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說什么呢，你就把話都給我堵死了?！闭劼犐眯Φ溃翱赡阙s我也沒用啊，現(xiàn)在都這么晚了，就算能買到早一點(diǎn)的票也可能趕不上，還不如后天再回去。能在大年初一或者初二團(tuán)圓也一樣。”

    “那……你不著急見陸先生嗎？”

    “我為什么要著急見他。”

    “別嘴硬了，這段時間你對他態(tài)度上的變化我都看在眼里，這次回國肯定也是因?yàn)橄胍娝桑俊?/br>
    “你別亂猜，好好養(yǎng)傷吧?！闭劼犐獩]好氣地給科琳蓋上被子，“你手術(shù)前他給我打過電話，我跟他說了，明天不會回去了?！?/br>
    決定除夕要回去之后，她一直有點(diǎn)緊張，這份緊張無疑是因?yàn)橐砸环N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與相處模式面對他。

    因此發(fā)現(xiàn)不能如期回去的時候，她甚至松了口氣。

    科琳問：“他什么反應(yīng)？”

    “能有什么反應(yīng)。”談聽瑟垂眸，“我說了是因?yàn)槟闶軅枰粝聛砼隳?。?/br>
    陸聞別的確沒有什么反應(yīng)，沒有失望也沒有別的情緒，簡直平靜過頭，反倒讓她覺得有點(diǎn)悻悻的。

    “真的假的……”

    “好了，別東想西想了，快睡覺吧，養(yǎng)足精神骨頭才能快點(diǎn)愈合。明天我給你訂中餐廳的骨頭湯喝?！?/br>
    聽見“骨頭”這個詞，科琳的表情難以察覺地僵了僵，垂眸憂心忡忡地看了眼自己的腳踝。

    ……

    第二天一早，科琳的男朋友趕了過來。因此談聽瑟沒有多留，訂好骨頭湯的外送后就識趣地離開了。

    一夜沒睡好，她精神有些昏沉，卻還是出于某種“儀式感”去超市買了不少新鮮食材回家。期間她看了好幾次手機(jī)，卻一直沒收到陸聞別的任何消息。

    她把手機(jī)放到一邊，垂眸默默吃自己的午餐，可惜胃口不佳，沒吃多少就起身回臥室補(bǔ)眠去了。

    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鬧鐘響后，談聽瑟起床洗漱。

    鐘點(diǎn)工昨天來做過大掃除，整間公寓都整潔得不得了，也空蕩得厲害。她無所事事地抱著真藍(lán)玩了一會兒，心里空落落的。

    忽然，門鈴響了起來。談聽瑟放下貓去開門，然而看清來人的臉時，她整個人倏然呆住了。

    門外的男人穿著煙灰色的大衣，里面是襯衣馬甲西裝，肩膀與發(fā)絲上有微濕的雪痕。他眉眼間隱有倦色，整個人略顯風(fēng)塵仆仆。

    可那張臉依舊英俊沉穩(wěn)，眼里是浸過寒風(fēng)雨雪的深情，讓她渾身淺淺騰起戰(zhàn)栗。

    室內(nèi)的暖燈與空氣，一點(diǎn)點(diǎn)融化橫亙在兩人之間的冰雪，淅淅瀝瀝的水痕讓她心口一片潮濕。

    震驚、懷疑、難以置信，還有真切存在的驚喜與雀躍。

    冬日未盡，萬物卻有了復(fù)蘇的趨勢。

    “你怎么……”好半天，談聽瑟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么會在這兒？”

    他微微一笑，“來見你?！?/br>
    這三個字簡簡單單，好像數(shù)千公里的距離只是短短一段車程。

    她訥訥，“可是今天是除夕?！?/br>
    “我沒什么需要團(tuán)圓的人，”陸聞別輕輕挑眉，“如果你也不收留我，那我只能一個人在酒店過了。”

