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jié)
《巾幗》報創(chuàng)刊號刊印了一萬份, 皆是免費發(fā)放的, 建業(yè)城中斷文識字的女子都競相傳閱著這份報紙。 蕭彧還將《巾幗》連同《星火》一并送往各地學塾。宣揚男女平等, 當然先得改變男性歧視女性的觀點, 尤其是學塾的夫子們,他們肩負著教育下一代的重任,這些夫子的觀念格外重要。孩子就是一張白紙, 師長們往這張紙上怎么涂,將來他們就會變成什么樣。 蕭彧深知,男女平等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實現(xiàn)的,也許需要幾十上百年, 甚至幾百年。但總要有人去開這個頭, 既然讓他趕上了,自然就該義不容辭帶這個頭。 九月開學的時候,各州城都開辦了女子學塾, 專門招收六年級及以上的女學子, 提供食宿, 女子可以入學塾寄宿, 學費全免,食宿自理,但價格也不貴。 其實就相當于女子初高中,因為這個年紀男女性別意識已經(jīng)非常明顯了,也是父母長輩最為擔心的時期,如若能有專門的女子學塾,就會減少許多風險。 各地女塾招收的學子數(shù)量不等,總體而言,還是比上學年的人數(shù)多了一些。蕭彧很滿意,任何事都需要循序漸進,慢慢就會好起來。 吉山快十月才回到建業(yè),除了滿載而歸的貨物,他還帶回了兩匹波斯馬。那馬兒神駿非凡,盡管在海上漂泊了將近兩個月,這馬兒也不顯頹態(tài)與疲態(tài)。 蕭彧不懂馬,但是看著這樣神駿的波斯馬,也愛不釋手:“吉山,真有你的,你居然把馬給帶回來了,竟然還是兩匹!”阿拉伯馬可是最為優(yōu)良的馬種了,比汗血馬都優(yōu)秀呢。 吉山嘿嘿笑:“其實是閔大人的意思,他早些年也一直想帶來著,但怕馬兒在船上熬不住。這次我可是費了老大勁才帶回來兩匹馬,每到一個港口都牽馬下船活動。這上馬下馬費了不少功夫,比平時多走了半個月。幸而兩匹馬都爭氣,沒出什么大問題?!?/br> 蕭彧笑逐顏開:“不錯,不錯,值得嘉獎!是一公一母嗎?” “對,公的用來做種馬,以后咱們也能有好馬了?!奔秸f。 “可算是把馬給帶回來了,干得不錯!”閔翀笑著拍拍吉山的肩。 當然,所有人里最高興的莫過于裴凜之,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翻身上了那匹烏黑發(fā)亮的公馬。 吉山連忙喊:“裴將軍小心,這馬烈得很?!?/br> 那馬兒確實不太服從,裴凜之翻身上馬的時候,它后腿用力蹬了一下,臀部一頂,試圖將裴凜之摔下馬背。但裴凜之什么烈馬沒騎過,他身體半弓,雙腿緊緊夾著馬腹,勒緊了馬韁繩,任其在院子里顛簸。 蕭彧倒也不擔心裴凜之的安危,知道他完全應(yīng)付得過來,笑著說:“看來果然如傳說中的那樣,好馬氣性都大?!?/br> 吉山說:“正是,這馬平時也沒人能夠駕馭得住,都是泰安幫我照顧的?!?/br> 蕭彧好奇地問:“泰安是誰?他竟能馴服這樣的烈馬!” 吉山臉上露出一絲羞澀:“泰安是這馬兒的原主人,她家是養(yǎng)馬的。” 蕭彧驚訝道:“你不僅把馬給帶來了,把馬主人給請來了?那得見見啊,感謝他為我們送來了如此神駒?!?/br> 吉山說:“晚一點吧。泰安是個姑娘?!?/br> 蕭彧一愣:“養(yǎng)馬的姑娘?” 一旁的閔翀說:“吉山,你該不會將人家馬場主的閨女都給拐來了吧?” 吉山憨笑:“不是拐來的。她爹答應(yīng)我和她的婚事了,我們還在那邊成了親。” 蕭彧無比詫異,然后哈哈一笑,拍著他的肩說:“不錯啊,真有你的,好小子。有出息!趕緊把你娘子帶過來給我們瞧瞧啊。” 