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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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氏坐在李衎身邊本來也面色不豫,聽了自家阿郎最后一句話,卻忍不住面色一紅,薄嗔道:“李郎!” 李衎一下醒悟過來,自己這話說得好像是有些不應(yīng)景。當(dāng)下干咳一聲,喝道:“呔!把那夯貨給我?guī)н^來,我倒要看看,這喜從何來!”其實他心下慍怒的,還不僅僅是喪子一事,這次去晉陽,本就有一樁大麻煩找上了他,一回來又迭遭不順,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這下子憨娃兒傻愣愣地撞在槍口上,他就正好爆發(fā)出來。 那憨娃兒雖然長得憨,一身騎技卻好得令人稱奇,李衎說話之間,他竟然便已經(jīng)策馬到了馬車前,順溜無比的翻身下馬。 憨娃兒就是憨娃兒,這種情況下都愣是沒聽出來李衎話中的慍怒,還當(dāng)李衎是因為驚喜才說話這么大聲的,他急著邀功,憨笑著大聲嚷道:“阿郎!阿娘!大喜了!五郎君……五郎君還魂,醒過來啦!現(xiàn)在活蹦亂跳的,比放晴時的鳥兒還歡實呢!” “你個夯貨!這有什么……什么?你說什么!”李衎本來打定主意要狠狠責(zé)罰這不知好歹的小家奴一番,忽的聽清憨娃兒的話,猛然大吃一驚,又驚又喜地反問一句,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憨娃兒興奮地大聲嚷道:“阿郎,俺說五郎君還魂,醒過來啦!” 憨娃兒因為人比較憨,平時在李家也頗受欺負(fù),只有李曜這個老實孩子對他比較關(guān)照。本來憨娃兒小時候是跟著自家老爹學(xué)養(yǎng)馬,但是如今這等亂世,馬匹緊張,即便以代州李家之富,因為家世不好,也不能蓄養(yǎng)太多,而憨娃兒年紀(jì)漸長,食量偏又格外巨大,外院管事們一致認(rèn)為不能讓憨娃兒父子倆這么兩個大勞力浪費(fèi)著,就僅僅伺候那么七八匹馬。 這么一來,憨娃兒就沒了去處,加上他實在太能吃,雖然力氣確實大,可依然連李家田莊那邊都不愿意要他。好在這時候正巧李曜行了冠禮,開始學(xué)著打理鐵坊,他見憨娃兒可憐,每日里連肚子都吃不飽,便將他要去做鐵坊學(xué)徒。 憨娃兒去鐵坊,倒是去對了地方,那地方不比其他,力氣大有著絕對的優(yōu)勢,而且憨娃兒憨則憨矣,卻不是蠢笨,學(xué)起打鐵來居然奇快,很快成了李曜在鐵坊的得力助手。最近李曜嘗試著改進(jìn)冶鐵方法,負(fù)責(zé)給他打下手的也就是憨娃兒。 有這一層關(guān)系,憨娃兒對李曜的“還魂”自然大為興奮。這憨壯少年下午聽說李曜因為坩爐垮塌被砸死,本來滿腹內(nèi)疚,自覺自己乃是五郎君的手下,要不是因為午間拿著三郎君的賞錢出去給老爹買了二兩燒酒和一點(diǎn)豬頭rou,陪著老爹喝了兩口小酒,沒來得及去幫五郎君打下手的話,五郎君又哪里需要親自去招呼坩爐?所以他心里自責(zé),覺得五郎君的死,他實在難辭其咎,本來要砸死也該是砸死他才對……不過他又覺得,憑他這般壯碩,應(yīng)該不會砸死才是。 