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jié)
孟兮笑道:“你對瑄兒的心如此,我自然替他高興,可有一樣,我不得不多問一句,你回憶一下,是不是自從跟他在一起后,你周圍就開始有災(zāi)劫降臨,從未有斷絕?” 何當(dāng)歸自然直覺性地想反駁他的話,可旁邊站著的柳穗突然腦袋一歪,軟倒在地不動彈了?!啊彼B忙問:“柳穗怎么了?還有青兒說的那個機器人什么的怎么回事?”她這樣問著,拿眼去瞧孟兮,卻發(fā)現(xiàn)他的面色慘白,額上還有兩滴汗珠,她不禁更詫異地問:“師父?你這又是怎么了,你不舒服嗎?”問完,她忽而察覺,自己的嗓子又好了,情形幾乎和上次一模一樣,剛睡醒時不能說話,等過一會兒就突然好了。 孟兮沖地上昏厥的柳穗擺擺手,對方就不著力地飄到一旁的躺椅上。他對何當(dāng)歸開口講話并不稀奇,就如他一點也不奇怪何當(dāng)歸剛才啞聲的問題。 孟兮埋頭大喘兩口氣,方自抬頭,沖何當(dāng)歸笑道:“我沒毛病,她也沒問題,既然你鐵定要跟瑄兒,那跟你透露一些也無妨?,u兒么,他從我這兒承了兩種神功,一曰‘不寂不滅’,是一種奧義,二曰‘兩世為人’,是一種法則?!?/br> “哦,原來如此啊,真好。”何當(dāng)歸實際上完全沒聽懂,卻不想表現(xiàn)得自己過于無知,就應(yīng)聲附和著。 “你大概不知道,奧義和法則的區(qū)別是,”孟兮解釋道,“奧義是可讀寫的,可以隨時自己補充新的內(nèi)容進去,逐漸它的增強威力;法則卻不能動搖,從我敲定的那一刻,就連我自己也不能再改動。除此之外,兩者基本沒有差別。” “哦,是這樣?!焙萎?dāng)歸繼續(xù)裝成懂行的樣子。 孟兮微微一笑道:“聽不懂沒關(guān)系,這是我們男人的事,你們女子只懂做飯就夠了?!?/br> “……”何當(dāng)歸倒真心不想反駁了,她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就是趕回?fù)P州去看孟瑄,做飯給他吃,看著他一天天恢復(fù)起來。 孟兮繼續(xù)科普道:“所以說,奧義比法則的威力和施展空間都小,卻有發(fā)展?jié)摿Γ▌t的威力之強大無可比擬,用到極致之處,可以瞬間取千人性命。我的這兩樣神功,是世間其他的武功絕對不可能辦到的?!?/br> “這么厲害啊,真強大?!焙萎?dāng)歸違心贊道,心中卻尋思,殺一大群人的本事,學(xué)來做什么,師父將這樣的本事教給孟瑄了嗎,孟瑄可下不了手奪人性命。 孟兮仿佛猜透她的心事似的,補充道:“我說的是‘用到極致之處’可以殺人,殺人的用處是放戰(zhàn)場上用的,尋常也有不殺人的用處,比如柳穗,我現(xiàn)在就在用‘不寂不滅’cao控她和這船上的所有船工,讓他們失去神智,只能安心干活兒……之所以這樣做,是因我懷疑這一船人之中有jian細(xì)混入,晉王安插的jian細(xì)?!?/br> “晉王朱棡的jian細(xì)?”她失聲重復(fù)道,這倒是個新聞,“他們插jian細(xì)刺探咱們做什么?” 孟兮搖頭道:“他們并不針對咱們,可能也沒有固定偵查目標(biāo),只是廣撒眼線在大運河上,嚴(yán)查近日出入應(yīng)天府門戶的所有船只,原因么,大概是因為近日里京城不太平。