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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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他用常諾的身份來訪,就是想借用下他這身官衣的威懾,讓何當(dāng)歸把清園中那兩萬石的新糧交出,事后孟瑄追查起來,也不過按著二十文一斗、兩百文一石的市價補還銀子給清園。可沒想到何當(dāng)歸如此乖覺,對朝中規(guī)制也一清二楚,還說什么從戲文里聽來的“文官管民、武官管軍”,“唯一能上馬管軍、下馬管民的,是每地方的最高行政長官”,她騙三歲小孩子呢!到底誰教過她這些官場幕后運作的事,真叫人不可思議,她才十四歲。 不行,一定要連威嚇帶利誘,逼她交出那珍貴的兩萬石糧食不可!他暗中下定如此決心,然后板出一張很兇惡的面孔,冷笑道:“昔日里,圣上就對東晉謝靈運所說的一句話推崇備至,‘天下財有一石,貪官獨占八斗,jian商得一斗,天下百姓共分一斗’,以此來告誡文武百官,貪財斂財、占那八斗錢財,也只是當(dāng)時受用,過后等圣上糾察起來,官倒財散,不過多重蹈覆轍一回。” 何當(dāng)歸才不是嚇大的,平靜道:“孟家貪不貪、清不清,圣上看了幾十年了,心里自然有譜,你我說了都不算。” “不是貪官,那就是jian商啰?否則,為何囤積如此大批的糧谷?光靠你們幾個吃,那些糧食都要霉了?!背VZ挑刺地問道。其實,大戶人家屯糧很平常,又不拿出去賣,怎么就能跟jian商掛上鉤?人家就是“家有隔夜糧、心里無慌張”,人家就是sao包,偏愛擱著幾千石糧食發(fā)霉,又礙著誰了。要是拿屯糧的行為治罪,那這天底下的富人都可以拉去砍一回頭了。 一聞此言,何當(dāng)歸徑直起身,在她的案邊賬冊中一通翻找,抽出其中一本藏藍封皮的老冊子,熟門熟路地翻到了中間某頁,攤到常諾的面前,以食指點著其中一行,連敲兩下說:“將軍請看,這是那兩批谷米出入賬的記錄,簽名處有柳記、伍記米鋪的朱砂戳子,每批一萬石,兩批就是兩萬,全都是今年一月下旬購得的。當(dāng)時我們家可不曉得過兩個月會有大地動,糧食會漲價,將軍又怎能將我們跟那些囤積居奇的jian商相提并論呢?” 常諾直到她嘰嘰呱呱說完一大半時,注意力都沒放到那賬簿上,原來,他的心念一下子被她的纖纖擢素手給牽引走了。古時有一王者拿歌妓待客,席間客夸贊了那擊鼓的樂娘,說她的手比玉更溫潤、比雪更潔白、比云更柔軟,辭別的時候,主人就將樂娘的雙手斬下,送給客人留念。大約,那一名樂娘的手,也不會比何當(dāng)歸的手更美麗了。 最美的地方,是那一瓣瓣櫻花花瓣一樣的指甲,讓人忍不住撫摸、把玩、然后捏碎……他這么想著,就真的撫上去,才發(fā)現(xiàn)她的指甲表面涂了一種透明而晶亮的蠟狀物。 “常將軍?”何當(dāng)歸任他捏著自己的手,仍不疾不徐地解說著,“至于囤積這批糧食的原因,夫君也大概跟我提過,揚州四月里有種時新的楊梅果,拿來釀酒,滋味美妙有回甘。他是打算到時延請幾位釀酒師傅,將糧食和果子釀成美酒,轉(zhuǎn)運到山海關(guān)犒軍?!鳖D了頓又添了一句,“我們都跟風(fēng)家的船隊定好船票了,將軍不信的話,盡可以去查?!?/br> 常諾聞言抬頭,直愣愣地駁回道:“定過風(fēng)家的船?這不可能,兩萬石糧食至少釀酒萬壇,從南到北,這么大的一宗生意,怎么可能不過我!” 嘟嘟嘟說完,他才省味過來,自己失言了!風(fēng)家生意,憑毛過他?仰頭瞄一眼侍立一旁、淺笑不語的何當(dāng)歸,常諾心里大感不妙,正要說兩句補救的話,青兒卻澆完了花,從樓上下來了,搭眼就看見常諾的老黑手抓著小逸的小白手不放,一嗓子吼上了天:“呔!