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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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或許她已經(jīng)聽清,只是她的理智告訴她,對于這種話,她最好是沒聽見最佳。 他又對著她瞧了一會兒,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卻看到她的臉色忽然一白,身子也晃了一晃,可她卻還是笑著,一對儂麗的眼睛在蒼白的臉上顯得格外的醒目。 “公主!”他一把攬住她下墜的身體,云裳的意識雖然還清醒,可她的身體卻已經(jīng)使不上一丁點的力氣,依偎在他略顯單薄的懷里,她艱難的將手指貼在了他的唇上,剛剛聽見馮少綰驚呼聲的下人剛剛一探腦袋,就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彼此交換了下眼神,都一起默契的將腦袋縮了回去,繼續(xù)各干各的。 “噓?!彼龑χp聲說。 馮少綰一皺眉,不明白她到底為何如此。如果她真的想對自己做什么的話,她在除夕那天的晚上也就不必對自己說出那樣情真意切的話來了。 “能抱我回去么?我有些站不住了?!痹粕训哪樕絹碓讲?,而身體也不能再維持剛才依靠他的動作,不停的往下墜。馮少綰一愣的功夫,云裳歉然一笑,“對不住,我忘了你的手?!?/br> 他的右手,是沒有任何的知覺的,也就自然不會有任何的力氣。 “哎?”她剛剛驚呼一聲,身體便已經(jīng)騰空,云裳睜大眼睛看著這個單薄的少年,原來男人是這樣的大力,即便他還只是一個少年,還是個手有殘疾的少年也能這樣輕松的將自己抱起來么? 馮少綰緊緊抿著唇角,看也不看懷里的人,抱起她來便向臥房內(nèi)走去。 下人們再一次探出頭來,東苑和西苑的仆人們彼此再一次交換了一個眼神,第二次沉寂了下去,輕輕放下手里的活,紛紛退出了內(nèi)院。有手腳伶俐的小廝在大家都退出來之后,合攏上了前院和內(nèi)院交接的大門。 “要不要叫太醫(yī)來看看?”當事人馮少綰顯然還不知道外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將云裳放到床上之后,他有些不安。 她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差到讓人心驚。 云裳拉住他的手,搖了搖頭,道,“你以為太醫(yī)院是歸我管的么?那些太醫(yī)也不是街頭的老鼠,想怎樣就怎樣了。” “可是你……”他有些在意她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 “沒事的,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我只是有些許的毒發(fā)了而已?!彼f著嘴邊掛上一抹無奈又沉重的笑意,讓他看得心里一抖,毒發(fā)?可她是何時中的毒呢? 馮少綰將信將疑的將手指搭在她的脈門上,仔細探看了許久,終于錯愕的看著她,“這是……什么毒,我從未見過。” 云裳再一次笑了下,將目光放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伴著幽幽一嘆,“這,大概是情毒吧?!?/br> 芳菲燃盡的四月,似乎在相書上被怎樣記載著來著? 哦,對了,四月,主殺。 “這毒藥怎么解?” 云裳搖了搖頭,沒有唐門的秘制解藥,自然也就解不了她這唐門秘制的毒藥。 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云裳對他低聲道,“我打算在嘉寧殿里安插些個眼線,你看此事要如何做才能不被李妃察覺?” 馮少綰沉思了一陣,盯著她的眼睛,反問道,“難道他們之前所傳言的……是真的嗎?” 