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我沒有!我干嗎要把車開到那里?” “那你為什么要壓下這條線索?說!”陸署長拍了一下桌子。 “我覺得那輛車跟旅館的案子沒關(guān)系。” “媽的,你還敢說這句話!”眼看著陸署長又要發(fā)怒,黎江忙按住他。 “他一定是不想讓人注意那個地點?!?/br> 王署長不吭聲。 “是這樣嗎?”黎江神情嚴肅地問。 王署長這才不怎么情愿地點了點頭,“如果有人注意這條線索,一定會問,那車為什么會停在那里。接著就有人會把那件案子跟那個地方扯上關(guān)系,然后他們會徹底查那個地方。那女人曾經(jīng)被埋在那里,難免會留下些什么,我怕最后查來查去會查到她。她家里人來問,我說她偷了東西后逃到南方去了,因為那一陣,這附近正好發(fā)生了幾起盜竊案……” “你們發(fā)現(xiàn)尸體不見后,打算怎么做?” “我們,我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我跟岑海本來約定第二天找個時間好好商量一下。我真的不知道。我想不出來誰會去偷尸體?!?/br> “死者有要好的朋友嗎?” 王署長搖搖頭,“她向來獨來獨往。其實她家里條件不錯,不知道她為什么會偷東西,她說這是她小時候落下的毛病。不偷點什么,她就不舒服?!?/br> 黎江站起身。 “好了。老王,你得在這里待上幾天?!彼馈?/br> “喂,難道你們真的懷疑我跟這滅門案有關(guān)?我跟這個案子可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彼募被鹆堑卮舐曓q駁,“是,岑海不在的時候,我承認我去過幾次,但那天岑海是下午去打牌的,我擔(dān)心他會很早回來,所以就沒去。至于那女人,她千真萬確是自殺的。她不是什么好東西,我連跟手指頭都沒碰過她。我也是有法律意識的。我知道什么該干,什么不該干……” 陸署長和黎江陸續(xù)走到門口,兩人一前一后離開審訊室,都沒回頭再看他。 沈異書在走廊遇到黎江。 “有什么看法?”他問她。 “也許兇手是趁岑海在縣城打牌的時候,偷偷鉆上了他的車,然后跟著他的車來到旅館,等殺完了人,他又開車離開。” “那你認為兇手為什么要把車停在那里?” “可能是準備步行去火車站?;疖囌救颂嗔恕2还苁前滋爝€是黑夜,而且火車站可能有探頭。他得以防萬一。怎么,你不這么認為嗎?”她發(fā)現(xiàn)黎江在撓面頰,這是一個典型的不以為然的小動作。 “我認為他是希望警方注意到兩個地點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他可能在表明他的殺人動機。所以兇手很可能是王飛燕的親屬或者朋友?!?/br> “你認為他的動機是報復(fù)?” 黎江點頭。 “如果心愛的女人或者親人死了,這絕對可以成為旅館滅門案的動機。所以我得排查王飛燕的人際關(guān)系,所有跟她有關(guān)的人,朋友、親戚、同學(xué)。如果兇手對王飛燕感情很深,他多少會露出馬腳?!?/br> “也許舒巧是她的朋友?!?/br> “有可能。我們已經(jīng)查到了她打給醫(yī)院的那個電話。她是去認尸的?!?/br> “認尸?”她大吃一驚,“她是死者的親屬?” 黎江搖頭,“現(xiàn)在看來,她是冒領(lǐng)。她告訴那里的工作人員,她是死者失蹤多年的jiejie。她提供的姓名是,楊琳?!?/br> “難道這具尸體一直就在神醫(yī)的醫(yī)院?”她大聲問。 黎江笑著點頭。 “醫(yī)院冷凍了這具尸體,達15年之久?”她再問。 “是的?!?/br> “為什么?” “這還不清楚。”黎江好像突然才注意到她身邊的言博,“其實,你們可以回去了。不是說你們的嫌疑就此解除了。只不過,我也不能強迫你們留在這里?!?/br> “呵呵,我們終于可以回x市了?”言博很開心。 “是的?!?/br> “你有沒有聽說旅館里發(fā)生的怪事?”