所以咱們也不必將船工全攆下去,自己動手搖船,那樣反而扎眼,不若如此行事,既不讓他們聽走咱們的談話,又能彼此相安無事?!?/br> 何當(dāng)歸信服地點點頭,對柳穗的不正常狀態(tài)感覺不再那么別扭了。同時,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聽三公子說,您將一種神功傳給孟瑄,還弄得他全身傷痕累累,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孟兮告訴她:“‘不寂不滅’的奧義和‘兩世為人’的法則都是人間瑰寶,將寶物鑲嵌在自己身上,吃點苦頭是免不了的。只是這兩樣寶物不能通過言語的教導(dǎo)來傳授,只能像贈送寶石一樣,從一人手中教到另一人手中,這個過程大概是為期兩到三年。兩年后,當(dāng)瑄兒完全融合這套神功,我將不再擁有它,只能仰仗是它的發(fā)明者,用其他功夫的法門去催動,模仿出三成相似的效果。從那之后,瑄兒就真正變成我的傳人了,因此,他才正式拜我為師,喚我一聲師父?!?/br> 何當(dāng)歸從沒聽說過世上還有這等奇事,不過跟孟兮這種玄派高人在一起,她也在努力地提高自己的玄學(xué)接受能力。好在她能聽懂,事情的前因后果,就是師父將那種珍貴的東西給了孟瑄,兩年之后師父就不再擁有那東西了,那東西就跑孟瑄那兒去了。于是,她不禁感念道:“師父,你對孟瑄真好,謝謝你啊。咦,我看你剛剛臉色發(fā)白,是傳功后變虛弱了嗎?” 孟兮誠實點頭道:“沒錯,在未來兩年中,寶石在我的手中將漸漸失去華彩,我使用起來也會漸漸力不從心?!比缓螅麤_何當(dāng)歸微笑道,“同時這兩年之中,我的心念、氣息與瑄兒是相依相連的,他強我弱,此消彼長。比如就在剛剛,我感覺力量忽然大量流失,這就證明遠(yuǎn)在揚州的他,正在一點點變得強壯起來?!?/br> 他的語氣表情透著欣慰,何當(dāng)歸卻不禁疑惑地問:“您為什么對孟瑄這么好,如此強大的力量,您為什么不自己留著用,再傳給您自己的子孫呢?” “或許是因為,我跟他投緣吧。”孟兮給出了這樣的解釋,并突然勾唇道,“雖然我的原意是將‘不寂不滅’和‘兩世為人’都傳給他,可他在受我傳功的時候不夠?qū)P?,不好好吃我喂給他的法訣,所以最后只有‘不寂不滅’成功送給了他,‘兩世為人’還留在我這兒?!泵腺饽且浑p不能視物的眼瞳鎖定了何當(dāng)歸,唇畔的弧度加深了,“所以說,我的下一個傳人屬意的人是,清兒你?!?/br> “我?”何當(dāng)歸瞪眼,指著自己的鼻子尖聲問,同時,她立刻想起那日孟瑛描述的孟瑄“被傳功”的慘狀,登時,她堅決地?fù)u頭拒絕道,“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子學(xué)那個做什么,師父您別再尋思著送人了,留著自己用吧。其實我比較喜歡繡花和做飯,以后我再也不練武了,反正我的內(nèi)力也沒了?!?/br> “有了神功,你可以更好地輔佐他,還有更多的妙處,你只有真正擁有了它才能明白。” 一邊說,孟兮一邊探手摸過來,嚇得何當(dāng)歸尖叫道:“師父手下留情!我現(xiàn)在還全身都痛呢,我兩處骨折,肚子也痛,你再像對孟瑄那樣對我,我就沒命去見孟瑄了!” 孟兮的手一頓,然后搭上何當(dāng)歸的肩頭,安撫說:“我不是要傳功給你,咱們現(xiàn)在是在運河小船上,就算真要傳功,也要等到上了岸,選一個天時地利與人和的好時機才能行事。