    說話時，他一直深深地注視著她。哪怕嘴上說的再云淡風(fēng)輕，可眼底卻全是壓抑的想念。

    談聽瑟眼眶和心尖一起酸了酸，臉頰和耳朵卻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zé)崃恕?/br>
    這幾個月她和陸聞別只通過微信和電話聯(lián)系，相處的確平靜自然了許多?？梢舱?yàn)槿鄙賹?shí)際的接觸，見面后他們的關(guān)系好像突然變得割裂了起來，又陌生又熟悉，讓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這感覺怎么那么像網(wǎng)戀奔現(xiàn)啊……

    “還是不能讓我進(jìn)去？”陸聞別忽然問。

    談聽瑟猛然回神，只猶豫掙扎了一秒，然后就朝旁邊讓了讓。

    她很重視生活中的邊界感，如果是從前，或者是幾個月前他送寵物用品來的那次，她是不會讓他踏入公寓這么個人而私密的空間的。

    不過這一點(diǎn)不用讓他知道。

    然而她不說，有人偏偏要問。

    “嚴(yán)致有沒有來過？”他語氣很平靜，仿佛只是隨口一問，唇角笑弧也沒變過，卻轉(zhuǎn)頭定定地看著她。

    談聽瑟重重關(guān)上門，張口正要回答，停頓片刻后神色卻又驀然軟了下去。

    今天是除夕，看這個時間，他應(yīng)該是昨天接到電話后不久就啟程趕了過來。而且，他也沒有可以團(tuán)圓的親人。

    想到這些，她就說不出不好聽的話了，“來過。但來的那兩次都有其他人在場?！?/br>
    陸聞別怔忡片刻，慢慢走近了，眼里涌動的情緒也漸漸變得深沉，“所以，我是第一個單獨(dú)進(jìn)來的男人。”

    談聽瑟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下一秒就忽然落入了一個仍帶著室外寒意的懷抱中，臉頰貼上了他大衣的衣襟。

    他抬手將她抱住，因?yàn)樯砀叩牟罹啵坏貌晃⑽⒏┥?，將下頜抵在她頭頂。

    “只是一個擁抱?！标懧剟e啞聲道，“讓我抱抱你吧?！?/br>
    剩下所有的言辭，都訴諸于他攬住她后背的掌心中。掌心熱燙的溫度，隔著不算厚的家居服，被克制而又無法忽略的力量推動著貼上肌.膚。

    他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肩胛骨。

    談聽瑟呆住了，渾身微微抖了抖，有那么幾秒鐘的時間里她陷入了掙扎，可很快就手腳發(fā)軟地妥協(xié)了。

    反正只是一個擁抱而已，就算對陌生人來說，也是最平常的禮節(jié)。

    她手指微動，沒有抬手回抱他，可也沒有推開。

    “你別多想，我只是覺得……反正我們兩個都沒有家人可以團(tuán)聚，異國他鄉(xiāng)一起過除夕也不是不行?！?/br>
    “嗯。”陸聞別閉了閉眼，心里被前所未有的希望與滿足充滿，漲得發(fā)熱發(fā)酸。

    這一抱就抱了好一會兒，越抱越舍不得松開。

    “你準(zhǔn)備這樣抱到什么時候……”懷里的人悶悶道。

    他笑了，揉了揉她后腦的發(fā)絲，把人給松開了。

    “就算這樣也不能代表什么……”談聽瑟轉(zhuǎn)過身嘀嘀咕咕，在玄關(guān)和客廳焦躁難安似地亂轉(zhuǎn)。一會兒整理一下掛著的鑰匙，一會兒打開鞋柜看一看，好像很忙的樣子，可也沒忙出個什么名堂來。

    只有通紅的耳朵泄露了端倪。

    陸聞別忍笑忍得辛苦，抬手虛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作為掩飾，“在找什么？”

    “……拖鞋！”談聽瑟背對著他站得筆直，“我這里沒有你能穿的拖鞋?！?/br>
    “我出去買?！彼_就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回頭看她，“順便買點(diǎn)兒別的東西。晚上想吃什么？”

