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千鈞一發(fā)之際,只好側(cè)身一偏,那長矛的矛尖刺中李曜的肩甲。李曜心中一涼,暗道:“糟糕,老子要掛彩了!” 哪知道此時他身上的冷鍛甲卻顯示出了不同凡響的效果,那長矛雖然刺中肩甲,卻因為李曜剛才一躲,刺得有點偏,那冷鍛甲又光滑堅硬,居然矛尖一滑,斜斜偏出。 李曜暗道好險,手中卻毫不留情,剛剛收回的點鋼槍因為雙方距離太短,也不當槍使了,順手就是一招“投鞭斷流”,近手的那一截猛地擊中對方下巴。 兩人的戰(zhàn)馬都在奔跑,這一下有什么效果李曜也暫時顧不得看,便錯身而過。他見當面已經(jīng)沒有近身的敵人,才下意識回頭一看,卻見那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了,還是暈了過去。 面對憨娃兒的那位小校運氣就比較差,他早知道憨娃兒如此大殺四方,必然是個厲害角色,所以也跟對陣李曜這人一般,采取的是偷襲。但他卻不知道憨娃兒不是李曜,耳聰目明得很,雖然戰(zhàn)場之上,聽不見長矛刺出的聲音,但卻聽得到馬蹄聲。他剛剛棒殺兩人,忽然間聽得背后馬蹄一響,就知道必然是敵人,因為己方騎兵這次是來偷襲,所以戰(zhàn)馬腳下都做過處理,包了厚厚的一層布,不會發(fā)出這么明顯的聲音。 因此憨娃兒毫不猶豫,身子一扭一側(cè),回手就是一招“夜叉探?!???蓱z那小校跟憨娃兒面都沒罩到,就被這一棍擊中腹部。獸頭吞被擊得粉碎不說,那一棍余力未消,竟然仍舊大得出奇,將他捅成了一只巨大的蝦子,脊椎都斷了,倒飛丈余,當場斃命。 這二人一死,汴軍失了統(tǒng)領(lǐng),當時嘩然,再也無心應(yīng)戰(zhàn),呼啦啦一下就散了,只不過他們比神策軍真的不是強了一點點,雖然散了,卻只是個個掉頭往后跑,沒有四散亂跑。而且大多數(shù)人在掉頭逃跑的時候還帶著兵器,只是長兵換了弓箭,搭弓在手,時不時向后亂射幾箭。由于他們逃得比較密集,不是四散潰散,這掉頭射箭便也有了效果,畢竟是幾百號人,一陣箭雨過來,李曜麾下的二三十人立即戰(zhàn)死四人,還有多人受了傷,好在都穿了新式盔甲,除了那四個比較倒霉,被射中要害當場死掉的,其余受傷的也都只是輕傷。 李曜正微微猶豫,不知道是不是該追擊的時候,背后中軍那邊忽然發(fā)出齊聲歡呼,中間夾雜著李存孝的聲音,他大喊道:“孫揆已被我李存孝生擒,爾等還不歸降,更待何時!” 李曜一聽大喜,見到后軍已然全部潰散,斷然道:“黑鴉軍換弓!橫刀出鞘以備!給我追!追到將他們?nèi)珨?shù)殺散為止!” 黑鴉軍乃是沙陀和五院部的兵,最愛的就是射箭,當下轟然一諾,飛快拿出弓矢追擊起來。 第071章 互相牽制 “報!——”一名斥候飛快跳下馬來,單膝跪在李存孝面前,抱拳道:“軍使!李轉(zhuǎn)運帶人追擊敵軍至刁黃嶺,擊潰汴軍,俘神策軍、汴軍四百余人,更擒獲一名朝廷中使,名叫韓歸范的,據(jù)悉此人是朝廷派出準備在潞州正式授予孫揆雙旌雙節(jié)來的!” 李存孝雙眉一揚:“哦?好個李正陽,他不是只帶了不到一百人么?俘虜竟達四百?那韓歸范如今何在?” 那斥候道:“好教軍使知曉,李轉(zhuǎn)運身邊原本只有二十幾人,下令追擊之時特地聚兵至七八十人,好在神策軍不堪一擊,忙亂之中沖得汴軍也亂了陣腳,被李轉(zhuǎn)運帶兵一陣好殺,終于不支,四散潰逃。那些汴軍滑頭得很,神策軍卻是呆頭鵝,被抓的大多都是神策軍中之人……李轉(zhuǎn)運追至刁黃嶺,擊潰了最后一波敢于反抗的小股敵軍,發(fā)現(xiàn)他們拼命護衛(wèi)的乃是一位使臣,李轉(zhuǎn)運立即下令停止追擊,正在往此地趕回,并命我等三人前來報訊!” 