女孩子嫌苦怕累,我可以理解,我多顧惜你一些就行了?!?/br> 何當(dāng)歸使勁兒地?fù)u頭,將孟瑄也拉出來賣了:“您還是等孟瑄身體好了之后繼續(xù)傳給他吧,我聽他說過,他特別喜歡傳功的感覺。” 此時,有一道暖流順著孟兮的手流淌向何當(dāng)歸的肩頭,蔓延到她的全身,與以往的每次傳功感覺都不同,仿佛她是一個沙漠中的行人,而孟兮的手就是那一泓救命的清水,有一種不喝不行,不喝就要斷氣的感覺。于是她不再咋咋呼呼,閉上雙眼,靜靜喝水。 兩人雙雙沉默了一會兒,孟兮率先開口說道:“我聽小陸說,你這兩日受了點寒涼,需要用至剛至陽的功力暖宮,怪不得那日初見你,我就心道,這女子看樣子是個不好生養(yǎng)的,瑄兒往后難免子息單薄?!?/br> “那怎么辦?”何當(dāng)歸焦急詢問。 “不急,慢慢治。”孟兮道,“小陸給你用的是八荒指,有療治骨傷的奇效,大概因為這個緣故,你的骨折之處這兩天里都沒了痛感,可畢竟還是受了傷,你回到揚州之后好好將養(yǎng)著罷。至于你的內(nèi)力消失,我也沒探出其中原委,這個也不著急,再走著瞧吧。我現(xiàn)在做的事也是在為你暖宮,這一暖大約能撐上一兩個月,而你需要盡快找時機同瑄兒……圓房。清兒,我這個治標(biāo)不治本,他那個能一次就治好你?!?/br> 何當(dāng)歸聞言面如火燒,厚顏點了點頭,引來了孟兮的一陣低笑聲,將她的臉更燒成紅布。 孟兮頓一頓,提起了另一件事:“錦衣衛(wèi)中有個寧王安插的樁子,叫蔣毅的那個人,你之前怕是得罪過寧王吧?他曾叫瑛兒用啞藥毒了你,將你盜走給他,盜不走殺了也行——這是寧王的原話。而時隔兩日,段曉樓也給瑛兒一瓶藥,連說的話也差不多。后來我才暗查原委,得知段曉樓練了四大邪異武功中的一種,在神智不清明的時候被蔣毅鉆了空子,塞給他一種寧王秘制的啞藥,讓段曉樓萌生對你下毒的念頭?!?/br> 何當(dāng)歸被這話嚇得不輕,最后只找到一點疑問:“三公子為什么這么聽寧王的話?” “這個事么,我得替瑛兒保密,”孟兮笑道,“我猜,在你住白沙山莊的那幾日里,段曉樓一定曾控制不住地喂你吃過啞藥,等神智清醒過來了,又按壓你的喉頭讓你將藥吐出,而且至少反復(fù)做過三次以上。你吃的啞藥不算少,如今只有這一會兒失聲,還當(dāng)算輕的癥狀,等這藥的后勁兒發(fā)作起來,你就再也說不了話了?!?/br> 何當(dāng)歸沒心思細(xì)問,身為神人的孟兮怎能知道段曉樓先喂藥、再逼她吐藥的詳細(xì)情況,她只是焦急地問:“三公子那兒還有那種藥嗎?知道了毒藥是哪幾味,我或許能配出解藥。” 孟兮遺憾搖頭道:“沒有了。瑛兒他并不知你曾經(jīng)啞過一次的事,他想要懸崖勒馬,擺脫寧王的掌控,因此在咱們上船之前,他就將自己手頭的毒藥丟進大運河里去了。同時,我遣人去問段曉樓,得到的回復(fù)也是,毒藥已經(jīng)被毀。也就是說,現(xiàn)在擁有毒藥配方的,只有朱權(quán)那小子了。你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丫頭?” 何當(dāng)歸失落地?fù)u搖頭答道:“不,我從未得罪過他,總之……算我倒霉,既然真相是這樣,那么……好在我的醫(yī)術(shù)尚可,只要聲帶本身沒壞,治好嗓子不是難事。