吉山說:“我已經(jīng)讓人將她送回家了,顛簸了這么久,都累得不像樣子了。明日再帶她來覲見陛下?!?/br> “好!好!”蕭彧驚喜莫名,沒想到吉山這家伙不聲不響就娶了個異族媳婦回來,“那要好好照顧人家,萬里迢迢跑到我們這里來,從此以后沒了娘家作為依靠,你可不能辜負了人家?!?/br> 吉山滿臉痘是幸福的笑容:“陛下,我知道的?!?/br> 蕭彧扭頭看著一旁的吉海,笑道:“吉海,你大兄這不聲不響就成了親,現(xiàn)在就等你了?!?/br> 吉海黝黑的臉膛上飄上一絲紅云:“恭喜大兄!陛下莫要取笑我。” 蕭彧對吉山說:“魚兒和思歸已經(jīng)定了親,打算等你回來之后就成親。你們兄妹三個,現(xiàn)在就差吉海沒著落了,你這做兄長的,碰到有合適的女子,也給你弟留意一下。不過也不著急,回頭我讓蘇大人留意一下,看看哪家女眷比較合適,給吉海說個媒?!?/br> 吉海臉更紅了:“陛下!” 蕭彧哈哈笑:“不要害羞嘛,也到該成親的年紀了?!?/br> 他這話一出口,閔翀、吉海兄弟都忍住抬眼去看他,他自己就是個典型的到了年紀不成親的主。 蕭彧發(fā)現(xiàn)大家都在看自己,說:“你們看我做什么?我兒子都有了?!?/br> 眾人都低下頭不說話。 裴凜之騎著馬在院子里跑了幾圈,那馬兒終于馴服了,他驅(qū)馬跑到眾人身前,輕松地躍下馬背,說:“好馬,真乃神駒!陛下,我想要這匹馬,能否賜給我?” 蕭彧笑起來:“當然可以,裴將軍功勛卓越,自然該配神駒!這馬就歸你了!” 裴凜之說:“這馬兒實在是神駿,渾身烏黑,一根雜毛也無,我歡喜得緊,陛下幫忙賜個名字吧?!?/br> 蕭彧抬手摸了摸馬兒的鬃毛,那馬兒被人摸得很不耐煩,扭頭準備朝蕭彧噴個響鼻,卻在看見他后停下了,轉(zhuǎn)過頭去,扭了扭脖子,沒再抗議。 吉山驚奇地說:“什瓦一般都不讓人碰它的,居然沒給陛下臉色看,看樣子它很喜歡陛下呢?!?/br> 蕭彧說:“它波斯名叫什瓦?有點怪,還是起個漢名吧。它通體烏黑,沒有一絲雜毛,就叫烏云吧,能踏云逐月的神駒?!?/br> 他話音一落,在場所有人都笑了起來,蕭彧一愣,然后也跟著笑出了聲,他光想到黑云俗氣,烏云好聽些,但是沒想到烏云這個名字也太普通了。 蕭彧說:“那就改叫閃電,烏云出現(xiàn)了,閃電也就跟著來了,沒有什么會比閃電更快的了。” 裴凜之摸摸神駒的頭:“聽到?jīng)]有,以后就叫閃電了?!?/br> 蕭彧看著另一匹體型稍小點的馬兒:“這是匹母馬?”這母馬顏色灰白,雖不似閃電那般神駿,但模樣也極其清秀,配得上閃電。 吉山說:“這馬性格溫順,而且耐力極佳,可以給陛下當坐騎?!?/br> 蕭彧伸手取摸母馬的頭,這馬兒還真的非常配合地在他掌心里蹭了蹭,他心花怒放:“真是匹好馬。我喜歡,給你也起個名字吧。叫什么好呢?叫共和吧?!?/br> 眾人好奇地看著蕭彧:“陛下,共和是什么意思?” 蕭彧笑笑:“這是我的一個理想,共和就是天下為公?!彪m然在他這里走向共和是不可能了,但并不代表他不想,他愿意朝這個目標前進,而且也算是給自己曾經(jīng)的二十幾年人生留一個紀念。 眾人都一知半解,唯有裴凜之了解他所想:“既然陛下要起這個名字,那就叫共和罷。” 第二日,吉山便領(lǐng)著他的新婚妻子泰安進宮來了。這姑娘是典型的波斯人長相,白膚發(fā)棕,高鼻深目,眼睛顏色是綠色的,身材也高挑豐滿,非常漂亮,跟吉山倒是一對璧人。 她進宮來引起了不少人側(cè)目,雖然大家早就在番禺見過波斯商人,但那都是男人,這還是頭一回見到波斯女人,大家都好奇死了,長得真怪異啊,眼睛和頭發(fā)竟會是那個顏色,皮膚都快趕上脂玉白了。 