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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唐再續(xù)在線閱讀 - 第70節(jié)

第70節(jié)

    “你二人今夜各領(lǐng)本部兵馬,隨史都虞候出戰(zhàn)夜襲定難軍,此去一切行止,皆聽史都虞候吩咐,任何人不得有違,違者以違抗某之軍令而論!”

    其實這話,李曜并非對憨娃兒說的,因為憨娃兒性子簡單,李曜要他聽史建瑭的,那他就肯定聽史建瑭吩咐,絕不會打半點折扣。這句話其實是對咄爾說的,咄爾這人,打仗其實是一把好手,但他的出身讓他有些看不起漢將,他的資歷則讓他看不起“新兵”,史建瑭其實不是漢將,但他資歷比較淺,咄爾這種粗線條的漢子會不會服他,李曜現(xiàn)在還沒有把握,所以特意交代這么一句。這并非是他不相信史建瑭,就他在史籍中看到的戰(zhàn)績而言,他相信咄爾即便單挑,也不大可能是史建瑭的對手,但這種事不會平白無故就發(fā)生,更不可能在領(lǐng)軍出征時發(fā)生,否則就是出大麻煩了。李曜自家事自家知,他自己能壓住咄爾,原先靠的是李克用養(yǎng)子這個咄爾無法抗拒的身份,屬于威服,而現(xiàn)在自己連續(xù)料敵先機,以自身零傷亡而殲敵數(shù)千,這個戰(zhàn)績才可能咄爾才心服了一些。

    憨娃兒果然毫不猶豫應(yīng)諾,咄爾聽到李曜的話,下意識瞥了史建瑭一眼,雖然也應(yīng)諾了,卻是慢了半拍。

    李曜眼角余光掃到史建瑭臉上,卻見史建瑭面色如常,不怒不喜。他心中不禁暗暗點頭:不錯,這才是“史先鋒”應(yīng)有的表現(xiàn)。

    先鋒,必然爭勝,但先鋒并不等于除了爭勝之外,別的什么都不會去想。正相反,先鋒一定要最能敏銳地判斷敵情,最能謹(jǐn)慎地安排首戰(zhàn)。因為一場大戰(zhàn)之中,首戰(zhàn)誰勝誰負(fù),關(guān)乎全局,斷不容失!

    唯有果敢勇毅與謹(jǐn)慎細(xì)致并存之人,才是先鋒主將的最佳人選。

    史建瑭,已然流露出這種獨特的氣質(zhì)。

    第102章 攻守夜襲(下)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歡喜幾家愁。

    時為八月,今夜本該有一輪新月高懸,可傍晚時的一場快雨,卻似乎打攪了月神的雅興,直到二更天,她仍躲在云層后面不肯露面,只是透過云幕,吝嗇地灑下一丁點銀白微光。

    經(jīng)過今日一役,定難軍吃了大虧,早已收起了對神木寨以及李曜本人的輕視之心,晚上安營之處離神木寨頗遠(yuǎn),直接撤到了山下。

    正因為如此,史建瑭帶著憨娃兒的甲旅和拔塞干咄爾的乙旅從城中悄然而出之時,幾條應(yīng)付突發(fā)狀況的辦法根本沒有用上,兩旅騎兵在城樓和塔樓的哨崗觀察許久之后被告知城外根本沒有敵軍,于是輕松出城。

    其實李曜自覺如今靈寶畢法修煉小有所成,不說別的,就憑力氣綿長與六識敏銳這兩點,他就有信心去與不少準(zhǔn)一流武將交手,如果身邊再有憨娃兒這等擁有近乎非人力量的忠心護衛(wèi),他有一種天下雖大,吾何處不能往之感。

    但是遺憾的是,作為一軍主將,他還是只能理智的呆在城中,調(diào)兵遣將,運籌帷幄。好在這種事也算他之所長,倒也不覺得勞心費神,只是心中總有點惦記那種領(lǐng)兵沖陣時的熱血沸騰罷了。

