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姑娘都跑回房間去收拾自己的東西，只有一小部分慢騰騰的，有的是不太相信這是真的，不會是逗她吧，有幾個則是因為某些原因不愿意離開。

    裴凜之催促：“趕緊去收拾東西，還愣著做什么？”

    一個膽大的女子過來問：“官爺，你說帶我們離開，要帶我們?nèi)ツ睦?？?/br>
    裴凜之說：“有家的，可以回家去，無家可回的，官府會給你們安排去處?！?/br>
    震驚的老鴇已經(jīng)回過神來了，她癲狂似的沖過來，抓住裴凜之：“你是騙我的吧？怎么能取締呢，這些姑娘全都是我花錢買來的，你們官府難道是強盜嗎？把我的人說帶走就帶走了?！?/br>
    裴凜之舉起劍，將老板格擋在自己二尺遠(yuǎn)的距離，不讓她靠近自己：“這里有多少被坑蒙拐騙來的無辜女子，你心里想必比我們更清楚，官府沒有抓你治罪，已是網(wǎng)開一面。若是再不依不饒，違抗命令，別怪我送你去官府蹲大牢。”

    已經(jīng)有姑娘收拾好簡單的行囊出來了：“官爺，我可以走了?！?/br>
    老鴇看見自己的搖錢樹一個個就要跑掉，頓時心疼得嚎啕大哭，她辛苦培養(yǎng)出來的搖錢樹就要沒了，她能不傷心嗎？

    等所有的姑娘們都到齊之后，裴凜之清點好人數(shù)，然后帶著人出來，再將官府查封封條貼在春曉院大門上。

    這些姑娘被送到城中一所宅子內(nèi)，這宅子是姚陶安排的，姑娘們先集中在這里，進(jìn)行登記。

    等葉大夫來替他們檢查過身體后，再根據(jù)她們的意愿進(jìn)行安排。

    愿意回家就送回家去，不愿意回家的，便進(jìn)行技能培訓(xùn)，蕭彧的作坊需要大量人手。

    而且他家還有大把的光棍，要是能互相看對眼的，蕭彧也愿意替他們主婚。

    第64章 試驗

    短短幾天工夫, 崖州城內(nèi)所有的青樓妓館都被貼上了封條，官妓也好，民妓也罷, 悉數(shù)被解救出來。

    僅僅一個總?cè)丝诓坏绞f的珠官縣，光青樓女子就有二百多人, 這個比例令人觸目驚心。

    崖州換了天，百姓尚且不知, 就算知道了，恐怕也只是隨口感嘆兩句。因為對普通百姓來說, 不管是換了誰當(dāng)皇帝, 對他們的影響都不大, 賦稅徭役一樣都不會少。

    但關(guān)了妓館, 卻引起了百姓極大的關(guān)注, 幾乎人人都在討論妓館關(guān)門的事。

    這完全就是一件損害男人利益的事, 富人們往后沒有了風(fēng)月場所，單身漢也沒有了發(fā)泄欲望的去處, 就算是有些從不去妓館的人，也覺得這事做得不應(yīng)該, 沒準(zhǔn)哪天就需要了呢。

    閔翀等人知道蕭彧此舉后，都覺得十分詫異，甚至有些不能理解。

    閔翀問：“郎君為何要關(guān)了青樓？”

    蕭彧淡淡地說：“就是見不得那些女人被奴役?！?/br>
    閔翀說：“可是你這么貿(mào)然封了青樓, 禁止妓女, 那些娶不起媳婦的光棍恐怕會向良家女子下手?！?/br>
    “確實會有這樣的隱患，這就需要刑罰跟上了?！笔拸部紤]到了這方面, 事實上, 就算是在嫖娼合法的社會, 強jian案依舊存在, 有的國家甚至犯罪率還相當(dāng)高，可見還是道德與法制的問題。

    孟洪則說：“郎君放出來那些青樓女子該如何處置？”

    蕭彧說：“有愿意回家的，便放回家去，有愿意嫁人的，便讓她嫁人，都不愿意者，安排去織坊繅絲織布、去雨具坊做雨具?！?/br>
    孟洪皺眉：“要她們與良家女子一起做活？”

    蕭彧注意到他的態(tài)度：“孟大哥覺得這樣不妥？”

    “我覺得這樣不太妥當(dāng)，她們名聲已壞，不太適合于良家女子在一起?！泵虾轱栕x圣賢書，思想深受禮教影響。

    蕭彧說：“我覺得只要她們洗凈鉛華，與過去徹底劃清界限，像普通人一樣憑雙手吃飯，就無可厚非。我以為她們同我們一樣，都是人，并無太大的區(qū)別，只是命運更為坎坷，有的是被拐賣去的，有的是被騙去的，還是有的被迫賣身去的，都是無以為生，才淪落到那種地方。難道不值得同情嗎？”