她問道。 “你說鬧鬼?”黎江笑著搖頭,“現(xiàn)在我可沒工夫管這些不著邊際的謠言。” “那他呢?”她指的是看守所里的王署長。 “先關(guān)他兩天。興許他還能想起些什么。他現(xiàn)在還存有僥幸心理,認為自己只要嘴風(fēng)緊,就能蒙混過關(guān)?!?/br> “你真的認為他是兇手?” “我記得是你讓我們把他列為兇嫌之一的?!?/br> “我只是讓你們注意他。但現(xiàn)在我認為,他可能跟旅館的殺人案真的沒關(guān)系,因為如果他是兇手,就不會把車停在他埋葬王飛燕的地方?!?/br> 黎江朝她點頭微笑,好像在說,你腦子還算清楚。 用得著你表揚嗎?她心道。 “我去查查那些謠言,你沒意見吧?”她用抬杠的口氣問。 “隨便你。但如果有什么線索……” “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那就好。我先謝謝你了?!甭犉饋恚杞坪醪⒉幌嘈潘某兄Z。 離開縣警署后,沈異書和言博再次登上在縣城和山區(qū)之間運行的長途小巴。 “我們這是去哪兒?”言博問她。 “你可以回x市。這輛車的終點站就是火車站?!?/br> 言博盯著她看了一會兒。 “如果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他說得很堅決。 “那好吧。”她早知道她甩不掉這個尾巴。 20分鐘后,他們來到了雙鳳旅館。 岑洋看見她很是高興。這一次,他不僅讓他的女友王新梅蒸了香噴噴的糖糕,還給他們兩個各拿了一瓶礦泉水。 “拿著,這是上次的一個客人留下的。我還舍不得吃呢。” 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這是她在這個家里很少有過的感受。 “我們的法醫(yī)來了嗎?就是那個頭發(fā)卷卷的男人。”她比劃著描述谷平的長相,“一個小時前,他就該到了?!?/br> “他到了,他還跟王新梅說了會兒話。他人倒是挺和氣的?!贬笙蛏现噶酥?,“現(xiàn)在他在樓上,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我讓他來找蟲子?!彼χ忉?。592 “哦。”岑洋恍然大悟地點頭。 她跟言博快步上樓,只看見谷平蹲在地板上,額頭上綁著頭燈,兩眼直直則盯著地板的縫隙。聽見他們的腳步聲,他抬起了頭。 “來得正好。幫個忙?!彼?。 沈異書連忙走上去接過他遞來的放大鏡。她發(fā)現(xiàn)他另一只手里拿著鑷子,腳邊則放著一個玻璃罐。 “你在干什么?”她問道。 “搜集尸骸。蟲子跟人一樣,死后會有尸骸,組織器官都不見了,但有些東西還是會留下來?!彼谚囎由爝M地板縫,小心翼翼地將幾顆微小得幾乎看不清楚的黑色物體夾出來,放進玻璃罐。 “這是什么東西?” “甲殼的一部分。”他仔細觀察著玻璃罐里的東西,“……應(yīng)該是埋葬蟲,鞘翅目的一種,它們的主要食物是腐尸。有人也把它稱為大自然的清潔工。”他站起身,走到樓梯口,他的工作包就掛在木頭護欄上。她看見他把那個玻璃罐塞進了工作包,而他的工作包里有好幾個類似的小玻璃罐,每個罐里都裝有一些黑乎乎的東西。 “這些都是你找到的?”她問道。 “是啊,但現(xiàn)在只能找到一些碎殼,在那些無法清掃到的墻角,或者地板縫里。” “可這是一塊木板。”沈異書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玻璃罐里裝的東西跟別的不一樣。 “蟲患不會自動消失。一定是有人清理了它們。但是這里很大,而且雜物太多,”他站在樓梯上向下眺望,“所以想把每個角落都無一遺漏地清理干凈是很難的。這塊木板是我在廚房水池下面陰暗的角落里找到的,好像已經(jīng)放在那里很久了。沒準是建造這個旅館時,做地板剩下的材料。我剛剛初步化驗了一下,那上面有少量的殺蟲劑成分。” “你是說有人先放蟲子,接著又灑了殺蟲劑?”言博在一邊問。 谷平點頭。 “兇手不想留下任何痕跡?!