李存孝仰天大笑:“殺得好!俘得好!此番終歸是盡了全功!” 不多時,李曜領(lǐng)著部下匆匆趕到,李存孝正命人打掃戰(zhàn)場完畢,兩人見面,相視而笑。 “恭喜二兄活捉孫揆,此番立下殊功,大王必然更知二兄之勇?!崩铌仔χ笆值蕾R。 李存孝哈哈一笑,擺手道:“我等兄弟出馬,捉個孫揆不算什么,待過些日子,我等三兄弟再抓了張浚,那才是大功一件!正陽,你捉了朝廷中使韓歸范,也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大王賞賜下來,你可莫要犯傻,萬勿推辭,知道嗎?” 李曜笑著點頭:“小弟省得,二兄盡可放心。”其實李曜知道,李存孝這是擔心他不肯進入軍旅,始終在軍械監(jiān)那地方打轉(zhuǎn)。軍械監(jiān)做得再好,也只能讓李克用欣賞,而帶兵之能,才能讓李克用真心器重。至于為何李存孝對李曜這般叮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李曜是他和李存璋這一派的人,只有李曜也開始逐漸掌握兵權(quán),才能分李存信的勢。 李曜心中一嘆:“當真是黨外無黨,帝王思想,黨內(nèi)無派,千奇百怪。如果說在大唐天下之中,李克用的‘河東黨’算作一黨,那其麾下李存信與李存孝、李存璋自然算是兩派了。而除了這兩派義兒之外,李落落和李廷鸞又怎么算?蓋寓以及一些老將又怎么算?周德威那些人,又該怎么算?這么多關(guān)系,要想理清頭緒,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李存孝下令收兵,收攏了不少俘虜,讓這些俘虜押運著隨著孫揆帶來的各種物資,又搶了不少馬匹,甚至還有馱馬(驢)等,一路往營地歸去。 大營門口,李嗣昭一身戎裝,披甲戴胄,笑著對李存孝和李曜道:“恭喜二兄,恭喜十四弟,此番吾軍首戰(zhàn)大獲全勝,氣勢已盛,正是破敵之際也!” 李存孝見他開口便提破敵,知道他此番留守中軍,監(jiān)視潞州城中敵軍,不使其有所稍動,雖然重要,畢竟沒有立下實實在在的功勞,心中肯定熱切,便笑道:“九弟說得正是,某正要就此事與二位賢弟商議。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等進帳敘話?!?/br> 他說著,又轉(zhuǎn)頭交代自己的牙兵,道:“給孫潞帥和韓中使單獨一間帳篷,好生看管,不得有誤。明日立刻……嗯,正陽,明日可有押糧兵回太原?” 李曜道:“有是有,不過押糧兵只有兩百余人,只怕當不得此等大事?!?/br> 李存孝蹙眉道:“這兩日是否還有押糧隊要來長子縣?” 李曜點頭道:“有,后日午時之前還有一隊押糧兵要來,所部約莫有三百人。這兩支押糧兵加在一起,有五百人,雖是步軍,倒也是前并帥、鄭從讜鄭相公練就的河東舊軍,刀槍嫻熟,足堪使用?!?/br> 李存孝聞言,欣然笑道:“好,那就好,那便這樣定下,孫揆與韓歸范二人等下一批押糧兵到了,與這五百押糧兵一同回太原,交由大王處置?!?/br> 這本就是他主將的權(quán)力,而且這般安排也毫無問題,李嗣昭與李曜都沒有意見,當下便算是定了下來,然后三人便去了李存孝帳中議事。他們?nèi)苏l也沒有提起要去看看孫揆和韓歸范,倒不是三個人輕視這兩個俘虜?shù)姆至?,恰恰相反,正是由于三人都太清楚此二人的分量,這才不去照面。因為這兩個人,一個是朝廷賜予雙旌雙節(jié)的節(jié)度使,一個是代表天子和朝廷的中使,雖然戰(zhàn)場上抓獲他們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單獨去見他們的話,該怎么自處,就很難辦了。