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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唐再續(xù)在線閱讀 - 第64節(jié)

第64節(jié)

    定難軍士兵的裝備,規(guī)定凡屬“正軍”,配給正軍每人給馬、駝各一,如倒斃需賠償,稱為“長生馬駝”;軍使以上:配給帳1幅,馬1副,箭500枝、馬1匹,駱駝5匹。此外,還發(fā)給“旗、鼓、槍、劍、棍、棓(同棒)、粆袋(炒米、干糧之類)、披氈、渾脫(水上交通工具)、背索、鍬、钁(同镢jué,刨土工具)、斤、斧、箭牌,鐵爪籬等兵器和軍需品;旅帥以下:無旗鼓,每人駱駝1匹,箭300支,兵3人。無帳幕,住在用木架支撐覆蓋著毛織物的“幕梁”之中。一般士兵規(guī)定3人住一“幕梁”。定難軍的習(xí)慣是,參戰(zhàn)兵員除由節(jié)帥府發(fā)給很少的軍事裝備外,作戰(zhàn)時一律自帶糧餉。

    正是因為李曜知道定難軍作戰(zhàn)是自帶糧餉,所以他很清楚這樣的軍隊有一個極大的弱點,就是持續(xù)作戰(zhàn)能力很差。由于正兵要攜帶作戰(zhàn)軍械,所以無法攜帶糧餉,糧餉都是又“負(fù)擔(dān)”——也就是唐軍的輔兵——來負(fù)責(zé),這樣一來,一個人要帶兩個人的糧食,那能帶得多少?縱然他們定難軍有一個運輸優(yōu)勢,那就是有駱駝可用,但是駱駝雖然負(fù)重量大,又極能吃苦耐勞,但問題卻也很是不少,其中最關(guān)鍵的一點就是速度。所謂兵貴神速,駱駝負(fù)重之后,是不用指望它狂奔跟上駿馬的,但是由于糧食都在駱駝身上,正兵無法遠(yuǎn)離駱駝去單獨作戰(zhàn),這就嚴(yán)重影響了行軍速度,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擊破敵軍之后的追擊,都要冒不少風(fēng)險。

    李曜準(zhǔn)備的破敵之法,其實就是堅守神木寨,一邊以守城器械為其“放血”,一邊耗費其糧草,估計待其傷亡較大而軍中無法救治,其糧秣又已經(jīng)不多之時,拓跋氏必然會準(zhǔn)備退卻,而此時李曜就揀選精兵強將,突然殺出城外,擊破正兵,然后不管,反而全力殺傷其輔兵,尤其是要擄獲其駱駝、糧草、各種物資,只要得計,其正兵身無三日糧,如何回得去銀州?到頭來也只有崩潰一途。

    拓跋氏這一萬抄大軍,正兵一萬,“負(fù)擔(dān)”一萬,全軍共計兩萬,再有駱駝、馱馬等牲畜,行軍速度自然被拖得甚慢。

    這時正在一處山澗便歇腳,“負(fù)擔(dān)”們埋鍋造飯,正兵們解開甲胄放松身體,此次出征的行軍主將拓跋思恩卻在帳中發(fā)脾氣。

    此人身材適中,也不壯碩,卻很精悍,此時他正一臉怒氣喝罵:“一日行軍才三十里,什么時候能到府谷!這是去打仗還是去狎妓?我看你們?nèi)メ蚣说故潜冗@塊得多了!”

    帳中領(lǐng)兵將領(lǐng)面色不豫,其中一人反駁道:“拓跋五郎,你若是著急,盡可以不要負(fù)擔(dān),自行單槍匹馬去找折宗本那老兒,看他愿不愿意跟你單挑,以決定府谷歸屬。左右某等都是凡夫俗子,比不得你們拓跋家喝風(fēng)拉煙的圣人,只好為你在后面搖旗吶喊,聊以助威罷了。”

    拓跋思恩聞言大怒,喝道:“野利山門!你是什么身份,膽敢這樣與某說話!”

    野利山門毫不畏懼,哂然一笑:“是啊,是啊,現(xiàn)在你都不是拓跋五郎了,身份自然不同一般,是不是要我們改口叫你李五郎,你才高興了,?。繃展??”

