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　　林淡并未待在后廚，而是讓伙計在店門口支起一個簡易的棚子, 里面擺好爐灶、鍋碗、砧板、菜刀等物, 自己則凈手凈面, 用布巾把一頭長發(fā)完全攏住、扎緊，以免掉進鍋里污了食材。

    小竹攪完鹵汁后可憐巴巴地央求道：“林jiejie, 能給我們煮碗面吃嗎？吃飽了我們才好干活呀！”

    林淡笑睨他一眼, 這才從醒好的面團上切下一塊，迅速扯成細細的銀絲面, 放入煮開的泉水中，末了一字兒排開五個大海碗，分別舀一勺奶白的骨頭湯待用。面煮好了，她又把鹵rou切成薄薄的幾片, 整齊碼放在面湯上, 又添了幾根煮熟的青菜葉子, 切半個鹵雞蛋臥在湯里, 最后撒上蔥花和香菜。

    “吃吧，吃完趕緊給我干活?！绷值捯魟偮? 小竹和芍藥幾個便歡呼起來, 各自端走湯面, 唏哩呼嚕地開吃。

    “師傅, 面好筋道, 鹵rou的醬香融入骨湯的鮮香里, 兩相一沖, 口味不咸不淡剛剛好, 我還可以再吃一碗嗎？”芍藥邊吃邊贊嘆。

    “行，我再下一碗，你和杜鵑分著吃吧。”孩子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食量自然大，多一碗少一碗的，林淡都供得起。她轉(zhuǎn)過身繼續(xù)拉面，小竹卻疑惑道：“掌柜，您為什么要把廚房搬出來？店門口人來人往的多不方便?。　?/br>
    “正是為了圖方便，我才會搬出來。人想吃什么口味的面，要多少分量，進門的時候直接跟我說一聲就行，我立馬便做，不需片刻功夫就能給人端上桌。剛撈出鍋的面是最好吃的，爽滑筋道，根根分明，慢上那么一會兒就坨了，影響口感。中午炒菜，油煙大，會嗆著人，我們屆時再搬回去。”林淡對廚藝向來講究精益求精，食的感受是她最在乎的，自然是怎么方便食就怎么安排。

    小竹等人連連點頭表示受教，卻聽門外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林淡，做你的食大約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您又來了。”林淡笑著搖頭，“您謬贊了，想吃什么口味的面，我給您做?！?/br>
    “我隨意，你看著煮吧?！睖趴邕M門，小竹幾個連忙迎上去，幫他把桌椅擦干凈。

    林淡知道湯九是個正宗的吃貨，什么口味的吃食都能接受，便煮了一碗打鹵面送過去。招呼完第一位食，她開始炒制臊子，先從鹵汁罐里撈出一塊煮得爛熟的五花rou，用菜刀切成細細的丁，放進另一口鍋里，添了干柴用大火爆香，然后陸續(xù)加入豆干丁、筍丁、茭白丁等食材，匯入清水，熬出一鍋nongnong的汁。

    “好香，給我加一點這種臊子行嗎?！睖叛郯桶偷乜粗值?。

    “當然可以，加一勺臊子多收一文錢?！绷值嫘Φ?。

    “多收五文錢也使得?！睖派钌羁此谎郏┝税研录拥碾影枞朊鏃l里，吸了一大口，眼睛立刻就亮了。只用一塊半斤重的鹵rou，卻能把一大鍋素菜丁炒制出如此濃烈的rou香味，林淡的手藝實在是太好了些。

    林淡似乎看出了他的驚奇，解釋道：“天未亮便起床做工的人大多不富裕，逢年過節(jié)才能吃上一口rou。我這里的鹵rou面賣四文錢一碗，有些人定然買不起，倒不如用這一塊鹵rou做出一鍋帶rou味的半素臊子，讓大伙兒分著吃，既有了rou味，價錢還便宜。豆干、筍丁、茭白，都是材質(zhì)酥松的食物，易吸油吸汁，放在鹵rou汁里稍稍一煮，素菜也能做出葷菜的味，這就是調(diào)味法中的異味法?！?/br>
    湯九不知不覺便放下碗，聽得如癡如醉。

    當林淡大談美食經(jīng)的時候，附近已有很多人循著氣味找過來。這么濃的鹵味，應(yīng)該是哪家飯館在做早餐，準備往外賣。雖然大多數(shù)人都買不起鹵rou，但跑去買一碗陽春面也是可以的。能把鹵rou做得如此香濃，這家飯館的廚子手藝定然不差。

    這樣想著，不少人便拐進了幽深的胡同里，無需旁人指引，就精準地找到家鄉(xiāng)菜館的所在。哪怕有些人繞錯了路，也會很快繞回來，店里的食物香氣就是最好的招牌。

    不過片刻功夫，店門口就站滿了人，看見那口咕咚咕咚冒著熱氣的鹵汁瓦罐，他們不由吞咽口水，感覺肚子里的饞蟲開始造反。尤其湯九正唏哩呼嚕吃得痛快，滿頭的大漢和饜足的表情更加讓他們眼饞。

