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嗯,小姐,他要怎么辦啊?”香香扯了扯云裳的袖子,訕訕的指了指那邊的那個男人。云裳想也不想,遇見這個人就是個麻煩,“給他點(diǎn)錢,讓他走就是了?!?/br> 香香翻遍全身上下,終于掏出來一錠銀子走到那邊樹下,遞給那男人,“我家小姐說了,這銀子給你,讓你走?!?/br> 那男人也不推辭,接過來銀子放在手里掂了掂,似乎對這銀子的重量很滿意,放到自己的懷里,笑了下,“小姐讓奴走到哪兒去?” 云裳最聽不得一個大男人當(dāng)著自己的面兒“奴”來“奴”去,甩了甩手,根本不理他就往回家的方向走,香香還是比較富有同情心的一個人,瞧著云裳走遠(yuǎn)了,這才低聲說,“你這個人真奇怪,當(dāng)然是你走你的陽關(guān)道,我過我的獨(dú)木橋啦,不然,我還要把你帶回相府里去啊?” 云裳隱約聽見香香提到自己的住址,忍不住皺眉,心里暗想這妮子未免說的多了些。 事情或許到此就已經(jīng)為止,是夜,主仆二人回家并沒有太晚,云鈺派了雅墨給她們送來了一鍋好燙,三個好菜,云裳和香香大吃一頓,美美的睡了。 第二天早晨,天才亮沒多久,云裳和文先生正坐在書房里討論一本兵書,卻是很默契的誰也沒有提起昨天的尷尬。 她昨天沒有辦法回答文先生的問題。云裳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對著這個陌生男人解釋自己的來歷,也就沒有辦法解釋自己能夠認(rèn)得那些簡體字的緣由,索性,文先生并不是一個認(rèn)死理的人,見她久久不能回答,便提出來要她種花的這個辦法。 “種夠了七七四十九棵太陽葵花,這問題你不答也可以?!蔽南壬菚菏沁@么說的。 云裳也就這么乖乖的照做了。 于是一切,雨過天晴了。 這一切的平靜,卻被一陣聒噪攪亂。 香香打開傾芙園的大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云鈺的那張黑得不行的臉。大感驚訝,“四爺,您這是怎么啦?” 云鈺也不答話,“叫云裳出來,有人找她。”香香分明聽見那最后的四個字,說的有點(diǎn)咬牙切齒。 云裳聽見動靜,已經(jīng)和文先生一起從屋子里走了出來,見到是云鈺展露一個笑容,“四哥,你今天怎么這樣早?” 云鈺瞧著她,搖了搖頭,什么也沒說,直接讓開了身子,亮出后面的那個人來。云裳這一見,卻也沒了半絲兒的笑模樣,乜呆呆的傻了。 云鈺的身后,站著一個穿著尚算干凈整潔的人,但見他鳳目斜調(diào),唇紅似嫣,一張面皮細(xì)嫩的比大姑娘還水靈靈幾分,眉眼間轉(zhuǎn)動的更是說不出的嫵媚妖嬈,極盡風(fēng)流。 看到云裳望著自己的眸子里帶著一絲的驚訝,這人嫣然一笑,媚態(tài)橫生,抬手捻起一縷自己的頭發(fā),“我還以為你不會見我?!?/br> 云裳渾身又是一層雞皮疙瘩,這個人……說的這句話……聽起來……很詭異! “我該見你么?”云裳挑眉。 那人又是一笑,卻有些促狹,“我只是去陪著劉老爺喝了兩回酒,你便生了氣,再也不來看我,如今我來找你,你見我不見?” 這類似怨婦似的眼神兒和聲音恰到好處的讓云鈺的劍眉抖了幾抖。 云裳環(huán)抱雙肩,看他,“你和什么老爺喝酒是你的事,我不認(rèn)識你,為什么要生氣?” 那男人似乎又笑了起來,媚眼橫陳道,“你說不認(rèn)識我?” 云裳心在腦子里滿腦子都是“蹊蹺”這兩個字。反盯著他,不說話。 可惜……每一個心智成熟的小姐的身邊總是會有一個二百五的丫頭。香香不負(fù)眾望的第一個喊了一聲,“??!