    拓跋思恩勃然變色:“野利山門,國姓乃陛下所賜,你這番話可是在暗指陛下不公,沒有也給你一個國姓?哼,我拓跋氏為黨項八族崛起,花費何等心血,當(dāng)日長安之戰(zhàn),你等各族推三阻四,不知某大兄高瞻遠(yuǎn)矚之深意,如今看看,卻是誰對誰錯?而大兄又是如何對待你們?難道那大戰(zhàn)之后的好處,就只有我們拓跋家享受了?你們現(xiàn)在能有這許多女人、奴仆,還不都是我拓跋家苦戰(zhàn)得來,轉(zhuǎn)賜予你們的?皇帝賜我家國姓,那是對我拓跋家勤王之功的犒賞!某便是李思恩,便是李五郎,那又如何?你有本事,你怎不去自己打出一個國姓公、國姓郎來!整日呱噪,羞也不羞?”

    “拓跋思恩,別說得這般洋洋自得,你口口聲聲長安之戰(zhàn),某倒想問問你,長安之戰(zhàn)你去了嗎?你若是拓跋思忠,某絕不多說半句,可你不是,你一個連五千人之戰(zhàn)都沒有指揮過的小字號,也敢與某論理?當(dāng)日拓跋思忠在時,軍中幾無敵手,卻也不敢這般對某說話,你別以為拓跋思恭護(hù)著你,你就百無禁忌,某今日便把話撂在這,你拓跋思恩無論能力還是名望,都遠(yuǎn)不如你兄長拓跋思恩,某等奉命前來受你調(diào)度不假,卻不是來給你拓跋思恩當(dāng)奴隸來了,收了你那套對待奴隸的把戲,咱們還能和和氣氣打完這一仗,各分一筆‘擒生’了事。你若是再這般張揚跋扈,不把我等放在眼中,別怪我野利山門帶著人回去,跟你慢慢磨蘑菇。”

    拓跋思恩心中大恨,卻也知道這野利山門說得到做得到,此人乃是野利氏第一勇士,脾氣暴躁,但武力確實驚人,在黨項羌這等崇尚力量的游牧民中,族中地位僅次于族長和某些德高望重的長老祭師,他威脅說把兵帶回去,那也是說得到做得到的。而一旦發(fā)生此事,則拓跋家若要維持權(quán)威,就必須按照黨項規(guī)矩,出兵討伐野利氏,

    拓跋氏討伐野利氏,拓跋思恩絕不擔(dān)心打不過,問題是野利氏也是大部落,一場黨項內(nèi)戰(zhàn)打下來,拓跋氏損失必然不小,到時候一旦引起其他部落的覬覦,生出什么變亂來,那么拓跋氏就連定難軍這夏綏之地還是不是能站穩(wěn),都不好說了。而且大哥這幾年一直堅持休養(yǎng)生息,只求慢慢壯大實力,又怎么肯在此時跟野利氏發(fā)生一場戰(zhàn)爭?須知野利氏也是黨項羌人,拓跋思恭一直把野利氏當(dāng)作可以籠絡(luò)的盟友,畢竟大家同本同源,總比漢人靠得住!

    拓跋思恩強忍怒火,壓住氣道:“某只不過說行軍速度太慢而已,野利兄何必這般斤斤計較?莫非野利兄自覺行進(jìn)過慢,某說的是你?”

    他本是壓住怒氣說話,可惜言語之中依舊充滿了火藥味,呃……唐朝的話,算是烽煙味好了。

    果然野利山門不僅沒有感受到他不愿事情鬧大的誠意,反而臉色一寒,森然道:“某走路慢不慢不好說,但刀子……一向不慢!”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

    拓跋思恩勃然大怒,立刻翻臉,怒喝一聲:“來人!”

    這是拓跋思恩的中軍大帳,他一聲一喊,自然其牙兵親衛(wèi)一下子涌了進(jìn)來,野利山門昂然站起,右手握住刀柄而不立即拔出,只是目光冷冷掃過一眾親衛(wèi)。他是野利氏頭號勇士,早已威名在外,這些親衛(wèi)一時沒得拓跋思恩嚴(yán)令,自然沒有誰會愿意沖上去打頭陣。