憨娃兒這邊興奮,馬車?yán)飬s是更加驚喜異常,楊氏陡聽這個消息,甚至顧不得儀態(tài),拉開車門鉆出來,抓著車轅的手都有些顫抖了:“憨娃兒,你,你說的是實話?” 憨娃兒憨笑著裂開嘴:“實話,憨娃兒當(dāng)然說的是實話。阿娘,就是五郎君聽說他被砸死的消息已經(jīng)送了出來,怕阿郎和阿娘傷心,所以一醒來就讓俺騎馬過來報信了……” “曜兒沒事,曜兒沒事……好,好,好,憨娃兒你做得好……”楊氏由大悲到大喜,一時間竟有些語不成聲了。 李衎一聽憨娃兒騎馬是奉了李曜之命前來報信的,自然也就消了自前那口莫名其妙的怒氣,連帶著在晉陽受的鳥氣和那件大麻煩事給他的壓力都暫時放開了邊,探出頭來說:“風(fēng)寒雪大,娘子先進(jìn)車?yán)锇伞┩迌?,我來問你,之前傳訊說五郎已絕了脈相,身子都已經(jīng)涼了,怎會又活過來了?難道先前傳的乃是假訊?” 楊氏雖然覺得不管怎么著,只要曜兒醒來就是天大的喜事,但阿郎問話自有阿郎的意圖,自己也不必多嘴,便先上了車,看阿郎怎么處置便是。 憨娃兒卻說不清這些事,只說:“阿郎,這些……小人不知道?!?/br> 李衎一聽,也是自失一笑,憨娃兒這夯貨一貫憨癡,他哪里有分辨前因后果的本事?當(dāng)下微一沉吟,又問:“如此,可有大夫再探五郎脈象?如今五郎可好?傷勢嚴(yán)重么?”這個話題楊氏很是關(guān)心,立即側(cè)耳傾聽。 憨娃兒倒是直接,道:“大夫說得玄乎,小人聽不懂,不過五郎君現(xiàn)在精神好得很,那身體小人瞧著也好得很,跟平時沒什么兩樣,就是……就是……” 楊氏本來放心了一大半,可憨娃兒最后一猶豫,她立刻慌了,忙不迭問:“就是怎么?” 憨娃兒面色為難,撓了撓頭,好像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李衎心中一沉,眼珠一轉(zhuǎn),還以為李曜傷了某些重要部位,要不然憨娃兒怎會這么為難?不過……這事雖然糟糕,總比直接死了好,再說就算五郎沒了生育能力,也還有大郎三郎,代州李家還不至于因此絕后。 李衎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沉聲向周圍的家丁吩咐道:“爾等退開,暫歇片刻,憨娃兒走近一些……大福不必避開?!?/br> 周圍的家丁立刻四散,憨娃兒卻有些弄不懂李衎的意思,傻傻地走上前去,就看見李衎面色陰沉,嗓子似乎被人掐住,用一種怪異地聲調(diào)沉聲問:“可是……可是五郎傷得不是地方?” 此言一出,楊氏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李福在一邊也皺起了眉頭,只有憨娃兒莫名其妙:“小人不懂阿郎的話?!?/br> “那你說‘就是’怎的?”李衎的目光忽然銳利起來,仿佛刀子一般盯著憨娃兒的雙眼。 憨娃兒嚇了一跳,忙說:“阿郎,小人是想說,五郎君好像……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李衎和楊氏同時吃了一驚,這才想起先前得到的報訊是說李曜被砸中腦袋,這才立時身亡,現(xiàn)在看來雖然沒有砸死,可莫是砸得失了魂? 誰知憨娃兒又掰著手指細(xì)數(shù)李曜還魂后的種種表現(xiàn),他說話有些顛三倒四條理不清,但好在李衎和楊氏都是明白人,細(xì)細(xì)聽來,居然也大致弄明白了情況。 事情的大概是這樣的:李曜醒來之后先讓三郎君去請大夫為自己復(fù)查,然后命下人拆掉臨時靈堂。