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校方說馬上到元旦了，要準(zhǔn)備元旦晚會，鼓勵學(xué)生們踴躍報名。其實，市一高是有專門的才藝班的，準(zhǔn)備晚會節(jié)目這件事，根本無需擔(dān)心。只不過為了促進(jìn)學(xué)生們的參與，校方還是讓每個班報上兩個節(jié)目。

    高一二班的節(jié)目報名由兩位班長和文藝委員負(fù)責(zé)，文藝委員當(dāng)真是個文藝少年，喜歡唱歌和表演，自告奮勇報了一個節(jié)目。

    可是他們班多才多藝的人確實不多，若只有一個節(jié)目，未免太過“寒酸”。林夏至是無所謂的，覺得可以編排一個小品什么的，反正大家也不是真的要看多么精彩的節(jié)目，只要搞笑歡樂即可。

    可有人卻不同意。

    “好歹這也是在全校師生面前表演的節(jié)目，咱們班可不能讓人看了笑話。”

    林夏至笑笑：“哪有什么笑話不笑話的？大家都是圖個樂子，只要不低俗就行了?！?/br>
    “林夏至。”何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聽說你會彈古箏，而且彈的還不錯。這不是現(xiàn)成的節(jié)目嗎？也不用再費心編排什么節(jié)目了。既高雅，又省事兒?！?/br>
    “班長，你會彈古箏？”文藝委員很是驚喜。

    早在何橙說起古箏的時候，林夏至臉上的笑就消失得一干二凈。

    “你想想，選一個曲目吧，這樣咱們班就有兩個節(jié)目了。”文藝委員的話還在繼續(xù)，“你會不會彈那個……”

    “我不會?！绷窒闹炼⒅纬饶樕系靡獾男?，冷聲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彈古箏。”

    “額……”文藝委員愣住。

    “班長不想為班級長臉，也不能撒謊吧？直接說不想彈不就行了？”何橙譏諷，“你當(dāng)初轉(zhuǎn)到咱們學(xué)校的時候，特長那一欄里，可是填了古箏的?！?/br>
    “那也兩三年了，好幾年沒彈，早都忘光了?！绷窒闹灵_始收拾桌子上的練習(xí)冊，等最后一節(jié)自習(xí)課。

    既然她說她不會，不管是真的不會，還是不想彈，這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不能把氣氛搞得太尷尬。文藝委員干笑兩聲，道：“要不這樣好了，我多費些心，編個小品啥的?！?/br>
    “我記得班長的古箏可是彈得很好的，學(xué)了有四五年吧，聽說還參加過比賽，得過少兒組的獎的。”何橙明顯不想輕易放過她，“就算是真的兩三年沒碰，這不是還有一個月才元旦嘛，多練練肯定又練回來了?！?/br>
    “我說了我不會。”林夏至抬頭看何橙，這句話說的不容反駁，完了又看尷尬地站在她側(cè)方的文藝委員，“節(jié)目寫好了，要是需要我的地方，就和我說。”

    “……好?！蔽乃囄瘑T喉頭滾動，語氣艱澀地吐出一個字。

    他還沒見過林夏至發(fā)脾氣，剛才她看何橙的眼神實在是太嚇人了，霸氣側(cè)漏的模樣太冷了，連他都被這猝不及防給震懾了。

    “還有我?！币恢睋?dān)心地看著林夏至的李琳琳站了起來，對文藝委員說道，“我就覺得排個小品挺不錯的?！?/br>
    林夏至動了動唇角，什么也沒說，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下了雪，林夏至深吸一口氣，吸進(jìn)滿腔的涼氣。

    何橙又自討沒趣，看著林夏至的背影，撇了撇嘴，“傲什么傲，不就是學(xué)習(xí)好了點兒嗎？有什么了不起？”

    “何橙，你別太過分！”聽到這句話，李琳琳警告了一句，心里又不放心林夏至，也跟著跑了出去。

    林夏至已經(jīng)下了樓，對著落了一層薄薄白雪的雪地嘆了口氣。

    “嘆什么氣？”冷不防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余思楠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哈出的熱氣都噴到她冰涼的臉上，凝成小水珠。

    林夏至被他嚇了一跳，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被人欺負(fù)了？”余思楠說著就要去捏她的臉，被她偏頭躲過。

    “我說了，別碰我！”林夏至語氣不好。

    “不是吧？真有人欺負(fù)你了？”余思楠眉頭皺起來，“你和我說，誰欺負(fù)你了？我去幫你欺負(fù)回來?！?/br>
    “我的事和你無關(guān)！”林夏至實在沒什么心情和他“打情罵俏”，轉(zhuǎn)身往樓上走。馬上要上課了。

    “別人欺負(fù)你，你沖我發(fā)什么脾氣？”余思楠也是有脾氣的人，他好心哄她，卻被她連續(xù)懟了回來，語氣也有些不大好，卻還是甩手跟著她上樓。一邊走，還一邊小聲地嘀咕：“要不是為了跟你一起放學(xué)，我會冒雪來學(xué)校嗎？你還真是鐵石心腸?！弊约簺]皮沒臉地纏了兩個月，還一點兒沒松口。

    林夏至就當(dāng)聽不到他說話，徑直往班級走。沒想到剛走到門口，就和人撞了個滿懷，緊接著一股溫?zé)岬乃陀鏉娤拢黜樦弊恿鬟M(jìn)衣服里。

    走在她后面的余思楠被她后退一步踩到了腳，不禁一怒，“你做什……”話沒說完，他看到林夏至滿臉的水，還有頭發(fā)上掛著的茶葉，頓時呆住，緊接著就是壓抑不住的怒氣，“誰干的？”