第二百七十五章 淮河水患來 “難道他們之前傳言的那些……竟然是真的嗎?”馮少綰通透如同琉璃一般的眼睛里閃過驚訝的神色,“你真的同李妃交惡?” “那些個女人之間的麻煩事,你一個男人管那么多干什么?!痹粕阉坪蹙忂^來一點精神,似笑非笑的看著馮少綰瞬間變得緋紅的臉,笑了下,“我的確是和她交惡,可惜,卻不知道這交惡的緣由究竟從何處得來,她是后宮內(nèi)如今唯一的妃子,我不過是前頭朝廷里的一個寵臣罷了,和她有幾文錢的關(guān)系么?竟然要她的侄女親自出馬來整治于我。” 馮少綰聽后眉頭深鎖著,反問道,“可是公主從前殺伐果斷,從不是拖泥帶水之人,為什么這一次竟然一病沉珂,而最讓我不解的,是公主竟然真的中了李菲的jian計,真的跌入湖水之中?!?/br> 云裳驚訝的看著他,“你的消息不慢呀?!?/br> 馮少綰哼了一聲,“文先生從不會像你這般的逞強,他有事總會同我商議?!?/br> “文先生么?恩,那看起來他倒是真對你很賞識,很好呀,你和他好好學著點,文先生是天上的鳥兒,總歸要回到天空里去的,我的蓮心小筑是個牢籠,不可能一輩子管著他,圈著他?!痹粕颜f的有幾分傷感,她明明知道是這樣,卻還是只能依靠這個文先生來主持一些事情,這種矛盾感,讓她很是糾結(jié)。 馮少綰點了點頭,“我會留心同他學著的。公主出事之后,京城之中先后有十幾家商戶被燒干凈,這事情……我不相信是文先生做的?!?/br> 云裳嘿嘿笑了下,眼睛都笑彎彎了起來,好似天上的彎月掉在了地上。 “啊,那樣強盜一般的行徑,自然不會是他做的,這樣的事……自然有別人出手啦。” 馮少綰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云裳端在手里慢慢啜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且先去琢磨著要如何安插進嘉寧殿里咱們的人,李妃被禁足一年,我想,按照她的性子,這一年的時間她可不會消停的好生呆在宮殿里。我不想再出現(xiàn)第二個李菲了?!?/br> 馮少綰沉沉的點頭離去,在出門的時候,他站在通往前院的月亮門洞之下,回頭看去,剛才那個和自己侃侃而談的女子,此時似乎又陷入了沉思當中一個人對著雕花的窗頭發(fā)傻。 他自然也看見,在那雕花的窗楞旁放著一只白玉的瓷瓶,瓶身里插著幾株修建的整齊的白梅花,只是那些梅花早就凋敝如履,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還在昂首挺立。 這是那個人留下的手筆。 馮少綰沉沉的收回眼光,轉(zhuǎn)身離去。 要是他能有辦法讓她的眼光不那么惆悵的話……就好了。 一晃,時間便如同白駒過隙,倥傯而過。 轉(zhuǎn)眼,天已經(jīng)變熱,大鳳朝也迎來了歷史上第一個來的如此早又如此迅猛的淮河汛期。 而這一次的淮河汛期來的實在是太過快速而且兇猛,乃至當?shù)氐幕春邮貍涓緵]有一丁點意識到此事的重大。 當淮河的堤壩處處都決口的時候,守備第一個帶著清兵衛(wèi)隊率先跑出了城鎮(zhèn),將一城的百姓留在城中任由洪水猛獸肆虐。 守備的玩忽職守和擅自逃脫,導致了災(zāi)害的進一步擴大化,在淮河沿線上的幾處城鎮(zhèn)都被無情的洪水虐過,待到洪水褪去之時,這些昔日的熱鬧城郭之內(nèi)只剩下斷壁殘垣,廢墟瓦礫堆積在地,剩下的,便是數(shù)也數(shù)不清楚的被泡的面目全非的尸體層層堆積。 災(zāi)民一時之間流離失所,成千上萬的災(zāi)民不停的向遠離洪水的北方逃離,越往北,越接近京城。 同時民間的各種謠言也來的更多。 “天降水,乃天譴,水邊民,不得活?!?/br> 這十二個字從輾轉(zhuǎn)而來的災(zāi)民的口中被唱出,到京城的時候,已經(jīng)是連滿地跑的孩子都會說的一句順口溜了。 