    其余將領(lǐng)一見不妙,連忙上前拉住拓跋思恩和野利山門二人全力勸解。

    第090章 神木定計

    出征府谷的定難軍吵成一團之時,李曜帶著自己只有五百二十人的飛騰軍到達(dá)了神木寨中。神木寨雖只是之為寨,但李曜覺得其實叫做神木堡可能更為合適。

    此寨地形與府谷地形十分相似,都是臨河山城,一樣三面環(huán)山,背靠江河,只有一點是正好相反,那就是府谷是以環(huán)山之面面對西方,而神木寨西方則是窟野河,山在北、東、南面。

    這個地形,對于防備從西面而來的拓跋氏軍隊而言,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如果拓跋氏直接渡河來攻,那么窟野河就成了神木寨最寬、最深的護(hù)城河,李曜以自己所帶來的器械估計,一旦拓跋氏選擇這一方式,自己將能給其造成巨大傷亡。

    但是壞處也是明顯的,那就是拓跋氏可以在神木寨的上游或者下游渡河,然后圍困神木寨。雖然看起來,即便如此也只是與府谷面臨的情況一樣,但其實不然。府谷如果被包圍,其聯(lián)系河?xùn)|的一面乃是黃河,拓跋氏絕無能力封鎖黃河,府谷與河?xùn)|的聯(lián)系不可能被拓跋氏中斷。而神木寨一旦被圍,卻就失去了跟府谷的聯(lián)系,更別說河?xùn)|。雖然也可以選擇從窟野河方向派人繞道,但這樣一來浪費的時間就很多了,嚴(yán)重影響兩地兩軍之間情報互通的速度。

    但神木寨位置緊要,不可能放棄,其南衛(wèi)關(guān)中,北屏河套,左扼晉陽之險,右持靈夏之沖,得神木等于得府谷一半,實際上擁有沿河五鎮(zhèn)的李克用絕不會放棄這一地區(qū),讓拓跋思恭有了東進(jìn)北上的橋頭堡。

    李曜帶領(lǐng)飛騰軍到達(dá)神木之前,早就在折宗本和折嗣倫處知道神木如今有兩員旅帥,一名折嗣禮,一名折原平。他二人雖說只是旅帥,但因為沿河五鎮(zhèn)得到朝廷授予的官職有限,而地方對兵力的需求又比較大,所以有不少軍隊都有超編現(xiàn)象,他二人麾下的軍隊就是如此。

    其中折嗣禮是折宗本的侄兒,折嗣禮的堂弟,乃為騎將,麾下有騎兵兩百人。折原平為步將,折氏族人,麾下有步兵三百人。另外在神木寨,有精壯勞力六七百人,算起來這批人應(yīng)該看錯折氏軍隊的輔兵,只是折氏缺錢,所以不為其發(fā)放薪酬,當(dāng)然他們平時承擔(dān)的任務(wù)也比別處輔兵要低,其中絕大部分人都在神木寨有自己的營生,打短工的、賣雜貨的、擺小吃攤的……應(yīng)有盡有,李曜估計這批人大概也就只能干點輔兵的伙計,倒時候守城,也頂多給他們點搬運石木的事做,而不像過去大唐強盛之時,輔兵隨時可以轉(zhuǎn)成正兵那般。

    李曜對折家的兵馬雖然有臨時管轄之權(quán),但這與自己麾下的軍隊差別畢竟很大,因此他到神木寨之后,首先是里里外外查看了地形地貌、寨壘設(shè)施、火油檑石等物資的庫存,然后就跟折嗣倫、折原平做了一番“深入交流”,達(dá)成“廣泛共識”,這才召集眾將議事。

    神木寨的議事廳中,李曜高坐主位,身邊兩側(cè)是李嗣恩與史建瑭,再下首則是自己帶來的憨娃兒、阿悉結(jié)咄爾、處木昆克失畢、張光遠(yuǎn)和劉河安,以及折嗣倫、折原平二人。

    雖然雙方手中掌握的兵力相差不大,但從人數(shù)和品銜上來看,李曜處于絕對的優(yōu)勢之中,不過這不是開后世那些需要舉手表決的會議,因此也沒什么別的作用。原本李曜在召開這次議事之前,是準(zhǔn)備只讓李嗣恩與史建瑭隨自己出席,而其余五位旅帥都去各自安排部隊駐扎和觀察地形,但李嗣恩覺得對方折家二將既然也只是旅帥級別,自己三人召他二人議事,就或多或少會有些以上壓下的意味,頗為不妥。