若是只當做普通俘虜,那表示他們自己承認了自己的反賊身份;若是繼續(xù)當做節(jié)帥和中使,那看見旌節(jié)就得遙拜天子,對俘虜行禮,自然不是那么讓人心情舒暢的事。 再說這兩人身份特殊,他們?nèi)齻€又沒辦法審問,這事情只能是李克用才能干,他們?nèi)愂裁礋狒[?沒得讓人說閑話。某些人知道了的話,肯定是要讒言一番的:比如說什么人家這等身份,是你能審的么?比如說正跟朝廷開戰(zhàn),你單獨接觸朝廷任命的潞州節(jié)帥和朝廷中使,莫非是別有居心?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最省事的辦法,就是將他們二人嚴加看管起來,但同時又好生伺候著,自己根本不去跟人家照面,這才妥當。 到了李存孝的帥帳,三人分別在胡凳上坐下。河東軍因為李克用的關(guān)系,胡化很重,胡凳就是類似于小馬扎的坐具。說實話,李曜愛坐這個,跪坐真的太累了,哪怕你不是正襟危坐,就是輕松休閑地盤腿而坐,坐久了那也是腰酸背痛腿抽筋。要不是現(xiàn)在沒時間,也沒有什么地位的話,他真想設(shè)計一個宋朝流行起來的太師椅,那玩意坐著才舒服。要是再有機會,發(fā)明下沙發(fā),那就更舒服了。不過這一切目前都只能是空想主義,要是做出來,只怕很快就要被人罵作是斯文掃地云云了。 李存孝看了李嗣昭和李曜一眼,對李嗣昭道:“方才九弟說,如今吾軍氣盛,正是破敵之機,不知九弟可有詳細籌算?” 李嗣昭道:“敵原本氣盛,仗著朝中jian佞橫行,蒙蔽圣聽,以大軍來伐,自以為必勝,如今卻為二兄所敗,潞帥孫揆尚未到任,便被擒獲,其勢衰矣!吾軍卻是一掃頹風,振奮悍勇,此時只須趁此良機進兵,無有不勝!” 李曜聽了,不禁一皺眉,心道:“這時候不是應(yīng)該南下救援澤州,打破澤州被圍的困局,然后再回師恐嚇潞州嗎?怎么聽來有些不對勁?” 李存孝剛準備答應(yīng),忽然見到李曜蹙眉深思,不禁問道:“正陽,你愁眉緊鎖,莫非是別有良策?不妨說來聽聽?!?/br> 李嗣昭也微微有些驚訝,不過看起來倒也并無不滿的意思。 李曜原本是不想在打仗的事情上亂出什么主意的,但卻沒料到李存孝眼睛這么尖,只好硬著頭皮道:“小弟十分贊同九兄之言,如今出兵,正是時候。只是對于打誰,小弟略有所思,啊,當然,一點淺薄之見,未必合理……” “誒!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說得這般客套,這是帥帳議事,言者無罪,正陽既然有所思慮,何不教我?未知正陽計將安出?”李存孝擺手說道。 李曜道:“不敢,只是小弟以為,眼下情形,潞州城中的朱崇節(jié)、葛從周二人據(jù)城死守,我軍雖然氣盛,畢竟是騎兵,如若強攻,乃是以己之短應(yīng)彼之長,就算能勝,傷亡必大,而此次我等兄弟出兵,只有這五千人,若是傷亡大了,別處就難辦了,尤其是張浚那十五萬大軍……就算是十五萬頭豬,也夠咱們砍了?!?/br> 李存孝哈哈一笑,點頭道:“嗯,說得甚是。那你意欲何為?” 李曜道:“既然堅城一時難攻,為何我等不突然大軍南下,去破了圍困澤州之敵,救援李罕之?澤州之敵若去,則潞州朱崇節(jié)、葛從周頓成孤軍深入之勢,那葛從周也是精通兵法,久經(jīng)戰(zhàn)陣之人,彼時自然知道情況再無回轉(zhuǎn)之機,屆時干脆棄城而走也未必沒有可能,我等又何必在此白費兵力?” 李曜這番話說完,本擔心李嗣昭臉上不好看,哪知道李嗣昭一聽,眼前一亮,一拍大腿:“好計!正陽此策,果然妙計!”他不僅毫無不滿,反而興奮地立刻向李存孝建議:“軍使,轉(zhuǎn)運此計甚妙,末將請戰(zhàn)!” 唐人平時說話比較隨意,有些最正規(guī)的稱呼只到正規(guī)場合才會用。