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這些被抓的俘虜暫時關(guān)押到崖州監(jiān)牢里去,等忙完了再來處理。 裴凜之和關(guān)山依舊去處理朱盧縣的事。 居默帶人回寨子,再造幾臺爐灶,擴(kuò)大冶鐵規(guī)模,現(xiàn)在不僅要打兵器,還要打鎧甲。 今日一戰(zhàn),實在是太過慘烈,血rou之軀在刀劍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們不能再這么被動了。 鐵匠不夠,便將崖州的鐵匠全都集合起來一起做。 撫恤傷亡者的事蕭彧親自去做,死者每家都要撫恤足夠的銀兩,照顧他們的家人,傷者也要一一安排好。 還得征兵,目前的兵力太少,最好是以各村或者數(shù)個村子為單位,忙時農(nóng)耕漁獵,閑時訓(xùn)練。待到用兵時就能直接抽調(diào)。 百姓減稅,每家都分發(fā)鐵農(nóng)具,無需繳納珍珠與人頭稅,只按照田畝征糧,保證軍隊供給即可。 更細(xì)致一點的工作,得等控制整個崖州后再做。 大家都精神亢奮,商議到很晚才睡。 今日發(fā)生的事太多,蕭彧頭痛欲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裴凜之問:“郎君可是內(nèi)心不安?” 蕭彧說:“有點頭暈?!?/br> “是受了驚嚇吧,我給你揉揉?!迸釀C之說著坐了起來,他將中間的阿平抱起來,放到床那頭睡好。 裴凜之將蕭彧扶起枕在自己腿上,用手輕輕按壓他的太陽xue,蕭彧閉著眼睛說:“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郎君何出此言?你若是沒用,這世上還有誰能稱得上有用?” 蕭彧苦笑:“我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那些人慘死的模樣,到處都是斷臂殘肢、血rou模糊的傷口。是我拖累了大家?!?/br> 裴凜之正色說:“郎君并沒有做錯什么。你只是想讓大家過上更好的生活。今日如果郎君乖乖束手就擒,喝了那鴆酒,你以為我們這些追隨郎君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場?你造反,我們就是同伙,自然也難逃一死。我們救你,也是自救?!?/br> 蕭彧默然,確實如此。 第59章 辦學(xué) 第二日一早, 姚陶便跑到白沙村來參見蕭彧。 蕭彧當(dāng)時正在給傷患換藥,姚陶見了他便拜:“珠官縣令姚陶參見吾王!” 蕭彧一聽,連忙說:“姚大人, 快請起, 千萬別這么叫, 我并不是什么王,你還是叫我郎君吧?!?/br> 昨晚蕭彧想好了,他不必急著稱王, 朱元璋稱帝的方針是“高筑墻, 廣積糧, 緩稱王”。 他現(xiàn)在羽翼未豐, 正是需要積蓄力量的時候, 所以也不必急著稱王, 以免太露鋒芒,引起蕭祎的注意, 過早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現(xiàn)在交通不便, 信息傳播嚴(yán)重滯后,他完全可以傳遞假消息騙過蕭祎,就說自己已經(jīng)死了。 等到力量壯大之后,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姚陶問:“那郎君何時搬到刺史府去?我已經(jīng)著人將刺史府收拾出來了。” “這個也不著急, 我這邊尚有不少事情需要處理, 日后再作商議。姚大人既然來了,我還有些事要跟大人商議,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就來,吉海領(lǐng)姚大人先去歇息?!?/br> 既然不著急稱王, 他也就不急著搬到崖州城去, 而且他在這邊還真有要緊的事, 他那些秧苗還在觀察對比中呢。 蕭彧和大夫們一起給傷患換好藥,這才過來接待姚陶,主要問的是政務(wù)上的事。 今年的賦稅已經(jīng)征收完畢,除了崖州自留的,余下的糧食都已被送往吳縣糧倉。 