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第31章 瓷器 既然做出了豆腐, 當然就不能只喝個簡單的豆腐腦。蕭彧將豆腐腦裝在布袋里,將水分壓出來一些,分別做出了嫩豆腐和老豆腐。他親自下廚, 煎豆腐、炸豆腐、麻婆豆腐、釀豆腐、豆腐燉魚都給安排上了。 這天晚上, 大家吃上了豐盛的豆腐宴,讓人大開眼界又大飽口福, 老人和孩子尤其喜歡,贊不絕口。大家把蕭彧好一頓夸,郎君怎么就這么能干呢, 什么都會做。 一個行乞過許多地方的老人說:“我以為大豆只能用來做豆飯,沒想到還能做豆腐。這豆腐可比那豆飯好吃多了, 尤其適合我這牙口不好的老家伙。這崖州城里那些高門大戶怕是也從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吧?!?/br> 蕭彧聽到這里,心中一動,要不整個豆腐作坊,專門安排人來做豆腐,既能自己吃,還能賣一些,補貼一下家用??上Ъ依锒际切├先撕秃⒆? 沒人干得了這個。 新房已經(jīng)建好了, 蕭彧并沒有著急搬家,新房子太潮濕,先晾一晾, 而且還需要準備一套全新的家具,等這些都準備好,起碼也得端午過后了。 而且還有許多小細節(jié)需要完善, 比如廁所和浴室。他打算燒制一個陶瓷的蹲坑, 如果不行, 起碼要弄個下水道,將糞坑挖在院外,方便之后用水沖洗,盡量減少廁所的異味。浴室也要單獨設(shè)計,這樣就不用在臥室里泡澡了。而且還得分男女用。 所以除了安排人重新做磚坯燒青磚,蕭彧的主要精力就放在了研究閔翀和吉山帶回來的那些土和石頭上。這些天,蕭彧就成了一個玩泥巴的小孩,整天都在搓泥巴。 但不得不承認,玩泥巴,他不如家里那群小孩在行,畢竟他從未用泥巴當過玩具,原主也沒有。他從家里那群孩子中挑了幾個泥巴玩得好的出來,讓他們按照自己的要求來做碗、碟、罐等形狀。 但問題很快就出來了,沒有拉坯機,再巧的手也很難將這些泥巴捏得厚薄均勻,蕭彧便開始琢磨做手動拉坯機。但有點無從下手,因為他也就知道有這么個東西,完全沒見過實物。 這天他正皺著眉頭敏思苦想,琢磨拉坯機該怎么做。魚兒走了過來,露出乖巧的笑容,看著他欲言又止。蕭彧抬眼問她:“魚兒,想說什么?” 魚兒問:“郎君,我們什么時候再做豆腐吃啊。” 蕭彧說:“又想吃豆腐了?那就做吧,走,去磨豆子?!狈凑e著也是閑著。 “我們自己去磨就可以,不用郎君幫忙?!濒~兒得到首肯,喜滋滋地跑去磨黃豆。 “我來幫你們磨豆子?!笔拸e著也是閑著,便去幫小姑娘們磨豆子。吉海在meimei要求下抬起上磨盤清理灰塵。蕭彧看著下磨盤中間凸出的軸心,忽然靈光一閃,如果將磨盤結(jié)構(gòu)倒置過來,豈不是就可以做出一個能固定旋轉(zhuǎn)的拉坯機了,他轉(zhuǎn)身就跑:“我不能幫你們磨豆子了,吉海,你幫他們推磨,我有事去了?!比缓笠涣餆熍芰恕?/br> “郎君你去哪里?”吉海不放心地問。 “我就在家里,你幫她們吧,不用擔心我?!笔拸獢[擺手。 蕭彧樂顛顛地跑去找做拉坯機的材料,琢磨著用石料好還是木料好,石料耐磨損,而且夠沉,轉(zhuǎn)起來離心力大,拉坯應該比較容易,但是打磨起來比較費時,木料做起來快,就是怕不經(jīng)用。不過先可以做個木頭的試試效果,回頭再請石匠師父來打一些石料拉坯機,甚至以后還能自己燒制一個陶瓷拉坯機。 說干就干,他趕緊去找在家里幫忙打家具的木匠師傅,也不麻煩人,只是借工具一用,并且從廢棄的木料中找了一塊黃檀木廢料來。 裴凜之從州城回來的時候,便看見蕭彧不玩泥巴了,改玩木頭了,正用斧頭劈著一截黃檀木樁:“郎君,你在做什么?” 黃檀木木質(zhì)太硬了,蕭彧砍了半天,手都劈麻了,連個雛形都沒弄出來:“凜之,快來幫我?!?/br> 裴凜之拴好馬,過來幫忙:“你弄什么?” 