師父請寬心,我不可能一直當(dāng)啞巴?!笨谥羞@樣說,心中卻是七上八下的,朱權(quán)又搗鼓出什么鬼啞藥來,癥狀這么奇怪,一會兒啞巴一會兒好。解藥,真能順利配出來嗎?朱權(quán)真是禍害遺萬年,還不如真死了的好。 “不,”孟兮神秘兮兮地說,“照我的想法,不如你就別治了,就當(dāng)一個啞巴吧,丫頭?!?/br> ☆、第417章 零落梅花殘臘 更新時間:20131212 何當(dāng)歸詫異地問:“為什么?我為什么要當(dāng)啞巴?就算只有一線希望也要治呀,何況我真有兩三成能治好的把握。“””該死的朱權(quán),她的嗓子跟他有什么仇,兩輩子都害她變啞巴。 孟兮回道:“當(dāng)啞巴挺好的?!?/br> 何當(dāng)歸一時無語,這可真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當(dāng)啞巴好那他怎么不去當(dāng)? 孟兮解釋說:“我的意思是,當(dāng)啞巴比當(dāng)瞎子好,你覺得呢,丫頭?還記得那首讖詞嗎,零落梅花過殘臘,故園歸去又新年。梅花竹里無人見,一夜吹香過石橋??v然一夜風(fēng)吹去,只在蘆花淺水邊。來是空言去絕蹤,月光如水水如天。我曾推算你第一劫‘零落梅花過殘臘’是眼睛得出一點兒毛病,可如今你的嗓子先出毛病了,不如你就別治了,一直當(dāng)個啞巴,或許你這第一劫就避過了,如何?” 何當(dāng)歸將信將疑,沉吟一下問:“一直,是多久?過后若我配出解藥,我能治好自己的失語癥嗎?”延遲治療倒對嗓子沒什么損害,可是她又憑什么相信孟兮的那些讖詞。 孟兮沉吟道:“多久我也說不準(zhǔn),幾年左右吧,等你劫難避過,自然能有征兆顯示出來。” “……” 何當(dāng)歸愣了,當(dāng)幾年啞巴?他說得未免也太輕巧了,真是事不關(guān)己啊。她輕輕掙開孟兮給她肩頭注入的暖流,垂眸道:“我要好好想一想,而且我要跟孟瑄商量了才能做決定,看他是喜歡瞎了眼睛的我,還是喜歡變成啞巴的我?!闭f著擁被躺下,以被罩頭,悶悶地問,“師父,世上有一生都順順當(dāng)當(dāng)、永遠(yuǎn)不吃苦、又能得到幸福的人嗎?您是高人,有沒有法子能幫我和孟瑄無災(zāi)無難地在一起呢?” “瑄兒那里么,你想告訴他,我沒法兒攔著你,可你要對他說了有關(guān)天煞孤星的因果,他又怎能接受,他自己就是帶給你各種災(zāi)難的源頭?你是想讓他愧疚自責(zé),還是想讓他對你艱難放手?” 何當(dāng)歸蒙頭不語,她也只是說說罷了,既然苦頭注定是該她吃著了,難道還不許她害怕一回,找一回依靠嗎。 孟兮的聲音溫和醇厚如一把細(xì)沙:“我正是要幫你啊,清兒,那日我就曾說過,我會一直關(guān)注你,直到你避過八劫為止,同時你也得聽我的話才行。至于你說的那種一生都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娜?,平順的日子過久了,那人大概也就忘了幸福本來的滋味,又何談得到幸福。你無須害怕,我已經(jīng)在設(shè)法幫你了,昨日聽瑛兒說了你會腹語的事,我才幫你想出這個可以規(guī)避第一劫的法子,你會腹語,嗓子啞了也不算真啞,對不對?” 