就好比唐朝的皇帝,他們也不是隨時隨地都自稱“朕”的,在非正規(guī)場合,唐朝皇帝也經(jīng)常開口就說“我”。 李存孝哈哈一笑:“既是好計,某自當聽從!今日立刻整軍,益光,你負責叫戰(zhàn)兵做好準備;正陽,你安排好糧草輜重的轉(zhuǎn)運,明日休整一日,后日孫揆一走,我等也立即啟程南下,去解了李罕之的圍!至于康君立這邊么……嘿,待某有空再說。” 李曜最近已經(jīng)對河東軍內(nèi)部有所了解,知道這康君立一貫與李存信交好,是以李存孝來潞州這么好幾天,也只是遠遠駐扎在外圍,根本不去跟康君立參和,而康君立明明手中兵力吃緊,卻也不來找李存孝請救兵,就是這個原因。 當下事情議定,三人各自散去,李曜自回自己帳中安排后勤諸事。過了沒多久,忽然有李存孝的親兵前來,說此番出戰(zhàn)繳獲不少孫揆私人之物,軍使已經(jīng)分成數(shù)份,給李轉(zhuǎn)運送來了一份。 李曜愕然一愣,心中忖道:“太失誤了……老子居然習慣性以為搶來的戰(zhàn)利品都歸‘組織上’呢!媽的,我真是太善良了,原來這些貨居然都歸將校們自己分!難怪一說到要出兵打仗,一個個爭得恨不能先干一架才好,原來除了爭功之外,還有這些好處?!?/br> 李曜絕不是個無緣無故就熱血上頭的憤青,他一直是以“理智憤青”和“行動憤青”自詡的,這時候自然不會跳出來大罵這親兵一頓,說什么這些財貨都該送去給大王云云。而是笑著點頭道:“好說,好說,替我謝過李軍使。憨娃兒,取一貫錢給這位弟兄凱旋之后買酒。” 憨娃兒雖然不知道郎君為什么要“無緣無故”給這親兵一貫錢買酒,但是只要是郎君說得話,他反正都覺得肯定是對的,所以也不羅嗦,當下就領(lǐng)著那親兵去拿錢。那親兵見過的將校不少,見過的轉(zhuǎn)運使也有好幾個,可從來沒有碰到過李曜這般大方的,出手就是一貫錢! 雖說巢賊亂天下時有些地方錢都不是錢了,可是河東并沒有遭殃,再加上最近幾年又恢復(fù)了不少,現(xiàn)在的一貫錢還是能當點用的。 李曜見那親兵千恩萬謝地下去了,自己也不禁好奇,到底得了些什么財貨分來。當下便叫人把東西抬進來。這不抬還好,一抬進來,嚇了李曜一大跳。居然足足有三車東西,分做六個大箱子。 李曜打開箱子一看,六個箱子里倒有五個箱子都是書、筆、硯,只缺了墨和紙,想是這兩樣不必攜帶的緣故。李曜仔細看了看,大吃一驚:“這孫揆莫不是傾家蕩產(chǎn)把自己的書房搬了來?這里頭的不僅善本極多,孤本、拓本也有不少,看得李曜眼都紅了,心道:“老子要是能帶著這批貨穿越回去該多好?這些可都是后世沒有了的孤本啊,還有這拓本……你看看,唐朝留下的拓本到了后世一共就剩下那么幾篇碑拓,而這里足足有……幾十本!” 李曜又看了看那些筆、硯,果不其然,也件件都是珍品,尤其是其中幾方硯臺,更是珍品中的珍品,其中一方,李曜總感覺自己以前依稀在某個博物館里見過似的。 然后他才打開最后一個箱子。這個箱子比其他箱子都小不少,李曜隨手打開,一下子呆住,這里頭居然是一箱黃金,看起來有兩百鋌。李曜知道此時沒有金元寶這種東西,那是元朝才出現(xiàn)的,唐朝的黃金如果比較大量,則會鑄成金鋌,也就是長方形的條狀金。 他下意識拿起一根金鋌掂量了一番,一條約莫一斤重,兩百條,那可就是兩百斤! 李曜下意識吞了吞口水,他前世今生都能算窮人,不過這兩百斤黃金還是給了他巨大的震撼,這才出兵一次啊,就搶了這么大一筆錢?這還是分到他自己手里的,那當時全軍搶到的共有多少? 正驚疑不定,忽然聽見外面李存孝笑道:“十四弟,可得空么?” 李曜連忙關(guān)了箱子,走到前帳迎他,面上驚色都沒能全部消退,強笑道:“得空,自然得空?!?/br> 李存孝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今日所掠之貨,約有黃金八百斤,珠寶一箱,綢緞五箱,還有些銅器什么的共十箱,另外那些書啊、筆啊、硯啊……某通通分給你了。