    李曜想想,覺得這話也不無道理,后世有句名言:“細(xì)節(jié)決定成敗”,雖然自己心中全無此念,但也不能不察,以免讓人誤會,于是采納了李嗣恩的建議。

    史建瑭最近加入飛騰軍以來的這段時間,表現(xiàn)得中規(guī)中矩,李曜的感覺是,此人比較沉默,但他不知道史建瑭的沉默寡言是如李嗣源一般天性如此,還是因為出任了都虞候一職,掌握軍中綱紀(jì),因而特意規(guī)范自律,平時以嚴(yán)肅之面示人。不過如果是后者,李曜覺得倒也不是那么必要,不一定掌握軍紀(jì)的就一定得是黑臉,帶兵之道,在于賞罰分明,軍紀(jì)官也不是只管罰不管賞嘛,九兄李嗣昭原先在黑鴉軍也是都虞候,一樣掌握軍中綱紀(jì),他就并非每天黑著一張臉,見了誰都像人家欠他一大筆錢不還似的,反倒是與軍中上下關(guān)系都頗為融洽,然而他厲害之處卻是一旦他沉下臉來,軍中上下也會立即為之一肅。現(xiàn)在回過頭想想,李嗣昭在原先歷史中能夠接任蕃漢馬步總管這一軍中第一要職,以及衙內(nèi)都指揮使這個在其他藩鎮(zhèn)幾乎只授予節(jié)帥接班人的敏感職務(wù),恐怕除了他作戰(zhàn)能力出眾之外,這種人際協(xié)調(diào)能力也是很大一個因素。

    李曜心道:“人緣很重要?。「邕€得向益光看齊,這人治社會里頭,要是沒有人緣,還能混個什么?”

    “諸位!”李曜開口道:“此番拓跋氏來攻府谷,賊勢洶洶,折公向大王請援,大王深以府谷形勢為憂,特遣某領(lǐng)飛騰軍前來援助。今奉折公號令,前來神木寨駐守,并主神木諸軍事,一應(yīng)戰(zhàn)和行止,由某決斷。若事有不諧,亦由某向大王、折公請罪!諸位之中,若有人對此心存異議,請即指出,錯過此時,再拒某將令,那便只有軍法相待了。”

    這就是李曜與這個時代人不同的地方,他是后世人的思想習(xí)慣,凡事先小人后君子,一切說清楚了,約法三章,然后實行。不搞什么“事有成例”,賭大家心知肚明。因為心知肚明雖然未必是假,但是中國人歷來喜歡揣著明白裝糊涂,這種軍令誰屬的問題,李曜認(rèn)為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必須先說清楚。

    他自己飛騰軍的諸將自然毫無疑問,這話無疑是說給折嗣禮和折原平聽的,但這話聽起來雖然有些令人不喜,但他說的一切畢竟都是事實,折嗣禮與折原平也不好說什么多話,何況昨日已有折家傳令兵從府谷快馬趕來,為他二人送上了密令,密令中自然對他二人提出了必須服從李曜指揮的要求,二人因此也會多給李曜幾分面子。

    李曜等了一下,見無人說話,這才微微點頭,說道:“好,既然沒有,那么現(xiàn)在就進(jìn)入議事了。嗣禮兄,你為騎將,必掌斥候,就請你為某等先說一說如今拓跋家定難軍與某等各軍之形勢。”

    折嗣禮坐直抱拳,道:“是,李軍使。”他微微一頓,說道:“前番拓跋氏前來,全軍約莫五千人,到達(dá)神木之前,已然分兵搶掠四周各處小村小鎮(zhèn),神木以西,此時已經(jīng)丟失,如今府谷沿河五鎮(zhèn),實際在手的只有三鎮(zhèn),即府谷、神木和金水,但金水方圓更小,是以此戰(zhàn)之關(guān)鍵便在府谷與我神木寨?!?/br>
    李曜微微點頭,折嗣倫便繼續(xù)道:“若將拓跋氏先前所來之軍與此次新出之軍算作一起,則拓跋思謙可為前軍,拓跋思恩乃為后軍。如今拓跋思謙前軍攻略四周之后,派人查探神木寨,而后便在神木西北一處海子(湖)按兵不動,現(xiàn)在看來,只怕就是等拓跋思恩的援軍。”

    李曜問道:“那么,拓跋思恩所領(lǐng)人馬,如今所在何處?”

