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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帝師系統(tǒng)在線閱讀 - 50.相鼠

50.相鼠

    南河竟然沒生氣, 就一臉發(fā)懵瞪著眼。

    看來以后還可以欺負欺負她。

    辛翳橫起來:“看什么看?孤就是要殺你, 你敢多說一個字?”

    南河:……臥槽這孩子怎么一到她不在的時候,就這么熊!

    辛翳:“還有你那個嘴,涂得什么樣子?擦掉擦掉, 下次再化的跟個鬼似的, 我就讓景斯把你拖出去!”

    南河:……反了你了,還讓景斯把我拖出去, 我怎么不把你拖出去呢!

    他正要伸手在她嘴上擦一下,南河就自己抬起衣袖。

    她倒是也不喜歡自己嘴上涂了唇脂的感覺, 畢竟早年的胭脂都有朱砂, 朱砂有毒,她也不敢舔。辛翳這么一說, 她干脆抬袖抹了抹嘴, 想直接擦掉。

    她放下衣袖, 辛翳愣住了。

    她真是沒做過女人!胭脂里頭混著油脂, 用衣袖根本擦不干凈,只擦歪了, 一抹紅從唇中央斜至嘴角,像是被誰用指腹用力揩過嘴唇……仿佛被他凌虐過似的。

    這時代男女之間并不會親吻來表達情感, 辛翳更不知道接吻算是什么。雖然她把唇上的胭脂擦得亂七八糟,就像是被人狠狠嘗過似的, 但辛翳只感覺腦子一頓, 卻想不出能對應(yīng)的事情……

    辛翳傻了半天, 呆呆看著她。

    南河還不自知, 抬頭望著他。

    辛翳半晌憋出一句話:“你……算了!你在這兒,給孤念……”

    他從枕邊隨手撿了一卷竹簡,給她:“就念這個。”

    說著他半躺在榻上,似乎就等著她念幾句當睡前故事,他就打算睡了。

    南河展開卷軸,跪在榻邊開口道:“今日第一事,先……”

    辛翳剛給自己蓋好小被子,一下子從榻上彈起來,奪過竹簡:“不是這個!”

    他說著一把卷起剛剛遞給他的竹簡,夾在胳膊下頭,耳朵竟然都紅了,又隨便從床下的籃子里拿出一卷,仔細確認了之后,才遞給她。

    剛剛她看過的那個跟備忘錄似的竹簡被他牢牢捏在手里不肯放,他甚至干脆塞進床榻深處,這才平躺回去,裝作一點事兒都沒發(fā)生。

    這會兒遞到她手里的,是一卷帶注的《莊子·齊物論》,他倒是會挑睡前讀物,這玩意兒念起來誰都有點犯困。

    南河正要念,又看到床榻上辛翳一條胳膊搭在額頭上,眼睛正從胳膊下偷偷在看她。

    倆人一對上目光,他立刻垂眼,不耐煩道:“快念?!?/br>
    南河:……他不會在試探她吧。

    南河連忙低頭看了一眼,道:“妾認字不全……”

    辛翳心道:還妾?還挺能裝???

    辛翳:“這點事兒都做不到留你也沒用了,那你下去吧,我讓重皎給你一杯毒酒得了。”

    南河:……日你大爺。狗兒有能耐了啊!

    南河:“只要大王不嫌棄妾讀錯字……”

    辛翳:“快點!”

    南河:“……南郭子……呃、其、隱機而坐,仰天而噓,答、答焉似喪其藕……顏成子游立侍乎前……”

    辛翳差點氣笑了,這卷的講解還是她教他的,這會兒讀錯字讀的真是刻意?!棒搿弊肿x成“其”,“荅”讀成“答”1,靠著偏旁和長得像讀,真是符合她給自己的文盲申氏女人設(shè)。

    不過辛翳倒是也懶得給她挑錯,就讓她裝去唄。

    他手里捏著剛剛那卷竹簡,手指從絲線上摩挲過去。

    南河在這兒念著,他滿心亂七八糟的思緒,也不太可能睡著。

    辛翳扯下了帳鉤,把半邊絹紗帳子放下來,看著南河身影單薄,跪在外頭,慢聲念書,仿佛一個月來第一次感受到了安心。失去她之后,心底那道鈍痛的腫脹的要發(fā)誓折磨他一輩子的傷口,今日都緩緩有結(jié)痂的趨勢了。