由于李家是代州豪富,李曜的死訊已經(jīng)通知了城中各大家族,各家按例肯定正在備禮準(zhǔn)備參加葬禮,所以又派人通知各家,但不說什么“還魂”,只說先前診治有誤,李五郎君已然無恙,同時派憨娃兒騎馬趕來報訊,以免雙親悲愁。 憨娃兒的本意其實不壞,他是李曜身邊的人,深知李曜雖然忠厚勤懇,但平時處理事情根本沒有這般圓融周全,所以才覺得奇怪,感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但他話一說完,李衎就勃然作色,罵道:“五郎此番處置,妥當(dāng)周全,正得其所,哪里有甚古怪!你這夯貨自己愚笨,便將主人家也小瞧了去不成?還不馬上回去報之五郎,就說我已知曉,天黑前便能歸宅,叫他不必?fù)?dān)心!哼!” 憨娃兒被訓(xùn)斥一頓,心里有些沮喪,但卻不生怨氣,只是想:“爹爹常說,阿郎白手起家就能整治出這偌大家業(yè),最是英明不過,既然阿郎都覺得沒有古怪,那定是我太蠢了,這才想不明白,覺得有古怪的?!?/br> 他這么一想,就放下心來,覺得五郎君既然“一切正?!?,那就再好不過了,至于自己挨一頓罵,反正又少不了一塊rou,有甚打緊?反而歡天喜地翻身上了馬,又一臉傻笑,狂奔回去了。 李衎看了憨娃兒這模樣,頓時又好氣又好笑,這小夯貨雖然沒心沒肺,卻也快活得緊,反是自己……眼下這樁大麻煩,卻是怎生是好?若是達(dá)不到晉陽的要求,只怕這代州李家二十年的奮斗,十余載輝煌,便要一朝風(fēng)流云散,盡化虛無了…… 李衎望著憨娃兒遠(yuǎn)去的背影想到這里,竟然一時發(fā)起呆來。 但李衎雖然對李曜的表現(xiàn)并不懷疑,知子莫若母的楊氏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自己的兒子她自然了解,要說李曜忠厚老實,那是人所共知、毫無疑問的,可他并不擅長應(yīng)對俗務(wù),對于迎來往送之類的事情歷來不大在行,而剛才聽憨娃兒這么一說,曜兒醒來之后居然把這些事情處理得極為周全,沒有絲毫遺漏,甚至還能讓他那跋扈的三兄李晡親自去把大夫請了回來為他復(fù)診,這便太也奇怪了,曜兒何曾有這般能耐,居然能指揮得動李晡? 不過懷疑歸懷疑,楊氏卻并不打算說出來。畢竟母以子貴,雖然自家阿郎并非迷戀女色之人,自己又是阿郎現(xiàn)在唯一的妾室,并不需要太擔(dān)心失寵,但夫?qū)櫄v來不足為恃,只有兒子才是婦人家立足夫家之根本,李曜若真是忽然有了這等交際之能,對她母子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大好事?至于真相究竟如何,自己回到家中,自然一見便知。 李衎下令商隊全力趕回代州之時,李曜也剛剛送走為自己復(fù)診的大夫,然后轉(zhuǎn)身朝李晡微笑著道:“今日之事,多承三兄往來奔走之情,小弟感激不盡。本當(dāng)請三兄小酌以謝,奈何傷后有些困乏,耳鳴目眩,恐須靜休片刻……”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五郎盡管休息,我正巧還有些事要辦,就先去了。”李晡正是覺得單獨(dú)面對李曜心中有些犯怵,聽李曜這么一說,巴不得趕緊溜掉。 “如此,三兄慢走?!崩铌酌鎺⑿?,舉止寫意。 李晡走出幾步,忽然有些心頭發(fā)毛,怎的……怎的這李曜有點(diǎn)古怪?