身體已經(jīng)康健的云裳重新恢復了上朝的日子,只是在她和陸慎相見的時候,她總是覺得陸慎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好像帶著怒氣又好像夾雜點什么別的似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私下里詢問他大哥陸謹,陸謹也是一頭霧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當這一句十二字的順口溜流傳到京城的時候,誰人不懂這句話之后的玄機呢? 天降水,乃天譴。 這前兩句話甚是淺白而且好理解的很。就是說,這一次的淮河的水患是老天爺降下來的天水,是一種懲罰。那既然是懲罰,又是要懲罰誰的呢?這就是后面的兩句話的含義了。水邊民,不得活。 水邊民,看似是再說沿著淮河居住的老百姓們不得活命,但實際上這里頭可大有玄機。 當今的皇帝鳳紫泯的名諱之中,便是一個水邊民的“泯”字。 而至于為什么要降下這樣的天譴給這個水邊民呢,自然而然的,老百姓們只會想到一些不好的,且是帶著神秘色彩的事情。 比如,那一場弟弟殺了哥哥的北安門兵變。 再比如,當今皇帝這來的不光彩的皇位。 再再比如,此時被燒掉了商戶的皇族親屬們…… 再再再比如,當今皇帝寵幸佞臣,乃至國綱無常。 當這些線報被遞到云裳的手中的時候,她已經(jīng)準確的明白了,在這些胡亂猜測的天譴的來由當中,只有最后這一點,才是這歌謠里頭最想表達的。 誠然,鳳紫泯就是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殺了他的哥哥,用見不得光的手段攬住了自己的皇權(quán)和皇位,可是那又能怎樣呢,他已經(jīng)是一呼百應(yīng)的皇帝老子,誰還能將他拽下去不成?再說那些被燒掉的商戶,燒了也就燒了,何況還是燒得那些大商戶們,這些有后臺的商戶不知道平時是怎么壓榨其他商戶們的,那些人平時敢怒不敢言,這一次可也算是大快人心了吧? 前幾個理由都太過牽強,唯獨這最后一個,才是眾人能夠借口攻擊她的真正意義所在。 天子寵幸近臣,從古至今都為人所詬病,也為人所不齒。 若是這個寵臣是個男人也就還好,頂多算是一個jian臣罷了,留上一世惡名也就算了,可惜,偏偏不巧的很,這一朝當中的寵臣不僅是個jian臣,而且還是個女jian臣,還是個有如今的太后娘娘親手賜給的免死金牌的,敢酒潑當朝大學士的女佞臣。 這就少不得要被人說上幾句閑言碎語,也少不得讓人罵上一句,狐媚惑主。在線報的最后一條,清楚的寫著,周大學士連同顧大學士并清流黨,正在商討來個聯(lián)名上書,要彈劾她這個三品小官兒。 看罷了線報的云裳哈哈大笑,從容淡定的穿戴整齊,依舊是描畫的好看的眉眼,仍舊是一身妖嬈的坐著桃紅色的轎子,招搖的進了皇宮的正門。 她今日上朝上的有些晚了,到的時候,鳳紫泯已經(jīng)在面色鐵青的聽著玉階下的閣老周大學士侃侃而談,唾沫橫飛的怒斥著自己不是。 云裳從外頭走進來的時候,守在銀安殿門口的小內(nèi)侍看見是她,都給她請安,有機靈的低聲說,“公主您可小心著,里頭正鬧呢。” 云裳一挑眉,鬧?她現(xiàn)在還怕這個么? 于是,云裳便站在銀安殿的外頭停了一會兒,聽著里頭到底在說些什么,這一聽,便不由得一邊笑著,一邊從外頭走進。 “我說今兒早起的時候這眼皮子怎么一個勁兒的亂蹦,原來是有人在背后告我的御狀吶?!彼⑽⒀鲋掳?,倨傲的視線掃過憤憤不已的清流黨們。 鳳紫泯看著她穿著一身緋紅的衣裙從外頭走進來,似乎將整間銀安殿都點亮了一般,微微點了點頭,“樓卿,你來的正好。孤有些事情要問問你?!?/br> 云裳笑看著鳳紫泯點了點頭,“是,陛下,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淮河水患,來勢洶洶,治理水災(zāi)的樓宗輝可是你的一個遠方表弟?”鳳紫泯也有些生氣,現(xiàn)在凡是和樓氏站了關(guān)系的人,都如同清流口中所說的那樣如此的大膽么? 云裳沒有急著回答皇帝的問題,看著他手中拿著的一長串的奏折,似笑非笑的勾了下眉毛,“陛下手中拿著的是什么?” 