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成舟一拍手掌恍然大悟。被小鬼這一問，他明白了剛才一路上為什么有好多人偷看他的原因。可能在他們眼中看來，那時候的他看起來好像一直在和空氣說話吧。

    嗚……九成九被別人當(dāng)神經(jīng)病看了。

    “喂，我在問你話……爸爸，我想吃烤玉米棒?！毙『⑸ひ粢晦D(zhuǎn)，由兇狠一下變到稚嫩撒嬌的糯軟童音。

    被小鬼突然發(fā)出的嗲嗲的聲音嚇住，就在成舟猜測這小鬼到底又在想什么鬼點子時，他看到了秀明一行人正朝他們走來。

    怪不得呢……

    在和秀明他們打招呼時，成舟的眼角余光掃到小毛頭跑到神樹旁歪頭看著神樹好像在對它說些什么。

    小孩童稚的神情粉可愛。

    坐在神樹周圍的游人皆都滿臉含笑看著這個可愛的小不點。

    然后，那個小不點突然提起了他的小蹄子……

    作者有話要說：

    ☆、16

    不好！成舟在心中大叫。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個臭小鬼已經(jīng)當(dāng)著所有對他微微笑的大爺大媽叔叔阿姨哥哥jiejie面，對著神樹的樹干就狠狠踹了兩腳！這還不夠，他還干脆爬到穩(wěn)固神樹樹身的石塊上，伸手去撕扯神樹的枝葉。

    游人和秀明他們何止側(cè)目，簡直就是目瞪口呆。

    一滴冷汗順著成爸爸的額角流下。

    不小心成為小鬼爹的成舟開始在心中揣測在j國破壞當(dāng)?shù)貙氋F文物要被罰多少款額。

    當(dāng)數(shù)字飆升到五位數(shù)后，成大哥立即發(fā)瘋似地沖向了搞破壞搞得不亦樂乎的小惡魔。

    “你在干什么？還不給我住手！”可憐的成舟在眾目睽睽下不得不發(fā)揮一個做父親的職責(zé)，沖過去強行抱下使壞的小鬼。

    小鬼斜眼看他，不明白這笨蛋怎么會在這時候喊出世界通用語。

    成舟怒瞪他。他喊出通用語只是不想讓人以為這不懂規(guī)矩的小鬼是華夏人的孩子。

    不等小鬼叫鬧，成舟立刻壓低聲音在他耳邊吼道：“我?guī)闳コ钥居衩?！你想吃什么都行！?/br>
    小孩正準(zhǔn)備叫鬧的嘴巴立刻閉上，還彎出了一個可愛的弧度。

    趁神社管理人員還沒有趕過來，在眾人譴責(zé)的目光下，成舟抱著小鬼倉皇而逃。

    身后秀明他們也跟了過來。

    抱著小孩離開神樹大約百米遠，成舟隱隱約約聽到似乎有誰在向他說謝謝。

    謝謝您……陰陽師大人……謝謝您……

    聲音漸漸消失于風(fēng)中，直到他再也聽不見一個單音。

    是那位老人。雖然不明白他為什么謝自己，至少他明白這位老人并非千代子那樣的惡鬼。

    對了，那天在纜車上他昏倒之前，除了千代子以外，似乎也有誰對他說了什么。

    說了什么呢？是誰對他說的？記憶就像斷線的風(fēng)箏，明知道它就在那兒，卻總是無法聯(lián)系上。

    哼！為了看熱鬧，逃掉一個點心……真不劃算！耳朵豎起、趴在成舟肩頭的小毛頭對著遠處的神樹做了個砍頭的手勢。

    要不是看在那天你算是幫了個小忙的份上，早就一把火燒了你！

    “叮當(dāng)！”御獄神社社主慢慢地、慢慢地彎下/身，伸出顫抖的手撿起掉在地上的銅鈴。

    “社主？”站在他身邊的年輕人擔(dān)心地看向他，不明白社主大人為什么忽然從神社中走出，也不明白他為什么下階梯下到一半就不動了。

    “谷崎君，你去請狄原歐巴桑來，就說我在神社等她，有很重要的事情相商。”

    回到醫(yī)院，偷跑出院的成舟不用說自然受到護士的責(zé)怪。主治醫(yī)生在確定他的身體除了虛弱沒有其他狀況出現(xiàn)后，決定再讓他留院觀察一天就讓他出院。