    不說李曜這邊的心有所憾,卻說史建瑭領(lǐng)著憨娃兒和拔塞干咄爾的兩旅飛騰軍出了城外,吩咐騎兵們下馬,將嚼子帶好,蹄鐵裹布,而后望著山下有火光之處看了一眼,對憨娃兒與咄爾道:“軍使不愧是軍使,委實算無遺策,爾等且看,定難軍此時仍是人馬鼎沸,篝火四亮,全無早些安歇,明日再戰(zhàn)之像。這就說明,他們的確打算夜襲我神木寨,軍使派我等前來,正是恰到好處?!?/br>
    憨娃兒聽他贊賞李曜,比自己被夸還高興,笑得差點沒把嘴咧破,好在還知道今晚不能太大聲,只壓低了聲音嘿嘿一笑:“那是,那是,俺們郎……那個軍使,那肯定是說一個對一個,包管沒有說錯的時候,這俺還不清楚么?”

    咄爾翻了個白眼,問道:“俺是混人,反正是沒想明白一件事,史都虞候?qū)㈤T虎子,想來家學(xué)淵源之下,必定不會不知,俺倒是想請教則個?!?/br>
    史建瑭眉角微微一挑,口中語氣倒還淡然,問道:“何事?”

    咄爾道:“俺就是奇怪,這定難軍中,難道蠢人扎堆?俺們今夜騎兵夜襲,他們難道就一點防備都沒有?要不然,為何軍使只派俺們區(qū)區(qū)兩百人,就敢來襲這萬余正兵、萬余輔兵的兩萬大軍?須知敵軍可謂百倍于俺們呢?!?/br>
    史建瑭微微一笑:“與軍使相比,定難軍的確蠢人扎堆?!?/br>
    咄爾挑了挑眉,卻沒說話。

    史建瑭知他必然不服,淡淡地問道:“今日定難軍之?dāng)。瑪≡诤翁???/br>
    咄爾撇撇嘴:“雖然俺不想承認(rèn),但事實就是,定難軍是敗在軍使的火油罐大陣之下,沒俺們這些廝殺漢什么鳥事?!?/br>
    史建瑭微微點頭,又問:“那若你是定難軍主將,你心服不心服?”

    咄爾一愣,然后果斷搖頭:“那自然是不服的,俺肯定會想,有本事出來打過啊,光丟火油罐算什么?這仗打得憋屈,輸?shù)酶潜锴??!?/br>
    史建瑭對他這番話似乎有些對李曜不敬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卻繼續(xù)問道:“那么,你會不會覺得飛騰軍或者說神木寨守軍戰(zhàn)力強橫,無法與之戰(zhàn)?”

    咄爾更是大搖其頭:“那怎么可能?這不是都還沒開上一仗么?戰(zhàn)力強橫不強橫,總得真刀真槍干他一仗,那才能見分曉,丟火油罐這個怎么能算數(shù)?”

    史建瑭就露出一絲嘲諷地笑容來:“你會這么想,定難軍中那些黨項羌的將領(lǐng)們也同樣會這么想。他們會覺得,今日之?dāng)?,錯不在他們不肯拼死力戰(zhàn),也不在我神木寨守軍戰(zhàn)力強橫不可力敵,而是敗在我們軍使的‘詭計’之下,如此一來,他們會有一種什么心思呢?”

    “什么心思?”咄爾下意識問道,卻不知道這話一出口,他就開始被史建瑭牽著鼻子走了。

    史建瑭冷然一笑:“一方面,他們會對軍使的諸般‘詭計’小心提防,甚至連安營扎寨都不敢離我神木寨太近,以免又中了軍使之計。另一方面,他們卻有對我等神木寨守軍的戰(zhàn)力心存輕視?!?/br>
    咄爾撓了撓頭:“他們怕了軍使,這個俺能理解,可為啥他們就非要輕視俺們的戰(zhàn)力呢?”

    史建瑭哂然一笑,道:“某本來也心存疑惑,因而詢問軍使,軍使回答說,因為在這些黨項羌看來,凡是可以力敵的,就無須用計,我等既然用計勝他,他便會覺得我等是不能與他力敵。就是這么簡單。”

    咄爾愣了一愣,遲疑道:“這個……軍使說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只是,只是……這能力敵的,似乎,似乎確實不必用計才是吧?”