原來你也是來借機親近小逸的色鬼,她都嫁人了還打她主意,難道天底下的女人不夠分了,你們個個都惦記她!” 常諾受驚縮手,解釋道:“怎么會,我一直都拿她當(dāng)meimei,半分邪念都沒有的……”話到此處,他又想自扇嘴巴了,他的常諾身份根本不認得何當(dāng)歸,又怎么拿她當(dāng)meimei!可他明明就是對她的手生出了一點傾慕之意,借過來觀賞一下,就跟賞玉也沒什么差別,更不可能有別的意思了,怎么就色鬼了。 常諾心虛地再次抬頭,看何當(dāng)歸玉容無波的臉龐,心道,人家本人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都安安靜靜地讓他抓了,那個廖小妞又咋呼個什么,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不料說時遲那時快,就在他抬頭看去的一瞬間,何當(dāng)歸抽了抽鼻子,咧了咧嘴,然后放聲大哭起來,手中早已準備好的羅帕揚風(fēng)一展,鋪開蓋在臉上,哭聲悲戚不已。青兒急了,上前用更嚴酷的字眼責(zé)罵常諾這一個色魔,欺負女人要遭天打雷劈,并把何當(dāng)歸摟在懷里,輕拍安慰。 常諾委屈不已,攤手道:“我怎么可能喜歡她,她瘦的像個孩子,我不喜歡這么瘦的類型?!?/br> 何當(dāng)歸聞言大哭著跑開了,口中嚷嚷著“我不活了!”蹬蹬蹬地跑上樓去。而青兒則驚恐地用手抓臉,瞪視常諾,自我感覺良好地嚷嚷說“原來你的目標是我!救命啊,你別過來呀!呀呀,有色魔!”說完也蹬蹬蹬地跑上樓去。 就這樣,兩個正談話談的好好的女子都被嚇跑了,常諾愣了小半晌,漸漸回過味兒來,覺得何當(dāng)歸根本就是假哭,可方才鬧了這么一出,他也不好直接上她二樓的閨房去找人,誰知那個廖青兒還會給他起什么新的別號。他揚聲喊了兩回,樓上都沒人搭理他。 此事五更已過,有早起來那對牌的管事婆子往這里來,常諾耳朵一豎,就聽見了幾道墻外的腳踩路霜的聲音,于是,他一個縱身跳出水謙居,在距此比較遠的地方跟那婆子“不期而遇”,剛好那個婆子也認得他是七公子的重要客人,常將軍。然后常諾就編了個理由,要求在這里借宿上兩日,而婆子殷勤還來不及,哪有不允的道理,這種貴客借宿的事,向來都有定例的處分,也不必報當(dāng)家的娘子,一頭引著過去客房,只幾句話就妥當(dāng)安排妥當(dāng)了。茶水、客飯和俏婢一條龍的服務(wù),說話就到了。 常諾打的主意,就是留在園子里,繼續(xù)說服何當(dāng)歸叫出糧食,實在不給,那他只好來一回硬的了。雖然心中不很愿意做強壓人的事,但他一出雷霆手段,何當(dāng)歸再磨牙也難消受,到時候,寧王交辦的事才能夠速速成行。清園的這兩萬石糧食,寧王和他的蒙古騎兵都志在必得。不光是那一頭因為軍糧緊缺,糧食么,憑借權(quán)勢財力沒有搞不到的道理,最關(guān)鍵的一點,只因為這批糧食,乃孟家名下的囤積糧,來日皇帝追究起來,那么擔(dān)負這個后果的自然就是…… 與此同時,何當(dāng)歸在水謙居二樓研磨寫信,轉(zhuǎn)眼間就龍飛鳳舞的寫好了兩封,眼里半滴子眼淚都沒有。常諾那個對女人比較呆的人都能猜出來,實在是她的演技不大精心,哄他頑呢。當(dāng)然了,青兒身為她的死黨,也知道她那一聲是假哭,因為青兒認識的何當(dāng)歸,該哭的時候往往一聲不吭,不該哭的時候放聲大哭,里面怎能沒有怪。 “你寫信給誰呀,小逸?”青兒雖然全程配合了何當(dāng)歸的演出,可她現(xiàn)在還是完全糊涂的??粗荒樏C容的何當(dāng)歸,她偏頭發(fā)問:“你不是最支持救災(zāi)的事嗎,昨天還打發(fā)了人去城里打聽官府賑災(zāi)的消息,好跟著湊一份子,怎么現(xiàn)在官府派人來了,你又不給他們了?” 