    “是值得同情，但還是不適合與良家女子一起做活，于雙方都不太好。還請郎君三思?！泵虾檎f著抱拳深深作揖。

    閔翀也說：“招她們做事未嘗不可，但還是盡量分開吧，別安排在一起?！?/br>
    蕭彧望著他們，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可能太過天真，青樓女子對這個時代的男人們來說，不算是人，而是玩物，他們自己可以褻玩，卻不會容許這些女人與自己的妻女平起平坐。

    蕭彧沉默許久，嘆氣說：“我會考慮的?！?/br>
    他可以將這些人單獨放在一起管理工作，但若是不能讓她們回歸正常社會，這比青樓又能好多少呢？一樣備受歧視，基本也等于社會性死亡了。

    蕭彧之所以敢提出取締青樓與妓館，是因為崖州小，人少，各方面都落后，根基尚淺，沒什么盤根錯節(jié)的利益集團(tuán)，政令便于施行。

    如果連崖州都做不到，往后在全國范圍內(nèi)怎么去推行？

    但就孟洪與閔翀的態(tài)度來看，就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到未來的重重阻力了，要對一個社會進(jìn)行改革，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珠官縣的妓女已經(jīng)被解救出來，自然不會再讓她們回去重cao舊業(yè)，必須要負(fù)責(zé)到底。

    蕭彧親自去給這些女人們做思想工作，進(jìn)行安撫和勸慰。

    蕭彧看到統(tǒng)計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有不少女子是通琴棋書畫的，他們有的是被抄家的大戶人家的妻女，也有的是從小就由妓館培養(yǎng)的，都是為了迎合客人附庸風(fēng)雅的需要。

    蕭彧心思一動，既然這些女子通文墨，為何不讓她們?nèi)W(xué)塾當(dāng)夫子呢。

    他將這個想法一提，頓時遭到了裴凜之的反對：“這不太合適，郎君，自古哪有女夫子?！?/br>
    蕭彧笑道：“有才有德，便有資格為人師表，不拘于男女。若是班婕妤謝道韞這樣的才女，你還覺得他們不能當(dāng)夫子嗎？”

    “這不太一樣。她們畢竟是青樓出身，就怕那些孩童的父母知曉了，會去學(xué)塾鬧事，對學(xué)塾的聲望會產(chǎn)生影響，繼而會對郎君的威望產(chǎn)生影響。”裴凜之首先考慮到的，永遠(yuǎn)都是蕭彧。

    蕭彧想了想，未必不會發(fā)生，就算消息再閉塞，世上也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保不準(zhǔn)哪個孩童的長輩就去逛過青樓妓館，一旦鬧起來，受傷害的還會是這些可憐的女人。

    不是有句話說，最可怕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給了希望又將之打破，那才真正的令人絕望。

    蕭彧嘆氣說：“既是這樣，便從中挑出一些，先對她們自己人進(jìn)行教育吧，讓她們讀書識字，頤養(yǎng)性情，然后再送去作坊干活?！?/br>
    畢竟有不少人還疾病纏身，需要時間進(jìn)行調(diào)養(yǎng)，不妨先教養(yǎng)數(shù)月，徹底與過去迎來送往的日子告別，讓她們適應(yīng)正常人的生活。

    “好?！迸釀C之答應(yīng)下來，“郎君要順便去一趟縣衙嗎？姚陶已經(jīng)將學(xué)塾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等你下一步指令?！?/br>
    “那就去看看吧?！?/br>
    姚陶為官十余載，早已熟知了官場的一套，每每來了新上司，無外乎都要弄點新政來彰顯其能力與手段，比如修城墻、修官道、修水利、修官學(xué)等等來樹立政績。

    但他從未見過蕭彧這樣的，一來便要減免賦稅，進(jìn)行募兵；再在全州范圍內(nèi)修學(xué)塾，還是自掏腰包；還要推翻原來的選官制度，要進(jìn)行選拔考試；這剛剛又查封了所有的妓館。

    他所提的種種，無一不是在打破陳規(guī)。有些方面姚陶也并不太認(rèn)同蕭彧的做法，但作為下屬，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于聽令，上司說什么，便遵照去做好了。

    畢竟關(guān)閉妓館，損害的也就是少數(shù)人的利益，并不會引起太大的不滿。

    蕭彧到了縣衙，姚陶便將公文呈上：“這是下官日前統(tǒng)計的學(xué)塾數(shù)量以及報名學(xué)塾夫子的名單，請殿下過目?！?/br>
    蕭彧仔細(xì)看了，珠官縣轄下人口八萬多，共需建學(xué)塾二十四所，通常都是三四個自然村建一所，有的是兩個村建一所。人其實不多，主要是太過分散。

    蕭彧說：“盡快招募工匠，修建學(xué)塾，趕在明春三月前完工，學(xué)塾預(yù)備在三月初一開學(xué)。同時也要開始招收學(xué)童了，六至十二周歲皆可報名，年齡偏大一些的愿意來也可，不拘男女。”

    姚陶說：“下官遵令?！?/br>
    報名學(xué)塾夫子的人一共是三十三人，也就是說，一個學(xué)塾能分配到一至兩名夫子。當(dāng)然，報名的人中并非所有都適合當(dāng)夫子。

