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忽然想起這句穿越前一個卡通畫的主角阿貍說過的話，看著眼前面容稚嫩，語氣卻無比堅(jiān)定的馮道，心中升起一陣溫暖。

    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馮道的腦袋，輕笑道：“好，好，好，不愧是我李曜的徒兒，可道，為師即將去云州募兵，你準(zhǔn)備一下，與某同往?！?/br>
    馮道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老師。”

    李曜抬頭看了看天，露出一絲笑容：“這次募兵，等到了云州之后，為師便不出聲，外間之事，由你布置?！?/br>
    馮道很是吃了一驚：“由學(xué)生布置？這，這……”

    李曜笑道：“怎么，怕了？”

    “倒不是怕了。”馮道急道：“可學(xué)生這年紀(jì)……老師麾下諸位將軍豈能心服？”

    李曜雙手反剪身后，淡然一笑，道：“你放心，此次布置，也不是讓你這小童堂而皇之地出面對他們發(fā)號施令?！?/br>
    馮道這才松了口氣，心中忖道：“老師神機(jī)妙算，凡事定然早已胸有成竹，他讓我來布置，想來只是考驗(yàn)我的思慮及應(yīng)變能力，若是做錯，必然會為我指出。既然如此，我還怕個什么？只是老師竟然肯做到這般地步，對我這新收的徒兒毫不保留，這番恩情，更勝天高、實(shí)比海深，我馮道若不竭心盡力，如何對得起老師這般栽培？”

    他這般一想，許多感激的話反而說不出來了，只能深深一禮，一切言語，盡藏心中。

    李曜看他明白過來，這才解釋道：“此番前往云州，在路上，某會將各個方面的情形說與你聽，而后的安排，由你考慮。同時，某會請襲吉先生(無風(fēng)注：查不到李襲吉的表字，只好用名湊數(shù)，實(shí)是情非得已，諸君見諒。)為你臂助。襲吉先生乃是當(dāng)世大才，文章錦繡，實(shí)勝為師，你切切不可失之恭謙，簡慢于他?！?/br>
    馮道忙道：“學(xué)生謹(jǐn)遵老師教誨?！?/br>
    李曜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至于為師麾下諸將，你怕沒有威望震懾彼等，這也是常理之中。你且記著，副軍使嗣恩，乃為師之弟，都虞候國寶，為師亦視之為弟，此二人你可以叔父輩待之。某自然會知會他二人，不使其為難于你。料來他二人聽后，當(dāng)會依計(jì)行事。至于阿悉結(jié)咄爾、處木昆克失畢、張光遠(yuǎn)和劉河安等人，為師會交代你朱師叔，由他出面震懾。以他之能，只要他護(hù)著你，其余諸將定不敢妄言?！?/br>
    馮道一聽這許多安排，全是為他一人，不禁胸口一熱，眼眶一紅：“老師為學(xué)生萬般著想，學(xué)生如何敢當(dāng)？”

    李曜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徒兒，所以當(dāng)?shù)闷稹！?/br>
    馮道忍不住有些哽咽，卻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一刻，馮道真地覺得，就算老師讓他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遵循老師的意志，連理由都不必問。

    趙穎兒在一邊癡癡地望著李曜師徒，心中忍不住想道：“阿娘說我年紀(jì)不小了，若是郎君遲遲不肯收房，就要給我找個婆家……可是，見慣了郎君這般舉世無雙的男子，還有誰能入得了眼？郎君，我的郎君……他們都說你一步三計(jì)、算無遺策，可你何時才能分出哪怕一絲心智，來算一算我這個每天為你梳頭的小丫頭心中是如何期望的呢……郎君，奴今年已經(jīng)十五，及笄了呀！”

    李曜似有所感，朝她轉(zhuǎn)頭望來，見她癡癡地望著自己，不禁微微一怔，問道：“怎么了？”

    趙穎兒立刻警醒過來，忙道：“??？沒事！不是……這個，那邊風(fēng)大，奴是怕郎君凍著了。”

    李曜一聽，失笑道：“你道某是你們女孩兒家，這么一點(diǎn)風(fēng)寒都受不得么？喏，你聽聽，憨娃兒還在旁邊院子里頂著風(fēng)雪練棍呢?！?/br>
    趙穎兒一聽，忽然想起李曜以前練劍也是風(fēng)雨不輟，但今天他卻沒有練劍，不禁面色一奇，但忽然又想：“郎君沒準(zhǔn)是忘了，再說，不出去練劍才好，我若是此時提醒他，豈不是害他去遭罪么？”