何當(dāng)歸還是用被子遮著頭,將自己包起來,仿佛這樣就能避開孟兮的可怕預(yù)言,半晌后覺得周圍靜下來,心也靜下來,拉開被子一瞧,見孟兮和柳穗都不見了。她默思一刻,反倒有幾分相信了孟兮的話,孟瑄還真能帶來霉運。好像就從跟他“拜堂”之后,她的遭遇就變得精彩萬分,先是遇著柏?zé)兀桓嬷拿P發(fā)生錯亂,將要嫁給一名素未謀面的陌生男子。而后又在冰花甸中了毒,跳城墻時毒發(fā),摔了個半死,又被拉到白沙山莊的冰窖中救治,順便將孟瑄跟錦衣衛(wèi)兩次作對的事,也好心告訴了陸江北他們。 接下來,是眼睛出問題?要想眼睛不出問題,就得順應(yīng)著朱權(quán)的意思,乖乖當(dāng)一個啞巴? 她嘆一口氣,搖搖頭想不出答案。 “小逸,你不會后悔跟我一起了吧?”心底仿佛有一個孟瑄在問,“你不會打退堂鼓了吧?你的毅力只能撐到現(xiàn)在,只能在口上說說嗎?” 她輕聲回答:“我確實有點兒怕了,你知道的,我是個嫌苦怕累的壞學(xué)生,本質(zhì)上講,我是個軟弱的女人?!?/br> “與君相依生無悔,死亦不怨,又何懼焉——這是素心給我的一封書信中的句子,”孟瑄這樣說,“而且這幾年她都對我不離不棄,小逸你呢?你才開了個頭,就自認(rèn)軟弱了?素心她不也是女人嗎?你不能跟她學(xué)學(xué)嗎?” “……” 她心中疑云大起,猛然睜開眼睛坐起來,大聲問:“孟瑄?你在哪兒?孟瑄!”他的人遠(yuǎn)在揚州,又怎么可能真的跟她發(fā)生對話,剛剛那是誰在說話? “小姐,你怎么了?”柳穗撥開簾子進來,脆聲問,“你餓了嗎?要吃枇杷乳膏嗎?” 何當(dāng)歸狐疑地看一眼門外,問:“走廊上有沒有人?” 柳穗疑惑地答道:“人?我就是人呀,老爺讓我仔細(xì)照顧你,又說先別吵你睡覺,因此奴婢就一直在門口走廊上剝桔子,小姐你餓了嗎?” 何當(dāng)歸搖頭說:“我精神短了,讓我再睡一覺吧,到了揚州,等所有人都走光了再讓青兒送我回羅府,我不想見生人?!?/br> “哦?!绷胍廊灰苫?,不知何當(dāng)歸在打什么謎語,哪一個是生人? 柳穗出去后,何當(dāng)歸閉了眼,嘗試入夢,可腦中又響起了孟瑄的聲音,這一次是告饒:“我錯了,我不該喝朱權(quán)的那一杯酒,更不該將素心當(dāng)成你。小逸,你開開門讓我看看你,明日我就要娶長公主府的仙草郡主了,你都不難過嗎,還是你從來不在乎這些?你到底愛不愛我?!” 何當(dāng)歸悚然坐起身來,這個在她腦中講話的孟瑄,莫不是三年后的那個?明日娶仙草郡主?這是他娶妻之前對她說的話? 她屏息回答道:“孟瑄,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當(dāng)然能了,小逸你開開門,我這次出征二十一天零五個時辰?jīng)]見著你了,一回朝就被賜婚,我除了領(lǐng)旨謝恩,又能做些什么呢?你就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我對你的心你還有什么可懷疑的,快開門!”孟瑄的聲音突然變得暴躁起來,然后真的像是被關(guān)在門外一樣,還有捶門砸門的聲音,伴隨著他的怒吼,“何當(dāng)歸!你別太過分,你在孟家討的特權(quán)還不夠多,你到底想怎樣?” “孟瑄?”她被嚇了一跳。孟瑄怎么了?如此暴怒的他,她還是頭一次聽到。 