咱們河東軍中,怕也只有你用得著這些玩意兒。那八百斤黃金,你我兄弟三人個兩百斤。剩下還有兩百斤,某打算拿去換錢,全部賞給部下,嗣昭已然同意,某是來問你這個轉(zhuǎn)運使的意見的?!?/br> 李曜不知道李存孝來問他是看在他是自己人的面子上,還是轉(zhuǎn)運使本就應(yīng)該在這件事上表態(tài),反正他雖然自問也不是什么大公無私的人,但打仗不光是將領(lǐng)出了力,士兵也一樣出力,士兵分點錢,那是理所當然的。當下毫不猶豫表態(tài):“二兄言重了,小弟自無異議?!?/br> 李存孝點頭道:“那就好?!鳖D了一頓,忽然又道:“有一件事,某這幾日一直沒能想明白,正陽你是讀書人,學問那自然是極好的,你來幫某琢磨琢磨。” 李曜笑道:“兄長只管說來,小弟雖然也不一定能為兄長解惑,但至少可以保證知無不言?!彼睦镅a充道:“言無不盡就算了,我在這時代要是言無不盡,估摸陽壽就快要盡了……” 李存孝點點頭,皺眉道:“嗯……你說,大王這次調(diào)兵,是不是有點什么古怪?” 李曜心中一動,面色倒還平靜,反問道:“怎么說?” 李存孝道:“你看,南邊本來是康君立在打,大王按說應(yīng)該派張污落過來,他跟康君立一貫交好,兩人配合肯定默契,可是大王卻偏偏派了某來,某與康君立……嘿,不說也罷?!?/br> 李曜笑了起來,補充道:“而且北路也很古怪,北路大王遙遙壓陣,前軍卻反倒成了迎戰(zhàn)主力,而這支主力正副將領(lǐng)分別是李存信和十兄嗣源。十兄嗣源與我等交好,跟李存信根本尿不到一個壺里,大王卻偏偏派了他去跟李存信搭伙,這不是……” 李存孝用力點了點頭:“這不是沒麻煩找麻煩么?嗣源本就沉默寡言,跟張污落搭伙,又是副將,肯定要被張污落尋釁責備,滿肚子鳥氣?!?/br> 李曜笑了笑:“不錯,不錯,不過二兄想,李存信雖然是主將,但嗣源兄長也是大王親自點將,而且他為人沉默而嚴謹,輕易不會出什么錯誤,被李存信抓到把柄,那么李存信面對嗣源兄長,只怕也是狗咬烏龜無從下嘴,也是一肚子憋屈呢?!?/br> 李存孝愕然一怔,想了想,不禁笑了起來:“果然,果然如此,嗣源的錯,可真不是那么好挑的!張污落此番要憋屈到底了,哈哈,哈哈哈哈!” 李曜陪著笑了笑,卻又道:“那么,二兄現(xiàn)在知道大王的意思了?” 李存孝笑容戛然而止,愕然道:“不知道啊?!?/br> 李曜差點憋出內(nèi)傷,強作笑顏,解釋道:“南線有兩支大軍,分別歸康君立和二兄你統(tǒng)領(lǐng);北線前鋒作為主力,卻偏偏主副將不齊心。二兄沒有覺得這其中有問題嗎?” “啊,對!”李存孝忙道:“某本來就是來問這件事,怎么被你一繞,某就全忘了!快說,這是為何?” 李曜一挑眉頭,問:“一支軍隊,主副將不和,其戰(zhàn)可勝乎?” 李存孝搖頭道:“主副將不和,除非主將壓住副將,或者副將以下犯上殺了主將,否則意見相爭之下,什么仗也打不得了?!?/br> 李曜點點頭:“這就是大王將李存賢從黑鴉軍調(diào)出,讓你和康君立在南線處于各自獨領(lǐng)一軍的情況,卻又互不統(tǒng)屬的原因?!?/br> “哦……是這樣?”李存孝點點頭,忽然又連忙搖頭:“不對啊,若只是這般,那為何嗣源又去跟張污落一軍了?” 李曜心道:“你總算看到這點了……”嘴里卻笑道:“這就是關(guān)鍵所在了。南線離大王太遠,若是二兄你與康君立看法不一,勢必影響作戰(zhàn),而大王又沒法迅速了解情況,并加以控制,是以大王只能讓你們分別領(lǐng)軍。北線則不然,李存信和嗣源領(lǐng)軍在前,大王則在其后不遠,萬一前軍正副主將矛盾不可調(diào)和,大王也可以立即作出決斷,傳令與他二人,如此縱然他二人不和,卻也壞不了什么大事?!?