    哪知道李曜卻已然微微笑起來：“怎么，你以為某今日未曾去院子里練劍，是想偷個懶？”

    趙穎兒臉色一紅，掩飾道：“奴家哪有這般想？郎君盡冤枉人。”

    李曜哈哈一笑，道：“不是最好，今日非是某要偷懶，而是某那套劍法已然練到了另一個境界，這一境界，追求的已經(jīng)不是風(fēng)雨不輟的勤練，而是悟出這套劍法的真諦。”

    趙穎兒聽得一頭霧水，果斷道：“奴家沒練過劍法，郎君說的這些，奴家可聽不懂?！?/br>
    李曜呵呵一笑：“也是，也是。其實(shí)就是說，這套劍法某已經(jīng)足夠熟練，如今缺的是實(shí)戰(zhàn)，非是經(jīng)過數(shù)十上百次實(shí)戰(zhàn)，劍法中最細(xì)微的一些精妙之處，某已經(jīng)很難體會到了?！?/br>
    趙穎兒長長地“哦”了一聲，不過看她的表情，只怕仍是不明白李曜的意思。

    但馮道卻有些奇怪地問：“老師，那朱師叔練棍的時間比老師練劍還多，難道他還不夠熟練？”

    李曜笑了笑，搖頭道：“你朱師叔對他那套金剛棍法的熟悉程度，比為師對青龍劍法的熟悉程度還要高。圣人曾言，因材施教。你朱師叔雖是練武奇才，卻并不長于思考，為師可以細(xì)細(xì)思量出來的一些精妙變化，你朱師叔未必也可以。但是你朱師叔卻有一條，是為師所不能及的，那就是專精。他每日一心一意練棍，所有心思精神都在棍上，所以為師可以料定，那一套金剛棍法，遲早要被他練得猶如天生之技一般隨心所欲，這，卻又是另一番境界了。”

    馮道一聽李曜這般解釋，頓時對旁邊院子里那個平時有些憨憨呆呆的朱師叔肅然起敬。

    他忽然心中一動，忖道：“如今我拜在老師門下，有老師如此悉心教導(dǎo)，全力栽培，只要我刻苦認(rèn)真，日后不怕沒有回報(bào)老師的時候，可是阿蠻卻沒有尋得一位良師。阿蠻自幼沒有讀書，也不喜歡讀書，讓他也拜在老師門下，怕是沒有希望的。但阿蠻自小力氣大，打架倒是厲害得很，說起來倒與朱師叔頗有相似之處……嗯，我聽阿蠻這兩日提起朱師叔，倒是一臉崇拜，若是我能想法子讓他拜在朱師叔門下，倒是頗有可行之處。是了，朱師叔對老師言聽計(jì)從，此事還得從老師這邊下功夫才好，若是真?zhèn)€成了，也能全了阿蠻與我這數(shù)年的交情，只要他肯下功夫，習(xí)得一身武藝，今后為老師效力，也是一樁美事，如此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

    他正想著，冷不丁聽見李曜問道：“可道，想什么呢？”

    馮道一抬頭，正看見李曜關(guān)切地朝他看來，他不敢也不肯欺瞞李曜，便直言道：“老師，阿蠻與學(xué)生交情匪淺，學(xué)生得了老師許可，拜入老師門下，不敢忘了昔日摯友，也想為阿蠻覓一良師，不負(fù)多年相交情誼……”

    李曜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但卻偏偏蹙起眉頭，佯裝遲疑：“阿蠻？某見他對讀書并無甚么心思……”

    馮道忙道：“老師明鑒，阿蠻的確不喜讀書，但阿蠻生有勇力，又素有報(bào)國之心，只可惜家境貧寒，未遇良師教導(dǎo)，若是有如朱師叔這般武藝高強(qiáng)之人指點(diǎn)一二，縱然比不得朱師叔橫勇無匹，也當(dāng)能練就一身本事，為老師披堅(jiān)執(zhí)銳，以為報(bào)答?！?/br>
    李曜這才笑了起來：“你這孩子，一點(diǎn)小心思還要拐彎抹角，真以為為師看不出來？也罷，既然是徒兒開了口，為師如何不肯，你便去與你那發(fā)小說了，叫他找你朱師叔說道便是，你朱師叔那邊，自有為師去與他講，他自無不肯?！?/br>
    馮道大喜，連忙謝了。