小姐,這不是攬翠樓的那個蓮官兒嗎?咱們昨天還見過他的??!” 云裳眼前一黑,啥時間腦子里涌上來第二個念頭,“大事去矣?!?/br> 這句話不偏不倚正落在隨后跟進(jìn)來的二夫人的耳朵里,樓云霓呵呵冷笑了一聲,丟開扶著二夫人的手,緊走上前幾步,“小妹,你還真出息,回來了沒幾天,就和這種不三不四的男人混在一起了。” 云裳臉色不變的看著那些個聞訊趕來的二夫人的爪牙們。眼波流轉(zhuǎn)之間,倒是讓四周的人都安靜了下來。 她孤身一人,站在書房的門口,她的對面是如狼似虎的二夫人極其爪牙,中間是挑起事端的戲子蓮準(zhǔn)和大嘴巴香香,以及尷尬不已的云鈺和文先生。 蓮準(zhǔn)聽云霓說完,粲然一笑,對著云裳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你現(xiàn)在可不能把我再拒之門外了。云裳小美人兒,我住在哪里?” 第三十七章 隱隱欲托付 “云裳小美人兒,我住在哪里好?。俊蹦敲滥凶游kU(xiǎn)的挑起了一端的眉梢,那身邊的一群人壓根沒能入得了他的眼,他的眼中似乎只有面前那么一個清秀端麗的女子。那一雙墨黑的眼眸里似乎有著一團(tuán)濃的化不開的溫柔。 云裳定定的看著他,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渾身上下散發(fā)著如同野獸一樣的氣息,仿佛是來自非洲大草原的豹子,全身都有一股危險(xiǎn)的味道。云裳腦子里微微一轉(zhuǎn),卻壓根想不通為什么這個人要突然的靠近自己。 他的意圖到底何在? 云裳這邊不說話,那邊卻聽見二夫人冷冷的開口說道,“云裳?!?/br> 她再不想抬頭也是不行,迎著她們的面走過去,“二夫人?!鳖^稍微向右偏了偏,“三姐也來了?!?/br> 云霓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中有藏不住的譏誚,“好meimei,你的小情郎找上門來,怎的也不給jiejie介紹介紹?!?/br> 香香聽了直冒火,橫著竄了過來,說道,“三小姐話可不敢亂說,小姐她……” 云裳看著面前這幾個人的嘴臉,心里涌上一股惱火,既然她們個個都要看她如何解釋,看她如何圓場,那么她不如索性來一個不解釋,再把這個棘手的球踢回去。 想到這兒,云裳抿起嘴角笑了下,似乎還有那么點(diǎn)的羞澀。 “三姐來的正好,云裳正琢磨著要把蓮官兒安置在傾芙園里,不知道jiejie和二夫人,意下如何?” 她這番話說得實(shí)在誠懇,誠懇到讓身旁的香香也倒吸了一口冷氣,云霓瞪了瞪眼睛,儼然是沒有消化過來她話中的意思。 二夫人臉色一變,艾管事在一旁勸道,“五小姐,此事非是兒戲。需要從長計(jì)議?!?/br> 云裳柔柔一笑,伸手將一旁看好戲的蓮官兒拽了過來,亦是似笑非笑的看他,“他們要我從長計(jì)議,你怎么說?” 蓮準(zhǔn)微微瞇了瞇眼睛,這個姑娘似乎要比他想象當(dāng)中的聰明許多。但是他畢竟是老江湖,隨即頓了一頓,擺出十二分的媚態(tài)來,“蓮準(zhǔn)只要能和小姐長相廝守一處,便在無所求?!?/br> 樓云霓在一旁敲邊鼓,“云裳你也太不知道廉恥了!怎么能收一個來路不明的男子在府中?” 蓮準(zhǔn)媚眼一動,朝樓云霓拋過去一團(tuán)媚光,“三小姐若是也對蓮準(zhǔn)有意,也還要請小姐贖罪了,因?yàn)椤彍?zhǔn)此生都要跟定的人,是五小姐呢。” 云霓儼然不是他的對手,被他搶白了一頓,頓時臉上一片赤紅,語無倫次的說道,“誰說要和老五搶人了?