他下意識回頭一望,正看見趙穎兒湊在李曜耳邊小聲說著什么,而李曜則朝自己看來,臉上露出一股似笑非笑地神情。 李晡那種心頭發(fā)毛的感覺頓時更甚,只覺得此處實在不宜久留,這老五……該不會真是詐尸還魂的吧?怎么這笑如此……如此詭異,讓人不寒而栗? 第003章 李家大難 送走李晡,李行云目光一轉(zhuǎn),朝趙穎兒道:“穎兒,你忙里忙外這么久,也累了吧?” “穎兒不累,郎君可是要歇息了?”趙穎兒眼中的歡喜還未散去,笑得很開心。李行云這時才注意到她有一對淺淺的小梨渦,如今配著笑容,正是真真正正的“梨渦淺笑”,煞是可愛。 李行云笑著點(diǎn)頭:“累也談不上,只是……嗯,鐵坊的事情,忽然有了點(diǎn)靈感,想靜下來想一想?!?/br> 趙穎兒其實沒聽懂“靈感”這個詞,不過還是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道:“嗯!那我去給郎君書房里端盆火?!?/br> 李行云見趙穎兒年紀(jì)小小,在他那個世界,最多也就是剛進(jìn)初中的小姑娘,下意識里覺得不該讓她做這些體力活,立即出言阻攔:“不用不用,如今炭價不低,還是省了吧,免得被人叨嘴?!?/br> 趙穎兒聽了卻奇道:“木炭雖貴,可家中石炭甚多呀!阿郎買的那些山林,有好多都挖出石炭了,如今正用不完呢,郎君怎么忘了?” 所謂石炭,其實就是煤,代州地處后世山西,而山西多煤天下聞名,代州也有不少淺層礦。李衎買下的那些山林,原本是為了燒制木炭供應(yīng)鐵坊冶鐵用,但意外挖出不少石炭來,這石炭不能用來冶鐵(無風(fēng)注:關(guān)系到含碳量的問題),但自家燒來取暖倒是完全可以的,甚至還能出售。 李行云正有些語塞,忽然看見憨娃兒匆匆奔了進(jìn)來,不禁松了一口氣,大聲問:“憨娃兒,可曾見到阿郎和阿娘?他們離代州還有多遠(yuǎn)?” “見到了,見到了,阿郎他們離代州還有十六七里路,阿郎說了,天黑就能趕回。” 李行云“嗯”了一聲,看見憨娃兒頭上身上全是雪,忽然一笑:“漫天大雪,十六七里路,你往返來去竟這般快法,可見騎術(shù)頗精?!?/br> 憨娃兒咧開嘴,昂首挺胸:“五郎君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馬術(shù)雖然是阿爹教的,但現(xiàn)在我就是騎無鐙馬都能跑過我阿爹騎阿郎那匹紫騮呢!” 李行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你且去歇了,一俟放晴,你來教我騎馬?!?/br> “好叻!”憨娃兒點(diǎn)點(diǎn)頭,忽然一愣:“啊?五郎君不是會騎馬嗎?” 李行云已經(jīng)轉(zhuǎn)身朝自己書房走去,只丟下一句話:“我是要你教我騎得像你這般好?!?/br> 趙穎兒見李行云轉(zhuǎn)身,笑瞇瞇地朝憨娃兒道:“恭喜憨哥兒得了好差事,這差事要是辦得好,說不定呀,又能吃到你整天念叨著的豬頭rou啦!”然后也不等憨娃兒答話,就轉(zhuǎn)身小跑著去追李從云去了。 憨娃兒本來還有些發(fā)愣,琢磨著五郎君又不是跟自己一樣的馬夫之子,騎術(shù)這東西,會了也就行了,要學(xué)那么好做什么?不過這時一聽趙穎兒的話,立刻流了滿嘴哈喇子,心說:管他呢,郎君要學(xué)咱的騎術(shù),那是看得起咱,何況還有豬頭rou!到時候給老爹帶去,爺倆再弄點(diǎn)小酒喝著,那小日子過得才叫舒坦! 