    李曜卻又正色道：“不過，可道，有一條，為師可要與你說在前頭。你朱師叔為人雖然憨厚，但對于武藝一道，卻是眼里揉不得半點(diǎn)沙子的。阿蠻若要隨他學(xué)藝，可得提早做好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的準(zhǔn)備，倘是日后吃不得苦，被你朱師叔責(zé)罰，那時候，你可別指望為師去為他說情?！?/br>
    馮道忙道：“老師放心，阿蠻別的不說，吃苦是決然能吃的。學(xué)生觀阿蠻這幾日的表現(xiàn)，想來只要能拜在朱師叔門下，就算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絕無怨言。”

    李曜還沒答話，就聽見院門邊憨娃兒地聲音響起：“誰要拜在俺門下？上刀山下火海干嘛？”

    李曜露出笑容，轉(zhuǎn)頭望去，便看見憨娃兒赤著上身，倒提鐵棍走了進(jìn)來。

    趙穎兒見他沒穿上衣，啐了一口，轉(zhuǎn)過身去，口中又羞又氣地嗔道：“憨哥兒！”

    憨娃兒“哎呀”一聲，連忙把扎在腰間的衣服三下兩下拉了起來穿好，嘴里慌道：“??！俺不是故意的，俺是聽見好像郎君喚俺，怕郎君喚俺有事，這才沒想起穿衣……俺有罪，你莫要生氣，俺讓你打?！?/br>
    趙穎兒又好氣又好笑，跺了跺腳，也不轉(zhuǎn)身，就那樣背著他道：“我才懶得打你……你穿好了沒？”

    憨娃兒忙道：“穿好了，穿好了?！?/br>
    趙穎兒這才轉(zhuǎn)過身來，憨娃兒連忙賠笑，趙穎兒卻拿眼朝李曜看去，懶得理他。憨娃兒也不生氣，依舊陪著笑臉。他性子憨直，知道打小除了郎君之外，也就只有趙穎兒這小姑娘不嫌他蠢笨，經(jīng)常跟他說說話，雖然她嘴里也經(jīng)常笑話他呆癡，卻沒有真正瞧不起他。憨娃兒雖然遲鈍，但是誰對他好，誰對他壞，卻也感覺得出來。

    李曜搖了搖頭，對憨娃兒道：“憨娃兒，你來得正好，你過來，某有話要問你?！?/br>
    憨娃兒連忙過來，道：“郎君有甚話要問俺？”

    李曜道：“你可還記得與可道為伴的那個叫阿蠻的孩子？”

    憨娃兒大奇，道：“俺剛才還見過他，自然記得。”

    李曜聽得一愣：“你剛才見過他？什么時候，什么地方？”

    憨娃兒咧嘴一笑：“就是剛才俺練棍的時候，那娃兒在院角假山后面偷看，他以為他手腳夠輕，俺發(fā)現(xiàn)不了呢。這小娃兒，就憑他那三腳貓的能耐，也想瞞過俺的耳朵，那俺還敢做郎君的牙兵旅帥么？”

    憨娃兒這話一說，馮道的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憨娃兒人比較憨直，沒有什么門戶之見，但馮道卻是在乎這個的，他剛向老師推薦阿蠻到朱師叔門下，老師也答應(yīng)了，哪知道……這下倒好，被朱師叔抓了個現(xiàn)行，別說拜師的事完了，就連他這個推薦人的臉也丟光了。一時之間，馮道恨不得立刻把阿蠻抓過來，狠狠地踢他的屁股。

    哪知道李曜卻毫不在意，反而輕笑著問憨娃兒道：“那你覺得這孩子怎么樣？”

    憨娃兒一愣，奇道：“什么怎么樣？”

    李曜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比如說，讓你教他練武，如何？”

    憨娃兒一愣：“俺教他練武？”

    李曜點(diǎn)點(diǎn)頭，再次問：“如何？”

    憨娃兒“哦”了一聲，又笑起來：“郎君讓俺教，俺就教唄，這要問俺作甚？”

