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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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曜一貫擅長心理戰(zhàn),這次命令開山軍將朱溫堵截在解州以西也是其龐大設(shè)局中很重要的一環(huán)。然而有句老話說得好:人算不如天算。這一次李曜并未就為何這般下令進行解釋,而郭崇韜這個特使“監(jiān)軍”和史建瑭這個主將都只是從純粹的軍事方面考慮,思來想去都覺得在解州之南堵截朱溫,比在解州之西堵截更好。因為朱溫經(jīng)過解州必然會盡量攜帶大批鹽巴,于是其在行軍之中,便要分出更多的兵力進行運輸、護衛(wèi),明顯會使得開山軍的奇襲更加奏效。 史建瑭心中一有遲疑,其余人自然更不是郭崇韜的對手,紛紛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再加上他是李曜特派而來,算是有些臨時監(jiān)軍之意,眾將也很難與之相爭。而且話說回來,這一路上破陜虢、陷洛陽,郭崇韜沉著鎮(zhèn)定,屢出妙計,也讓眾將覺得這監(jiān)軍確實是有些本事的。雖說他此時的意見與軍使原先的命令略有出入,但軍使此番設(shè)局如此龐大,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要說其中偶爾百密一疏,那也是說得過去的不是?當(dāng)然最關(guān)鍵是:現(xiàn)在戰(zhàn)馬真的已經(jīng)有些撐不住了,要是按照軍使之前的計劃,別的不說,就光是這戰(zhàn)馬的損失,就已經(jīng)可以用巨大來形容了。 如此一來,開山軍高層便達成了一個統(tǒng)一意見,史建瑭心中雖然忐忑,仍然下達了立刻下馬休息的命令。 開山軍中胡兒甚多,漢兒與胡兒同在一軍久了,對于馬匹的喂養(yǎng)保護,也都早已了如指掌,他們都得到了通知,知道可以休息的時間并不多,因此下馬之后顧不得休息,喂馬、洗馬,包括為馬匹做松弛肌rou的運動,都抓緊時間在做。更何況開山軍騎兵之中,戰(zhàn)兵只有一半,剩下一半都是輔兵,養(yǎng)護馬匹、運載戰(zhàn)斗器械,平時都是他們在做,此時因為時間緊迫,戰(zhàn)兵們也加入到其中。 機械化作戰(zhàn)時代,機器尚且需要維護,何況戰(zhàn)馬?而且事實上,戰(zhàn)馬是個很嬌貴的“戰(zhàn)爭器材”,過度使用會掉膘,這還是輕的,再嚴(yán)重就是直接“報廢”,再也無法作戰(zhàn),只能從戰(zhàn)馬轉(zhuǎn)成馱馬,由于戰(zhàn)馬資源有限,這種損失任何一大勢力都是會盡量避免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史建瑭、史儼這批將李曜視為神靈一般胡兒將領(lǐng)才會被郭崇韜說服。 好在李克用是沙陀之主,沙陀本是突厥分支,沙陀族的戰(zhàn)馬,從品種上來說就是蒙古馬,并不是嬌貴如歐洲某些戰(zhàn)馬一般,對于食料的要求不算高,適應(yīng)能力也比較強。而且沙陀大軍出征,除了騸馬之外,也是帶著母馬走的,因為一部分母馬可以提供馬奶,這也是一份不錯的補養(yǎng)。 