何當(dāng)歸徐徐吹干新寫的信箋,白了青兒一眼,嗔怪道:“跟我過了幾年,你怎么從來都不長個腦子,我的真本事一點沒學(xué)著,倒比剛認識我的時候更像一個傻大姐了。常諾他是哪門子的官差,他就是寧王的鷹犬,來吃孟家這一頭肥羊的。認準咱們這個突破口最弱最好欺負,所以就來咬咱們了,你被人家賣了還在幫他數(shù)錢,叫我說你什么好!” “啊?你前夫的跟班,來打咱們的主意了!報警,快報警!” ☆、第498章 劫財劫色三孟 更新時間:20140107 晨風(fēng)帶過了廊前的幾片花葉,搖搖欲墜,又將墜不墜的,直讓人昏昏欲睡,于是,何當(dāng)歸和青兒都在水謙居二樓寢房里裝睡了。本來她的主要日常事務(wù)只限于打理清園內(nèi)的一點雜務(wù),而且清園散漫了好幾年了,如今也不可能一氣兒步上軌道。因此說一句實在話,清園有她沒她都一樣,她cao心十天和撂手八天,也沒什么大分別。 如今清園里的能稱“主子”的人只她一個,再有一個先前霸著當(dāng)家權(quán)的帛兒,被揭發(fā)出私買小孩子的事之后,也交代不出為什么要做這樣不道德的事,如今被軟禁在她的院子里,讓兩個中年媳婦子看護著,院門口鎖著鐵欄桿門,飯菜只從鐵欄桿縫兒里塞進去。 再有一個,是孟瑄的乳娘馮氏,也在園子里住,體面如主子,使喚四個丫頭并四個雜使,是兩年前接過來看園子的。尋常的大家公子哥兒有五個奶娘也不稀罕,而孟瑄從小就不吃人奶,也是孟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所以馮氏也就空擔(dān)個奶娘名兒,如今在清園里吃穿和主子一樣,也是她的造化了。 清園即將迎來的一批主子,是孟瑄的庶兄孟賢和胞弟孟琳、孟瑜,他們聽說孟瑄在揚州修起了一座別院,而且用的是大哥孟賢早年描畫的一張圖紙,因此紛紛來了興致,途徑揚州時就要過來住十天半個月,賞玩園林風(fēng)光。早說了馬上到、明日到,隨行的小廝也遣過來幾個報信,可十天過去了,正主還是不到,愈發(fā)連音訊都斷了。 昨天,青兒掛著陰險的嘴臉,突然烏鴉嘴道,難道他們?nèi)齻€死在路上了,還是在半路上被山賊給劫財劫色了。唬的何當(dāng)歸連忙捶她一下子,呸呸,這樣的話只能在心里想想就罷,哪能院里面還有下人的時候就嘀咕出來,好好兒的哪有咒人死的道理。并感到憂心,似青兒這樣不盯防的人,將來可怎么做大戶人家的媳婦兒。 話分兩頭,既然何當(dāng)歸目前是清園最正統(tǒng)的主子,她就有一言決斷倉廩里糧食的處置方式的權(quán)力,常諾身份再尊貴也是客,他想要清園的糧食只能過何當(dāng)歸這一關(guān)。 在來清園之前,他萬萬都沒想到,何當(dāng)歸那里會那么難說話,還以為孟瑄離了清園,事情會通行無阻的辦妥。然而從何當(dāng)歸手里栽了一回后,常諾不是不想速速用武力解決,可寧王之所以想要這批糧食,就是想得一句“孟家主動獻軍糧于寧王”的小道言論,而強搶來的糧食,效果無疑會大打折扣。因此,現(xiàn)在常諾就在客房里想點子,想找個可以迫使何當(dāng)歸交糧的計策。 直送走了常諾將軍后,何當(dāng)歸提筆寫了兩封快信,讓近日里用順手的兩名家丁貼身收藏了那信件,送去那該送的地方了。一旁的青兒自打聽說了那常諾陰險狡詐的真面目,一直嚷嚷著上陌茶山莊里找?guī)讉€保鏢來,再不行,就去隔壁的昕園中報信,叫齊玄余那家伙來保護她們的人身安全。 何當(dāng)歸撫額,剛要告訴青兒,齊玄余和常諾本是一路貨色,且齊比常更壞十倍,倚在窗邊敷面膜的青兒卻先低呼了一聲:“那個、我下去一下、你不用下來!別來哦~~”說完就跑下去了…… 何當(dāng)歸見青兒如此一個鬼祟狀,不由奇怪起來,青兒還從未瞞過她什么事情,這又是作什么怪。從樓上看下去,只見青兒拉著一個面生的媳婦子,兩人神神秘秘地咬耳朵,而青兒的表情,一會兒咬牙一會兒切齒的。 