孟瑄又砸兩下門,冷笑道:“你不給我開門,我可去別人屋里歇了,你別后悔,何當(dāng)歸?!?/br> 她擺擺手說:“你冷靜一下,你是不是在跟那邊兒的我吵架呢?別吵了,我這邊兒已經(jīng)夠煩夠痛苦的了,你們兩個就好好過日子吧,別瞎折騰了。孟瑄?你聽見了嗎?我是這邊兒的何當(dāng)歸!”說完又疑心,這個時候的孟瑄還不“認(rèn)識”現(xiàn)在的自己,因為幻夢之中,未來的那一個孟瑄,是他成和仙草親之后,自己離開孟家之后的那個孟瑄。 天,這到底是什么毛線狀況? 然后,腦中一聲悶響,很像是木門突然彈開的聲音,然后,何當(dāng)歸聽見她自己的聲音,估計是正在跟孟瑄吵架的那一只自己,冷冷說道:“你想抱誰就去抱誰,與我無關(guān),你覺得素心好,覺得紫霄美,你就去跟她們過吧,我不攪和你們了。這是和離書,大明律法,和離書夫妻雙方都能寫,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妾,但沒賣身給你們孟家,只要我愿意,隨時都能來去自由?!?/br> 何當(dāng)歸連忙勸架說:“別賭氣了,你能走到哪里去,回頭要將孟瑄害死的,他對你已經(jīng)很好了,你就安分一點,讓他安安生生地娶了那仙草吧,他最愛的人還是你。” 腦中的那只自己還嘴說:“你是從哪兒冒出的蠢女人,也是跟他一起的相好兒嗎?哼哼,”自己用鼻音冷笑道,“孟瑄你本事見長啊,女人天天都翻新?!?/br> 腦中的孟瑄聲音痛苦而暴戾:“你胡說什么,我怎知道她是從哪兒冒出的女人,又在勸什么架,我聽她聲音和你一樣,才不小心將她當(dāng)成了你。什么和離書,你給我立刻扯碎了,否則我就將你一把掐死,再一劍殺了自己,大家落得個干凈。你要是敢走出孟家大門,我一定讓你后悔,你一定會非常后悔?!?/br> 何當(dāng)歸啞然,這又是什么狀況?吵架的雙方都不認(rèn)得她,還因為她的聲音而有了新的爭吵話題。 腦中的自己冷笑:“好啊,又把別人當(dāng)成了我,來來回回總是這一個借口,你想三妻四妾,想抱別的女人,直接說出來,我還當(dāng)你是個爺們??赡阒粫鲋e,孟瑄,你這個騙子!和離書我押在這兒了,你拿捏著辦吧,該說的話我已說盡了。你把路讓開,不想斗個兩敗俱傷,你就別攔著我走?!?/br> 腦中的孟瑄叫囂:“你這個瘋女人,我怎么招你惹你了,素心和紫霄見了你都繞著走,都跟老鼠見了花貓一樣,你還要多霸道才肯甘休?你去哪兒?你不準(zhǔn)走!” 何當(dāng)歸疑惑,自己怎么有膽子放話說“不想斗個兩敗俱傷”?自己哪兒來的能耐跟孟瑄斗?孟瑄怎么了,歇斯底里的,他們兩個人怎么搞的。 而下一刻,她的腦中傳來一聲凄厲非常的呼叫,“啊——呀——”是自己的叫聲。 何當(dāng)歸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屏息等待下文,可再也不聞一點兒聲響了。片刻后回思這一段對話,她實在糊涂到了極點,不明白三年后自己和孟瑄吵架的一番話,怎么會突兀地回響在自己腦海,而且吵架的雙方,性情都跟現(xiàn)在的孟瑄和自己差了一大截。孟瑄也不是孟瑄,自己也不是自己的感覺。 琢磨不透,精神漸漸短了,她就瞇瞪起覺來,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又或者只有一小會兒,然后就感覺柳穗在拍自己的手,邊拍邊說:“小姐,船靠岸了,你快起來,你來天葵了,被單都弄上了,快起來換衣裳吧。