    折嗣禮道:“據(jù)某派出的遠(yuǎn)探回報,拓跋思恩如今正往神木趕來,不過他軍中帶了一萬輔兵,又有馱馬、駱駝等,行進(jìn)速度甚慢,一日不過三十余里路,這樣的話,至少還需三天,才能出現(xiàn)在我神木寨前。”

    李曜又問:“軍中組成如何,可都是拓跋氏之兵?”

    折嗣禮微微驚訝,對李曜的態(tài)度變得更恭敬了些,道:“李軍使所問,某已詳查,此番定難軍東來之兵,并非全是拓跋氏之兵。其中除拓跋氏外,野利氏等三家黨項大部落,也都出動了一只軍隊,全軍約莫四五千之眾,幾乎是拓跋氏出兵的一半。另外,拓跋氏本軍之中,也并非全是拓跋氏部落之兵,而有近半漢軍。”

    李曜微微點頭,又問:“拓跋思謙與拓跋思恩二人性格如何,可有什么偏好?”

    折嗣禮答道:“拓跋思謙色中餓鬼,拓跋思恩妄尊自大?!?/br>
    李曜聽了,點頭微笑道:“如此,破敵有望矣?!?/br>
    折嗣禮等人都是一奇,最后還是折嗣禮開口問道:“不知李軍使計將安出?”

    李曜微微一笑,淡然道:“趙奢救閼與?!?/br>
    原以為大家會恍然大悟,可惜李曜這次失算了,眾將你望我,我望你,都不明白李曜在說什么。只有史建瑭見氣氛古怪,解圍道:“趙奢……想是說戰(zhàn)國時趙國馬服君……”然后,他也就說不下去了,因為趙奢他雖然知道,“救閼與”這一戰(zhàn),他卻全然不知。

    李曜一看,心中自我檢討:“你妹啊,跟王家的人呆久了,忘了賣弄也需要看人來,一不小心就會對牛彈琴,失策,失策!”

    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趕緊挽救,于是解釋道:“趙奢救閼與,乃是馬服君趙奢指揮的一次著名戰(zhàn)役,其核心思想,便是‘告之不被,示之不能,迷惑其心,攻其不備’?!?/br>
    李曜為這批文盲級將領(lǐng)解說道,戰(zhàn)國后期,秦穰侯魏冉為擴大其定陶封地,派客卿灶越韓魏兩國攻占齊國的剛、壽地區(qū)。這時,由魏入秦的謀士范睢向秦昭襄王提出,攻齊剛、壽是戰(zhàn)略錯誤,因中隔韓、魏,難以固守。他建議采用“遠(yuǎn)交近攻”戰(zhàn)略,認(rèn)為這樣才能使攻占的土地盡為秦有。他又認(rèn)為地處中原的韓、魏系天下樞紐,欲兼并天下,應(yīng)先用兵韓、魏以“斷山東之脊”(《戰(zhàn)國策·魏策四》)。秦昭襄王很欣賞范雎的見解,任其為客卿,讓他參與軍事謀劃。但北方強趙的存在,使秦對兼并韓、魏有所顧忌,于是尋機打擊趙國。秦昭襄王三十四年(前281年),秦攻取趙地三城后,趙以公子部為質(zhì)于秦,并與秦簽訂以焦、魏、牛狐交換三城的協(xié)議。后來,趙國又反悔。秦昭襄王四十六年,秦昭襄王以趙不履行協(xié)議為由,派中更胡陽率大軍攻趙閼與。

    閼與原為韓地,后屬趙,是趙國的邊境重鎮(zhèn),也是趙國的西南門戶。它東靠太行山,西向晉中平原,戰(zhàn)略地位十分顯要。秦軍之所以攻打閼與,是想以此地作為進(jìn)攻趙國的前哨陣地。若閼與被占,則趙國的西部大門洞開,秦軍就可以長驅(qū)直入,對趙國威脅極大。

    趙惠文王聽說閼與被圍,立即召集幾個將軍商討對策。他首先問能征善戰(zhàn)、長于謀略的廉頗:“大將軍有何計策可解閼與之圍?”廉頗回答說:“閼與距邯鄲很遠(yuǎn),而且路途崎嶇險阻,實在無法救援。”屢立戰(zhàn)功的將軍樂乘也認(rèn)為閼與道險不可救。