何當(dāng)歸見狀挑眉,但見那個媳婦子穿的是清園中統(tǒng)一的仆婦服色,應(yīng)是園里的下人沒錯了,她卻有什么悄悄話要單獨對青兒說?青兒又有什么事需要背著自己來的? 前一段時間,青兒受聘于孟瑛,在這里推廣過幾日她的管理學(xué)辦法,幫園子節(jié)省、裁去了每日三十兩的不必要用度,大令孟瑛刮目相看,本來一開始他聘用青兒只為了近水樓臺先得月,找個機會半推半拒,把生米煮成熟飯,將胖姑娘收入囊中。沒想到人家青兒倒很當(dāng)一回事地赴任當(dāng)差,做得似模似樣,臨走只支了八兩銀子的工錢,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云彩,更讓孟瑛心頭滋味莫辨,越難到手,反而越掛心了。 后青兒轉(zhuǎn)身一離開,當(dāng)時管賬的帛兒貪下了功勞,白眉赤眼的,不光渾說,那些好法子本是她想出來的,還把每日里將近三十兩的閑余銀子給巧計貪墨下了,二十多天里就黑摟了六百兩體己錢。 再后來,何當(dāng)歸接手這里的一攤子事,聽說了這段公案后僅一笑作罷,在她看來,勝負已分,再對那帛兒窮追猛打就太過了,遂掩過了此事不提。青兒如何肯依,她生平最厭那些剽竊者,何況都剽到她頭上了。 于是乎,青兒領(lǐng)人去找帛兒鬧,要先收繳了那六百兩被貪墨的公中銀兩,六百兩的銀子說重不重,可也足夠一個中平人家吃用五百年的了。最后青兒等人在帛兒那翻箱倒柜的找,就只找到四百兩現(xiàn)成的銀子,再把衣裳首飾一打?qū)?,湛湛有五百兩,多的再沒有了,估計是賣那七個小孩兒給花完了。這種情況本就是死賬,能收多少就收多少上來,賬面做平也就完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可青兒第一次見帛兒就不順眼,聽說她同時“霸占和睡過”孟瑛孟瑄二兄弟的事之后,差點沒扛著一把鐮刀去找帛兒火并三百回合。這一回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青格格她當(dāng)然不會心慈手軟,于是先繳扣了那四百兩現(xiàn)銀,又將帛兒屋里所有還像樣的錦衣、舞裙、首飾、擺件兒,全都叫人一股腦地裹去城里典當(dāng)了,得銀一百一十兩不在話下,也全都回籠到公賬上。 可寒冬才剛過,總不好讓人家帛姑娘光屁股裹被窩子吧,于是,青兒大方地命人撿兩件半新不舊的奴婢衣裳給她穿。而先前典當(dāng)東西的時候,青兒見帛兒的肚兜手工精致、上面繡的春宮看得人血脈賁張,很值兩個銀子,就叫人一同當(dāng)了?;仡^一瞧帛兒的雙乳挺翹,一般的肚兜皆都兜不住她的,并沒有人有合適的肚兜勻給她穿,于是只好叫她空身穿外衣了。 另外,帛兒自從入了園,孟瑛親口發(fā)過話,每月初一都關(guān)給她十八兩銀子的月例錢,吃用均按著主子的例數(shù)來。 這一項數(shù),也被青格格辣手摧花的給撤除掉了,說每月只能給帛兒兩百大錢,下剩的都得還債,還完為止,而且那欠下的九十兩銀子用的是民間借貸的最高利息,利滾利,第一月有四兩利息,第二月就得變作六兩五錢的銀子,以此類推,把那份兒月例錢全扣完了也得還八個月。至于每月兩百大錢的月錢,是按園子里三等丫鬟的例發(fā)的,可帛姑娘也不能死皮賴臉、不勞不作的拿這個錢,三等丫鬟的倒夜香和刷馬桶的活計,她至少得擇一干之。 每日里,帛兒在她的席碧齋院子里刷馬桶,一雙美乳在衣裳里左右晃蕩,有時候襟口攏不嚴實,間或就晃出一個半個白胸脯來,真真辱沒節(jié)烈。間或還有家丁小廝之流,有事沒事就愛在她院子外轉(zhuǎn)悠,感嘆一個美得跟狐仙似的大嬌娥,這么折辱法兒可真叫人心疼哪,快看,左乳的乳暈都滑出來了…… 因為青兒是當(dāng)家娘子何當(dāng)歸的副手和傳話筒,又是小道消息傳的“準三奶奶”,既然她老人家發(fā)了話,管事們少不得一一依從了她。 