崖州的糧食本來是不送往吳縣倉庫儲存的,由于梁豫二王造反,蕭祎便開始為自己儲備糧草。要離京城越近越好,他便將崖州與廣州的糧食都征調(diào)去了吳縣糧倉。 這樣一旦與梁王開戰(zhàn),就有足夠的糧草補(bǔ)給。 蕭彧覺得征調(diào)去了也好,至少在明年納糧之前,崖州沒有必要的事務(wù)必須同朝廷報備,可以爭取到將近一年的緩沖時間。 至于自己已經(jīng)伏誅,要送人頭過去,到時候完全可以推脫護(hù)送船只在海上失事,人頭已經(jīng)遺失,這事完全可以瞞天過海。 蕭彧問:“姚大人,現(xiàn)有崖州稅率幾何?” 姚陶答:“崖州一年三熟,官田每畝每年四斗,民田每畝三斗。去歲災(zāi)荒,崖州的田賦臨時又增加了三成?!?/br> 蕭彧問:“商稅呢?” 姚陶說:“除鹽鐵外,僅有酒課稅,余者皆不課稅?!?/br> 蕭彧說:“以后田畝不論官私田,皆收三斗每畝。過段時間,我還會鍛造一批鋤犁等鐵農(nóng)具,以租賃的形式分發(fā)到各家,租賃鐵器者,每家每年多繳一斗米。鼓勵大家墾荒,百姓家中有余糧者,我們出資按市值購買,你看如何?” 姚陶驚訝道:“郎君,打造鐵農(nóng)具需要大量精鐵,崖州精鐵皆由船只自北面運來,每家都分發(fā)農(nóng)具,只怕成本過于高昂,很難辦到?!?/br> 蕭彧道:“鐵的事我有辦法解決,姚大人不必?fù)?dān)憂。人頭稅也將取締。姚大人覺得我這課稅法如何?” 姚陶說:“郎君體恤百姓,自是百姓之福。只是官府無錢可收,只怕難以維持下去,郎君莫要忘了,我們還有朝廷那樣一個大敵,征兵、養(yǎng)兵、置辦兵器,哪樣都需花大錢?!?/br> 蕭彧頷首:“姚大人所言極是,所以我沒有取締鹽鐵稅。減免田賦,分發(fā)鐵器,是為了提高百姓耕種的效率,這樣便能節(jié)省出勞力,從而募集青壯年男從軍?!?/br> 姚陶愣了片刻:“郎君打算如何征兵?” 安國是強(qiáng)行征兵制,獨子不入伍,二三抽其一,四子以上者抽其二,入伍至少兩年,這個政策引得百姓諸多不滿。 但若是募兵,就需要足夠的軍餉來吸引人入伍。 蕭彧說:“我想采取募兵制,愿意守護(hù)家園、建功立業(yè)者,可征集入伍,采取自愿原則。服役兩年可退伍,家中免除兩年賦稅,自動延長留伍時間者,將發(fā)放俸祿?!?/br> 姚陶搖頭:“自愿入伍恐有難度。郎君當(dāng)前最需要的,便是大量的兵力,否則無法與朝廷抗衡。” 言下之意,還是要強(qiáng)行征兵。 蕭彧嘆氣:“我知道,沒有人愿意打仗。我也不愿意,但是有些仗,是不能不打的,比如保家衛(wèi)國。所以我想試試。” 姚陶看著蕭彧,沒有說話,心里覺得他這方面有些天真,普通人哪有保家衛(wèi)國的覺悟。 蕭彧又說:“還有一事需要姚大人去督辦。” “郎君請講!”姚陶說。 蕭彧說:“我打算在各地興辦學(xué)塾,你將政令頒發(fā)下去,以臨近幾個村落為整體,找一個中間點,創(chuàng)辦一所學(xué)塾,令六至十二歲孩童免費入學(xué),不拘男女,不論貴賤,一視同仁?!?/br> 姚陶聽到此處,目瞪口呆:“辦學(xué)塾?不分貴賤,讓所有孩子都上學(xué)?” 他想不明白,這些普通人讀了書又有何用,朝廷取仕皆是要看門第的。 “正是,我免費提供書本。你負(fù)責(zé)找一批品行端正的讀書人來當(dāng)老師。教授這些孩子識字算數(shù)。” 蕭彧覺得,募兵制要想推行下去,首先得讓百姓感覺到自己的生活與從前相比,有了更好的變化,他們才愿意為守護(hù)這樣的生活而付出努力和代價。 姚陶不能理解:“可是郎君,這些平頭百姓讀了書又能做什么呢?” 蕭彧說:“可以參加考試,優(yōu)異者錄入官府衙門當(dāng)官為吏?!?/br> 姚陶的嘴張圓了,在這個門第家世高于一切的時代,蕭彧想法簡直太驚世駭俗了。 姚陶能當(dāng)官,是參加九品中正制選拔出來的。能參加九品中正的,都是積累了數(shù)代的名門世家,至低也是門第稍低的寒門庶族,但寒門庶族,即便品學(xué)再優(yōu),也不可能被評為上品,姚陶就是其中之一。 許久,姚陶才喃喃地說:“郎君預(yù)備怎樣考試?不看門第,只看學(xué)識?” 