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節(jié)
九天神雷隨之而落劈在羋子棲頭頂,纏繞在她身體上的魔氣頓時散去,羋子棲被魔性污染的雙眼漸漸明媚,那是我熟悉的眼睛。 “千玲。”我沖上前,捧著她的臉,痛的心膽皆裂。 “雁回,動手啊,我堅持不了多久?!痹角Я嵊脩┣蟮穆曇魧ξ艺f?!叭粽媸撬廾驮谶@里徹底了斷吧。” 我抱著越千玲仰頭痛哭,被克制的魔性又開始蠢蠢欲動,我做不到,天子劍穿透她的七竅玲瓏心,我可以終結(jié)宿命,可是越千玲也會隨著七竅玲瓏心一樣灰飛煙滅,我再也見不到她。 “雁回,答應(yīng)我,每年今日來這里陪我坐坐,千玲于愿足矣?!?/br> 我心痛的說不出話來,慢慢抬起手,在她耳邊反復重復著一句話,我在鬼市等你,不管等多久,我會一直等下去,記住,我手邊永遠放著那面銅鏡。 越千玲在我懷中笑著流下淚,浸透我胸口溫暖而潮濕,讓我想起幾年前在花水灣古嘯天的比試完后,我曾和她去看煙火,她說是對我的獎勵,那天我們安靜的坐在湖邊,她的頭也像現(xiàn)在這樣埋在我的胸口,柔軟的身體,貼的很近,我輕輕的撫摩著她的頭發(fā),很熟悉的感覺。 那晚的煙火在在黑暗的夜空中竟相綻放,拖曳著火焰的花朵,隨著綻放的光芒,一起伴隨飄灑的雪花散落下來,半空中隱隱漂浮著薄薄的煙霧,仿佛心中緩緩升起的淡淡惆悵,歲月中渴求的絢爛,就這樣瞬間如飄零的花朵般失落。 煙花雖然絢麗卻偏偏如此短暫,閃亮后迅即回到黑暗…… 越千玲已經(jīng)在我懷中安靜的睡去,生命如同美麗而絢爛的煙花,明知綻放后只是瞬息的斑斕絢麗,卻無法抗拒它的美麗,尖銳的斷刃沒入在越千玲的胸口,暗紅的血已經(jīng)染紅了她胸前一大片,像浸入宣紙的墨汁肆意的擴散宛如一朵凋零的花,鮮血染滿我的手,溫暖而潮濕,我虛弱的緊緊抱住越千玲,心的碎片象流水一樣融化開,有些凌亂。 我久久的抱著她,甚至試圖用體溫來溫暖她在我懷中冰涼的身體,是蕭連山把我拉開,我固執(zhí)的甩開他的手,顧安琪倒在蕭連山懷中撕心裂肺的哭,我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在刺入越千玲心的那刻,我的心也隨之而死。 我把越千玲抱到祭宮里面的棺槨中,我仔細的幫他清理著凌亂的長發(fā),還有褶皺的衣衫,她看上去如同在安睡,關(guān)上棺槨的那刻我相信我的心也被關(guān)在里面。 “聞卓……”葉輕語看著那騎在黑麒麟上的神將,有些陌生的喊著名字?!笆悄銌幔柯勛??” 那是聞卓,不過我知道,已經(jīng)不是葉輕語認識的聞卓,神將騎在黑麒麟上,他和葉輕語不過幾步的距離,可那卻是永遠無法靠近的鴻溝。 “吾乃九天應(yīng)元雷聲普化天尊,汝所念之人已化凡塵,人界禍亂四起,本尊代天巡狩平亂世之劫,功德圓滿歸九天,汝有人宗之命,忘早斷塵世之擾,參悟大道?!鄙駥⑼缹@里的人和事沒有半點留戀,說完化身而去。 “聞卓……”葉輕語凄然的在后面叫喊著名字,卻沒換來半句回應(yīng)。 葉輕語茫然失神的看著物是人非的祭宮,慢慢站起身從地上拾起雷影,一個人向外面走去。 “輕語回龍虎山受天師之職,他既然重歸神尊之位,輕語對塵世已無眷戀,一心向道在此斷了紅塵凡事,各位珍重?!?/br> 又是一個離我而去的人,萬世孤清!我靠著越千玲的棺槨慘然一笑,到最后我終究是什么也沒改變,我看向蕭連山. “把龍角號給我?!蔽夷抗饪斩吹恼f。 蕭連山把龍角號送到我手里,我放在地上,運起法力當著蕭連山的面重重一掌擊碎。 “帶安琪走,過一世安平的日子,世間林林總總都和你無關(guān),記住,你是蕭連山,你不再是什么可統(tǒng)御陰兵的大元帥,做一個普通人吧,忘了我,就當從來沒見過我?!?/br> “哥?!”蕭連山震驚的看著我。 “走!”我決絕的指著門口,沒有給蕭連山留下半點余地。 蕭連山頓時痛哭,他從來沒見過我這樣決絕的趕他走,顧安琪知道我的意思,拉著蕭連山往外走,我看著他們消失在門口,整個祭宮又恢復了安靜,我一個人黯然陪著越千玲,就這樣久久的坐著。 結(jié)束了,原來真正的結(jié)束其實是我萬世孤清的開始。 …… 很多年后,很多年,具體多少年,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似乎已經(jīng)開始習慣忘記時間,因為對于一個沒有時間約束的人來說,根本沒有時間存在的意義。 