    李曜搖頭道：“某便是問你自己愿不愿意，你要知道，你若教他練武，日后他便是你徒弟了。就如同某收可道為弟子一般，你要用心教他，日后他若學(xué)得不好，就是你這個師父做得不好。他要是被人打敗，也就等于你被人打敗一般?！?/br>
    憨娃兒一聽，頓時大吃一驚：“哎呀，這直娘賊的，那豈不是說，他要是給人揍趴下了，就像是俺給人揍趴下了一樣？這怎么能行，俺什么時候給人揍趴下過？……郎君，那要是他學(xué)不會怎么辦？俺不是要經(jīng)常被人揍趴下了？”

    李曜忍住笑，做出無比嚴(yán)肅的模樣，說道：“就是這個意思，所以你必須全心全意教他，若是他學(xué)不會……不管你用什么辦法，都必須讓他學(xué)會，不然他日后學(xué)藝不精，出門挨揍的話，丟的可是你‘一柱擎天’朱八戒的臉面。到時候人家就會說：你瞧瞧那朱八戒教出來的徒弟，這般沒用，那朱八戒定然也是徒有虛名?！憧纯?，這不科學(xué)嘛！”

    憨娃兒此時也沒注意到什么叫不科學(xué)，只是瞪大眼睛，“使勁”想了想，說道：“郎君，俺知道了，這娃兒以后成了俺的徒弟，他贏了就是俺贏了，他輸了就是俺輸了，所以俺得讓他的本事越大越好，是不是？”

    李曜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沒錯，沒錯，就是這個意思，憨娃兒你越來越聰明了?！?/br>
    憨娃兒被李曜一表揚(yáng)，頓時滿面紅光，拍拍胸脯道：“郎君放心，這娃兒就交給俺了，俺保證用心教、使勁cao，總要cao出他一身好本事來，免得給俺丟臉?！?/br>
    李曜差點(diǎn)沒笑噴，狠狠地干咳一聲才掩飾過去，憋著笑說道：“嗯，好，你辦事我放心，這件事就交給你了?？傻溃闳ブ獣⑿U一聲，叫他自己找你朱師叔拜師學(xué)藝?！?/br>
    馮道看了看咬牙切齒準(zhǔn)備使勁“cao”阿蠻的朱師叔，忽然覺得后心一涼，忍不住想道：“阿蠻，我這可是為你好，你……到時候可別說我害了你……但愿你比較耐cao……”

    他干咳一聲，連忙道：“是，老師，那學(xué)生先下去了。”

    李曜“嗯”了一聲，微微點(diǎn)頭，馮道瞄了憨娃兒一眼，忙不迭逃也似的拔腿就跑了。憨娃兒見了，不禁奇道：“咦，郎君教了小道子《靈寶畢法》么，怎的這娃兒本事見長，跑得快了這許多？”

    馮道聽了，腳下一滑，差點(diǎn)摔了一跤。

    憨娃兒頓時失望無比地?fù)u了搖頭：“不成不成，還差得遠(yuǎn)了……郎君，俺看你這徒弟也得使勁caocao，要不然日后只怕要給郎君你丟臉，那可怎么成。”

    李曜頓時給了他老大一個白眼。

    這時趙穎兒忽然輕笑道：“無憂來了……郎君，奴家是不是要改口叫你阿郎了？”

    阿郎在這里是家主的意思，趙穎兒這話的意思是說李曜現(xiàn)在有了個“女兒”，就不好再叫郎君，該“升級”為阿郎了。

    李曜一轉(zhuǎn)頭，就看見鄭小花——也就是現(xiàn)在的李無憂——端著一碗黍臛走了過來。他微微一笑，答道：“你想怎么叫都行?！?/br>
    趙穎兒笑容一凝，眼珠一轉(zhuǎn)：“真的？”

    李曜有些意外，卻仍點(diǎn)頭道：“自然是真的?！?/br>
    趙穎兒微微咬了咬唇瓣，道：“那叫五郎也成么？”

    李曜一怔，然后笑道：“這有什么不成的？不過我與代州李家早已恩斷義絕，五郎一說，還是不要提了罷。如今你就算要這般叫法，也只好叫十四郎了。”