蕭彧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要弄成什么樣子,裴凜之一下子指出問題癥結(jié)所在:“這個用斧頭不方便做,找木匠師父借鑿子吧?!?/br> 蕭彧聽完,呵呵傻樂一下:“對哦,用鑿子應該更合適?!?/br> 于是他們?nèi)フ夷窘硯煾?,還借了墨斗和圓規(guī),根據(jù)需要畫了線。裴凜之便一手拿鑿子一手舉著錘子,給蕭彧做拉坯機。 蕭彧嘿嘿笑:“還是凜之聰明,我怎么就沒想到?!?/br> 裴凜之抬起頭,寵溺地看他一眼,沒有說話,殿下偶爾犯傻的樣子特別可愛,讓他覺得殿下是個離他很近的人,而不是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圣人。 有了裴凜之幫忙,第二日,拉坯機就做好了。蕭彧又叫了那幾個小子過來玩泥巴,摸索著將坯胎給做了出來,有了拉坯機,這陶坯果然就圓潤光滑多了。等這些坯胎放在陰涼處風干,就可以燒制了。 蕭彧還在琢磨瓷窯的設(shè)計,盡管之前已經(jīng)燒過石灰和青磚,但燒瓷的溫度要比這二者高不少,沒有煤,怎么才能在有效的條件下使溫度達到一千幾百度呢。 但也沒有辦法在燃料上改進,只能從窯上下功夫了。他先在院子里用泥和青磚糊了一個小型的瓷窯,將風干的素胎放進去燒。陶坯和磚頭不一樣,它很薄,所以蕭彧不打算燒太久,決定燒一天悶一天。 兩天后,第一批陶器可以開窯了,家里所有人都圍過來了,興奮地等待見證奇跡,結(jié)果三個陶器一個都沒成功,全都裂成了碎片。 蕭彧這下被打擊得不輕,是土不行,還是溫度不行,抑或是時間不對?這其中的學問太大了。蕭彧第一次遭受到了打擊,難怪中國的瓷器冠絕天下,實在是因為燒造太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燒得出來的,而是經(jīng)過無數(shù)代人成百上千年的經(jīng)驗累積出來的。 剩下的陶坯還有不少,蕭彧卻犯了難,閔翀和吉山帶回來的土樣有限,每種只能做三四個器皿,若是一直都沒燒出來,難道還要讓他們再出去跑一趟嗎?抑或是自己就該斷了這燒瓷器的心思? 但遇到一點困難就放棄那就不是他蕭彧了,思前想后,他決定先用燒青磚的粘土來試驗,起碼先把瓷窯和時間給弄出來,再去考慮粘土的好壞問題。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蕭彧進入了瘋狂的實驗階段,帶著一幫孩子整天都在玩泥巴,將挖回來的土反復篩選,進行淘洗,去除雜質(zhì),再將粘土做成坯胎。又設(shè)計了幾個不同規(guī)格的小型窯,進行反復試驗。然而失敗還是伴隨著他們。 那些一起做陶瓷的孩子都快失去信心了,做陶坯的積極性也低了不少,只有蕭彧還在堅持,他就不信燒不出來。 天氣已經(jīng)非常熱了,裴凜之心疼他每天都在溫度極高的瓷窯邊受炙烤,說:“要不我還是去找個熟練的工匠來吧?!?/br> 蕭彧斜睨他:“去哪里找?”要是能找得到工匠,他還需要這樣費心嗎。 裴凜之語塞,他其實已經(jīng)去崖州城內(nèi)問過了,雜貨店所賣的陶瓷都是自廣州府運過來的,也就是說,崖州根本沒人燒陶瓷。 蕭彧笑起來:“別擔心,我相信總能燒出來的?!?/br>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經(jīng)過二三十次失敗之后,蕭彧終于燒出了完好的陶器,這讓所有人都受到了鼓舞,還是能夠燒出來的。 裴凜之看著被太陽和高溫折磨得都黑了一圈的蕭彧,只覺得心疼,他的殿下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過蕭彧知道,這還只是第一步,接下來還要上釉。他將石英石、長石磨成粉狀,與草木灰、粘土混合,然后將燒好的陶器在其中浸一遍,撈出來晾干之后,再放進窯中繼續(xù)燒。 