是什么時候開始學會喝酒的,我也不記得了,似乎只有在迷醉中我能忘記很多事,我坐在碼頭的臺階上,蓬松凌亂的頭發(fā),很久沒換洗的衣服,我又回到最開始的地方,我靠幫人挑重物來換取每天的口糧,除此之外我別無他求,每天就這樣渾渾噩噩的過著,從我身邊路過的人都有鄙視的眼光看著我這個渾身酒氣頹廢骯臟的苦力,可是我卻很坦然,這樣的日子簡單,什么也不用去想。 很少有找一個宿醉的人挑東西,所以光顧我的人很少,我每天有大部分時間就慵懶的坐在陰涼的地方,一眼醉意的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這家店主厚道,從來不趕我走,他家店面的櫥窗里放著電視,里面放的什么我基本不記得。 “去花臺巷多少錢?”對面的女人指著一大堆行李問我,難道今天會這么早有生意。 “十塊?!?/br> “搞錯沒得哦,幾步路就要十塊錢,五塊去不去。”女人濃重的方言讓她極有喜感,我無所謂的點頭。 去拿行李的時候,聽見櫥窗里電視播放的新聞。 ……乾陵今日被開啟,在完善的文物保存技術(shù)和科學的挖掘整理中,這座沉睡上千年的陵墓終于重見天日,據(jù)考古學家稱,這才對乾陵的發(fā)掘有重大發(fā)現(xiàn),在主墓室中找到武則天和上官婉兒的棺槨,令人震驚的是,一代女皇武則天和才女上官婉兒的遺體保存相當完好,如同安睡栩栩如生,至于上官婉兒怎么會出現(xiàn)在乾陵和武則天一同下葬乾陵,考古專家正在研究…… 我慢慢放下手中的行李,回頭看了一眼櫥窗里的電視,畫面中我再次看見武則天和上官婉兒,我重新坐回去,拿出酒壺仰頭喝了幾口,女人的催促最后變成咒罵,我沒有理她,攤開手心一粒晶瑩剔透的魂精。 我把酒壺里的酒對著電視倒在地上,算是一種祭奠,是我?guī)退齻兘Y(jié)束了長生不老的煎熬,記憶中她們就在我面前安詳?shù)乃?,再也沒醒過來,可我卻不知道,誰能讓我也能好好睡一覺。 周而復始的日子,我漸漸開始變的麻木,習慣了別人的冷漠和白眼,事實上我什么都不在乎,店主去世了,挺好一個人,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也才五十多歲,走的時候享壽六十八,店面給轉(zhuǎn)讓出去,新來的店主不喜歡我在門口,其實不用他趕我走,我也會還地方,因為周圍的人都開始驚訝的發(fā)現(xiàn),我這個骯臟的酒鬼容貌從來沒變過。 我在店面插了三支香,算是感謝老店主這些年的寬厚,我總是這樣不停換著地方,離開碼頭后我去了申城,我總是喜歡在那些曾經(jīng)留下過回憶的地方呆著,這樣我才能在迷醉中提醒自己不用忘了我是誰。 這城市已經(jīng)變的繁華,我見證了歲月的變遷,前面的男人催促我快點,我買了一輛車,這樣給人拉貨會方便,真不知道現(xiàn)在的人為什么會這么急切,不知道他們?nèi)绱舜颐Φ淖分鹈?,到最后又能剩下什么?/br> 哐當。 我的面包車撞在前面的車尾,應(yīng)該是很貴重的車,從車里下來的人兇神惡煞,一把將我從座位上拖下來,他們用盛氣凌人的眼光看著我,抓著我衣領(lǐng)讓我看撞毀的部位。 我一直側(cè)頭看著遠處的廣告牌,巨大的三角廣告牌上昨天還是五顏六色包羅萬象的畫面和文字,我從來沒在意過,可如今,不光是眼前這一座廣告牌,我放眼望去只要我能看見的地方,所有的廣告位上的文字都是同一句話。 我聽見旁邊有看熱鬧的人在議論,秦皇集團真是有錢,各大城市的廣告位一夜之間全包了,就留下一句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拉我衣領(lǐng)的人見我一直看著遠處,開始動手打我,臉上、身上還有后背,他們的拳頭雨點般落下,在他們眼中我是弱智,他們在用這種方式宣示他們的強大。 我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任憑他們恣意的毆打,我以為我真的麻木了,原來不是,我捂著嘴開始哭,很多年了,記得從祭宮后我再沒哭過,我不想讓自己哭出聲,我拼命抓扯著自己頭發(fā),像一個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放聲痛哭,落在那些毆打我的人眼中,我是懦弱的廢物,他們變本加厲的發(fā)泄著不滿。 我無法控制的痛呼之欲出,大喊一聲重重一拳砸在地上,平整的公路斷裂成兩截,所有圍觀的人都驚恐的四處逃竄,剛才毆打我的人面面相覷嚇的不敢動彈。 我抱著頭蹲在地上,我現(xiàn)在只想找一個人說話,什么人都可以,我抬頭看著他們,抹著滿臉淚水。 “我兄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