青兒從前還真沒這么糟踐過同性,有首歌里唱的好么,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這一回,她這樣子埋汰那個帛兒,一是因為帛兒鉆孟瑄的臥室,玷污了孟瑄的清白,搶占了小逸的專屬福利;二是聽聞帛兒的貼身侍婢告密說,“沖喜”的事全都是帛兒搞的鬼,害得何當(dāng)歸出嫁時一點風(fēng)光都無,還差點送命。 三是給那些被拐賣的小孩子出氣,何當(dāng)歸看過那些孩子,一個個肥胖體虛,診脈后推斷到,他們大約是吃過一些肅清腸胃的烈性藥物,吃之后倍感饑餓,帛兒再拿來奶油、松糕、酥油果子等不掛胃的吃食給他們狂吃一通,一兩個月下來就變那樣了。何當(dāng)歸開了兩個方子給孩子們養(yǎng)胃補氣,但也需徐徐調(diào)養(yǎng)上小半年才能復(fù)原。 青兒聽后更是氣得抓狂,立意要折辱帛兒一回,讓她長長記性,以后別再干殘害祖國花朵的壞事。雖然不打不罵,但她做的這幾樣事也真夠叫絕的,恨得帛兒咬碎了一口銀牙,將手里的每一個馬桶都當(dāng)成青兒的腦殼來攪動,只有這么想才能稍稍泄憤。 一開始,青兒辦這些事,都是借用的何當(dāng)歸的職權(quán),卻獨獨瞞了何當(dāng)歸一個人,擔(dān)心何當(dāng)歸顧忌著那個勞什子燕王,又客客氣氣地恢復(fù)帛兒的體面。可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最后還是被好事者傳到何當(dāng)歸耳中,想看看這位嬌弱如蘭草的何娘子會不會表現(xiàn)下她的大度??珊萎?dāng)歸聽完后面上淡淡的,一句“我知道了”就完了,憑青姑娘在外面瞎折騰去,再不理會。 青兒愈發(fā)得了意,生出一種要把天捅個窟窿的豪邁氣,神氣活現(xiàn)的把下賬房出納目,一查之下,發(fā)現(xiàn)帛兒前兩個月還掏過一個一百兩銀子的窟窿,青兒又嚷嚷著說要將帛兒賣身去妓院還債,毒啞了報一箭之仇,把帛兒嚇得晝夜啼哭,最后從她院中大棗樹底下挖出一個木盒來,哭求說,“除了這個,再沒有了,還是在月例里慢慢扣罷。” 打開后是個象牙雕刻的福云龍紋腰帶扣,青兒拿去給何當(dāng)歸看,何當(dāng)歸悄悄收了不提。 此時,見青兒在院子里跟那個面生的中年媳婦一通密語,何當(dāng)歸直覺地就覺得此事十有八九跟帛兒有關(guān)系。等青兒哼著歌上樓來,何當(dāng)歸斜睨她一眼,笑問:“又作怪去了,你打量能瞞我多久,還不從實道來!” 青兒知瞞不過,最后絞著衣角說:“那個帛兒,她昨天喊著說自己懷孕了,也沒人理她。今天早上,她懸到梁上一根褲腰帶,演了一出含冤上吊的把戲,救她下來的仆婦就喊了園子里的賈大夫給她治傷,結(jié)果一診,是個喜脈?!?/br> “……”何當(dāng)歸正在給一盆蘭草修剪枝葉,聽了這話,手下不防一晃,錯剪了一根鮮亮油綠的好草下來。頓了頓她才問:“幾個月了?!?/br> 青兒嘆氣說:“兩個月,正好對上她跟孟瑄睡覺的那些日子,可能是孟瑄的孩子吧,她自己也這么說。就在剛剛,她懷孕的事兒一傳開,孟瑄的乳娘馮氏就去了席碧齋,很硬背的把帛兒給罩住了,馮氏自掏腰包,出了一百九十兩銀子給帛兒還清欠債,又把帛兒接去她的‘秋心一葉’里安胎,好吃好喝的供上了。” 何當(dāng)歸無聲輕笑:“我還道馮奶娘是個軟弱的老實人,沒想到還有這么硬氣的一面,真是不能小看任何人哪?!?/br> 青兒撅嘴說:“馮氏這么做,明面里顯得她又仗義又公義,完全是為了保住孟家的血脈才出手;可從戲臺底下看,她這么個做法兒,其實就是從你和帛兒兩個陣營里一比較,最終選定了帛兒了?!?/br> “哦?此話怎講?!焙萎?dāng)歸明知故問。 青兒跺一下腳:“你怎么還不明白?