很遺憾,燒出來的結(jié)果并沒有如人意,將器皿洗刷過后,陶器上的大部分釉都脫落了,只有幾塊地方還沾了一點釉,大概是那一處溫度比較高,附著上去了。 這次雖然沒能成功,但也給了蕭彧信心,至少有釉沾上去了,說明溫度還是有可能達到的,還要改進一下瓷窯,使陶坯受熱均勻。 蕭彧又鍥而不舍地繼續(xù)試驗,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失敗和再戰(zhàn),終于在一個晴朗的早晨,他打開瓷窯,便看見了里面反光的陶瓷,拿出來一看,這回釉幾乎都附著在上面了,雖然有些凹凸不平和皸裂紋路,但的的確確已經(jīng)是瓷器了,洗干凈之后也沒有掉。 蕭彧狂喜不已,手舞足蹈地喊:“凜之,凜之,快來看,我終于燒出來了!哈哈,我是瓷器終于燒出來了?!?/br> 他轉(zhuǎn)身想去找裴凜之,卻沒提防撞在了一個人身上,身體不受控制地后仰,手里的瓷碗差點就掉在了地上,被對方伸手一撈,穩(wěn)住了身體:“當心!” 蕭彧抓緊了手里的碗,退后一步,站穩(wěn)了:“嚇死我了,閔當家,是你啊,你看,我的瓷器終于燒成功了。太好了,哈哈!” 閔翀松開蕭彧腰間的手,看著笑逐顏開的蕭彧,臉上還沾了一點黑灰,卻絲毫不影響他神采飛揚。這段時間蕭彧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弱的少年體內(nèi)竟蘊藏著如此堅韌的毅力,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那么多人將他簇擁在中間不是沒道理的。 閔翀微微勾起嘴角:“看到了,恭喜!” 蕭彧嘿嘿笑:“我的海上絲綢之路又近了一步,以后就要辛苦閔當家啦?!?/br> 閔翀微微點頭:“嗯?!?/br> 正在廚房里忙碌的魚兒聽見動靜出來了:“郎君,這次燒好了嗎?” 蕭彧大聲答:“這次燒好了?!?/br> “真的啊?”魚兒興奮地跑過來,捧著他手里的瓷碗,翻來覆去地看,“果然是碗,雖然有點丑,但還是燒成了,郎君你真厲害,這個碗拿來干什么呢?” 蕭彧說:“我打算拿來給小幸運當飯碗的?!毙⌒疫\是他養(yǎng)的那只豹貓,因為它很幸運被裴凜之所救,蕭彧給它起名字叫幸運。 這時練完兵的裴凜之從外面回來了,一眼就看見了魚兒手里的碗:“郎君,成功了?” 蕭彧看見他,頓時笑彎了眼:“對,這次終于成功了,你快看。” 裴凜之快步跑過來,拿過魚兒手里的碗,這個碗顏色發(fā)黑,因為釉里摻了草木灰,釉色還不均勻,并且釉面凹凸不平,但的的確確已經(jīng)是瓷碗了,裴凜之說:“郎君,這個碗給我吧?!?/br> 蕭彧笑:“你要這個干什么,我還打算給幸運做飯碗呢。以后給你燒好的。” 裴凜之臉色變了變:“我就要這個,這是郎君燒出來的第一個瓷碗,意義非凡。魚兒替我拿去洗干凈,放好了,告訴所有人,不許用我這碗?!?/br> “好的,裴郎君,我記下了?!濒~兒接過碗,拿到廚房去洗刷。 其實他不說也不會有人拿,因為是分餐制,每個人吃飯的碗都是固定的,且都是自己吃自己洗的。就是擔心家里來客人了,廚房里忙碌的人將這碗拿去給客人用了。 蕭彧哭笑不得,這不是過是自己的實驗品,做得并不好,只能算個勉強成功的產(chǎn)品而已,但他執(zhí)意如此,還讓人挺感動的,凜之永遠都是最支持他的人。 從這天早上起,裴凜之就開始用這只碗吃飯了。家里人基本都在用椰子碗吃飯,只有裴凜之端了一個甚至都不算圓潤的瓷碗在吃飯,真正做到了特立獨行。然而他卻渾然不覺,飯吃得特別香。 蕭彧看著忍俊不禁,只能強迫自己吃飯的時候不去看他。 有了第一次成功,接下來就會順利多了,因為蕭彧每次都做了詳細的記錄,按照這個步驟進行下去,成功幾率將會大大提升。 