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節(jié)
崔丙聽完表情忽然變得有些愉快,好像是勝券在握的意思,也沒評價聞卓是否測的對,旁邊的崔乙心領(lǐng)神會,慢慢拿起筆,筆尖落于紙,從他起筆的動作和方向上看,他要寫出來的字,怎么也不可能是人字,一旦讓崔乙把這個字寫出來,這場比試就算是輸了,一字?jǐn)嗔蠊挥梦艺f,這也是我一直在擔(dān)心的地方。 相由心生,按理說我完全可以根據(jù)對面人的面相和心相去測字算出第二個人要寫的字,可是對面三人同心同命,也并不是他三人用什么伎倆,只不過別人是相由心生,而對面三人恰巧相反,心由相起完全可以隨心所欲,所以他們寫出任何字都有可能。 我心里暗暗一驚,不過旁邊的聞卓似乎一點(diǎn)也不慌張,在崔乙起筆之前不慌不忙的說。 “若第二個人寫的不是人字,那麻煩就大了?!?/br> 崔乙的筆懸停在紙上,或許是聽出聞卓這話不太對勁,崔丙也若有所思的重新抬頭去看聞卓。 “聞居士何出此言?” “你寫人字問事,你三人同心,你所書是人,若剩下之人不書人字,就應(yīng)了你的名字,單名一個丙,一人出屋,房內(nèi)還剩兩人,有分離破損之相,想必三位道長也心知肚明,你三人同命,一人亡三人皆亡的道理?!甭勛柯唤?jīng)心的笑著忽然指著我說?!艾F(xiàn)在還剩二人,若是下一個人書的依舊是人字,二人為天,天子就在眼前,天子在二人自當(dāng)無事,否則恐怕是命在旦夕之兆啊?!?/br> 聞卓此話一出口,我的嘴角都慢慢瞧起來,這三人同心同命,雖不能相心,可是正因為同命,所以還必須從一而終,我怎么把這個給忘了,還是聞卓機(jī)靈反應(yīng)過來。 崔乙慢慢抬起頭,先是看看一臉痞笑的聞卓,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最后我們看著他在紙上重新寫出來的字果然依舊是一個人字。 “聞居士審時度勢,相術(shù)高超無與倫比,就借聞居士之前那句從一而終,我還是寫人字,勞煩兩位再幫我測一測?!?/br> “請問道士再以人字測什么?” 崔乙瞟了聞卓一眼,正襟危坐很嚴(yán)肅認(rèn)真的回答。 “我三人師從龍虎山掌教天師,天資愚鈍怕是難修長生之術(shù),聞居士說的不錯,我三人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已經(jīng)是死過一次的人,斗膽請測一下我三人陽壽還剩多少?” 道家不問壽,這是禁忌,沒想到崔乙一上來竟然要測的是壽命,聞卓的道法修為和我不相上下,相術(shù)也亦然,既然聞卓開了頭,我示意聞卓繼續(xù)測下去。 “此字怕要勞煩秦居士測了?!?/br> 崔乙見我讓聞卓測,加重語氣強(qiáng)調(diào),把寫好的字重新推到我面前,也不知道他是為了試我斤兩還是見我一直沒說話存心刁難。 我也沒推脫,看看面前崔乙寫的人字,深吸一口氣淡淡的回答。 “道長以人問壽,此字怕是不祥之字,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br> “秦居士但說無妨,我三人已經(jīng)死過一次,生死有命早就看開,只是道家之人不斷自己壽命,秦居士能撐擔(dān)其余人性命,和我三人一字?jǐn)嗔?,相信秦居士相法造詣非比尋常,我三人就借秦居士一言?!贝抟也换挪幻艹练€(wěn)的對我說。“就勞煩秦居士為我三人定陽壽。” 我想了想默默嘆了口氣,人字問壽是大兇,若是平時我定不會多言半句,可崔乙把話說到這個程度,我再不說出來,怕是非但過不了這三人鎮(zhèn)守的第二關(guān),而且按照比試規(guī)則,我若不說形同認(rèn)輸,其他人的命還在我手上捏著。 “道長三人同心同命,我剛才朋友測了第一個字,崔丙書人字,有一人出房,獨(dú)留二位之相,兩人為天,道長以人字問壽,可見壽由天定,不再道長之手?!?/br> “這個我三人當(dāng)然清楚,但凡學(xué)道之人都深知天意難違之理,生死有命我三人并不強(qiáng)求?!