你是個新媳婦,娶進門第一天就從妻貶成了妾,老公才抱了兩天就跑了,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不得寵,否則孟瑄就該帶你一起度蜜月去;那個帛兒是燕王義女,在這里住了兩個月,資歷比你老,冤大頭孟瑛親定的那個十八兩月例,比你還多六兩,完全就把帛兒當(dāng)他們哥倆的正妻了,現(xiàn)在又懷上了孟瑄的孩子。小逸呀小逸,馮氏一定把她當(dāng)成一支潛力股了!” “這么一想,那也倒是,我也覺得自己無能,”何當(dāng)歸重新埋頭修建花枝,自嘲道,“拴不住男人的心,就跟我娘一個樣?!?/br> 青兒抱歉地說:“對不起吶,都是我前段時間做過頭了,現(xiàn)在帛兒一懷孕,馮氏又一挺身而出,整個清園里的輿論都不向著你了……唉,我做的那幾件刻度事,也全叫他們底下人說成是你背后指使的了。我好像給你惹麻煩了,小逸?!?/br> “這個卻怪不著你,”何當(dāng)歸對著一盆蔥郁的蘭草含笑道,“你做的那兩件事還是很合我心意的?!?/br> ☆、第499章 貪吃的馮奶娘 更新時間:20140108 青兒還是覺得過意不去,畢竟這些事全是她背著何當(dāng)歸做的,就算有懷心也是她一個人的壞心,不與何當(dāng)歸相干,現(xiàn)在讓何當(dāng)歸一個人背了黑鍋,都賴自己太莽撞。假如那帛兒真的翻了身,還去她干爹燕王那里告一狀,還不知道要惹來多大的麻煩呢。 她建議道:“我哥和高絕都在陌茶,把他們叫過來想辦法,順便把那個長得像薛平貴的常諾給嚇走,連馮氏咱們也不怕了,不就是個掛名奶媽,在我們現(xiàn)代,奶媽才沒這么金貴?!?/br> 何當(dāng)歸搖頭駁斥:“女人的精血元氣變成乳汁,喂飽嬰孩,哺育嬰孩,勝過一切龍肝鳳髓的好處。我們古人就是這么看待哺乳這件事的,因此待奶娘如半個親娘,頂撞她就是不孝,于為官者的官聲大有損害,此其一。其二,你對帛兒苛刻些,外面的人說我是你的幕后主使,以此類推,我公然恃強凌弱欺侮馮氏,別人又會說,我的權(quán)是孟瑄給的,因此他是主使,看奶娘不順眼,借妾之手除之?!?/br> 青兒極不服氣地說:“孟瑄出生的時候就十七歲了,怎么可能做吃女人奶這么沒出息的事,何況馮氏長得又老又丑,我敢打十張包票,他絕對沒吃過馮氏半口奶。那就不算是真正的奶娘,那馮氏怎么能算孟瑄的長輩呢,孟瑄真是糊涂,不光認了個便宜奶娘,還把她接到你和孟瑄的愛巢里礙眼?!?/br> 何當(dāng)歸微笑道:“話不是這么說的,馮氏人好人歹,也不能光憑這一點兒事就下定論,她算是代管過清園兩年,我看過帛兒到前的賬目,清明有條理,以此推斷,馮氏也不是一個目光短淺的庸俗婦人。至于孟瑄弄她來揚州坐鎮(zhèn),也沒什么不對,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么。” “讓你說的,這個也是好人,那個也沒做錯,”青兒急了,“現(xiàn)下情況卻是外面的下人說你不好,這是誰造成的?我知道我做錯了,錯在沒一次解決帛兒,可這回引得別人說你壞話的,都是那個故意裝得大義凜然的馮氏呀?,F(xiàn)在該怎么辦,你不是說,這里的下人都是孟家的家生子,會把話傳回京城?還是讓我哥他們過來做個參考吧。”她寧愿人人都罵自己是白雪公主的后媽,也不愿有一個人罵何當(dāng)歸是后媽的那一面魔鏡。 何當(dāng)歸修剪完蘭草的最后一葉,放下黃銅剪刀,語聲于寬慰中帶了兩分調(diào)侃:“青格格,這點子針鼻兒大的事就勞動他們哼哈二將,咱們那兩輩子豈不都白活了,我都不好意思握這一把當(dāng)家鑰匙了?!?/br> 青兒聞言雙目一道流光閃現(xiàn),問:“你已經(jīng)有對策了?咱們怎么對付那兩個女人?” 何當(dāng)歸輕搖螓首,只道:“人我都沒見著呢,話全讓你說了,她說了,過耳一聽,保不齊就變味兒了。