    成舟趁機提出檢查眼睛和腦部的要求，醫(yī)院方因為有人出錢，沒有多問就給他安排了一個非常周到且細致的檢查。

    也不知道小孩到底是真的關(guān)心自己的爸爸，還是沒有地方可去。不但白天到醫(yī)院來探望成舟，晚上也不肯離開病床一步。誰要是敢強行抱他離去，他就哭得整個醫(yī)院都不得安寧。

    結(jié)果醫(yī)生沒法，只得在成舟病床前又設(shè)置了一張床讓小孩留宿?？尚『s有床不睡，每天晚上非要和他爸?jǐn)D在一起。

    這個……說真的，成舟還真有點感動。

    小孩的身體又軟又嫩，緊緊抱住他呼呼大睡的時候就像個小考啦熊，那份信任和親密，竟然讓他這個未婚男生出了“有子萬事足”的可怕想法。

    成舟摸摸小孩的腦袋瓜兒，忍不住在他后腦門上屈指輕輕敲了一下。

    唉，如果這小鬼醒著的時候和他睡著時一樣可愛就好了。

    小孩抱著蘋果回頭瞪他。

    成舟伸手捏他的臉蛋。

    小孩“啪”的一下打下他的手掌，屁股一轉(zhuǎn)，換了個方向?qū)χ?/br>
    成舟瞅著這個完全沒把他這個便宜老爸放在眼里的小毛頭，看他坐在床上一個接一個地幫他消滅別人送來的水果，不由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這小家伙，自從他進醫(yī)院后，他就好像一天賽過一天的精神，難道是不要錢的水果點心吃多的緣故？

    “咚咚。”房門被人敲響。

    誰？是秀明么？

    成舟和小孩一起看向被推開的房門。剛才秀明去給他辦出院手續(xù)了。

    “您好，打攪了，我是川居春香，川居和彥的妻子。您還記得我嗎？你來拜祭婆婆的時候，我們見過一面。聽說您病了，我又正好經(jīng)過這邊，所以……”

    站在門外手拎禮品盒的是一位身穿素色套裝、長發(fā)及肩的典雅女子。

    成舟當(dāng)然記得她。在那天的葬禮上，這位女子的美貌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很少見到已婚女子也會如此巧妙地裝扮自己，他一向認(rèn)為婚后也懂得裝扮自己的女性一定是很聰明的那種女人。

    又聰明、又美麗、又有票票，這樣的女子恐怕很難讓人忘記。

    “你好，我是成舟。給你添麻煩了?！彪m然不明白這位美麗的女子為何巴巴跑來探望她丈夫的一個同事，但成舟仍舊微笑著，指指床頭的椅子作出了邀請的姿勢。

    小孩看成舟突然換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優(yōu)雅、成熟，裝得像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某晒δ惺?，立刻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寒暄過后，場面一下冷清下來。

    成舟以為川居春香會立刻開口告辭離去，沒想到等了一分鐘仍舊不見她有離去的意思。這讓他在心中不禁泛起了小嘀咕。

    恐怕此女所來的目的不是單純地探望丈夫同事那么簡單。不曉得她是跑來罵我那天不該破壞葬禮氣氛，還是她……某人開始忍不住胡思亂想。

    一看男人的眼神就知道這家伙又在往偏的、根本不可能的地方想，小孩特鄙視地斜了他一眼，隨即擺出一個甜甜的天真笑臉看向埋頭不語的川居春香。

    “漂亮阿姨，你是不是也看到那個歐巴桑的幽靈了呀？爸爸回來都嚇得不敢一個人上廁所?！?/br>
    胡扯！這臭小子！誰說我不敢一個人上廁所了？我是看你人小怕你掉茅坑里才會帶你一起去。

    成舟正想開口辯駁這大大損害他男子漢形象的發(fā)言，那邊一直低著頭的川居春香卻在此時打破了沉默。

    “不，我沒有看到……我、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看到。自從婆婆去世以后，家里就老是發(fā)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尤其是在老屋。也許只是我多心，我一直以為那些是自己的幻覺，是疲累造成的。

    醫(yī)生也跟我說，我因為剛結(jié)婚還不太適應(yīng)夫妻生活，加上婆婆又剛?cè)ナ?，而且又是以那種不名譽的方式離去，這些事情導(dǎo)致我的壓力非常大，所以才會有些幻覺、幻聽發(fā)生。

