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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尹端茶的動作停頓住,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哦?” 沈捕快看了看沈嘉嘉,沈嘉嘉解釋道:“此案表面上看是錢大殺死了錢御史,然后將錢御史偽裝成自殺。丫鬟荷香作為本案的知情者或者共犯,被錢大或馬氏滅口?!?/br> 府尹點頭道:“是這樣?!?/br> “實際上,如果錢大的說的是真的——他那晚確實在與荷香私會、以及他的荷包早些天就丟了——那么這個案子還有另一個可能。有人偷了錢大的荷包帶在自己身上,目的是在殺害錢御史時,留下這個荷包作為證據(jù)。就算錢御史當時沒有抓住荷包,兇手也可以用其他辦法把這個證據(jù)留在現(xiàn)場。甚至,現(xiàn)場的那片海棠葉子,也很可能是兇手留給我們的線索,目的是讓我們縮小嫌疑人的范圍,早日查到錢大與荷香?!?/br> “那荷香留下的信件呢?也是兇手偽造的?小丫頭,你可知,人的筆跡就算能模仿,寫字的心境卻是模仿不了。荷香那封留書,筆畫多有不穩(wěn),說明寫信的人慌張害怕,這是偽造不了的?!?/br> 沈嘉嘉笑笑道:“府君誤會了。我也認為荷香的留書是真的,然而這封信也恰恰是兇手希望我們看到的。如果我沒猜錯,就算馬氏與錢大不認罪,所有這些證據(jù)加起來,也足以給他們定罪了?!?/br> 府尹沒有否認這點,只是搖頭道:“你說這么多,全是憑空猜測,可有切實證據(jù)?” “有的,府君請看?!鄙蚣渭握f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用手帕包裹的東西。 府尹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她把手帕打開后,里頭竟然又是一方手帕。他心知這小丫頭不可能故意用兩方手帕戲弄他,此中不知有什么蹊蹺,于是將手帕接來,仔仔細細地看。 一看之下發(fā)現(xiàn),里頭那手帕上掛著些小小的顆粒,細白如沙,晶瑩剔透,看著倒有點像上品精鹽。 “這是鹽?” “不,這是硝石。” “硝石?” “正是,”沈嘉嘉點頭道,“我已找衙門外賣冰飲的老丈驗證過,府君若是不信,找他過來問問便知?!?/br> 什么硝石冰飲老丈,府尹聽得一頭霧水,撫了撫額說道,“不急找他,你且仔細說來,到底怎么回事。” 沈嘉嘉指著手帕道:“這硝石乃是制冰的原料,夏天大街小巷有許多推車賣冰飲的,有涼茶,果飲,酸梅汁,不知府君可曾見過。” “見過,味道不錯……額,你說?!?/br> “賣冰飲的人都知道,將硝石投入水中,便可使水結(jié)冰?!?/br> “嗯,可這與本案有何關(guān)聯(lián)?” “府君可知,這硝石我是從何處得到?” “何處?” “正是錢御史的書房里,窗前有一口荷花缸。那荷花缸里被人投了硝石,導(dǎo)致一夜之間荷葉齊齊凍死了。這帕子便是浸了缸里的水,晾曬一天所得。我和爹爹因為沒什么把握,又怕打草驚蛇,所以現(xiàn)在確認了才來同府君稟報?!?/br> 府尹不自覺地坐直身體,問道:“這是兇手干的?目的是什么?” “鄭仵作是京城知名的仵作,人人都知道他判定死亡時間十分準確。我曾經(jīng)請教過鄭仵作,他推算死亡時間的根據(jù)之一就是天氣。倘若天氣熱,尸溫就降得慢,天氣冷,尸溫就降得快。錢御史的書房很小,兇手用硝石將那一缸水變成一缸冰,使得書房內(nèi)很快變冷,加速了尸溫的下降,第二天官府發(fā)現(xiàn)尸體時,冰已經(jīng)化完了,書房又恢復(fù)了正常。鄭仵作并不知有這一缸冰的影響,所以推斷出的死亡時間,與錢御史實際的死亡時間有出入?!鄙蚣渭巫詈罂偨Y(jié)道,“兇手針對錢大,偽造了死亡時間與現(xiàn)場證據(jù),并且假的證據(jù)有真實的來源,這是一起堪稱完美的陷害。荷香也是被滅口的,因為她當時確實與錢大在私會,她是唯一可以給錢大作證的人?!?/br> 府尹聽完久久沒回過神。倘若沈三娘的猜測為真,那么這幕后兇手的心思是何等的深沉歹毒!倘若是假……那么荷花缸里為什么會有硝石? 府尹沉思片刻,說道:“沈三娘,非是我不信你,只是此事干系不小,我須得再派人前去查清楚。你放心,本府會讓人看住了錢家上下,不會打草驚蛇?!?/br> “府君所言甚是妥當?!?/br> “依你之見,倘若兇手真的另有其人,那么會是誰?” “我不知道?!?/br> “……”府尹有些無語,猜都不猜一個嗎? 沈嘉嘉笑道:“我雖不知道,但是有一個人,該是知道的。” …… 從府衙里出來,沈捕快還有事要忙,讓沈嘉嘉自己回家,又叮囑她不要亂跑,仿佛她還是個三歲幼童。 沈嘉嘉答應(yīng)完了爹爹,轉(zhuǎn)頭就去衙門外的街市閑逛,買了些吃的玩的,又買了支堆紗頭花簪在發(fā)間,然后笑著問肩上的乘風(fēng):“好看嗎?” 乘風(fēng)也不理她。 沈嘉嘉沒在意,繼續(xù)逛街,走出去好長一段路,她在一個書攤前翻翻揀揀時,聽到耳邊乘風(fēng)小聲說:“好看?!?/br> 第13章 一個字據(jù) 且說府尹著人去錢府仔細勘驗了那缸荷花,回來又喚了鄭仵作詢問,這樣是否真的能夠達成目的。鄭仵作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手法,聽罷沉思道:“倒也并非絕無可能,只是兇手須得對仵作行足夠了解?!?/br> 府尹心想,看來,此事多半被那沈三娘料中了。那女孩小小年紀竟有這樣玲瓏機敏的心思,還真是難得。也不知她所猜測的知情者為何人,少不得又要把她請來府衙詳細商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