫強制地把他留在身旁,哪怕他無聊地打哈欠，哪怕是在嚴肅的議事廳里。

    這種狀態(tài)持續(xù)了十年之久，關于方舟與統(tǒng)治者的流言蜚語在星網(wǎng)上傳得沸沸揚揚。

    初時一片嘩然、半信半疑,現(xiàn)在公民們哪怕再不愿意承認高高在上的冕下居然對一個平平無奇的渺小人類上了心，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從統(tǒng)治者的影像里看到不遠處眼熟的人類。

    從當初的激憤諫言,到現(xiàn)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懶得再理會,不少民眾都自欺欺人地把方舟當成一團空氣擺設。

    仿佛這樣，就不會玷污他們冕下完美無瑕的形象，也只能私下酸幾句：

    “人類撐死也就活個百來歲，誰還等不起了？冕下早晚會忘記他！”

    “哪用百來歲??？人類可是會衰老的！現(xiàn)在他才四十歲，額頭也有兩三道抬頭紋,偶爾幾根半黑半白的頭發(fā)。過幾十年你再看，滿頭白發(fā)、牙齒掉光、皮膚皺巴巴、身材干癟駝了背，走路都要拄著棍子蹣跚起來，多看一眼都夠嗆，冕下還能再忍受他？”

    當然，也就是私下說說。

    誰不知道管理員格外偏袒這個人類，當初流言正烈，不少說話難聽的帖子一發(fā)出來就消失在浩瀚星網(wǎng)，后來還是討論太多，用了各種代號、暗語、簡寫，刪都刪不過來，假公濟私的管理員這才抓了一批公民殺雞儆猴，星網(wǎng)上罵方舟的言論才少了許多。

    不過這也成了方舟被數(shù)落的罪行。

    明明都受到冕下的垂憐了，不感恩戴德不說，還跟個意圖篡位的陰謀家牽扯不清，這不是明晃晃打冕下的臉嗎？

    再次見到蔣騁也是在方舟四十歲這年。

    這個男人哪怕到了新的世界，淪落底層，也總有各種方法走出困境。

    如今就不知怎么勾搭上小諾亞，在它的暗箱cao作下成為衛(wèi)道夫新上任的秘書。

    一路走入議事廳，蔣騁遭受不少議員的冷眼，顯然是把他當成管理員一系的犯上者。

    蔣騁也沒來及贏得衛(wèi)道夫的信賴，從議事開始到結束，衛(wèi)道夫都沒有關注過這位新安排給他的秘書。

    蔣騁不急于表現(xiàn)，安安份份完成自己的職責，直到一切結束，議事廳的大門重新打開——蔣騁看了眼跟著離開的方舟，叫住走在前面的衛(wèi)道夫。

    “尊貴如冕下，生命可與宇宙同齊，但人類的壽命只有短暫百年。您可以耗下去，方舟卻沒有時間陪您耗。還望冕下慎重考慮一下：如何安置方舟？”

    衛(wèi)道夫自然想把方舟留在身旁，在他觸手可及，輕易就能奪取方舟性命的親密距離。

    又不用忍受那股“思念”的煎熬與想要“擁有”的渴求。

    但方舟，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從四十歲到五十歲，年過半百，兩鬢斑白；

    從五十歲到六十歲，人至花甲，滿臉皺紋；

    后來一年年過去，方舟變得越來越瘦，直到枯瘦如柴；也漸漸變矮，佝僂了背；后來走路也越來越慢，一不小心跌倒了，就很久都爬不起來……七十歲、八十歲，從曾經(jīng)的青壯年變成耄耋之年的老頭子，衛(wèi)道夫每一年都會問他：

    【你還是不愿意留在我身邊？】

    方舟的回答一如即往。

    “不愿意。”

    減滅計劃結束的時候，衛(wèi)道夫剛剛“嘉獎”完《諾亞方舟》新賽季的勝方，轉接鏡頭挪開不久。

    兩人面對面，繼續(xù)進餐。

    衛(wèi)道夫慢條斯理地切割帶血的rou排，方舟吃著易消化的食物，還吃得慢吞吞。

    小諾亞宣布完等候重返地球的公告，方舟抬到嘴邊的勺子，已經(jīng)停了很久。

    沉默了好幾秒后，他又連勺帶粥放回碗里。

    衛(wèi)道夫切割的動作一頓，盯著刀鋒上的血色，同樣沉默。刀刃映出他冷峻的眉眼，眉毛壓得很低，眼簾半垂，有種風雨欲來的壓抑感。

    “叮！”一聲擱下餐刀，砸在清脆的盤沿。

    【最后一次問你——】

    【留下來，】

    【還是離開？】

    衛(wèi)道夫沒有抬頭，但想來此時的表情不是很妙。

    方舟看見他先前執(zhí)刀的手指被不小心劃破血口，鮮紅的與人類無異的血液洶涌而出，衛(wèi)道夫卻沒有察覺，只是盯著血淋漓的鋒刃，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