當(dāng)然,開山軍中也不全是蒙古馬,由于沙陀族內(nèi)遷之前所處西突厥疆域附近,因此馬群中也有為數(shù)不少的哈薩克馬和一部分大宛馬。至于馬匹的配備,按照“軍中自有階級法”的原則,旅帥以上必然配備優(yōu)秀大宛馬為戰(zhàn)馬,隊正以上必然配備哈薩克馬為戰(zhàn)馬,普通騎兵戰(zhàn)兵在從軍生涯中,若斬首超過二十,也可獲得戰(zhàn)功獎勵,配備哈薩克馬為戰(zhàn)馬等等。至于李曜本人,由于其一貫堅持“以身作則是最好的命令”,因此其配備的戰(zhàn)馬,目前也只是哈薩克戰(zhàn)馬——這是因為他個人的斬首記錄已經(jīng)超過二十名。當(dāng)然,李克用曾經(jīng)賞賜給他的四批大宛良馬,也在他的馬圈之中,不過他只在平時騎乘,戰(zhàn)時反而會換乘那匹哈薩克馬,以示公正。正是因為他這種嚴(yán)于律己、寬以待人的作風(fēng),開山軍中無論尊卑,對他個人的尊敬可謂萬眾一心,李曜辛苦樹立的正面形象,目前看來幾乎是不可動搖的。 蒙古馬再怎么適應(yīng)粗放管理,必要的養(yǎng)護工作做完,也差不多又過去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里,輔兵們極忙,不僅要養(yǎng)護馬匹,還順便弄了頓飯。由于時間緊迫,吃得自然沒法講究,好在軍械監(jiān)幾乎等于開山軍的私產(chǎn),吃的東西倒是不差,只是做得粗糙了點,幸而開山軍從其前身飛騰軍開始,幾乎一直處于作戰(zhàn)和高強度訓(xùn)練當(dāng)中,對吃的問題還算不是很講究,大伙兒匆匆填飽肚子,史建瑭就傳令再次啟程。 花開數(shù)朵,各表一枝。史建瑭匆匆?guī)П鴾?zhǔn)備伏擊之時,李曜正騎著他那匹普通得無法再普通的褐色哈薩克戰(zhàn)馬領(lǐng)兵追趕朱溫的汴州殘軍。 朱溫這一戰(zhàn)敗得算是夠徹底,步騎七萬浩浩蕩蕩而來,加上陜虢王珙傾家蕩產(chǎn)搜羅來的的七八千兵,差不多是八萬大軍,還有約莫三四千水軍不算。而如今卻是如何? 水軍在水寨中被李曜連鍋端,一條船都沒跑掉,水軍戰(zhàn)士到底戰(zhàn)死多少,逃散多少,反正是沒法計算,總而言之一句話:此番北上河中的汴州水軍全軍覆沒。 步騎也好不到哪兒去,在水寨攻守戰(zhàn)中,牛存節(jié)統(tǒng)帥的一萬五千步騎被打散,最終收攏殘兵約莫八千。朱溫自己領(lǐng)著大軍從蒲州逃出之后,被李曜帶著河?xùn)|軍戰(zhàn)兵主力迎頭暴打一頓,那時節(jié)河?xùn)|軍眼看大勝,憋了半個多月的火氣全撒在戰(zhàn)場上了,而汴軍只道背后還有李存孝殺來,可謂前有虎后有狼,一門心思要跑,戰(zhàn)斗力了不起還剩一半。 本來汴軍野戰(zhàn)能力就不如河?xùn)|軍,這一來還有什么好說?李曜親自帶兵一頓暴打,河?xùn)|諸將都爭先恐后在這位急速竄起的新秀副都統(tǒng)面前展現(xiàn)自己的勇武,帶兵沖鋒那真叫一個毫不惜身,打得汴軍哭爹喊娘。面對如此危急的局面,朱溫親自派出牙兵作為督戰(zhàn)隊,然而在這等時候,督戰(zhàn)隊上去臨陣砍了上百顆腦袋之后汴軍仍然頂不住,最終退卻變成潰退,要不是朱溫軍法嚴(yán)酷,汴軍上下只怕非得變成潰散不可。 但即便如此,朱溫領(lǐng)兵狂跑一陣之后再次收攏殘兵,也只剩下三萬來人,損失接近一半! 