    蕭彧說：“回頭你將這些人都約過來，我要逐一面談?！?/br>
    老師是思想傳播者，他們種下什么思想種子，就會發(fā)出什么樣的芽來，這將關(guān)系到崖州的未來，再說得有野心一點，甚至是關(guān)系到神州未來的走向，所以他不能不重視。

    姚陶說：“這些人均參加過九品中正制，道德品質(zhì)都應(yīng)是能過關(guān)的。”

    蕭彧點頭：“我知道，但還是需要面談一下。”甚至他還想對這些人進(jìn)行統(tǒng)一的培訓(xùn)，太過冥頑不靈的，還是不要誤人子弟了。

    “下官遵命。”姚陶抱拳拱手，“還有一事要請示殿下和小公爺，殿下所需的宅子已經(jīng)找好，殿下要去看看是否滿意，可還有需要整改的地方？”

    裴凜之說：“已經(jīng)找好了嗎？那我們便去看看吧?！?/br>
    姚陶說：“已經(jīng)找好了，就在城東，下官陪殿下與小公爺同去?！?/br>
    蕭彧說：“那就有勞姚大人了?！?/br>
    姚陶為他們找好的房子位于城東，一看就是個大戶人家，看房屋的維護(hù)情況，并不像是廢置不用的。院子非常寬敞，院舍重重，有好幾進(jìn)，還有一個巨大的花園和荷花池。

    姚陶指著荷塘說：“郎君想要一塊地，便可在將這荷花池填平一些?！?/br>
    蕭彧說：“不不，不用填池塘，就在原來種花的地方開墾一片田地就可以。只是這院子不像是沒人住，原來的主人呢？”

    姚陶說：“這宅子原主人是從徐聞過來的，去歲搬回徐聞了。宅子一直都是有人打理的，尚未荒廢?！?/br>
    蕭彧說：“如此甚好，千萬別為了我們將人趕走。買下這宅子花費多少，回頭讓凜之將銀兩送來?！?/br>
    姚陶連忙擺手：“不用，不用，這是下官送給殿下的禮物。”

    蕭彧突然停下來，微瞇起眼睛看著姚陶：“姚大人的俸祿我是知道的，你還有大一家子需要養(yǎng)活，怎么還能讓你從牙縫里省出錢來為我添置宅子。這已大大超出了姚大人的承擔(dān)能力，若是讓姚大人做出了逾矩之事，豈非是我的罪過？”

    姚陶聽見這話，頓時背上冒出了冷汗，蕭彧這是在警告他別貪污呢。他連連擺手：“下官不敢，下官不敢。這宅子總共花費二百二十兩?！?/br>
    蕭彧點頭：“還好，不算太貴。凜之，回頭將銀兩拿給姚大人吧。辛苦姚大人了，不日我們便將搬過來，日后便有勞姚大人費心了?！?/br>
    姚陶抱拳作揖：“恭迎殿下早日入城，這都是下官應(yīng)當(dāng)做的?！?/br>
    第65章 告別

    房子是現(xiàn)成的, 搬進(jìn)去就能住，就看蕭彧什么時候搬。

    從到崖州起，蕭彧就住在白沙村, 所有的家業(yè)都在白沙村, 所有熟悉的親近的人也在這里, 這里就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家。

    家里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傾注了他的心血。

    所有的作坊, 也都是他親自建起來的。

    還有那些對他呵護(hù)備至的家人和村民, 以及可愛懂事的孩子們。

    搬到城里去后, 是無法將這些都帶過去的, 叫他如何能夠割舍得下。

    回家之后, 蕭彧只字不提搬家的事。

    裴凜之也沒問他什么時候搬, 他知道殿下重感情, 割舍不下白沙村的人和事，讓他慢慢去消化這個事實吧。

    蕭彧的日子還像從前一樣, 每日起來便去觀察記錄他種下的水稻秧苗, 再去學(xué)塾上課。

    下午回來編教材, 他編的是德育教材, 結(jié)合當(dāng)下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 保留精華, 去其糟粕，再加上他認(rèn)為的應(yīng)該讓孩子們接受的思想, 比如生命平等、尊重女性等，并用一個個小故事加以闡釋這些觀點。

    他遲遲不肯搬家，主要還是放不下水稻秧苗和學(xué)塾。

    十一月天氣轉(zhuǎn)涼了一些，秧苗生長的速度慢了些, 但也可以移栽了。

    崖州的稻種從播種到收獲, 四個月就能收獲, 不知道海外來的幾個稻種生長周期會有多大的差別，但估計也不會差太多。

    很顯然，這些稻子抽穗起碼還要一個多月時間，收獲則需要到明年了。

    蕭彧考慮再三，最后還是決定將這些秧苗移栽到城中的宅子里去，他就算舍不得搬家，也不能一直拖到明年。

    他讓裴凜之安排人給他在院子中挖水田，待水田一收拾好，他就打算搬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