你……你……” 云霓生氣的時候就是會犯結(jié)巴的毛病。她還要在爭辯些什么。卻被一只手?jǐn)r住。 二夫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擺了擺手,示意云霓不要再說。“此事我做不得主,要等你父親回來定奪?!?/br> 云裳點(diǎn)了點(diǎn)頭,“二夫人考慮的是,那一切就等父親回來定奪好了。” 二夫人臨走的時候冷冷的打量了一番云裳,眼中神情復(fù)雜,只是云裳此時已經(jīng)不愿再分析她那一雙眼睛里的含義,索性由她去了。云鈺也跟隨二夫人往外走,卻還是擔(dān)憂的看了看云裳,云裳不愿讓他擔(dān)心,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這一群人走了,傾芙園終于又恢復(fù)了平時的安靜和寧靜。文先生靠在門框上,看著這個隨同云裳進(jìn)來的美男子,臉色陰晴不定。 云裳只道文先生脆弱的小心臟受不了她剛才的行為,也沒在意,淡淡的說道,“先生今天咱們就學(xué)到這里好么?” 文先生半天才恢復(fù)了平靜,點(diǎn)了點(diǎn)頭,臨走時甚至忘記了要叮囑云裳好好看書這句口頭禪。 香香拉了一把云裳,焦急的說道,“小姐,你還真要留這個人住下來啊?” 云裳笑了下,“送上門的美人為什么不要,你出去記得把門觀帶上,我有話要問他?!?/br> “哦?!毕阆阋幌蚝芄裕@么說了,就真的照做了。 香香出去了,房間里就只剩下云裳和那個從天而降的美男子蓮準(zhǔn)。 云裳不說話,開始了三緘其口的政策,反正也是他來找上門的,似乎自己沒有什么必要表現(xiàn)出十分的親近來。 云裳不說話,那另一個人就忍不住湊上來,他先是端詳了一陣云裳,繼而懶懶的往云裳旁邊的椅子上一坐,整個上半身都快挨到云裳的身上,呵氣如蘭的說道,“小姐你可真是無情,就這樣把人家涼在一邊,不理不睬么?” 云裳終于挑起眼睛來看他,“現(xiàn)在沒有旁人,是不是能說說你到底所為何來?” 蓮準(zhǔn)微微一怔,“我能有什么企圖,只是想和你一度春宵罷了?!?/br> 云裳顯然不信,搖了搖頭,“你我只有一面之緣,卻為何要如此加害于我?” 美男子蓮準(zhǔn)又是妖嬈一笑,“我心甘情愿的送上門來,心里想念你那一天的救命之恩,打算以身還債,委身與你,難道你心里不歡喜么?” 云裳淡淡一笑,站起身來,說道,“我歡喜的很,希望你能呆的住?!?/br> 晌午的時候,整個相府里有一個消息已經(jīng)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整個早上,五小姐都在和那個戲子在一起廝混,連上課來的文先生都被趕走了。 再出來的時候五小姐神清氣爽,面帶滿足的微笑,這情況實(shí)在是讓人不由得浮想聯(lián)翩。 入夜之時,樓鐸從朝中回來,半個時辰之后,艾管事就來傳喚云裳,彼時,云裳正在和美男蓮準(zhǔn)對坐一處,喝茶。香香抱著托盤,恨不能拿眼睛狠狠的在那個男人的身上挖出一顆大大的洞來。 艾管事單刀直入的說明來意,云裳也不驚訝,放下茶碗,扶了扶袖子只說了兩個字,“走吧?!?/br> 正廳里,樓鐸正襟危坐,瞧見她進(jìn)來,眉頭微微動了動,但卻沒有更多的怒氣,云裳也就放了一半的心,一旁陪坐的還有二夫人和云良,云崢,云霓,云鈺。 這一家人…… 云裳不知道為什么在心里就涌現(xiàn)出這四個字來。嘴角掛上一抹笑,果然,自己和這里還是格格不入。盡管在回到京城的一個多月里,她嘗試著努力融入他們,但這結(jié)果顯而易見。他們是正經(jīng)的一家人,她是多出的一個。 