王珙這廝打仗不成,逃命倒是一把好手,硬是不離不棄地跟著朱溫,見朱溫臉色鐵青,想著他再怎么敗,汴梁根基仍在,中原更未易主,自己還得仰仗他過日子,連忙過去勸道:“東平王不必心憂,今雖小挫,根基仍夯,他日卷土重來,必能痛報今日之仇!” 朱溫卻沒心情跟他客套,直接問道:“你的陜兵還剩多少?” 王珙老臉一紅,心中也是一陣絞痛,苦澀道:“仆之陜兵不比汴軍精銳,被沙陀這一番好殺,如今……如今怕是有個一兩千就是萬幸了?!?/br> 朱溫擺手道:“牙兵仍在便無甚大事,你此行乃是隨我而來,才至有此一敗,待孤王為你收復(fù)陜虢,免你今年供奉,若河?xùn)|膽敢出兵犯你,孤王自也不會坐視不理,你可安心?!?/br> 王珙大喜,他怕的就是如今失了精銳主力,回去彈壓不住場面,也怕河?xùn)|趁勢來攻,如今有了朱溫的包票,就算河中節(jié)帥暫時難以再想,這陜虢的位置,總還是穩(wěn)當(dāng)?shù)模?/br> 他當(dāng)即上前大禮參拜:“多謝東平王,東平王厚恩,仆必將肝腦涂地以報!” 朱溫笑呵呵地將他扶起來,安撫道:“陜帥不必多禮,重榮公乃是孤王娘舅,陜帥與孤王,算來也是兄弟……既是兄弟,能不仗義?放心,一切放心。” 王珙自然立刻打蛇隨尾上,順著桿子就往上爬,猛套近乎。朱溫籠絡(luò)人的手段豈是玩笑?三言兩語就把王珙哄得自以為真是東平王的兄弟了,自覺陜虢之位安如磐石,今天雖然丟了幾千兵馬,卻也沒甚大事,回去之后,再招兵買馬便是,正好把陜虢大軍全掌握在自己的嫡系將領(lǐng)手中。 朱溫將王珙打發(fā)走,敬翔忽然在旁邊問:“大王真要繼續(xù)籠絡(luò)王珙?” “呵呵?!敝鞙剞垌氁恍Γ骸白诱褚詾槟兀俊?/br> 敬翔看著王珙的背影,冷笑一聲:“天與不取,反受其害。” 朱溫笑了笑,沒說話,反而很快沉下臉色,沉吟道:“李存曜著實某之勁敵,某家數(shù)子,搓成一團也比不得他一根手指頭,若我有生之年不能將之?dāng)貧?,異日定無葬身之地!” 敬翔聽他提起李曜,也只能低頭拱手謝罪:“仆無能,未能為大王分憂?!?/br> 朱溫擺手道:“子振不必自責(zé),是我等此前仍然太過小看此子,致有今日。”他轉(zhuǎn)過話頭,問道:“李存曜雖然厲害,這一日動兵也算大手筆,但他們也不是鐵打的,如今這不是也就跟不上了么?無妨,他終究留不下孤王……只是孤王如今有些猶豫,此來河中,乃為鹽池而來,若是連鹽池長什么模樣都沒見著,就這般灰溜溜的回去,未免太過窩囊……我意,此番不走原路,卻先往東,去掠解州一番,奪他千車池鹽再走才是道理。子振,你意下如何?” 第209章 出鎮(zhèn)河中(廿二) 一處高·崗之上,李曜提槍立馬,極目遠眺,身邊一字排開十余名河?xùn)|名將,眾星捧月一般將他置身最中間,氣場初現(xiàn)。 前方三匹快馬飛奔而來,居中一名騎士遠遠高呼:“報!——斥候營申隊探知,朱溫敗軍在前方三十里處的郭莊休整小半個時辰之后,已經(jīng)再次拔營,此刻正往東疾走!”河?xùn)|軍探馬斥候十分精銳,一般派出之時為三五人一小組,眼前這三人看起來便是斥候營申隊中的某一小組,探知消息后立刻趕來回報的。 李曜的表情依舊嚴(yán)肅,絲毫看不出這是一位剛剛指揮河?xùn)|軍取得一次輝煌勝利,不僅收復(fù)蒲州,而且將晉王宿敵朱溫打得丟盔棄甲的大軍統(tǒng)帥。 但李曜自己知道,這一次他機關(guān)算盡,為的可不只是收復(fù)蒲州這么簡單! 