    我也一直想這樣相信，一直在欺騙自己，直到成先生你那天……”春香澀澀的一笑，重新陷入沉默。

    聽小毛頭跟他翻譯后，成舟忍不住滴汗，想起那天他就糗得要命。

    過了好一會兒，春香又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傾訴一般，喃喃道：“家里真的發(fā)生了很多好奇怪的事情，不管我把暖房開得多高，房間里依然冷的跟冰窟一樣。家中明明沒有人，我卻老是覺得有誰在看著我，還有……一股怎么也消不掉的燈油味。我也想相信醫(yī)生的話，把這些全部當(dāng)作錯覺，可當(dāng)我看到……”

    “成舟，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明天你就可以出院。”病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探進身來，是秀明。

    “是你？”秀明看見完全出乎意料的人物在病房里出現(xiàn)，頓時露出了異常吃驚的表情。

    “你好，啊……我是聽和彥說成先生生病了，又正好經(jīng)過這里，所以順便上來看看?！贝ň哟合泔@然沒有料到秀明會在此時闖進來，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你是不是有事要找成先生，那么我不打擾你們了，你們忙吧。我正好也要走了?！贝合阏酒鹕硐虺芍劬狭艘还?，立刻轉(zhuǎn)身向病房外走去。

    “等等！你剛才話還沒有……”成舟急切地想聽下文。

    “成先生，我剛才想說請你好好休養(yǎng)身體，祝你在j國過的愉快，再見。”春香轉(zhuǎn)回身，看著成舟的眼睛這樣回答道。

    成舟也不是笨蛋，心想川居春香大概有些事情不想讓和丈夫很親密的秀明知道，當(dāng)即也了然地微笑道：“謝謝你的關(guān)心。也請你路上小心?！?/br>
    川居春香對站在病房門口的秀明道了聲失禮，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秀明一直目送川居春香的背影消失不見，才回過頭走進病房。

    “沒想到春香會來看你，她平時可是不太喜歡與和彥的同事相處。你知道，她的家境讓她不習(xí)慣和我們這樣的普通人相處?！?/br>
    聽到一向溫柔、待人厚道的秀明竟說出這樣一句深帶諷刺的評語，讓成舟感到相當(dāng)不自然。

    成舟掩飾地笑笑，隨口應(yīng)道：“是啊，我也沒想到她會來。她一走進來，整個病房都亮堂了很多呢。”

    “哈哈?！?/br>
    兩個大人為了一句根本不好笑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笑完，感覺氣氛輕松多了，秀明這才接著剛才進來時的話頭把話說完。

    “出院手續(xù)我已經(jīng)替你辦好，不過因為會議行程比原計劃拖延了兩三天，公司讓我代替和彥做出具體安排，今晚我得去找他商量，可能要花不少時間，所以明天可能沒辦法接你出院，不過你放心，到時我會另外安排人來接你。時間不早，我還要趕回山樂莊安排一些事情，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br>
    一段話，讓成舟覺得秀明又恢復(fù)到原來負責(zé)又體貼的秀明。

    剛才那個出言諷刺川居春香的秀明，也許只是單純地討厭那個女人。也許那個叫/春香的女人并不像她表面看起來的那么……明理？

    心念一轉(zhuǎn)，成舟想起了那個憋在他心中已經(jīng)很久的問題。

    “秀明，”老是憋著也難受，看現(xiàn)在氣氛還好，成舟決定把這個問題問出去：“那天晚上你是不是追著川居和彥出去的？”

    秀明帶著歉意笑容的臉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做出了反應(yīng)：“哪天晚上？對不起，成舟，我真的得走了，否則就趕不上末班巴士。再見，有什么問題我們下次聊?！?/br>
    話一說完，秀明立刻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了病房。

    留下成舟對歪頭看他的小毛頭無奈地聳了聳肩。

    秀明離去不久，天很快變黑。

    成舟害怕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吃過晚飯也沒敢在醫(yī)院里亂轉(zhuǎn)，沖了澡就蒙頭大睡。

    倒是小毛頭到了晚上似乎更精神，天一黑就跑得無影無蹤，成舟知道他肯定會回來，所以也不怎么擔(dān)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他似乎感覺有誰走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