    他就是覺得亂七八糟的想法早就在昨天聽到她一番話之后,深深折磨了他一陣子了。他現(xiàn)在壓根總結(jié)不出心里爆炸似的想法的中心思想,生氣也罷,傻樂也罷,總結(jié)半天就是一句……挺好的。

    那道絹紗的帳子的遮擋下,他肆無忌憚且貪婪的看著她。

    只是南河似乎有字看不清,讀的時候忍不住抬起竹簡貼近眼睛。

    辛翳心里縮了一下,她以前就總是夜里看字寫論,熬得眼睛不是太好了。他連忙道:“把燈拿過來?!?/br>
    南河抬頭,隔著一層紗簾,神情看不太清楚,她輕聲道:“光太亮大君怕是睡不著罷。”

    辛翳:“……孤喜歡光。拿過來?!?/br>
    南河走過去將銅燈拿到床邊來,銅燈燈盞上有個小架子,上頭立著個荷葉形的銅盤,是專為了聚光所用。她伸手調(diào)整了一下銅盤的方向,讓光多映在帳外的地面上,而不會照在他臉上。

    南河看他身影躺在床帳里頭,似乎咳嗽了幾聲,她似乎僵了一下,道:“大君的病……?”

    辛翳:“只是咳嗽一下而已?!?/br>
    南河猶豫:“那……還要妾再念么?”

    辛翳轉(zhuǎn)過身去,把咳嗽聲壓進了被褥里,聲音發(fā)?。骸澳??!?/br>
    南河只得繼續(xù)念下去。

    “山林之畏隹,大木百圍之竅xue,似鼻,似口,似耳,似枅,似圈,似臼,似洼者,似污者……”

    他十二三歲的時候,她也有過坐在床頭給他念東西的時候,不過那時候都是她隨口說的一些各國見聞,因他那時候還從未離開過蓮宮,對列國有著滿心的好奇。

    往往最后就念不成故事,而成了狗子淘氣三千問了。

    南河稍稍換了個坐姿,讓自己更舒服些,人也懶了幾分,忽然覺得夜里回了楚宮有這樣的悠閑真不錯。她整個人緊繃了近一個月,到今日才真正放松下來,望著竹簡,燈光照的一片瑩黃,她神情都有幾分閑散憊懶,緩聲念道:“大知閑閑,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其寐也魂交,其覺也形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辛翳真的因為洗完澡之后穿的太薄感冒了,他在帳內(nèi)輕輕吸了一下鼻子。

    南河怕他因為洗澡之后穿的少,病又加重了,聽見他吸鼻子,念書的聲音斷了,微微抬起頭來。

    辛翳把自己往床榻內(nèi)縮了縮,抬手道:“下去吧。孤困了,不用你在這兒了?!?/br>
    南河竟有點不舍:“啊?……喏。”

    她依然是一雙細長的手將竹簡打結(jié)系好,從床榻下的竹筐里撿到布套,罩好之后放回原位,這才窸窸窣窣起身,輕聲道:“臣、妾……退下了?!?/br>
    辛翳轉(zhuǎn)過身去,身影藏在紗帳內(nèi),沒回話。

    南河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

    絹紗帳內(nèi)過了許久,才又傳來一聲吸鼻子的聲音。辛翳把臉埋進被褥里,只感覺又發(fā)燙的水在眼窩里積蓄片刻,便劃過鼻梁,掉在了木枕上。

    他真沒想到,這么多年他就沒哭過,南河死了他守夜三天也沒掉眼淚,就算復(fù)禮的時候也只是覺得眼睛發(fā)酸。但就在這一刻,在她溫柔的調(diào)整光線,舒適又自然的倚靠在榻邊,像是從未走遠般輕輕念著書……

    他一輩子都在失去,終于體會到了失而復(fù)得是種什么感覺。

    她都回來了。

    他不是克星,他不是兇兆。

    他只是某個人熟悉又牽掛的小弟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