他們都登岸了,所有人都在等你呢,你瞧,那個是彭少爺?!?/br> ☆、第418章 小妞調(diào)戲一個 更新時間:20131212 何當(dāng)歸睡得朦朦朧朧的,聽見了這些話,猛然驚醒,自己來月事了?彭漸也在?誰讓他進來的? 睜眼后才見,柳穗手指的是船艙窗戶上掛著的青布幔,透過一小道縫隙,隱約可見外面站著幾個人,正在原地蹦蹦跳跳吵吵嚷嚷的是青兒,她似乎很想沖上船來,左突右撞,但是一旁的孟瑛攔著她……再看旁邊負(fù)手站立的,是個身形與孟瑛差相仿佛的少年,辨其面容,一定就是彭漸了。他站得遠(yuǎn)而模糊,再加上記憶中的那一位也有點模糊了,所以若是乍一在街上見到,恐怕還真認(rèn)不出來。 何當(dāng)歸再瞇眼瞧去,彭漸身邊還有一人,瓜皮小帽,大冬天的手中竟搖著把蒲扇,還是鑲金邊兒的蒲扇,不怕遭人搶啊??雌涿嫒?,只怕有十八九歲,相貌堂堂,長得有鼻子有眼兒的,就是嘴巴正大幅度地嚼著什么,很影響觀瞻。 “那個人是誰?”何當(dāng)歸問柳穗,“站彭漸左邊的那個,穿灰綢衫的那個?!?/br> 柳穗一邊為她更衣一邊說:“不認(rèn)得,那一位不是跟咱們同船來揚州的,剛才婢子瞧得分明,彭少爺一上了岸,那個人就湊上去,兩個人一直在咬耳朵,仿佛很相熟的樣子?!?/br> 何當(dāng)歸點點頭,再往外面看時,青兒、孟瑛、彭漸和蒲扇少年都急急火火地跑了,她感到奇怪,趴在窗上仔細(xì)瞧了兩眼,發(fā)現(xiàn)是蒲扇少年的金邊蒲扇讓小賊給一把奪了,小賊生得一雙飛毛腿,轉(zhuǎn)眼身影就沒入碼頭北邊的小巷,于是他們四個人都追賊去了。何當(dāng)歸心道,還真是想什么來什么,那蒲扇少年只怕是個不常出門的嬌貴公子,才會將在家里用的貴重東西拿到這亂糟糟的碼頭上來。 “小姐,再添件衣裳,”柳穗說,“碼頭風(fēng)大,你正來著葵水呢,可馬虎不得。你前日里就來了葵水,咱們又走的水路,一直繞橋洞繞圈子路,婢子伸手一摸,你手腳都冰涼冰涼的,就跟老爺說,要不上岸停兩日,等你蘇醒過來再走。可老爺說,你的嗓子就得涼涼的吸幾天水汽才好,果然,你醒了,嗓子也跟著好了。” 何當(dāng)歸尋思著問:“你們怎知道我的嗓子啞了?難不成我跟你們說過話?”她只記得在白沙山莊的書房跟高絕告別,然后覺得肚子很痛,就沒什么更多的印象了?!啊?/br> 柳穗點頭道:“婢子一直睡在腳踏上,開始聽小姐你說夢話,還是很正常的聲音,可說到半夜的時候,就變成了‘咿咿呀呀’的音調(diào),像是啞巴發(fā)出的聲音。我一摸,頭燙熱,別是發(fā)熱燒成啞巴了吧?這才去回了老爺,他來看過,說小姐你這個是正常的發(fā)熱,婢子才放心下來?!?/br> 她語帶討好之意,倒意外的不讓人覺得過于親昵,是個挺討喜的丫頭。何當(dāng)歸這樣評判著,同時關(guān)懷道:“你一直睡腳踏,沒涼著吧?你的鼻子到底怎么回事呀,總貼著一塊狗皮膏藥,是受傷了嗎?” 柳穗嘆氣道:“提起這個,奴婢就一肚子苦水,小姐你大病初愈,我的苦水改日再倒給你聽吧。我去行李里找桂花頭油和篦子給你梳頭,你要漱口的話,頭往窗戶外一伸,直接吐倒河里就行?!闭f著將一杯青鹽水塞到何當(dāng)歸手中,匆匆忙忙地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