鳳紫泯一愣,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瞇了下眼睛,將手中的奏折轉(zhuǎn)給亭奴,亭奴又交給了云裳。而這東西到手的時候,云裳拿起來略略看了一番,便是一生輕笑,單手捏著這奏折,走到周大學士面前,冷冷的笑看他,緩緩抬手,將這份奏折撕為兩半。 “你!你居然敢……”周大學士一句話都說不利落,驚愕的看著這個無法無天的佞臣樓云裳。 云裳輕蔑的笑著,將奏折又撕一片下來,漫不經(jīng)心的丟在地上,一片一片的好像是在表演下雪花一樣的優(yōu)雅和從容。 “周大學士,你有功夫帶著一群人找這么一個我見都沒見過的堂弟來拉攏官員彈劾我,不如去動動你這顆白長了幾十年的腦袋,想一想到底要怎么才能最快的撫平災(zāi)民的涌入京城,治理淮河這個水患毒瘤吧?頂不濟,你也得像個臣子該做的樣子那樣,去替陛下想個辦法,先賑濟一下災(zāi)民吧?可你倒好,不但自己沒有這樣身體力行一個臣子的職責,反而還要去拉攏其他的官員在這個時候做這種彈劾同僚,排擠朝臣的事情,呵呵,真可笑你當初的詩書禮儀都讀到哪里去了?” “黃口小兒,休要信口雌黃,你這樣羞辱當朝一品大員,你沒有資格!”清流黨當中,冒出來個人,當面指責云裳。 她將最后一張碎紙屑丟到周大學士的臉上,看他臉色乍青乍白哼哼一笑,轉(zhuǎn)過頭來對著那個出頭的官冷聲道,“兩安之地的全部糧庫已經(jīng)打開,粥場也已經(jīng)開始發(fā)糧送粥,三天前已經(jīng)有專人勸說災(zāi)民重返家鄉(xiāng)。如今京城之中的災(zāi)民已經(jīng)少了一半,請問,本官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各位自詡清流的大人們,你們在做什么?”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佞臣的忠心 “請問,本官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各位自詡清流的大人們,你們在做什么?” 或許這些朝臣在上朝上了十幾年,上了一輩子的光景,都未曾聽過比這更讓人難以回答的詰問。 云裳的口氣控制的很是平和自然,然而一對眸子里的光卻是如此的冰冷和凜冽。 周大學士青白成一片的臉上顯過驚訝的神色,開倉賑濟災(zāi)民?勸說災(zāi)民返回家鄉(xiāng)?她是如何在這短短的半月之中做了這些事情的?可他為什么一直沒有接到關(guān)于這些的報告? “啟奏陛下,眼下京城里的災(zāi)民的確已經(jīng)減少了約半數(shù)有余,尚有些老弱病殘的災(zāi)民都被安置在京畿之地的臨時搭建起來的藥廠當中?!比缃褚呀?jīng)是二品司言的陸謹上前一步,將實際情況稟告給鳳紫泯。 這么突如其來的情況就不得不讓鳳紫泯有些錯愕,錯愕當中又有些怔忪。狹長的鳳目閃著讓人不解的光看著眼前這個越發(fā)俏媚的臣子。 當然,這個漂亮得多女臣正對著自己微微含笑。 那笑容仿若山澗青嵐,和暢通透,如此光風霽月的一個女子哪里有半分這些大臣口中所說的佞臣之態(tài)? 周大學士的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羞愧難當,一雙手顫巍巍的對著鳳紫泯行禮,云裳側(cè)目從旁看著他,竟然覺得這個老人有些可憐。 “周卿年邁體弱若是身體不適,可從早退朝。”鳳紫泯雖然人冷情冷面但是對這些三朝元老們還是很體貼周到的。 周大學士滿面羞愧,以袖掩面而去。 他從靜立在殿內(nèi)的女子身旁經(jīng)過的時候,聽她低低的對自己說道。 “為忠臣者,盡忠,為佞臣者,盡忠,此間遑論忠佞乎?” 他腳步一滯,在她身邊停住。云裳歪著頭不怎么正經(jīng)的看著他,唇邊勾起一絲玩味的笑意來。 陸謹和陸慎忽視一眼,搞不好這個老頭兒今天是要豁出命去和云裳大打一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