/br> 李存孝點了點頭,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忽然又覺得不對,忙道:“還是不對,正陽,你還是沒解釋為什么大王不讓張污落來助康君立,某卻和你等兄弟以及嗣源往北去破赫連鐸、李匡威?!?/br> 李曜撇撇嘴:“無他,互相牽制罷了?!?/br> 李存孝臉色一變:“互相牽制?” 沒別的,還是那句老話:求收藏,求紅票! 第072章 澤州破敵 李存孝生擒孫揆之后沒多久,就被李曜那番解釋敗了興頭,想想那不遠處的康君立和他乃是互相牽制的關(guān)系,他就恨不得立刻南下去救李罕之,再不管潞州這邊打成什么鬼樣。 可是想歸想,事情卻不是真能這么辦的。雖說騎兵南下,如果全速奔馳,兩日便可趕到澤州,但那樣的狂奔太傷馬,非到萬不得已,李存孝絕不會干這種事。按照正常行軍從潞州到澤州要四日方可,若是略微加快行軍,三日可至。 然而澤州的情況是正被汴軍圍困,他現(xiàn)在又不能確定自己到達澤州之后是不是立刻可以進城,也不知道城中還有多少存糧,自己進城之后城里的存糧是不是夠吃,所以糧草輜重的準備必不可少。在他想來,就算十四弟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變出糧食,那就只能等下一批押糧兵送糧趕到,才好出兵。 李存孝郁悶而出的時候,李曜正在發(fā)愁怎么處置這批不知道算賊贓還是戰(zhàn)利品的珍寶和黃金,想來想去,還是只能公權(quán)私用一次,等押糧隊到了,回程的時候一次帶回晉陽。他自己給自己找借口:反正押糧隊是放空回去,馬車空著也是空著…… 兩日之后,押糧隊果然如期到達,李存孝大喜,只等他們落腳吃了頓飯,就將孫揆和韓歸范掛上枷鎖,命他們立刻押送這兩名重要人犯返回晉陽。 黑鴉軍由于早有準備,也是吃過午飯立刻開拔,毫無半分拖延。不過,行動雖然一如既往的迅速,可隊形也一如既往的散亂,仿佛沒有章法一般。好在李曜對此已經(jīng)習慣,知道這個時代的軍隊跟后世的近現(xiàn)代化軍隊是沒法比的,拿后世那套標準來衡量黑鴉軍,明顯不現(xiàn)實。 三日后,黑鴉軍抵達澤州外圍,李嗣昭派出手中最精銳的沙陀斥候詳加打探之后,發(fā)現(xiàn)張全義此次圍城乃是使用的圍三缺一布置辦法,圍住東西南三面,唯獨留下北面不圍。這個意思倒是很好理解,張全義本來就不是什么有大將風范的主,又特別愛惜手中的實力,輕易不愿意搞什么強攻,更不愿意來什么大決戰(zhàn)。是以當他知道李罕之城中兵少就已經(jīng)決定,要么逼降李罕之,讓李罕之舉城而降;要么就圍三缺一,以大軍攻城的姿態(tài),將李罕之嚇得棄城而走,這樣自己既不會損失兵力,又能憑空多拿一座大城,何其美哉? 但是張全義卻沒有料到,李存孝不先幫康君立拿下潞州,也不先去抵擋張浚的十五萬大軍,反而朝他來了,要知道他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可是離太原最遠的一支力量。朱溫讓孫揆去接任潞帥,本就是一石三鳥之計,其中有一條就是孫揆去了潞州之后,張全義這邊就不會遭到別的壓力,這樣澤州就很有可能被拿下。 拿下澤州雖然不如拿下潞州,卻也差不了多少,而最關(guān)鍵的是,潞州離太原太近,朱溫覺得自己頂在和李克用交鋒的第一線比較沒有安全感,而孫揆這個朝廷大員頂在前頭,李克用要動手就會比較有顧慮,那么他躲在孫揆后面的澤州,就會比較穩(wěn)妥。朱溫歷來擅長借力打力,這次天子李曄討伐李克用,不也是朱溫在背后慫恿拾掇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