    “老板，一碗面賣多少錢？”一名壯漢吸溜著口水問道。

    “陽春面一文錢，臊子面兩文錢，加碼臊子面三文錢，鹵rou面四文錢。我這里還有白粥賣，一律兩文錢。”林淡徐徐說道。

    小竹幾個連忙跑出來，熱情招呼人：“官，想吃就里面請。”

    “臊子面只賣兩文錢，這種臊子？”壯漢指了指那口大鍋，眼睛亮晶晶的。鍋里的鹵rou已經(jīng)完全熬化了，筍丁、豆干丁、茭白丁則染上了鹵rou的醬色，也吸飽了醬香和rou味，看上去與鹵rou一般無二，吃起來也沒什么差別，卻更多了鹵rou沒有的鮮甜味道。

    那壯漢不明就里，以為這鍋半素臊子是純鹵rou臊子，故而表情驚異。要知道，像這樣的rou臊面，大街上賣五文錢都不止。

    “沒錯，只賣兩文，我這臊子是素菜做的，不拋費什么?！绷值托慕忉屢痪洹?/br>
    “那給我來一碗！”壯漢不再猶豫，立刻走進店里，心中竊喜道：管他素臊子還是葷臊子，只要能吃出rou味就行。

    他似乎是一群人的頭領(lǐng)，他進來了，其余人也都進來了，各自要了一碗臊子面，口音都一樣，應(yīng)該是從同一個地方來的。

    林淡溫聲道：“聽口音幾位大哥似乎是陜北人，這臊子我給你們調(diào)成陜北口味如何？”

    “臊子還能調(diào)口味？好好好，自然好！”一行人連忙點頭。

    林淡把一口鍋架在空置的爐灶上，倒上一些油，等油溫?zé)疗叱蔁岜惴爬苯访姹杉t油待用?？偣瞾砹司盼皇?，她就舀了九勺臊子，與紅油匯在一起煸炒片刻，加入淀粉勾芡收濃，等湯汁沸騰了便放一些切得細細的酸白菜，與臊子一起煮。如此，原本的鹵香臊子就變成了一鍋紅彤彤的、**辣的、酸咸酸咸的陜北臊子。

    臊子調(diào)好，面條也煮熟了，林淡飛快撈上來分裝在九個碗里，然后撒上姜末、蔥末、香菜末，讓小竹等人端走。

    幾名壯漢原本只是抱著嘗鮮的態(tài)度來的，直到看見這碗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家鄉(xiāng)面，才露出動容的神色。他們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開吃，剛嘬一口，眼中便有潮意閃過。面條薄而筋道，臊子又酸又辣，十分夠味，吃進肚子里熱乎乎的，那些闊別已久的鄉(xiāng)情、夜深人靜時想也不敢想的兒時回憶，竟都齊齊在腦海中閃現(xiàn)，激起鄉(xiāng)愁的同時卻也消解了鄉(xiāng)愁。

    “真好吃，是我小時候吃過的那個味！”壯漢刨了幾口面，再說話時嗓音有些沙啞。他的同鄉(xiāng)頻頻點頭，表情饜足。吃了這樣一碗家鄉(xiāng)面，只覺得渾身都充滿了力量，待會兒肯定能多搬一些貨，多賺幾個錢。

    “好吃，我明天還來。”面沒吃完，壯漢就開始戀戀不舍地念叨，原本再清苦不過的生活，似乎也有了盼頭。

    “我也來?！北娙思娂婞c頭響應(yīng)。最是吃不膩的，唯有這家鄉(xiāng)菜。

    少頃，店門口又走來幾個人，個子有些矮小，口音也很濃，一般人很難聽懂他們在說些什么。然而林淡走南闖北，見識廣博，自是交流無礙，把面條與白粥的價格詳細說了一遍。

    幾人盯著鹵汁瓦罐看了一會兒，終于抵擋不住誘惑走進來。

    “聽口音幾位大哥是百越人吧，我把臊子調(diào)成百越口味如何？”林淡禮貌詢問。

    幾人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卻也微微點頭。林淡舀出幾勺臊子，加入清水把味道沖淡，又入白糖調(diào)味，完了從灶臺上取下一個小罐子，舀出幾勺黑乎乎的醬汁，往調(diào)好的臊子里倒。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臊味在空氣中蔓延，與鹵汁臊子的醬香融合后卻變得格外鮮香，隱隱還有一股海水的味道。

    幾名男子半信半疑的表情立刻就被驚喜取代，嘰里呱啦說了好大一通話，還頻頻豎起大拇指。

    林淡頷首道：“沒錯，這是沙蟹醬，我自己做的，幾位大哥嘗嘗正不正宗。”

    從西邊來的百越人尤其喜愛沙蟹醬，無論做葷菜還是素菜，都愛放一點沙蟹汁調(diào)味，煮面的時候也喜歡用沙蟹醬、甜面醬、豆瓣醬等物熬成臊子。林淡曾在西越待過幾月，做的是正宗的西越雜醬面，風(fēng)味腥中帶鮮，十分獨特。

    臊子調(diào)好，面也裝碗，林淡舀一勺nongnong的奶湯澆淋下去，又灑了粉紅的蝦皮和翠綠的蔥花，賣相不要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