    史建瑭忍不住哈哈一笑,搖頭道:“你錯了,無論能不能力敵,只要用計之后可以勝得更加輕松,勝得更加輝煌,勝得更加無懈可擊,那么,就該用計。并不是說,只有居于劣勢之下,才需要絞盡腦汁來用計的。”

    咄爾“哦”了一聲,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那軍使的意思就是說,他們覺得俺們其實無法與他們力敵,因此瞧不起俺們,所以就沒想到要設(shè)防?”

    史建瑭點了點頭,卻又補充一點,道:“是,不過還有一點就是,他們知道我等兵力有限,又不可能全軍出擊,不留一點人手守城,而他們卻是兵力龐大,因而他們認(rèn)為我等絕不可能出兵夜襲……退一萬步講,即便我等出兵襲擾,也不過是隔靴撓癢罷了,他們隨手就可以將我等碾碎?!?/br>
    咄爾又“哦”了一聲,然后遲疑道:“俺不是怕死,但俺們只有兩百人,你看這定難軍聯(lián)營近十里,兩萬大軍盤踞其間,而且最關(guān)鍵的是,他們本來就打算夜襲,必然是頂盔貫甲,刀槍在手,這個時候俺們怎么個夜襲法?”

    史建瑭皺眉道:“先前軍使說的話,你莫非都沒聽見?朱旅帥,你來說說,軍使叫我等今夜如何?”

    要是問憨娃兒別的事,他可能記不清,但問他李曜交代的什么,他卻是絕對不會記錯的,當(dāng)下立即道:“軍使叫我等襲擾定難軍,讓他們一夜不得安生?!?/br>
    史建瑭又問:“軍使叫某如何?”

    憨娃兒微微一愣,畢竟李曜叫別人怎么樣,不是他關(guān)注的要點,不過他一愣之后,還是立刻記起,答道:“哦,軍使叫史都虞候不需要殺敵多少,不需要斬將幾何,只要擾得定難軍一夜無法安生便是大功一件?!?/br>
    史建瑭點點頭,微笑道:“好,朱旅帥對軍使之交代,果然記得最是牢靠,不愧是牙兵旅帥,的確堪當(dāng)此任?!比缓?,他便轉(zhuǎn)過頭對咄爾道:“拔塞干旅帥,你也聽到了,軍使并非叫我等帶著這兩百騎兵去沖殺定難軍中軍大帳,只是叫我等不斷對其造成sao擾,使其無法安生罷了。某等沙陀精騎,來去如風(fēng),今夜更是馬嚼、裹蹄齊備,戲弄區(qū)區(qū)黨項羌人,還怕失手不成?當(dāng)然,若是拔塞干旅帥無甚信心,某也不愿強人所難,這就請拔塞干旅帥回到城中,請軍使再派一旅前來使喚便是?!?/br>
    咄爾頓時一張老臉漲得通紅,眼睛瞪大猶如銅鈴:“史都虞候說的甚話!俺咄爾這點鳥事還辦不成么?剛才俺只是想岔了,這也怪不得俺,俺是廝殺漢,只曉得沖陣殺人,俺們軍使偏是個花樣多的,俺一時不習(xí)慣而已……你這般說,卻不光是瞧不上俺咄爾,俺們整個乙旅,哪一個會怕接下這差事?史都虞候,你只管下令,但凡你敢去的地方,俺咄爾要是皺一下眉頭,慢你一步,俺就不是沙陀好漢!”

    史建瑭這才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某自然知道咄爾不是怯陣之人,方才不過說笑,咄爾不必當(dāng)真……嗯,今日我等所受之命,雖然難不住我沙陀好漢,然則若是毫無章法,只怕也不容易達(dá)成軍使所愿。畢竟定難軍有兩萬人,而我等只有兩百……要如何才能讓其方寸大難,這才是最關(guān)鍵之處?!?/br>
    咄爾這下明白了,自己這顆腦袋,是真的不如人家好使,這上頭還是不要跟人家搶風(fēng)頭的好,當(dāng)下便道:“哦,是,是,史都虞候說得極是……史都虞候既然這般說,想來已然有了妙計?”