有河?xùn)|軍械監(jiān)這個戰(zhàn)斗力倍增器在,他從一開始都沒擔(dān)心過無法收復(fù)蒲州! 在他看來,打敗朱溫八萬大軍、拿下蒲州,不過是最初步的勝利,這一勝利只是為使自己在河?xùn)|一舉樹立足夠的威嚴(yán),確立年輕一代將領(lǐng)中不可動搖的第一人地位罷了。接下來的安排,才可以稱得上是他的“戰(zhàn)略規(guī)劃”。 首先,他需要提前布局,使得河中大戰(zhàn)之后,能夠順利得到河中,也就是得到河中節(jié)度使的旌節(jié)。這一點是他幾年前就已經(jīng)做出規(guī)劃的,只有得到河中,才可以以此為憑,聯(lián)結(jié)朝廷、河?xùn)|兩方面,同時可以看住朱溫,不使其有機會進入關(guān)中。以他的手段,只要河中節(jié)度使的位置到手,他有信心做好后面的事。 為了得到河中,同時為了給李克用留下更多的元氣不被無端消耗,他有限度的介入了幽州事務(wù)。這件事單獨看起來只是為了給李克用節(jié)省元氣,不會因為劉仁恭的變節(jié)去打那一仗——因為他知道在原先的歷史中,那一仗李克用因為輕敵而吃了敗仗,損失不小。但是他是個很會利用機會的人,他自然不會讓自己的介入僅僅達到這么一個目的,因此他同時推薦由李克寧替代劉仁恭。李克寧這個人選,李克用基本上不太可能拒絕,推薦的成功率很高,而作為事成之后的回報,如果到時候李曜自己希望得到河中節(jié)帥的位置,李克寧因為希望他支持自己成為燕帥,當(dāng)然也會投桃報李,反過來也支持李曜。他們二人,一個是李克用最寵愛的幼弟,一個是河?xùn)|年輕將領(lǐng)中的魁首,互相支持的效果肯定是一加一大于二的。 其次,他需要重創(chuàng)朱溫。如今朱溫坐擁整個中原,其在人口、經(jīng)濟方面的優(yōu)勢,加上中原地區(qū)本身的區(qū)位優(yōu)勢,使得汴軍擁有極高的恢復(fù)能力,君不見清口大敗之后,朱溫這么快就能再次動員八萬大軍北上偷襲河中并意圖占據(jù)?如果此次河中之戰(zhàn),僅僅是將朱溫打敗,讓他順順當(dāng)當(dāng)逃回汴梁,那么遲則一年,快則半年,這損失他就能夠彌補起來。而那時節(jié),李曜這個可能的河中節(jié)度使,就要面臨朱溫倚仗中原深厚根基而恢復(fù)實力后的強大威脅了。 為此,他不能僅僅滿足于擊敗。在他的設(shè)想中,最好的情況是直接擊殺或抓獲朱溫,一旦如此,汴軍內(nèi)部必然亂作一團。如今朱溫所擁有的實力,很快就會分裂,這一點毫無疑問,因為歷史已經(jīng)證明過了——原先的歷史中有記朱溫之死,非常窩囊。 朱溫年老,張王妃已逝,其驕奢yin·逸已經(jīng)不可自抑。朱溫的荒yin,行同禽獸,即使在封建帝王中也罕有其匹。朱溫為黃巢同州刺史時,娶碭山富室女張氏為妻。張氏“賢明有禮”,朱溫“深加禮異”,“每軍謀國計,必先延訪。或已出師,中途有所不可,張氏一介請旋,如期而至,其信重如此”。天祐元年張氏病死后,朱溫開始“縱意聲色,諸子雖在外,常征其婦入侍,帝往往亂之”。乾化二年,“太祖兵敗蓨縣,道病,還洛,幸全義會節(jié)園避暑,留旬日,全義妻女皆迫yin之”。張全義之子憤極要手刃朱溫,為張全義苦苦勸止。至于朱溫的兒子們對朱溫的亂·倫,不僅毫無羞恥,竟然利用妻子爭寵,博取歡心,爭奪儲位,真是曠古丑聞!養(yǎng)子“朱友文婦王氏色美,帝(朱溫)尤寵之,雖未以友文為太子,帝意常屬之”。