    站在他們面前的何橙嚇得一抖，手里的杯子摔碎在地上。

    “又是你！”余思楠頓時火冒三丈，眼看著就要上手揍她。

    “我不是、故意……”何橙嚇得聲音都開始顫抖。

    余思楠并未碰到她一指頭，就被林夏至緊緊拽住了手腕。

    “夏夏……”余思楠轉(zhuǎn)頭去看林夏至，她臉色都白了，嘴唇都在隱隱抖動，睫毛上掛著水珠。

    “你別管?！绷窒闹琳Z氣淡淡，只面無表情地看著何橙。

    余思楠不干了，“你別攔我，我今天一定得教訓(xùn)教訓(xùn)她，讓她再也不敢欺負(fù)你！”

    “我說了，你別管！”林夏至猛地看向余思楠，沖他吼了一聲。

    看著她臉上的決絕，余思楠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卻也退后了一步。

    何橙松了一口氣，卻還是不敢動。

    所有人都被這突來的變故驚住了，一片鴉雀無聲中，李琳琳跑了出來。她下去找林夏至，卻看到了余思楠，便又回來了，實在是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李琳琳還沒沖過來，林夏至就轉(zhuǎn)身走了。

    何橙見狀要回去，剛動了一下，就被余思楠冷聲阻止，“你站?。　?/br>
    以為他要真的揍自己，何橙的心又提了起來。她不敢得罪余思楠，知道自己若真被他給怎么了，她也只能忍氣吞聲，只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解釋：“是她、撞上來、的……”

    “你閉嘴！”余思楠不耐煩地皺起眉，聽到她聲音就煩。

    這場動靜不小，連隔壁班都驚動了，有人出來看熱鬧，都站在走廊里指指點點。余思楠神色不動，只看著林夏至消失的方向。

    他現(xiàn)在不分辨她是不是故意的，究竟是誰撞上了誰，他只知道夏夏受了欺負(fù)。他的女人……好吧，就算現(xiàn)在還不是，將來也是，他將來的女人，怎么能受人欺負(fù)？

    在議論聲和擔(dān)憂聲中，林夏至回來了。她不僅回來了，還端了一個盆子。

    眾目睽睽之下，難以置信之中，何橙被一盆水兜頭潑下。

    場面再次凝滯，這次事情鬧大了，有人開始去找老師，看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

    “林夏至！”何橙渾身顫抖，覺得自己都快被凍僵了，可更多的確實恥辱和怒氣，“你她媽的你敢潑我？”

    林夏至扯起一抹笑，扔了水盆，“我林夏至從來就不是逆來順受的！”

    接下來的謾罵也罷，關(guān)懷的擔(dān)心也罷，都被林夏至拋在了身后。

    她身上的水早已經(jīng)涼透了，緊貼著身子，又難受又冷。外面的雪大了起來，她腳下沒注意，險些滑倒，還好被人及時扶住。

    “冷不冷？”

    “冷啊……”開口都是白霧，怎能不冷？

    “我送你回家?！庇嗨奸o她戴上帽子，擁著她往校門口走。

    第三節(jié)晚自習(xí)上課的鈴聲才剛剛響起，校門必定還沒開，能進(jìn)不能出?？砷T衛(wèi)都認(rèn)得余思楠，自然放行。

    出了校門，余思楠要送她回家，林夏至卻拒絕了，“我這樣不能回家，姥姥看到了會擔(dān)心。”

    “那去我家吧。”余思楠也沒猶豫，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

    “你回去吧，我自己去酒店整理一下?！绷窒闹寥リ麛堉约杭绨虻氖?。

    “去我那兒。”余思楠沒松手，態(tài)度也很強硬。

    林夏至被他用力箍著，掙扎不動，只能隨他。

    只是這方向……

    “你家不是和我家一個方向？”林夏至說話有些哆嗦，實在是太冷了。

    “……”余思楠不回答，只擁著她往前走。

    余思楠住的地方是個單身公寓，只有一室一廳。家里沒多少東西，也沒有什么煙火氣，倒也算干凈整潔?？赡芩鲩T時間短，屋里還暖洋洋的。林夏至被凍得僵硬的四肢這才緩和了些。

    她鼻子、臉頰都是紅的，身體還在輕顫。

    “你先去洗個澡。”余思楠帶她去浴室，開了熱水器。

    “不用了，洗個頭就成了?！鳖^發(fā)上還掛著茶葉，一股茶水的味道。她只要清洗了頭發(fā)，回去姥姥看不出來，就沒關(guān)系。沒必要在他家里洗澡，也沒有換洗的衣物。

    “是不是擔(dān)心沒有內(nèi)衣內(nèi)褲？”余思楠道，“現(xiàn)在很多店鋪還沒關(guān)門，我下去給你買新的?！?/br>
    他買的她敢穿？

    “不用了。”林夏至拒絕的好不含糊，“剛買來的衣服也不能穿，還得洗洗，沒有時間?！?/br>
    “你今晚住我這兒?！庇嗨奸Φ牟粦押靡?。

    他現(xiàn)在還想著這些？林夏至氣：“十點之前必須到家，姥姥會擔(dān)心?！彼麄兙劈c半放學(xué)，她從來不會在十點之后才到家。

    “你……”

    “不行我現(xiàn)在就走！”林夏至作勢就要出去。

    “行吧行吧……”余思楠妥協(xié)，“你趕快去洗吧，別凍著了?！?/br>
    林夏至毫不猶豫地關(guān)上浴室的門，余思楠摸了摸鼻頭，嘀咕了句什么，去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