    最后,趙惠文王又問趙奢,趙奢果斷地說:“閼與地處邊塞,道路險阻,正如前面兩位將軍所言。但正因為這樣,秦、趙就像兩只在洞xue中相斗的老鼠一樣,哪一只勇敢就會取得勝利。”這一番獨到的分析,得到了趙王的贊許。于是,趙王命趙奢率兵解閼與之圍?!蔼M路相逢勇者勝”,事實證明趙奢的軍事思想確實高人一籌。

    趙奢率軍西行迎戰(zhàn)秦軍,在距離邯鄲城西僅三十里的地方就安營扎寨,不再前進(jìn)了。并且宣布:“如果有人在作戰(zhàn)問題上有異議,格殺勿論!”將士們對此都感到迷惑不解,覺得自己的軍隊即使日夜兼程,恐怕也解救不了閼與之圍,為什么剛出城三十里裹足不前了呢?何況行軍打仗,應(yīng)該集思廣益,主帥為什么不許部下提任何作戰(zhàn)意見呢?然而,將士們哪里知道,趙奢這樣做,正是為了迷惑秦軍并使其失去警戒。

    秦軍在圍困閼與的同時,已經(jīng)作了防止趙軍出兵救援的準(zhǔn)備。他們派一支部隊向東直插武安,與圍困閼與的主力成犄角之勢,以牽制趙軍的行動。秦軍在武安城西cao練,人喊馬嘶,戰(zhàn)鼓咚咚,連武安城內(nèi)屋上的磚瓦也被震得顫動了。趙軍將士們見秦軍如此猖狂,都十分憤怒。一名負(fù)責(zé)偵察敵情的軍侯忍耐不住,不顧軍令,建議趙奢發(fā)兵解武安之危。趙奢立即下令,將那個軍官斬首示眾。從此,再無人敢議論軍情了。趙奢命令全軍修筑營寨,深溝高壘,做出長期固守、怯敵畏戰(zhàn)的假象,以麻痹秦軍。就這樣,趙奢按兵不動長達(dá)二十八天之久。

    一開始,秦軍主帥胡陽得知趙國出兵救援閼與的消息,行動十分謹(jǐn)慎。以后發(fā)現(xiàn)趙軍不再前進(jìn),還在修筑堡壘,就逐漸地不大在意了。不過,胡陽仍為不明趙軍的真實意圖而疑慮重重,就派出間諜潛入趙軍駐地探聽虛實。趙奢明知來人是秦國jian細(xì),卻佯裝不知,還以美酒佳肴招待他們,讓他們觀看新增的堡壘,顯示趙軍固守不前的意向,隨后又讓他們隨意離去。間諜返回秦營,向胡陽報告了耳聞目睹的一切。胡陽聽后大喜,認(rèn)為趙軍怯陣,不敢迎戰(zhàn)秦軍。于是,秦軍放松了警惕。

    趙奢見秦軍果然中了他的麻痹縱敵之計,立即發(fā)動進(jìn)攻。他命令全軍日夜兼程,偃旗息鼓,僅用了兩天一夜的時間,就突然逼近了閼與陣地。在距離閼與五十里的地方,他命令部隊占據(jù)有利地形,筑好工事,特別命令弓箭手選好地勢,以便隨時攻擊敵軍。這時有一名叫許歷的軍士,要求進(jìn)見趙奢。趙奢一改以前的態(tài)度,命令他進(jìn)來。許歷說:“我軍迅速逼近秦軍,這出乎秦軍的意料。但秦軍來勢兇猛,我方必須集中兵力,搶占有利地形,嚴(yán)陣以待。否則會有閃失,望將軍三思。”趙奢讓他繼續(xù)說出具體的作戰(zhàn)方案。許歷有些猶豫,說:“說了要被殺頭的”,趙奢立即表示:“那是在邯鄲附近發(fā)布的命令,現(xiàn)在到了閼與前線,以前的軍令當(dāng)然作廢了?!痹S歷這才接著說:“我軍應(yīng)搶先占領(lǐng)閼與附近的北山,居高臨下,一鼓作氣就可以擊敗秦軍?!?/br>
    趙奢聽后十分高興,采納了他的建議,命令一萬名精兵,迅速占領(lǐng)北山,構(gòu)筑工事,嚴(yán)陣以待。胡陽聽說趙軍突然趕到前線,驚慌萬分,命令秦軍晝夜不停地趕往戰(zhàn)場。秦軍到達(dá)前線后,才發(fā)現(xiàn)有利地形已被趙軍占領(lǐng)。胡陽看到北山地勢險要,便命令秦軍拼命爭奪。然而秦軍長途跋涉,人困馬乏,趙軍卻以逸待勞,早有準(zhǔn)備。秦軍雖幾經(jīng)爭戰(zhàn),但還是失敗了,只能在山下列陣。