為了使燒造更為穩(wěn)定,蕭彧又燒了好幾次,成功率能夠達到六到七成,這才重新用閔翀和吉山帶回來的粘土做陶坯。 因為材料有限,蕭彧做得十分小心謹慎,最后終于在這批土里挑選出了最好的一種,用這個土燒出來的瓷器細膩光滑,上釉效果也最好。 蕭彧決定以后就從用這個土燒瓷了,而且運氣不錯,粘土產(chǎn)地就在珠官縣境內(nèi),騎馬不用一天能來回,若是驅(qū)牛車采挖粘土,大概需要兩三天,這個時間也在可接受的范圍內(nèi)。 確定好取土地點,閔翀和吉山又領(lǐng)著人跑了一趟,這次從村中雇了幾個人一起去,以后取粘土這事就得這些人幫忙了,畢竟閔翀和吉山都是要出海的。 出發(fā)時,他們趕了幾輛牛車。牛是從村中租借的,大車是蕭彧未雨綢繆提前讓木匠師傅做的,沒有橡膠做車輪,將直木彎曲做車輪難度有點大,干脆就用碩大無比的古木做輪子。 蕭彧都覺得有點作孽,這么大的樹,不知道長了幾百幾千年,最后還是沒能逃過砍伐的命運。要是有橡膠樹就好了,雖然崖州能種,但橡膠樹原產(chǎn)地跟辣椒土豆玉米紅薯一樣,都在遙遠的南美洲,那塊被上天偏愛的土地上。真希望有一天,他能駕船穿越太平洋,抵達那片富饒的土地,將那些統(tǒng)統(tǒng)都帶回來。 瓷窯終于修了起來,蕭彧開始在村中物色人手,家里的孩子雖然能幫上忙,但到底年紀小,起碼需要一個管事的。 這天上午蕭彧上完課,準備離開,便聽見來上課的孟洪說:“蕭郎君留步?!?/br> 蕭彧停下來:“孟大哥有事?” 孟洪說:“我聽聞郎君要建瓷窯。” 蕭彧點頭:“對,好不容易燒好了,終于可以建窯了?!?/br> “瓷窯需要人手嗎?” 蕭彧意外地看著他:“孟大哥想來幫忙?”孟洪是家中的頂梁柱,除了給孩子們上課,還要種地打漁,還有一項最重要的任務,就是采珠,并且蕭彧將珠核植入的事都交給他負責了,他只會比蕭彧更忙。好在從他來上課之后,家里的地也都是學生們幫忙在種了。 孟洪擺手:“我不來,我沒空,只是想推薦一個人。” “有合適的人選嗎?”蕭彧問。 孟洪說:“是內(nèi)弟,年初他家娘子難產(chǎn)而死,留下兩個嗷嗷待哺的幼兒,他原本也是打漁采珠為生的,如今家中有孩子要照顧,我想替他謀份不需外出的差事?!?/br> “只要人品能保證,人勤快能干,可以啊?!笔拸獫M口答應。 孟洪面露喜色:“那就謝過郎君了,我回頭就讓小舅子過來?!?/br> 蕭彧說:“那他家在哪兒?” 孟洪說:“他到時候就搬我家來住,帶著孩子一起來。白日里我家娘子就幫他照看一下兩個孩子?!?/br> 蕭彧點頭:“那就得辛苦嫂子了?!?/br> 孟洪苦笑:“也是沒有辦法,窮苦人家,又是親戚,能幫襯就幫襯些吧?!?/br> 當日下午,孟洪就將小舅子符旺領(lǐng)了來,符旺比孟洪年輕不少,二十幾歲,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人看著很憨厚,就是滿臉愁苦之色,娘子沒了,獨自帶著兩個孩子,豈能不愁苦。蕭彧挺同情對方的。 蕭彧說:“孟大哥,你正好在這里,我有個事想麻煩你。我想擬個文書,簽份契約。并將家中那些長期雇傭的人都補一份,人多了,我擔心也記不過來,有文書為憑比較可靠,你來幫忙起草可好?” 孟洪說:“如此甚好,有契書為憑,雙方間都有約束和保障。光憑口頭之約和主雇之間的良心,還真有點不太穩(wěn)妥。” 蕭彧拱手道謝:“那就多謝孟大哥了?!?/br> 于是孟洪幫忙起草了多份契約,長期雇工包括學徒人手一份,請里正過來公正,雙方簽字畫押按手印。 等閔翀與吉山回來,也要簽契書,這樣就有了保障。 瓷窯終于修了起來,就在家附近,無需像青磚窯和石灰窯一樣需要考慮就地取材。只等閔翀與吉山挖了粘土回來就可以開工了。 瓷窯修好,算是了卻了蕭彧的一樁心頭大事,他終于有精力可以干點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