蕭彧見了對方,滿臉都是贊賞之色,沒想到吉山這小子還挺能干,竟然能夠娶回一個這么漂亮的媳婦,之前說要自己找,恐怕是老早之前就已經(jīng)看對眼了,這次是下定決心將人帶回來。 泰安見了蕭彧也不羞澀扭捏,大大方方地行禮。馬場主的女兒,想是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的,膽子非常大。 她漢話不太會說,都是吉山幫她當翻譯。 蕭彧親切地跟她聊天,歡迎她來到中土,并讓她安心將這里當成自己家,如果生活上有什么不適應(yīng)的地方,有什么要求大可以跟自己提。 泰安提了個要求,希望能讓她去照看馬場。 這倒是很出乎蕭彧預(yù)料,不過仔細一想也能想得通,她剛到建業(yè),人生地不熟,各方面都不熟悉,只有馬兒是她最熟悉最喜愛的,跟馬兒在一起,她才會覺得自在,也能排遣一些孤獨與思鄉(xiāng)之情。 蕭彧挺佩服這姑娘的勇氣,為愛走天涯,但也充滿了同情,便說:“只要你不怕辛苦,當然可以。不過我倒是希望你能盡快學會漢話,融入到建業(yè)的生活中來。再找點別的感興趣的事做。吉山你想辦法為泰安找點其他的興趣愛好?!?/br> 吉山連忙應(yīng)承下來:“是,陛下!” 第164章 邊市 這一年風調(diào)雨順, 又因全面推廣雜交稻,糧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豐收,產(chǎn)量比前一年翻了一番。即便田畝尚未均分到戶, 百姓這一年也不會短缺糧食。 雖然豐收, 市面上糧價并不低, 因為明年開春后, 田畝就均分到戶了,大地主們此時不囤積糧食,以后就得花錢購買了。 蕭彧也沒在意, 誰家都不缺糧, 糧價再貴也不影響民生,更何況官府調(diào)控,糧價再貴也翻不出天去。 田畝均分到戶之后,百姓就無需將所有的田地拿來種糧食,可以種一些甘蔗、棉花等經(jīng)濟作物,生活質(zhì)量也該改善一下了。 王涓帶著手下一群得力干將, 經(jīng)過不懈努力,反復鉆研,歷經(jīng)數(shù)年時間,終于改良了棉紗紡織技術(shù)。新研發(fā)的織布機不僅織布速度快上三分之一,織出來的布也更為綿密勻稱, 還能錯紗配色, 大大提高了織布效率和布匹質(zhì)量。 蕭彧便授意工部用這種新型紡織機開設(shè)紡織廠, 工廠設(shè)于各州城,從城中或者附近招收女工, 生產(chǎn)出的布匹除了供軍中所用, 多余的便流通到市場中去。 想要國泰民安, 國富民強,就不能不走工業(yè)化道路。當然,目前這種生產(chǎn)力還遠談不上工業(yè)化,只是工業(yè)化的雛形而已。 令蕭彧安心的是,今年北邊情況也很穩(wěn)定。西戎有小股部隊襲擾過上洛郡,但是并沒能討到任何好處,便沒有再來。估摸著也在積極練兵備戰(zhàn)。 倒是遠在塞外的柔然,派了使者前來,希望能與安國進行商貿(mào)往來。 柔然地處苦寒的塞北,以游牧為主,以rou類、奶制品為主食,這些食物營養(yǎng)豐富,然而難以克化,必須要輔以蔬果,腸胃才不容易患病。 夏天的時候柔然人尚能采集各種野菜野果緩解這一問題,到了冬天,百草枯折、白雪皚皚,根本就見不到丁點綠色,必須要飲茶才能防止生病。 柔然想用他們的皮毛跟安國換取茶葉,是以特意遣使者前來協(xié)商商貿(mào)之事。 蕭彧當然不反對貿(mào)易往來,他說:“互通商貿(mào)往來有利于雙方,朕當然不會反對。只是柔然與我國中間隔著東戎與西戎,路途遙遠,戎國民風彪悍,我們的商人不敢橫穿戎國與貴國貿(mào)易。如若貴國商人能抵達安國,我們自然是舉雙手歡迎的?!?/br>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來我們這里可以,但我們不會冒險去你們那邊。 