    史建瑭笑道:“某哪有什么妙計,不過軍使在某出兵之前,曾經(jīng)交代了兩點,一是‘大軍在外,無糧不穩(wěn)’,二是‘不理正兵,擇弱襲之’。某思來想去,才算明白了軍使的意思?!?/br>
    咄爾現(xiàn)在對李曜的智慧的確是有了些許畏懼,聽到是李曜的交代,頓時精神一振,問道:“軍使此言何意?”

    史建瑭微笑著道:“定難軍之口糧乃是隨軍攜帶,攜帶者自然不是正兵,而是輔兵。輔兵平時并不參與作戰(zhàn),是故今夜也不必參與夜襲……朱旅帥、拔塞干旅帥,二位且看那邊,那一片軍營,是不是顯得格外安靜一些?某料定,那邊是輔兵軍營之存糧所在。”

    憨娃兒和咄爾順著史建瑭手指所向望去,同時在眼睛里冒起綠光,就像餓狼看見了落單的羔羊。

    第103章 逆轉(zhuǎn)乾坤

    山下,定難軍大營,輔兵后營。

    巡夜士兵手中火把那依稀的火光還在時不時閃動,營中的篝火,則只剩下暗紅的殘光,輔兵們勞累一天,此時已然奉命早些安寢了。

    今日一戰(zhàn),這些輔兵真是累壞了,白日里準(zhǔn)備各種攻城器械,準(zhǔn)備正兵們的食物,到了下午,又要盡量搶救那些燒得猶如厲鬼一般的傷員,這還不算,臨到傍晚,又開始轉(zhuǎn)移營寨,在這山下扎營。種種這些任務(wù),都不可能交給有作戰(zhàn)要求的正兵來辦,只能是他們這些輔兵來承擔(dān)。

    不少輔兵累得連晚飯都沒吃,搭好帳篷,進去一趟,倒頭就沉沉睡了過去。

    營中那些被安排做巡哨的輔兵們一肚子怨氣,卻也沒地方發(fā)泄。正兵們不可能來為他們巡哨,今個吃了敗仗,各軍主將脾氣都很是不好,他們作為地位不高的輔兵,更不敢掉以輕心,須知黨項羌乃是部落制,惹得將主生氣可不是耍的,也只好紛紛強打精神,舉著火把在周圍有氣無力地轉(zhuǎn)悠。

    “二呆,你說今個兒這仗是怎么打的,連人家城門都沒摸著,就死了那么多人,這要是想攻下神木寨,俺們會不會全給填進去?”三名巡哨舉著火把走過,其中側(cè)臉有一條刀疤的漢子憂心忡忡地問道。

    一個面色有些木訥的年輕漢子搖了搖頭:“俺哪里會知曉?”

    另一個打頭的精瘦漢子嘆道:“俺琢磨著,別說俺們搞不懂這仗是怎么打的,只怕頭人們也有些發(fā)懵。你們想想白天那個情狀,只看見嗖嗖嗖飛出許多黑坨坨掉到地下,俺還覺得那玩意兒沒什么鳥用,也沒看見砸死幾個人吶!可是……直娘賊的,轉(zhuǎn)眼又是一陣火箭射出來,立馬就是大片的火燒著了啊!那么多弟兄燒得跟炭頭似的,哭著喊著就往回跑,可沒人跑得回來,全部撂在城下了……你說那李存曜是不是學(xué)了什么妖法?這仗給他打得這般滲人?”

    先前發(fā)問的那刀疤臉遲疑道:“這個……還真沒準(zhǔn)!”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俺剛才吃飯的時候聽人說了,那李存曜乃是一條螭龍成精,會那個啥坎什么離火,還說他只要燒死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煉化他們之后就能頭上長角,變成真龍……”

    “那個叫坎離神火!不過你這說法肯定不對,他又不是皇帝陛下家里人,怎么會是真龍?俺聽往利旅帥身邊的牙兵說了,那李存曜本是河?xùn)|名士,只因拜了南華老仙為師,學(xué)會了許多仙法,其中有一仙法,名叫烈焰滔天,便是今日他所使的……”那領(lǐng)頭的精瘦漢子一臉嚴(yán)肅地糾正道。

    面色木訥的二呆聽了,一臉震怖,恐懼道:“糟糕!俺上次隨大王到長安與巢賊交戰(zhàn),曾在一茶樓聽說書人講,那南華老仙神通廣大,法力無邊,能翻云覆雨、撒豆成兵!以前中原有個頭上長角的,差點把中原皇帝都打敗,靠的就是這個南華老仙教他的本事!李存曜若果然是南華老仙的徒弟,俺們這一趟只怕回不去了……怎么辦?這可怎生是好?”