彼?,“但這也說明,旅館里有腐尸。在警方搬走所有被害人的尸體后,哪個地方一定還藏著一具腐尸?!皇瞧婀郑麄冎霸趺磿]發(fā)現(xiàn)?” “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如果他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旅館內(nèi)部,那么,旅館周圍的地方也許是不錯的藏尸地。前面有院子,后面距離樹林不過幾十米遠,但這樣的話……”她忽然想到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旅館的受害人數(shù)又不一樣了。” “會不會那是他從別的地方運來的尸體?”谷平兀自猜測,“一座鬧鬼的房子,是毀尸滅跡非常好的場所。因為沒人敢來看個究竟?!?/br> “如果不是呢?” “如果不是的話。那就真的不知道了。如果有蟲子的數(shù)量,和它們活動的天數(shù),那么,我也許可以大致算出它們消耗了多少能量,也就能算出,它們吃了多少東西,可現(xiàn)在……”他搖搖頭,背起工作包,向樓下走去。 “從什么地方能弄到這些蟲子?”她跟在他身后問道。 “我不知道。也許有人專門繁殖這些蟲……”谷平突然在樓梯口站住,“正規(guī)的法醫(yī)實驗室一般會養(yǎng)一些。因為有時候需要蟲子去清理骨頭上的剩rou?!?/br> 言博露出惡心的神情。 “看來兇手不僅有法醫(yī)常識,還得有門路能弄到大量的蟲子。”她腦子里閃過王署長的臉,她越來越覺得這么一個見識淺薄的鄉(xiāng)下警署的署長不可能具備這樣的能力,也不會有這樣的意識。如果他殺了人,他首先想到的應(yīng)該就是找個地方埋了。 “我也覺得那個什么王署長不可能做這么復(fù)雜的事。”谷平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 “那舒巧呢?她有辦法弄到那么多蟲子嗎?她有能力cao作那次大屠殺嗎?” 她跟谷平一起朝身后的言博望去。 “15年前,她只是個學(xué)生。不,我認為她做不到。”言博說得很肯定。 “你到底有多了解她?”她盯著他的臉。 “好,讓我也來分析分析。”言博抱起了胳臂,“殺那么多人,并能全身而退,不僅需要一股瘋勁,更需要冷靜的大腦。而舒巧肯定不是這兩種特質(zhì)并存的人。她只有瘋勁。你說她因為沖動殺了某人,我可以相信,可你說她殺了那么多人,殺人之后,先把尸體藏起來,后來又回到這里放蟲子吃了尸體,我怎么都不相信。她沒那種本事,她怕蟲,而且殺完一個人,她肯定就已經(jīng)精神崩潰,痛不欲生,瘋瘋癲癲了?!?/br> 沈異書不知道谷平怎么想,但她至少是被暫時說服了。 “其實,她只是個為情所困的女人。”言博道。 那輛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小貨車就停在旅館的后院。她一看見那輛車就想起父親當年的模樣。他總是坐在車里抽煙,要不就是站在車門口抽煙,或者是嘴里叼著香煙在卸貨。她想,這大概就是為什么她那么討厭別人吸煙的緣故。她厭惡鄙視所有喜歡抽煙的人。言博不抽煙,當年也是吸引她的一個優(yōu)點。而谷平也不吸煙,他們才能成為朋友。養(yǎng)母也討厭吸煙者,為此,她做過一個總結(jié),“所有煙民都是笨蛋,因為他們要借著煙霧掩蓋自己拼命動腦筋的傻樣?!彼恢焙芟矚g養(yǎng)母的犀利。 岑洋跟著他們來到后院。 “這車我也難得開,一般一個星期就開一次。出門買點東西用用?!贬筇统鲨€匙,打開車門,車門發(fā)出一陣吱吱嘎嘎的響聲,“你們到底想看什么?”他問道。 “只是檢查一下車的內(nèi)部?!彼鸬溃拔覀兛赡艿妹σ魂噧??!?/br> “行,你們忙?!贬罂粗绕姐@進車廂,朝她笑笑,邊朝后走邊道,“有什么事叫我,我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