書房中,李曜挨著一只火盆不斷地來回踱著方步,石炭的紅焰映得他的臉龐仿佛漲血一般,他此刻腳下布襪雖厚,但脫了鞋子踏在木地板上還是會有些寒意,只能離火盆近點(diǎn)。 如今還是唐末,椅凳雖然已經(jīng)開始流行,但僅僅限于高官貴族的上流社會,而且即便在上流社會,也只男子可以坐椅,女子垂腿坐椅被認(rèn)為是很不端莊的。代州李家雖家資殷實,也只是在中堂會客之地布置了時下流行的交椅,而李曜這個庶子自然沒有享受椅子的機(jī)會,他的書房還是老式布置:書案橫置,席地而坐。 “穿越了,真的穿越了!”李行云臉上的表情很是怪異??床怀鍪潜窍?。 “唉!穿了就穿了吧,反正生無可戀,新買的房子才小半年,居然小小一個4.9級地震就全垮了,一家人全死在自己眼前……我本來也要死,卻居然……穿越了?不過這老天爺?shù)降资强次也凰?,咱這穿越還真不能跟人家比??!你說我姓李的穿越唐末,就算還得是個姓李的,那穿成李克用或者李存勖多好?好吧,就算這爺倆的李姓是賜姓,算不得數(shù),那……那穿成大唐皇帝也好啊,雖然天下大亂,眼看唐祚將盡,可李曄好歹也能干個十幾年皇帝,每天聽人叫‘陛下’,高呼‘萬歲’,自稱曰‘朕’?。∧窃摱嗤L(fēng)!再說,換了我做皇帝,還指不定能力挽狂瀾于即倒,中興大唐呢!嗯……今年是大順元年,那就是公元890年,最起碼今年昭宗要干的那件蠢事,換了我來,就肯定不會干嘛!就憑現(xiàn)在唐廷的那一打就散的神策軍,腦子進(jìn)水才來招惹李克用的沙陀精騎啊!” “罷罷罷,既然老天爺小氣,只肯給我安排這么一個小商賈家的小庶子身份,想來也沒打算讓我改變什么歷史了,那……就想點(diǎn)辦法活得好一點(diǎn)罷!” “代州……代州這兒好像沒怎么遭兵災(zāi)吧?不對,不對……好像被契丹打過?……該死,當(dāng)年編歷史教材的那群豬玀,怎么不把殘?zhí)莆宕@一塊兒多寫一點(diǎn),寫仔細(xì)一點(diǎn)!代州到底遭沒遭過兵災(zāi)???” “不成不成,代州好像靠不住,最好是能跑去南方,南方兵災(zāi)少,應(yīng)該比較安全……只是,跑這么遠(yuǎn),難度好像有點(diǎn)大?要不然退一步,就去太原好了,那是李克用的老巢,雖然后來也有幾次陷入危險的時候,但總算沒有陷落過,只要在太原混出一點(diǎn)家產(chǎn),自己就不是那種隨時可能被拉去當(dāng)兵的可憐蟲了,那應(yīng)該還是比較安全的……” “不過要去太原,這事情也不是那么好cao作的,總得有個合適的理由才行。再說,代州有警應(yīng)該不是眼下這幾年的事,暫時還不必過于著急……嗯,眼下關(guān)鍵是要先在家里站穩(wěn)腳跟,必須要有一定的地位,最起碼要混到讓便宜老爹覺得我能獨(dú)當(dāng)一面,去太原才會有希望。像李曜以前那副德行,整個就是一老黃牛,這種人守業(yè)尚可,創(chuàng)業(yè)基本沒戲,我要是李衎,就絕不會派他去太原開展什么業(yè)務(wù)……那么,我首先就得改變形象才行,等老黃牛搖身一變成了麒麟兒,那個時候再請命出去獨(dú)當(dāng)一面,才算有點(diǎn)資本、有點(diǎn)希望?!?