    她愣住，“你會做飯？”

    “嗯?！彼裘?，忽然想起了幾個月前情人節(jié)那晚，親手熬好又被他扔掉的粥。那之后他花了不少時間跟徐叔學(xué)做飯，覺得總能用上。

    陸聞別垂眸，斂去眼底的神情。

    談聽瑟摸了摸耳朵，別開視線，“我都可以。”

    其實(shí)家里有今天剛買好的菜，可她卻決定不說?；蛟S是覺得自己同意他進(jìn)來的決定有些匆忙，這種相處的氛圍也讓她慌張無措，所以才想再給自己一點(diǎn)緩沖的時間。

    陸聞別應(yīng)了聲“好”，開門出去了。

    談聽瑟傻傻地看著緊閉著的門，半晌猛地蹲下來抱住了自己的腿，把臉埋在了臂彎里。

    ……

    一小時后，陸聞別回來了。

    這次談聽瑟做足了心理建設(shè)，相處起來自在了一些。而剛才躲起來的真藍(lán)這會兒也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站在她面前警惕地看著陸聞別，張嘴喵嗚喵嗚的叫著。

    她心里莫名舒暢輕快起來，彎腰抱起真藍(lán)站在男人對面。

    “你這次離開的時候，是不是要順便把真藍(lán)帶走？”

    陸聞別動作一頓，轉(zhuǎn)頭望過去。

    一人一貓站在面前，兩雙眼睛的形狀有些相像。他掃了眼真藍(lán)，抬眸將目光定格在她臉上，似笑非笑。

    “比起貓，我更想把人帶走?！彼麑⑹巢囊粯訕幽贸鰜?，“我還以為你知道，它是我特意買給你的。”

    “你不說我怎么知道。”她目光飄忽，“那你為什么不直說啊?！?/br>
    “直說的話你會收下？更何況，那樣的話我還怎么找借口聯(lián)系你？”他語氣坦坦蕩蕩。

    “那你現(xiàn)在為什么又決定說實(shí)話了？”

    “想試試靠我自己能不能把人留住。”陸聞別手放在料理臺上，勾唇盯著她，“你說呢？”

    “……我怎么知道?！闭劼犐D(zhuǎn)身，去架子上拿貓咪的零食。

    真藍(lán)已經(jīng)知道她這個動作是意味著什么了，忙急切地喵喵叫起來，還親昵地來蹭她，“喵嗚?！?/br>
    她抑制不住地笑起來，很小聲地說：“饞貓?！?/br>
    開放式的廚房里，陸聞別抬頭看著不遠(yuǎn)處一人一貓的互動，有點(diǎn)挪不開眼。

    直到打開塞了不少東西的冰箱，他目光才一頓，忽然笑了。

    他沒揭穿撒謊的某人，一邊將牛rou跟西芹放在一起，一邊分神隨意問道：“家里有紅酒嗎？”

    背后卻沒傳來回答，他回身望去。

    談聽瑟沉默著繼續(xù)喂貓，只不過臉上的笑容都隱匿下去。

    氛圍隱隱有些變了。

    一瞬間，陸聞別驀然明白了，短暫的怔然后眸光有些復(fù)雜，稍稍錯開視線，“不是用來喝的，做菜用?！?/br>
    過去酒后釀成的錯誤，他不會再犯。

    “……在你手邊的柜子里。”她垂著眼輕聲道。

    陸聞別俯身拉開柜子，長指點(diǎn)了點(diǎn)，挑出一瓶紅酒。

    “要幫忙嗎？”

    他掀眼，“不用，等著吃就行?！?/br>
    談聽瑟點(diǎn)點(diǎn)頭，抱著真藍(lán)坐在客廳沙發(fā)上。

    客廳的燈全都關(guān)了，只有投影儀還亮著，看不清膚色和表情的昏暗環(huán)境給了她自在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