    刀疤臉馬上指正:“什么頭上長角!人家那是名叫張角!不過……既然中原人既然都知道南華老仙,看來這人……不是,這老神仙只怕的確厲害得很,李存曜既然是他的弟子,俺們這次只怕真?zhèn)€要遭殃了?!?/br>
    領(lǐng)頭的精瘦漢子一聽他們也都同意這個看法,只覺得涼了半截腰,吞了口吐沫,澀聲道:“那,那既然這般,俺們要不要勸頭人們先回去避避風(fēng)頭?……你們看著俺做什么!你道俺是怕了李存曜?啊呸,俺怕他作甚!俺,俺就是琢磨,人家背后是神仙,這個……這個得罪神仙,有點……不是個事??!”

    二呆馬上表示同意:“對對對,俺也是這個意思,俺也是這個意思,俺們不怕跟人干仗,可跟人干仗和跟神仙干仗能一樣么?就算李存曜學(xué)藝不精,俺們頭人們最終打下神木寨,可萬一要是人家老神仙發(fā)了怒,到時候一個白災(zāi)下來,俺們哭都沒地方哭啊!”

    這話簡直上升到民族存亡的高度了,其余二人自然立刻表示同意,只是三人對于接下來是不是去找隊正表明立場這一條發(fā)生了爭議。其爭議的焦點并不是去或者不去,而是誰去。

    就在三人爭論起來,都忘了眺望周邊有無異常動靜的時候。一聲凌厲的哨音響起,這是北疆游牧部落很常見的馬哨,不少個中高手能用這哨音招呼放養(yǎng)的牛羊甚至馬匹。

    三人聽了這聲哨響,同時開口罵道:“哪個王八羔子!他娘的這么晚了還不睡覺,鬧什么鬧!三更半夜吹魂啊這是?”

    話未落音,三人又齊齊變了臉色,二呆居然搶先道:“有,有大隊騎兵!”

    精瘦漢子腦子轉(zhuǎn)得最快,馬上扯開嗓子大吼:“敵襲!有敵襲!敵軍夜襲啦!——”

    說時遲那時快,營寨周圍不遠(yuǎn)處的樹林里忽然響起震天一般的大吼:“殺光拓跋狗!”

    “殺光拓跋狗!一個都別放過!——”

    “一個都別放過!”

    ……

    三人轉(zhuǎn)頭一望,只見一名身著黑色冷鍛甲的大將,忽然舞著一條漆黑大棒疾馳而來。那員敵將在漆黑的夜色中看不清臉面,只看得到他雄壯的身體和那碗口粗的大棍。三人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殺氣籠罩全身,兩腿不由自主地有些發(fā)軟,但值此關(guān)鍵時刻,終于還是求生心里占了上風(fēng),生生轉(zhuǎn)過身去,分頭就跑。

    那敵將騎術(shù)精絕,力大無窮,雙手握住鐵棍,也不知是如何一挑,竟然將營寨周圍的鹿砦直接挑飛了去,帶起許多細(xì)土,撒到旁邊一些帳篷之上,驚醒了不少人。

    那敵將一馬當(dāng)先殺進營寨,二話不說,一招白猿出洞,直接用鐵棍將精瘦漢子當(dāng)胸刺穿,隨手一甩,這人的尸體正好砸中逃跑的二呆,將他砸翻在地。這敵將似乎哼了一聲,然后不去管他,鐵棍從右手轉(zhuǎn)到左手,隨手一招蒼鷹獵雀,打爆了刀疤臉的腦袋。

    如此暴力,如此干脆,若不是飛騰軍首屈一指的猛金剛“一柱擎天”朱八戒,又能是誰?