還好我就是個現(xiàn)成的大夫,帛姑娘說她肚里懷了孟瑄的骨rou,我還真有些不大相信,先過去看看她的情況再做計較。只是,馮奶娘不適合在場,否則兩下里忌諱,我怕她不識好歹,當(dāng)眾給我難堪,逼得我也不能跟她好聲好氣?!?/br> “那怎么支開馮氏?”青兒虛心求教。 何當(dāng)歸考慮著說:“聽說她沒有別的毛病和嗜好,只是比較貪吃,例飯都是主子的檔次了,可她還常常不夠吃,要額外掏銀子送去廚房加餐。廚房的老劉就跟我兩次,說收她老人家的銀子,面上過不去,怎么在兒子家還有吃不飽的道理,傳出去也不好聽??扇羰遣皇账模@錢上的窟窿誰也賠不起,又不是一回兩回請客,而是兩日里必加一回,三日就加兩回,也不敢給她往低檔次的做了。老劉商量著跟我說,與其這么兩下里為難,不如就從公中每月勻出些銀子,把馮奶娘的飯菜提一個檔次,想來她就不會再要求加餐了?!?/br> “竟然有這樣的事!馮奶娘一個人一桌子菜還不飽?她來清園就是享兒子清福的,誰還敢讓她餓著?”青兒聽后詫異,打聽道,“她每餐的項數(shù)是多少?” 何當(dāng)歸讀過老劉遞上來的清單,她過目不忘,張口就來:“早膳八百錢,晚膳四百錢,中餐最豪華,是一串錢又一百,虛打一下也有二兩一錢銀子每日,一個月就是六十多兩,趕我在羅家當(dāng)小姐時的例飯銀子了。可我那時是給一院子將近三十人吃,而且青兒你也是知道羅家底細的,他們只賬目上這么算著,實則一個月里往我那兒出的飯錢有十兩都是往多了算?!?/br> 青兒掰著手指一算,嗬了一聲:“好家伙,市價上一只肥母雞四十錢,馮氏最‘樸素’的晚飯都夠買十只雞的了。就算把她房里的四個丫頭叫下一起陪著吃,那也吃不完吶,我也見過一回馮氏那女人,還沒我胖呢,難道她吃完的飯菜都原樣進、原樣出了?”想了想又問,“還是說,她只吃最精貴的東西,五錢銀子一兩的血燕,四錢一兩的魚翅,三錢一兩的鮑魚,所以例飯銀子才不夠使?” 何當(dāng)歸搖頭:“鮑魚那些東西偶爾當(dāng)個零嘴還行,你我身強體壯都克化不動,馮氏她一個五十老嫗怎么可能天天吃。我特意問過老劉,老劉說,馮氏吃的最精貴的東西,也左不過些裙翅、鴨舌,多數(shù)時候點的還是豬牛羊的腿rou,每頓莫不擺上二十道菜肴。想當(dāng)初在水商觀,太善大出血招待錦衣衛(wèi)等人,一兩多銀子夠他們十個人飽餐的?!?/br> 青兒連連咂舌道:“剛你還說,她不是不坑公家的錢嗎,怎么又占這樣的小便宜,除非她在外面養(yǎng)了八個吃軟飯的野漢子,否則絕對沒有不夠吃的道理?!?/br> “并沒有占什么便宜,”何當(dāng)歸答道,“除了老劉做過幾回小東道,其余時候全都是馮氏自己出的錢買食材,只讓廚房給做好了送去。就算占便宜也只占個人工、柴火和調(diào)料的錢,又值得幾何。老劉私下里打過算盤,馮氏每月二十一兩的月例,至少十五兩都買了吃食了,往她院里送的那些飯菜,幾乎夠喂飽半個清園的人了?!?/br> “那咱們怎么利用她貪吃的這個弱點,從‘秋心一葉’里支開馮氏,只留帛兒一個人?”青兒抓了抓腦門,只想不出好點子。 何當(dāng)歸盤算著說:“雙管齊下,你叫廚房把新近采買的好rou、好菜尋一張車子推到園子外面,再讓人報給馮氏,說有城里有個商鋪倒閉,把好食材拉到城外賤賣,比市價低三成,貨色倒鮮亮兩分,問馮氏要不要買。馮氏素日里最缺這些,往常打發(fā)人進城采購還得貼補路費,現(xiàn)在城里又打饑荒,既然東西已拉到大門口,沒有不買的道理。再跟她說,那批貨物分量很沉,須得多帶些人手同去,最好將她屋里的人都帶走才好呢?!?/br> “雙管齊下?”青兒問,“另一管是什么?” 何當(dāng)歸環(huán)顧屋內(nèi),找到一包青兒烘干并炮制的零食牛rou干,又尋出一袋灰綠色粉末,在上面薄薄灑了一層,微笑道:“這個是瀉葉巴豆粉,效果立竿見影。