蕭彧點頭:“對,不看門第,只看學(xué)識與品行,二者兼?zhèn)?,方能為官為吏?!?/br> 姚陶雙手抱拳,深深作揖:“郎君此舉堪稱創(chuàng)舉。” 蕭彧笑道:“也談不上什么創(chuàng)舉,此舉在安國未必能推行下去,因為門閥勢族勢力龐大,在朝中盤根錯節(jié),此舉勢必會影響到他們的利益,必會想方設(shè)法阻撓。在崖州這個門閥匱乏之地,這個舉措倒是沒什么阻力?!?/br> 姚陶此刻才真的佩服起蕭彧來:“郎君所言極是,郎君大才,是天下百姓之福。我這便去替郎君推行此事。對了,郎君所說書本,恐是一筆巨大開銷,光謄寫就頗費人力,怕是難以推行?!?/br> 蕭彧笑著說:“這倒不怕,我自有解決辦法。姚大人且隨我來?!?/br> 姚陶跟著蕭彧,去了印坊。 印坊已經(jīng)雕完了《論語》,印工師傅正在印刷,而雕工師父已經(jīng)在雕刻《孟子》了。 姚陶看著堆碼得整整齊齊的雕版,又看著一摞摞已經(jīng)印好的《論語》,激動得簡直語無倫次:“這、這,郎君,書……” 這書原本是打算印出來拿到北邊去賣的,誰知道竟發(fā)生了皇帝駕崩,梁王造反的事,一切計劃都打亂了。不過還好,這書還是能派上用場的。 蕭彧說:“姚大人看這些書夠用嗎?” 他想過,崖州怎么也得有幾千學(xué)生,就書本來說,成本的確不算低,但相對于人才來說,這些投資太便宜了,畢竟人才是無價的。 正在看印工印書的姚陶突然抹了一把眼淚:“郎君此舉實乃天下百姓之福,我代表天下讀書人向郎君表示感謝?!闭f完一撩袍子,就此拜了下去。 蕭彧連忙將人扶起來:“姚大人,萬萬不可!你這是要折煞我啊。” “郎君受得起這一拜。”姚陶說著又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我想起了當(dāng)年求學(xué)時借書的事來,真是千辛萬苦,很多時候,就是有錢也無處買。郎君此舉為天下讀書人解決了最難的書本問題,這是造福天下的好事。郎君輕門閥,重學(xué)識品行,為天下底層百姓開通了上升渠道,此舉將改變整個安國乃至天下未來的格局,造福蒼生,澤被千秋,偉哉!” “姚大人謬贊了,蕭某實在不敢當(dāng)?!笔拸X得很慚愧,這并非是自己的創(chuàng)舉,而是別人發(fā)明的。 姚陶說:“郎君不必謙虛,你完全當(dāng)?shù)闷稹@删?,可還有事吩咐姚陶去做的?”他的語氣明顯多了幾分敬意。 蕭彧說:“減免賦稅與募兵之事等農(nóng)具到位的時候再談,目前你便去做推廣學(xué)塾一事,等這個做出了些許成績,募兵制才能推廣得更為順利。還有,你將挑選好的讀書人先送到我這里來,我要統(tǒng)一訓(xùn)練一下,才派往各地教學(xué)?!?/br> “姚陶明白。必會在最快的時間內(nèi)將此事辦妥?!币μ展ЧЬ淳淳狭艘还q豫片刻,又說,“郎君可否送我一本書?” “當(dāng)然可以。”蕭彧拿了一本裝訂好的《論語》,送給了姚陶。 姚陶雙手恭敬接過書,然后告辭離開。 蕭彧看著姚陶的背影,十分欣慰,幸好又碰到一個推崇知識文化的人,否則對牛彈琴,這事就難辦多了。 送走了姚陶,蕭彧便在賴峰和向陽的陪同下,挨個去昨天去世的幾位勇士家中慰問,并且送上撫恤金。 雖然撫恤金給得不算少,但怎么能抵得上失去的家人呢? 七戶人家,蕭彧遇到了兩戶不能理解的家屬,對著他是又罵又打,認(rèn)為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家人。 賴峰和向陽試圖攔住那些癲狂的家屬,蕭彧制止了他們,他并沒有回避,而是讓對方盡情發(fā)泄。 向陽說:“這種事郎君以后不要親自去了,交給我們來辦就好?!?/br> 蕭彧搖頭:“無妨,如果這樣能夠讓他們死去的親人回來就好了。” 向陽說:“郎君不必負(fù)疚,能為郎君死,是我們的福分,我相信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br> 蕭彧:“……” 第60章 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