柔然使者說:“我們可汗說,也許可以跟東戎商量一下,在東戎選定出一個地方,作為三國貿(mào)易據(jù)點。凡三國商人,皆受約定保護,凡有劫匪,便由三國聯(lián)合出兵圍剿。” 蕭彧笑道:“這倒是個好主意。那么東戎是什么態(tài)度?”看樣子柔然很想促成這次商貿(mào)活動。 使者說:“暫且未知,不過去東戎的使者與我是同時出發(fā)的,此時想必早已商議完此事了,就是不知結(jié)果如何。如若東戎皇帝同意,屆時我們將與東戎使者一并前來商議此事。” “如此甚好!”蕭彧滿口答應(yīng)下來。 待柔然使者退下之后,王啟不解地說:“陛下,這柔然人野蠻無比,肯定沒安好心,何必與他們來往!” “王大人,國與國相交,最重要是利益,而非情義。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我們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蕭彧笑著攤攤手。 王啟看著蕭彧,他本以為蕭彧年少氣盛,肯定咽不下當初柔然遣兵對安國攻城略地之仇,沒想到他竟如此成熟老練。 蕭彧說:“王大人,屆時與兩國使者談判是你之責任,你與閔大人一起去,盡量將商貿(mào)地點選在東戎與安國邊境之上。如此一來,我們還能抽取一定的商稅。” 閔翀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朝蕭彧豎起大拇指:“陛下英明!” 裴凜之也有些不解,但他只是私下里問蕭彧:“我們遲早會與東戎開戰(zhàn),還有必要與他們合作嗎?” 蕭彧微笑道:“以后開戰(zhàn)那是以后的事,現(xiàn)在沒有打仗,那就還不是仇人。做生意是對雙方都有利的事,誰也不吃虧,難道不好?” 裴凜之抬抬眉:“沒想到你竟如此通透?!?/br> 蕭彧輕輕嘆息:“也不是我通透,而是看得多了,學來的經(jīng)驗。治國跟治家不一樣,設(shè)若你跟鄰居有仇怨,縱使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會對自己的生活產(chǎn)生多大影響。但一個國家,如果閉關(guān)鎖國,不與他國交流來往,這便是落后的第一步,落后的結(jié)果就是挨打,我可不想做挨打的始作俑者?!?/br> “你說得對!”裴凜之抬手撫了撫他的肩,沒有人比蕭彧更適合做皇帝了,他就是一代明主。 數(shù)日后,東戎使者果然抵達了建業(yè),目的就是商討選建貿(mào)易據(jù)點。 因為是在建業(yè)談判,安國占據(jù)了地利優(yōu)勢。在閔翀三寸不爛之舌的游說之下,柔然與東戎兩國幾乎沒怎么抵抗,就接受了將貿(mào)易據(jù)點設(shè)在安國境內(nèi)的彭城。 彭城是個離東戎不遠的縣城,此處有大量安國駐兵,本來目的是為了提防東戎來襲,不過以后就可以說是保衛(wèi)三國共同的貿(mào)易據(jù)點了。 選定貿(mào)易據(jù)點之后,閔翀又開始與他們商談貿(mào)易規(guī)則。做生意的竅門閔翀拿捏得最為恰當,他談判的結(jié)果,自然是分毫不讓,而且還讓對方心服口服,覺得自己還不吃虧。 王啟在一旁看得瞠目結(jié)舌,本來與外國使者談判是他的職責,然而今日根本就沒怎么讓他開口。 閔翀談完細節(jié)之后,便說:“通商之事咱們就先這么商定了,回頭我們王大人寫好協(xié)議,再與二位大人簽字畫押。王大人,接下來的事就辛苦你了?!?/br> 王啟回過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