    正當(dāng)秦軍無計可施之際,趙奢下令趙軍兵分兩路,向全軍發(fā)起猛烈進(jìn)攻。在前后夾攻下,秦軍全線崩潰,大敗而逃。趙軍大勝,凱旋而歸,閼與之圍遂解。

    “……是以此次戰(zhàn)役,趙奢隱蔽作戰(zhàn)企圖,麻痹敵人,促其驕傲輕敵,爾后出其不意,突然發(fā)動攻擊,以及搶先占領(lǐng)要地,使己方處于有利地位的作戰(zhàn)思想,乃是趙軍獲勝的主要原因。從閼與之戰(zhàn)中‘告之不被,示之不能’、‘能為敵司命’、‘反客為主’、‘居高臨下’等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來看,他顯然熟讀而且精通《孫子》、《孫臏》等。爾等為將,須有長遠(yuǎn)志向,誰可知諸位之中,來日便不會有人指揮千軍萬馬?這些兵書,雖不可死讀,但也不可不讀?!?/br>
    眾人聽罷,皆言李軍使高論,于是就此定計。

    第091章 釣魚軍使

    神木寨乃是臨河山城,河風(fēng)陣陣,吹散了三分暑氣。知了仍時不時齊唱夏曲,聽來卻也沒了別處那種悶熱之中的煩躁。

    神木寨隊正以上軍官都已接到新的命令,紛紛行動起來。這次的命令五花八門,但都頗為古怪。

    譬如城寨各處塔樓上的人手毫無理由地被減掉了七成,而換上去的人里頭,老弱之輩占了大半,每個塔樓上僅有一名精干青壯。

    又譬如原先的探馬都是折嗣禮麾下的騎兵擔(dān)任,現(xiàn)在卻是折家兵和河?xùn)|飛騰軍一齊探哨,一名折家騎兵探馬帶著兩名飛騰軍探馬在周圍到處亂跑,每天回寨子里都是風(fēng)塵仆仆,馬匹累得只比脫力好一點。

    再譬如城寨外面忽然來了一批亂民,是從西面被拓跋氏占領(lǐng)的一些村子逃難來的。原本這樣的情況下,其中精壯之輩都要被集中起來,一是避免有敵軍探子,二是免得他們鬧事,三是可以用來做工,然而這次神木寨的主將李存曜似乎是個愣頭青,而且是個濫發(fā)善心的愣頭青:他一聽有難民,二話不說就叫他們通通進(jìn)寨,不僅免費給吃給喝,而且也不禁止他們到處亂走,甚至還可以隨意進(jìn)出城寨,簡直是牛欄里關(guān)貓,全無半點限制。

    整個這一系列變化,讓許多下面的折家兵垂頭喪氣,不少人紛紛議論,說本來咱們五百兵,沒準(zhǔn)還能守住神木寨,或者至少也能守上三個月,結(jié)果來了這位李軍使,帶是帶來了五百兵,可只怕反而三天都守不住了。

    有人消息靈通,當(dāng)時就說了:“人家李軍使靠山大啊,有什么辦法?人家是并帥大王之螟蛉,河?xùn)|衙內(nèi)之一,又跟‘太原王’交從甚密,據(jù)說還是個文壇新秀,而且傲骨錚錚連皇帝老兒都敢在詩里編排不是,這樣一個人來了,折老子也沒辦法,讓他來這里,估摸著也是眼不見心不煩吧?!?/br>
    這人說的折老子,乃是指折宗本,當(dāng)然此老子非彼老子,用法類似范仲淹被西夏人稱為‘小范老子’那個意思,老子就是父親,這是一句尊稱。

    這位消息靈通人士如此一說,大伙兒立刻更加不滿了,當(dāng)時就有人說:“這么說來,俺們神木寨就算送給拓跋家那些犬彘之輩了?憑什么?神木寨二折都是能干之人,為啥不能從他們里面選一個主將?”