如今她冷眼旁觀,看這一家人如數(shù)到齊,正襟危坐的架勢,竟是要來個三堂會審么? 且不論她是否真的愿意讓這個陌生男子留下來,就單說她眼前見到的這副陣仗云裳就已經(jīng)被激怒,她心里一直窩著的一口氣,今天要一吐為快。 她打定主意,再看向這一群人的時候,眼神里不由得多了幾分犀利。云鈺和他最熟悉,見她此刻眼神如刀鋒般凌厲,心里隱隱覺得有一絲不好。 “云裳,你帶來的那個男……” “二夫人,”她冷冷開口,橫了一眼上首坐的那個女人?!霸缟系臅r候二夫人不是才說這事不能做主,要等父親回來定奪么?”二夫人率先開口,卻不想,一句話未說完,就已經(jīng)被云裳橫刀攔了回來。 她沒想到云裳會忽然強(qiáng)硬起來,微微一怔的功夫,就聽見云裳繼續(xù)說,“父親,這件事情,我只想和您一個人說,請父親屏退左右?!边@話中的意思,就是左右的人都是閑雜人等了。 云鈺第一個站起來,搖著扇子標(biāo)志性的笑了起來,“女孩子家的心事我這個大男人就不聽了,爹你好好和妹子說吧。”他開了個頭,云良和云崢也紛紛起身,云良臨走的時候忽然對著樓鐸說道,“小妹年紀(jì)還小,言語冒失請爹爹擔(dān)待。” 樓鐸看了看自己的這個長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看了一眼二夫人,“帶著云霓也下去吧?!?/br> “是,老爺?!?/br> 他們都離開之后,樓鐸這才看向自己的女兒,說實(shí)話,這個女兒是他最難以琢磨的一個,“那個人,你打算怎么處置?” “我想搬出傾芙園去?!?/br> 明人跟前不說暗話,云裳單刀直入的亮明自己的觀點(diǎn),只等著樓鐸發(fā)話。 樓鐸蠶眉一動,陷入思考,半晌才問了一句,“此人可是你的……”到底是不好說出口。 云裳搖了搖頭,“現(xiàn)在說這話其實(shí)也沒什么意義,我說不認(rèn)識他,二夫人和其他人也未必相信,但是云裳還是愿意和父親說一句真話,此人,我并不認(rèn)識,只是那日在街上偶然救了他一次,不知他為何要來賴上女兒。” 她說的很誠懇,樓鐸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是實(shí)話,你終日在傾芙園里讀書,偶爾和云鈺一處游玩,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云裳心里一驚,她原先料到傾芙園的那些雜役當(dāng)中,必然會有二夫人派來的眼線,但是她沒想到自己的一動一靜還不止落在了二夫人一班人的眼中。 在暗中看著自己的,還有這個陰沉多謀的丞相,樓鐸。而這個人還有另外一層身份,他是自己的父親。 “云裳,我知你在此處過的并不快活,如果你執(zhí)意要走,我也不強(qiáng)留你了。”樓鐸似乎料到云裳早有這一招,便一口應(yīng)承。 云裳漸漸浮現(xiàn)出一個微笑來,“那好,云裳便多謝父親成全了?!?/br> 兩人沉默片刻,樓鐸終于再次開口,聲音卻比剛才低沉了許多,“云裳,你還記得當(dāng)日你在書房里獻(xiàn)計(jì),化解了我大鳳朝與蒼浯國和瀚海國的爭端一事么?” 云裳略略點(diǎn)頭,不知道他為何要忽然提起這件舊事。 樓鐸再度陷入沉默,起身在房中來回踱步,最終才低聲說道。 “你聰慧多謀,比你幾個兄長都要勝強(qiáng)百倍,而我最不放心的,也是你。伴君如伴虎,我如今也終于有了這樣的感慨,日后,樓家的事,或許……還要仰仗于你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