/br> “好吧,既然如此,從今以后,就沒有李行云這個人了,我就是代州李曜、李正陽!” “只是,這要在家里站穩(wěn)腳跟,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乙菜闾焐c(diǎn)背,穿成個庶子,按照大唐律,繼承家業(yè)算是沒有希望的了,只能表現(xiàn)得好點(diǎn),爭取老爹看重,委以方面重任,這才可行……嗯,現(xiàn)在我負(fù)責(zé)打理鐵坊,不過之前李曜的管理能力太差,說是‘主鐵坊事’,其實只是個‘實習(xí)’,真正遇到關(guān)鍵的事情還是由鐵坊的三大管事商議,最后交由老爹親自決斷,我根本插不上嘴,這個情況必須改變?!?/br> “那該從哪里入手呢?”李曜站定下來,看著盆中煤火,忽然眼前一亮:“李曜這段日子一直琢磨改進(jìn)煉鐵的方法,我不如就從這方面著手!想當(dāng)初搞‘大煉鋼’,爺爺和老爸他們也是參加了的,那些煉鋼的土法雖然相對于現(xiàn)代煉鋼法而言是簡陋無比,但卻是古代土法煉鋼的集大成者,我小時候不也看過爺爺這個‘臭老九’寫下的煉鋼心得嗎?這東西在穿越前一點(diǎn)作用沒有,看了也是純屬打發(fā)時間,可在如今,那可是救命的絕招?。 ?/br> 說干就干,李曜立刻起身走到書案邊鋪紙研墨,思索半響,剛要動筆,發(fā)現(xiàn)自己習(xí)慣性打算從左往右寫,忙不迭換個姿勢,按照從右往左、從上往下的方式去寫。 李行云小時候,他老爸由于覺得自己字寫得丑,想讓兒子把這個遺憾給他補(bǔ)上,是以李行云從小就被逼著練習(xí)毛筆字,而且所學(xué)較雜,什么顏體、歐體、柳體就不必說了,甚至連隸書都有練習(xí)過,所以用起毛筆來也不算手生。這一點(diǎn)倒是比大多數(shù)穿越者有優(yōu)勢。 只不過簡體變繁體還是有點(diǎn)麻煩,當(dāng)初練字的時候雖然也是寫繁體,可那畢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現(xiàn)如今讓他拿著繁體寫成的東西來讀,他可以讀得出來,可是讓他自己動來手寫就有些困難。 李曜斷斷續(xù)續(xù)寫了不知道多久,又畫了幾幅鬼畫桃符一般的分解示意圖,就聽見外面一陣喧嘩,正有些疑惑,房門一下子被推開,傳來趙穎兒的聲音:“郎君,阿郎和阿娘來了!”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另一個聽在耳朵里十分熟悉的女聲響起:“曜兒!” 李曜知道這聲音的主人就是自己現(xiàn)在的生母楊氏,立即一抬頭,就看見一個身穿深紅色高腰襦裙,外罩白色狐裘大氅的女人正掩飾不住關(guān)切地朝這邊匆匆走來。這女人年紀(jì)不算很大,雖然李曜知道自己母親今年應(yīng)該三十有七,但眼前的楊氏看起來卻只是三十出頭的樣子,而且她五官精致,氣質(zhì)端莊,又讓人更有再小兩三歲的錯覺。 她一進(jìn)門就忍不住搶先了一步,以至于一個四十多歲、穿著貂裘大氅的中年人落到她身后一點(diǎn)。 李曜知道此人必然就是自己的便宜老爹李衎,不由得朝他看去,只見此人國字型臉,劍眉微揚(yáng),目光炯炯,唇上兩撇胡須修剪得宜,下頜更是美髯飄飄,當(dāng)真是好一個古代美男子!若是有大叔控在此,非要激動得驚聲尖叫不可。 李曜立刻起身,拱手彎腰一揖,口中道:“兒子見過父親、母親,雙親歸家,兒子未克遠(yuǎn)迎,實在失禮,請父親責(zé)罰?!?/br> 楊氏見兒子舉止得體,才猛地醒悟到自己搶在了夫君身前,立刻微微側(cè)身,做出以李衎為主的姿態(tài)來,身子也暗暗往后一挪,與李衎相若,心中卻不禁想:“曜兒果然有些不同了,竟然知道這樣提醒我不可逾禮?”