讓那個‘賣貨’的人跟馮氏說,這個是牛rou的‘品嘗裝’,但吃無妨?!?/br> 青兒先淚目看她辛苦做的牛rou干變成了毒藥,竟然一塊都沒給她留……旋即又擔(dān)心地問:“萬一她不吃怎么辦?該又怎么拖住她?” 何當(dāng)歸不介懷地說:“只要將馮氏支開一炷香,我就能進去看帛姑娘了,讓賣貨者談一下他商鋪倒閉的血淚史,找錢時再說沒錢找,耽誤個小半頓飯工夫去換零錢,這就足夠了。牛rou干只是雙保險的準備,馮氏吃了,就能多拖她一刻,你差人來報我,我多跟帛姑娘玩一會;她不吃,那我們至少弄清楚了,她并非一個貪吃之人,從前那些美食也沒盡數(shù)入她之口?!?/br> “好,包在我身上吧,”青兒自告奮勇道,“我去柴火間里找馬小胖子,他是個熱心人,也很會演戲,他賣貨、我換身衣服包臉扮他媳婦,一定全力拖住馮氏!”她早前對帛兒不大友睦,未免帛兒看見她心緒激動,因此就不去秋心一葉了。 于是兩人計議妥當(dāng),各自分頭行動了,青兒還特意拿上了稱量銀子專用的戥子,要一星半點兒的銀末子跟馮氏計較個沒完,讓她感受一下墨跡的力量。在秋心一葉外,何當(dāng)歸眼見著那名面上多皺紋、法令紋極深的錦衣老婦匆匆而去,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女人她……待馮氏領(lǐng)著四丫鬟、四婆子走遠后,何當(dāng)歸領(lǐng)著這些日子里最愿意攀附和巴結(jié)她的三個管事婆子,以及五個頭好壯壯的家丁助陣,浩浩蕩蕩開進秋心一葉。 秋心一葉顧名思義,是一葉舟形建筑,建在湖心小島上,往來可以坐船,也可以走人工鋪設(shè)的棧道。前者只要盞茶工夫就能到,后者要頓飯工夫,馮氏暈船走棧道,何當(dāng)歸的人馬坐船,又可以打一個時間差。在何當(dāng)歸看來,秋心一葉美則美矣,水汽卻嫌太重,對骨關(guān)節(jié)的無聲作用想一想就牙酸,真不知馮氏怎么會挑這么個好地方住。 一時船停畢,眾人上了岸,走進那所沒有院墻的敞亮屋舍中,搭眼一瞧就看見帛兒坐在屋里炕頭上,上身穿銀紅襖,藍緞褙子。下身穿著白綾細褶短裙,配一條露小腿的白綾短褲。但見她赤裸的白嫩嫩的小腿極是浮腫,一手拎著藥油,一手拿著犀角刮痧板給她自己刮痧。她聽見了動靜,以為馮氏去而復(fù)返,笑吟吟地望過來,跟何當(dāng)歸的目光撞個正著,唬得她當(dāng)下就尖叫出聲。 跟何當(dāng)歸人五人六的陣仗一比,帛兒一個人的確是很不夠看,她先是一陣驚慌,而后平復(fù)下來,冷笑道:“稀客,你來的不是時候,馮奶娘剛剛出去了?!彼巡鲁鍪怯腥伺恚ч_了奶娘,故意這么說,是表示她本人跟何當(dāng)歸無話可說,叫何當(dāng)歸識趣的話就離開。 而何當(dāng)歸很不識趣地在炕頭對面的太師椅上穩(wěn)穩(wěn)坐了,鳳目流彩,眸光著重在帛兒的小腿上停留片刻。對著帛兒冷笑的面孔,她回以燦爛過頭的微笑,道:“我跟姑娘你本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你看著我不爽,我又何嘗不是。不過今兒聽了你的好消息,身為當(dāng)家人的我都不來恭賀一聲,旁人看了豈不笑話我小家子氣。因此盡管你從上到下沒一處能讓我瞧得上眼,我還是得來瞧一回。” 帛兒倒沒料想她這么心直口快,于是也撕去偽裝,臉上咬牙切齒地極盡猙獰,罵道:“死丫頭,看你能猖狂到什么時候,你以為手里有把庫房鑰匙就了不起了?實話告訴你,這清園的幕后主子,是馮奶娘她老人家!孟瑄最信任的人也是她,真正金貴的東西,都讓她守著呢。”說完滿面嘲諷的看何當(dāng)歸,等她屈尊開口打聽“真正金貴的東西”是什么,然后再拿話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