    那位消息靈通人士一臉鄙視:“俺說你怎么就腦子這么不開竅呢?神木寨就這么點兵,原先只有五百人,你們也說最多能守三個月,那么守完三個月怎么樣了?丟了唄!既然遲早是要丟,誰丟的,那就有講究嘍!”

    眾人奇道:“有什么講究?”

    消息靈通人士哈哈一笑:“這你們都不知道?咱們折老子在府谷,那是一方雄霸,可是在河?xùn)|李并帥眼里,折老子排得上號嗎?李并帥威震天下,去年才敗朝廷天兵五十萬,今年又剛剛滅了赫連鐸,占了云州城,若是這種興頭上聽到折老子的人丟了神木寨,你們想,他怒不怒?”

    眾人連連點頭:“那是肯定怒了,這還用說?”

    “正是如此!你們想,李并帥一怒,折老子豈不是糟糕之極?那可是皇帝老子都招惹不起的人吶。”消息靈通人士長嘆一聲道。

    眾人大驚失色,紛紛問道:“若是如此,果然糟糕之極,然則又能如何?李并帥派來這位李軍使,天生就是個幫倒忙的主啊!折老子這次豈非在劫難逃?那卻如何是好?換了別人來俺們府谷,可不定是個像折老子這般樣的好人了!”

    消息靈通人士就差一搖羽扇就是活生生一個諸葛武侯了,當(dāng)下淡然擺手,胸有成竹地道:“無妨,無妨!折老子何許人也,這般道理,某都看出來了,他豈會看不出來?這不是,就把這位李軍使打發(fā)到這神木寨來了嗎?”

    眾人又不解了,奇道:“這又是何故?他來神木寨,神木寨豈非必丟無疑,而且丟得更快?”

    那消息靈通人士哈哈一笑:“正是如此,正是要他丟!”他高深莫測地壓低聲音,引得周圍人立刻噤聲,豎起耳朵來,生怕錯過一個字,這才神秘兮兮地道:“神木寨主將若不是他,一旦丟失,折老子必然遭殃,這是毫無疑問的了。然則若是神木寨的主將是他李存曜李軍使,那么就算丟掉神木寨,并帥也不好發(fā)火,畢竟是他兒子么……當(dāng)然,某所言不會發(fā)火,是不會對折老子發(fā)火,但是前方吃了敗仗,所向無敵的李并帥這火還是得發(fā)的,那就唯有發(fā)到拓跋家頭上了。于是,十有八九,李并帥就要出大兵,橫掃河套,打拓跋氏一個永世不得翻身!折老子讓這位李軍使來俺們神木寨,可不就是打得這樣一個一箭雙雕、兩全其美的主意?”

    眾人聽完,震撼非常,紛紛贊道:“折老子果然那個什么……老,老謀深算,對對對,老謀深算!這樣的法子,也就是折老子想得出來!看來這個李軍使,倒也不是半點用處都沒有嘛!”

    那位年紀(jì)輕輕,又長得格外討人喜歡的消息靈通人士笑呵呵地點頭道:“不錯不錯,就算是廢物點心,也還能廢物利用一番,正是天下無不可用之人,唯有不會用人之人,便是這個道理了。”

    眾人見他言談舉止氣度非凡,看似頗有學(xué)問,不禁好奇,就有人問道:“不知閣下高就何處,怎會知曉這許多辛秘?”

    年輕帥氣的消息靈通人士臉色一變,看看天色,驚呼一聲:“糟糕,某要去中軍大帳整理文書去了!各位,告辭,告辭!”說罷,匆匆拉著身邊一位彪形大漢——呃,彪形小漢——立刻就走。

    等他走遠(yuǎn),眾人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原來是中軍幕僚,掌管文書的先生,難怪有這般見識,知曉許多事情了?!?/br>
    “是啊是啊,只有這些先生,那腦袋里才能轉(zhuǎn)這么多的彎彎道道,俺們這些刨土挖泥的,哪里想得到這許多?”

    “你們說,既然這神木寨遲早要丟,俺們是不是去別處躲一躲?”

    “這個……好是好,可家里的東西怎么辦?”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惦記那點破銅爛鐵,俺可是聽說,那拓跋氏抓了別處的人口,都是當(dāng)作奴隸分給他們各家頭人的,你這會兒不走,到時候別說那些破銅爛鐵,就算身上的衣服,甚至女人孩子,都要成別人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