    趙穎兒心中一黯，沒有搭腔。

    其實(shí)她叫的那個五郎，與尋常人叫李曜五郎是完全不同的。就如同楊貴妃叫玄宗，就經(jīng)常喚作“三郎”……

    可不知為何，李曜偏偏就沒有聽出來。

    李無憂雖然年紀(jì)小，可這小姑娘的確又聰慧又勤快，雖然如今成了“李軍使的女兒”，卻依然謹(jǐn)守本分。她年幼失詁，對李曜格外感恩，雖然知道幫不上義父什么，每天卻也堅(jiān)持為他奉上早膳?！@還是她小心翼翼在趙穎兒面前求來的機(jī)會呢。

    原本李曜的早膳都是趙穎兒一手包辦，李無憂這小姑娘想為義父做點(diǎn)事情，想來想去也只有找到趙穎兒。趙穎兒知道她的心思，也分外覺得小姑娘可憐，自然不會為難她，于是便有了這一幕。當(dāng)然，黍臛還是趙穎兒去燉好，只是由小姑娘親手端來而已。

    “耶耶，外面冷，去里面吃好嗎？”小姑娘雙手端著放黍臛的木案，嬌嬌柔柔地問。

    李曜心中一暖，真把她當(dāng)做自己的親女兒一樣，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笑道：“好，耶耶聽你的，進(jìn)去吃。來，耶耶自己端著，小心，別燙著了?！?/br>
    無憂年紀(jì)雖小，但小孩子自有小孩子分辨親疏好壞的本能。她的臉上露出燦爛如花的笑容。

    那笑容，真?zhèn)€無憂。

    第149章 云州之行(一)

    朔風(fēng)飛揚(yáng)，怒雪威寒。連綿起伏的群山，已然是一片銀裝素裹。

    一行數(shù)百騎，仍在雪中倔強(qiáng)的前行。馬上騎士們黑色的冷鍛盔甲之上，已然覆上了半寸厚的積雪。

    騎軍中樞位置，一名冷峻異常的青年，目光淡淡地掃過前路，說道：“前方三十里，有一處縣城，我飛騰軍全軍今日便扎營城外過夜。朱旅帥，傳令下去，扎營之后，除牙兵旅抽調(diào)二十人前去城中購得一些酒水rou食作為隆冬出兵的額外賞賜之外，任何人——包括本將在內(nèi)，均不得進(jìn)城。自本將以下，違令者不論官職高低，立斬轅前，以儆效尤！”

    如黑鐵塔一般壯碩魁梧的憨娃兒立即抱拳，轟然道：“喏！”然后一夾馬腹，向前奔出十丈，微微昂首，大喝一聲：“飛騰軍將士聽令！軍使有令：前方三十里，有一處縣城，我飛騰軍全軍今日便扎營城外過夜。扎營之后，除牙兵旅抽調(diào)二十人前去城中購得一些酒水rou食作為隆冬出兵的額外賞賜之外，任何人——包括軍使本人在內(nèi)，均不得進(jìn)城。自軍使以下，違令者不論官職高低，立斬轅前，以儆效尤！”

    前方軍兵一聽，都下意識地把臉一垮，紛紛議論：“天地良心，俺們軍使什么都好，就是這行軍的時候太也不通人情！你瞧這天冷得，尿個尿都怕把鳥凍住了，好容易路過一個縣城，直娘賊的，又不準(zhǔn)進(jìn)去！俺發(fā)的賞錢都帶在身上，就是想找個姐兒暖和暖和??！這他娘的，白帶了不是！”

    “嚷個鳥??？上次出兵府州就是這樣了，你還沒學(xué)乖？咱們軍使就是這習(xí)慣，不打仗的時候，憑你去狂賭爛嫖，只要點(diǎn)卯準(zhǔn)時到，營中不醉酒，考核能過關(guān)，軍使才懶得理你！可是一旦行軍……嘿，你個兔崽子可就千萬管好你的嘴和那只爛鳥，稍稍出格，克畢鐸就是榜樣！那可是二旅這次大考核的騎術(shù)、射術(shù)雙甲魁首，就因?yàn)榍疤燔娛瓜铝畈粶?zhǔn)進(jìn)縣城，他偏偏偷偷溜進(jìn)去買了兩壺酒，結(jié)果就被軍使親手?jǐn)赜隈R前，副軍使、都虞候還有乙旅拔塞干旅帥全部上去求情，請軍使權(quán)且寄下他的人頭讓他戴罪立功都沒說動軍使。某聽當(dāng)時在場的弟兄說，軍使根本就沒答話，直接一劍就把克畢鐸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