    他這“蒼鷹獵雀”一招,原本是人跳到空中往下而攻,但如今憨娃兒金剛棍法已近乎大成,這一招卻未必只能跳起來施展。他此時坐在馬上,居高臨下,正可以隨心所欲地施展此招,憨娃兒人雖憨癡,武學(xué)之上卻幾乎是個天才,如這等小小變通,根本無需人教,便已經(jīng)自然而然的用了出來!

    憨娃兒雖快,畢竟有那精瘦漢子一聲高呼,那些睡夢中驚醒的定難軍輔兵已然亂糟糟地跑了出來。

    精銳之軍,與烏合之眾的差別,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若是一支精兵,此時每一個士兵都該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而一群烏合之眾,此時便只會無頭無腦的亂跑!

    毫無疑問,這些輔兵,只可能是烏合之眾。

    憨娃兒望著自己身前一間帳篷里匆匆跑出來的六七個光著上身的輔兵,二話不說,就是一記他最擅長的“掃地金波”,掄起鐵棍就是一圈掃過,打斷骨頭的喀嚓聲、尸體撞翻物件的雜音一時四起,當(dāng)然更少不了那凄厲地慘叫聲。

    這時另一員大將從憨娃兒一側(cè)數(shù)丈之處也殺進了營寨,此人也是一身冷鍛精甲,手中則是使一條蛇頭馬槊。正是白袍將史敬思之子,得其真?zhèn)鞯氖方ㄨo疑。史建瑭家學(xué)淵源,天資極高又勤學(xué)苦練,早已是槊法精絕,只見他手臂連抖,突!突!突!蛇頭三探之下,便有三人被穿胸刺死。

    此人身后,還有一將,同樣身穿冷鍛精甲,手中卻是一把加長的橫刀,也就是李曜特制的新式馬刀。此人雖不及憨娃兒勢大力沉,所遇之人擋無可擋,也不像史建瑭槊法高妙,一刺之下,無從反應(yīng)。他雖然只是用一把飛騰軍中的制式橫刀,然則此人戰(zhàn)陣經(jīng)驗比憨娃兒和史建瑭加起來還多得多,加上那種沙陀精騎慣有的悍不畏死,雖只是一把橫刀,卻也縱橫疆場,刀刀勾魂。

    飛騰軍雖只有兩百騎兵,但這兩百騎兵本就是久戰(zhàn)之軍,經(jīng)驗豐富,又經(jīng)過李曜略帶現(xiàn)代化思路的系統(tǒng)訓(xùn)練,如今不敢說脫胎換骨,但也算是“三天大變樣”之后的狀態(tài),殺氣沖霄,一個個高呼“一個不留”,聲威震天。營寨中剛剛被驚醒的定難軍輔兵面對這么一群沖入羊群的餓狼,根本無力抵抗,被殺得狼奔兔脫,抱頭鼠竄,連衣服鞋子都顧不得穿了,武器盔甲那是想也別想,撒開腿就跑。

    在他們想來,對方既然敢喊出“一個不留”,那必然是大舉襲擊,而既然是騎兵大舉襲擊,自己這群輔兵,還是睡夢中被“殺”醒,那自然完全沒有抵抗的余地,唯一的辦法就是跑,跑到正兵軍營,跑到中軍帳周圍,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當(dāng)下,一萬余輔兵四散亂跑,大部分往定難軍中軍跑去,而留在營寨中跑不出去的則很快被飛騰軍擊殺當(dāng)場。

    讓那些逃掉的輔兵心中“放下一顆大石頭”的是,喊著要殺光他們的那些騎兵并沒有真的追殺過來,而似乎是在營寨中翻起東西來了。這讓他們rou疼之余,又松了口氣,既然搶東西,那一時就殺不過來,只要保住小命,東西總可以再弄到……

    只是當(dāng)他們面前的中軍帳響起巨大的示警哨聲之后,他們才發(fā)現(xiàn),背后的大營已經(jīng)是一片火光。

    輔兵大營,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