贝抟一砣豢次乙荒槒娜萜届o?!罢埱鼐邮坷^續(xù)說下去?!?/br> “壽字拆開是殘春寸日人不全,壽字春頭寸尾,可惜春頭人不全,是應(yīng)了之前崔丙先書的人字,你三人同命,既然一人獨(dú)出屋,命豈有周全之理。”我和崔乙對視胸有成竹的回答?!叭帐顷?,寸日可見陽壽所剩無幾,三位道長的陽壽……” 相術(shù)中給人斷壽一般極其謹(jǐn)慎,畢竟是天人相隔之事,就算知道也很少會直言,何況是給道家之人斷壽,更是莫大的忌諱,說到這里我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說下去。 崔乙見我言盡于此,對面的崔丙、崔甲也都和他相互對視一眼,最后崔乙很平靜威嚴(yán)的對我說。 “但說無妨,我三人只想知道陽壽斷于何時,若秦居士不能言無不盡,我三人全當(dāng)秦居士測不出來?!?/br> 我揉了揉額頭,這三人咄咄相逼,我要是不說怕是堵不住他們的嘴,沉默了片刻很認(rèn)真的回答。 “壽字是春殘日破,待到來年春暖花開之日,三位道長的陽壽就算是盡了,到時候也是三位壽終正寢的時候?!?/br> “來年春暖花開……”崔乙重復(fù)著我所說的話,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語?!斑@么算起來我三人只剩下幾個月的陽壽了?!?/br> “我依字而斷,出言若有冒犯之意還望三位道士海涵。”我一邊說目光一邊落在崔乙所書的人字上,似乎是想起什么?!安贿^道長書的這個人字大有蹊蹺,雖說命由天定,不過也不一定全是……” “秦居士此話怎講?”崔乙追問。 “道長書人,二人為天,以天問壽,看起來道長測這個字向我問陽壽所剩幾多并非全意?!蔽抑钢埳洗抟覍懙娜俗掷潇o的回答?!暗篱L書此字大有向天借壽的意思?!?/br> “我三人何德何能,又豈有敢向天借壽的念頭?!贝抟覔u頭看我面無表情直言對我說。“怕是秦居士測錯了吧?!?/br> “不可能,你書人字,二人為天,再以此字問我壽命,壽只上有殘春頭,人字不全,加上我剛好就是春頭,而下面加天就是一個奏字,道長口問我壽命幾多,口中出言,加下面的寸是一個討字?!蔽以秸f越肯定,完全都忘了這是一場性命攸關(guān)的比試,完全是以相論相,把崔乙所書的人字測的徹徹底底?!凹釉谝黄鹁褪怯懽啵藶樘臁叶?,三位道長不是想像天借壽,按照此字所測,三位若是遇到天子討奏賜命,壽與天齊!” “可對?”崔乙就問了我兩個字。 “對!”我點(diǎn)頭。 對面三人忽然站起身,同時向我稽禮,態(tài)度崇敬感激,崔乙的聲音如今也變得平和。 “我三人再次謝過君王賜命之恩?!?/br> 我一愣,猛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太投入完全不知道一步一步掉到崔乙早就謀劃好的坑里,我身后的越千玲她們或許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是什么事,旁邊的聞卓已經(jīng)明白,似笑非笑的搖頭苦笑。 “想不到道家之人也有這等心機(jī),呵呵?!?/br> “你們……” “君無戲言!”我剛一出口就被崔乙打斷,到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一開始他就不讓聞卓給他測這個字,以他三人的相術(shù)又怎么算不到自己的陽壽,想必也知道遇帝君討奏賜命的辦法,現(xiàn)在我才想起之前崔甲推算出我是帝君時候的眼神,想必從那個時候開始,這三人就在謀算這一刻。 崔乙最后問我可對,我的點(diǎn)頭答對,我的意思是我測的是對的,可他問的是我賜命給他三人可對,想到這里我都不知道如今該是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前面的三人。 ☆、第十六章 萬人之上 聞卓見我這表情也忍不住苦笑,把我拉坐到蒲團(tuán)上,我一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明明是全力以赴的比試,居然會被對面三人設(shè)套,而且竟然還老老實實的自己鉆進(jìn)去。 “秦居士相術(shù)高超,果真非凡品,之前人字問壽,秦居士字字珠璣,所測結(jié)果分毫不差,我三人先行謝過帝君賜命之恩?!贝藜鬃侣曇艉芸蜌獾膶ξ艺f。 “那這事好辦了,他都給你們賜命了,來而不往非禮也,三位道長就高抬貴手,順?biāo)浦圩屛覀冞^去吧?!甭勛啃α诵Υ藜渍f。 “聞居士此言差矣,帝君賜命可不是我三人強(qiáng)迫相逼,以事論事,賜命之恩我三人已謝過,但比試未完勝負(fù)未分。”崔甲搖頭一本正經(jīng)的回答?!耙^我三人,要么贏了我們,要么就一字?jǐn)嗔?。?/br> 若是相術(shù)上輸給他三人,技不如人我無話可說,如今不明不白被謀算,我即便知道崔甲他們不可能就此就放我們過去,但還是有些無語,極其無奈的苦笑。 “不知道道長你又想測何字?” 崔甲倒是灑脫,用他手中的勾魂判官筆沾朱砂在紙上寫下一個字,極其沉穩(wěn)平靜的推到我面前,我和聞卓低頭一看,聞卓再也笑不出來,就連我也一臉難色。 好歹我也賜名給他們?nèi)?,雖然不是心甘情愿,沒指望他們投桃報李,但也不至于如此刁難,崔甲在紙上所書的依舊是一樣的字。 人。 道家有事不過三的原則,即不同之人測同類事,或同一人測不同類事時,凡用不可過三,他三人同心同命,三人實則是一人,同一人連續(xù)三次測人字,這違背了道家事不過三的原則,難怪他三人能坐鎮(zhèn)第二關(guān),以相術(shù)論輸贏,姑且不說他三人先借走魂魄的兇險,單以相術(shù)而談,他三人先機(jī)占盡。 事已至此我甚至都有些后悔當(dāng)時沒發(fā)現(xiàn)他三人的謀算,早知道是這樣的結(jié)果,就算是輸也不能白白賜命給他們?nèi)恕?/br> 我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崔甲所寫的人字,憂心忡忡的問。 “道長再書人字,不知道這一次要我測什么?” “各位居士到這里來,無法是為了過三曲九洞,登龍虎山參加玄門比試?!贝藜字钢埳系淖滞?yán)的問?!拔揖鸵匀俗?,請秦居士測今日在這鬼帝殿中花落誰誰家,輸贏在何人之手?” “就測這個?”我看看崔甲寫的字很疑惑的問。 崔甲很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等到他確定后,聞卓和我不約而同的笑了,就連對面的三人也不有些茫然,崔甲遲疑了一下問。 “秦居士可以測出來?” “我贏!” 崔甲三人相互對視一眼,見我回答的如此肯定一時也有些詫異,事實上就算他們不問我這件事,等到該我書字他們測的時候,我也會問這件事,既然他三人能算出自己陽壽,今日比賽誰輸誰贏當(dāng)然也能測算出來,崔甲居然先問了出來。 雖說崔甲所寫的依舊是人字,事不過三,可他偏偏是用人字問輸贏,而且是在我的面前,機(jī)關(guān)算盡也還是棋差一招。 “為什么秦居士如此肯定我三人會敗于你之手?”崔甲疑惑的問。 “這還不簡單,你們?nèi)硕紝懭俗?,合在一起就是眾?!甭勛康恍茌p松的回答?!澳銈兛催@眾字像什么?” “眾字就是一人踩著兩人肩膀上嘛?!币恢睕]機(jī)會說話的蕭連山憋了好久,終于插上話。 “對,就是這個意思,不過你非要在他面前以人問輸贏,呵呵?!甭勛靠戳丝次乙馕渡铋L的笑著繼續(xù)對崔甲說?!澳忝髦浪堑劬?,萬人之上,你書這個人字,合之前兩人就變成眾,這是一人踩萬人,有句話道長應(yīng)該聽過,一將功成萬骨枯。” 崔甲聽到這里眼角有一絲慌亂一閃而過,半天沒有說話。 聞卓應(yīng)該是和我一樣,也看見崔甲那細(xì)微的表情,一臉邪笑的說。 “他是帝星入命,能賜你三人壽命可想而知,天子之威莫敢仰視,試問道長你自己說,是他踩在你肩膀上的可能性大,還是三位踩在他頭上的可能性大,忘了給三位說,還真別把他逼急了,若是他狂暴起來,絕對不會介意腳下再多三位道長一副枯骨,呵呵?!?/br> 我沒聞卓那么得意,至少沒寫在臉上,不過聞卓說的倒是一點(diǎn)也不錯,我很從容淡定的對崔甲說。 “道長,以字測事,我測出來的結(jié)果和他一樣,但三位都是前輩高人,比試不結(jié)束也難確信誰輸誰贏,此字就一筆帶過,姑且等到最后再說,不知道道長意下如何,當(dāng)然,道長若是認(rèn)為我測錯,就另當(dāng)別論?!?/br> 崔甲僅僅是遲疑了瞬間,也沒過多在此字上糾結(jié),或許也意識到此字在我面前問勝敗,單從字面上看輸贏一目了然,不過看他表情未必會相信和接受這個結(jié)果,我連臺階都給他搭好,崔甲沒道理再過于在此字上花時間。 “秦居士說的有理,比試未完勝負(fù)難分,這一圈下來,我三人能和秦居士不分高下,秦居士的相術(shù)果然出類拔萃,現(xiàn)在還是請秦居士書字,由我三人來測?!?/br> 在知道這個結(jié)果后,我反而放松了很多,正想著讓對面三人幫我測什么,身后的越千玲忽然坐到我身邊。 “雁回哥,我想知道我媽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既然已經(jīng)知道越雷霆身在龍虎山,他既然沒在古嘯天手里,那嵐清又在何處,我在紙上寫下一個嵐字,送到對面三人面前。 “我還是尋人,這嵐字是我一位長輩的姓,也失散很久,就以此字問人在何處?” 崔乙一看我書的嵐字,沒有絲毫思索,脫口而出。 “若是尋人,秦居士倒是不必大費(fèi)周章,此人已在龍虎山上?!?/br> “我媽在龍虎山?!”越千玲從蒲團(tuán)上站起來,吃驚的問。 “嵐字上山下風(fēng),所謂所謂山下有風(fēng),不期而遇,風(fēng)遇山而上,秦居士在龍虎山以嵐字問事尋人,結(jié)果一目了然,此人已在山上?!贝抟倚赜谐芍竦幕卮稹?/br> 越雷霆也在龍虎山,嵐清也在龍虎山。 這兩人明明應(yīng)該是在古嘯天的手中,怎么都到了龍虎山,之前從霍謙口中得知,秋諾一直想方設(shè)法在找越雷霆,想從他口中打探出那批秦俑的下落,如今魏雍和秋諾都會到龍虎山拿玉圭,越雷霆和嵐清就算是從古嘯天手中逃脫,也沒有必要自投羅網(wǎng)往秋諾手中送的道理。 越雷霆和嵐清上龍虎山到底是為了什么? “請問道長,此人現(xiàn)在可安好?”越千玲沒我想的那么多,她只關(guān)心的是,這么久沒見到嵐清,還是否安然無恙。 “居士大可放心,嵐字尋人是大吉之字,上山為艮,下風(fēng)為巽,這個嵐字上艮下巽,剛好是周易八卦中第十八卦,山風(fēng)蠱卦,卦辭是元亨,利涉大川,是大吉大利是相?!贝抟尹c(diǎn)頭極其肯定的回答?!八鶎ぶ硕ㄆ狡桨舶??!?/br> 越千玲聽崔乙這么一說,抿著嘴唇欣喜的笑起來,旁邊的顧安琪拿出嵐清送她的文王銅錢也高興的說。 “嵐姨宅心仁厚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嵐姨在龍虎山,只要我們能上去,就能再見到她了?!?/br> “是啊,千玲,你也別太擔(dān)心了,現(xiàn)在可好,霆哥和嵐姨都在龍虎山,早晚你會和他們團(tuán)聚的。”蕭連山寬慰的對越千玲說。 聞卓和葉輕語不明白中間的緣由,葉輕語也對越千玲點(diǎn)頭鼓氣,聞卓的目光落在我臉上,聽到這個結(jié)果我應(yīng)該高興才對,可越雷霆和嵐清在龍虎山的原因我始終是想不通,能再見到他們固然是好事,可自從在清風(fēng)庵偏殿見到那副畫像后,我隱約感覺這事或許沒我們想的那么簡單。 崔乙見我沒再繼續(xù)問下去,很威嚴(yán)平和的打斷我的思緒。 “之前秦居士一字,我三人測三字,似有不公,居士賜命之恩雖不能認(rèn)輸相報,不妨秦居士讓我三人連測三字,再輪到我三人向秦居士討教。” 雖然之前被崔乙謀算,不過聽他言語倒是中肯,我剛想說什么,忽然旁邊的聞卓接過話。 “你們還算有點(diǎn)前輩的樣子,是不是我們誰問你們都行?” “秦居士既然敢一字?jǐn)嗔?,我三人又有何不敢測,各位居然誰書字都可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