她下意識又朝李曜看去,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這本來就是李曜,她自然也看不出什么不對來。 李衎面色本來頗為沉肅,這時見李曜知禮,才微微露出一絲笑容,抬手道:“五郎,你身上有傷,就不必多禮了,過來讓為父和你娘親看看……如今傷勢如何?” 李曜心中松了口氣,站直身子走上前兩步,垂手道:“勞父親掛心,兒子并無大礙,明日便可復(fù)工。” 楊氏本來心中擔(dān)憂,現(xiàn)在見兒子果然沒事,大是松了口氣。 李衎看了兒子一眼,問:“初時傳訊的下人說……說得那般嚴(yán)重,現(xiàn)在居然一點(diǎn)事情都沒有了?你可不要諱疾忌醫(yī),日后若是落下甚病根子,可就追悔莫及了。” 李曜故意露出感激的神色,道:“父親說得是,然則大夫方才看過,言說確無大礙。至于之前,大夫說,想是一時砸中腦袋,假死而已,既然清醒,便是無妨了?!?/br> 李衎打量了他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嗯,那便最好?!彼麙咭曇谎劾铌追恐?,見他書案上鋪著紙筆,房中又有一股松墨香味,便問道:“在寫什么?” “哦,兒子最近一些時日一直在考慮改進(jìn)煉鐵之法,托父親洪福,今日總算有了幾點(diǎn)心得,是以做些記錄,以備后忘?!?/br> “哦……”李衎臉上的笑容又多了一點(diǎn),朝李曜微微點(diǎn)頭:“好,你有此心,殊為可嘉。然則煉鐵之法,自北齊綦毋懷文以灌鋼法煉成宿鐵刀之后,改進(jìn)便已不多,料來已是人間巔峰。我代州李氏深悉灌鋼法之精髓,所造鐵器兵刃,俱是上上之選,早已揚(yáng)名河?xùn)|,依為父看,你便不必在這上面白費(fèi)力氣了?!?/br> 李曜微微蹙眉,正猶豫是不是要反駁,便聽見李衎繼續(xù)自顧自地說道:“如今你既無礙,便隨我去中堂,此番我到晉陽,本是為了廣交人脈,卻不想……如今我李家有一樁大麻煩,正跟你們鐵坊有關(guān)。而你……畢竟是鐵坊主事,雖然無甚經(jīng)驗,但過來聽聽為父和管事們的商議,多少總有些益處?!?/br> 李曜心中一動,面色卻是不變,恭恭敬敬回答:“是,父親?!?/br> 李衎說完,轉(zhuǎn)身便走,李曜看了母親一眼,跟著就要過去,走到她身邊時,卻聽她輕聲提醒道:“多聽,慎言?!?/br> 李曜朝她望去,卻見她已經(jīng)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朝后院走了。李曜心中一動,又裝出那副穩(wěn)重謹(jǐn)慎的模樣,匆匆跟上李衎的腳步。 李衎和李曜父子二人走到中堂時,鐵坊三大管事已然到了。顯然,李衎在沒有進(jìn)家門之前就已經(jīng)派人通知了他們過來。 為首一人年過五旬,身子精瘦,微微有些駝背,頗為顯老,李曜知道他就是鐵坊大管事,名叫趙三平。 他左側(cè)的一人,四十多歲,身體高壯,目光中似乎隱有兇悍之氣,乃是二管事韓巨。 右側(cè)一人年紀(jì)最輕,約莫只有三十五六,衣飾與前二者大異,竟是一副文士裝扮,人也長得清癯高瘦,氣度頗佳,那模樣不像鐵坊賤籍之人,倒似讀書人一般,這人便是李記鐵坊三管事徐文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