朱溫病重時,打算把朱友文從東都召來洛陽付以后事。其親子“友珪婦亦朝夕侍帝側(cè),知之,密告友珪曰:‘大家(指朱溫)以傳國寶付王氏懷往東都,吾屬死無日矣!’”朱友珪隨即利用他掌握的宮廷宿衛(wèi)侍從及其親信韓勍所部牙兵發(fā)動宮廷政變,“中夜斬關(guān)入”,“友珪仆夫馮廷諤刺帝腹,刃出于背。友珪自以敗氈裹之,瘞于寢殿”。 如果從歷史上來說,如果朱友裕不死,這些或許不會發(fā)生。朱友裕跟隨朱溫征戰(zhàn)多年,并以仁厚而頗得將士之心。又兼武藝超群,很得朱溫寵愛。朱溫曾經(jīng)和李克用一起進攻黃巢的弟弟黃鄴所守的華州,黃鄴的士卒在城上大罵朱溫是叛徒、李克用是助紂為虐。李克用大怒,吩咐手下人向城上射箭,但沒有一個人可以射中那個說粗口話的士卒。朱溫示意朱友裕,朱友裕彎弓搭箭,一箭而中。 由此可知,朱友裕不似朱溫的其他兒子一樣只有蠻力,也不似朱友文一樣只會空談。他是一個有勇有謀的準(zhǔn)太子,在這個戰(zhàn)亂時期,這樣的人并不多。可惜的是在后來圍剿楊崇本、屯兵永壽時病亡。朱溫之所以遲遲不立太子,跟朱友裕的死有很大關(guān)系。 從表面上看,朱友珪殺朱溫,正應(yīng)驗了中國的那句老話:“上梁不正下梁歪”。做父親的嗜殺成性,yin亂不堪,做兒子的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有意思的是,朱友珪雖然做了近一年的皇帝,但史書卻不承認他。在《五代史》里,他被稱為“庶人友珪”,這是他弟弟朱友貞做的好事,他稱帝后便廢早已自殺的哥哥為“庶人”。而朱溫在后來的史官那里也并不是什么皇帝,甚至根本就沒有后梁這個朝代。 父子二人之所以有這樣的命運,無非是兩個人都開了各自領(lǐng)域內(nèi)的先河。 朱溫篡位于唐,使得五代稱帝者多如牛毛;朱友珪弒父,從他以后,五代人常常把殺父當(dāng)做兒戲,父子二人都亂了三綱五常。 有其父必有其子,朱溫殺了唐朝皇帝而稱帝,朱友珪自然也不例外,殺了后梁皇帝稱帝。不同之處在于:朱友珪在背上“不忠”的罪名時還背上了一個“不孝”的罵名。 朱溫臨死前說早就知道朱友珪要造反,事實上,晚年的朱溫看任何人都像造反的樣子。如果不是自己做了那么多喪天理、沒人性的事,他至于那么多疑嗎?! 朱友珪以臣子身份殺了皇帝后,又被兄弟朱友貞奪位,而其作亂的行為不久之后倒是很快有人效仿了。他的另一兄弟朱友孜總覺得自己是做皇帝的料子,因為他和項羽一樣,也長著重瞳。貞明元年,也就是朱友貞把皇位從他哥哥手上搶過來的第三年,德妃死了,朱友貞正在痛苦中。這時,這個雙瞳兄弟覺得時機已到,就派了一個愚蠢的刺客去殺哥哥。想不到,哥哥命不該絕,當(dāng)時正做著一個有人殺他的夢。忽然驚醒,看到一把大刀正要摘自己的腦袋,慌忙抽劍,習(xí)慣性地說了一句:“又要兵變!” 看官勿笑,對于朱家而言,這樣的事情實在是發(fā)生得有些頻繁了。朱友珪與刺客周旋了半天,刺客見不是對手就想跑,被他從后面趕上,刺傷在地。嚴(yán)刑拷問之下,朱友孜浮出水面。毫無疑問,這個雙瞳兄弟就這樣被哥哥殺掉了。 而他的死又導(dǎo)致了另一個對后梁非常不利的后果。那就是,朱友貞覺得兄弟們太不可信任了,只有經(jīng)常跟自己在一起的jian臣趙巖、張漢杰可以相信。信任此二人是后梁敗亡的一個主要因素。 如果用連鎖反應(yīng)來解釋,那么事實正是:朱溫殺唐帝而yin導(dǎo)致了朱友珪殺朱溫,朱友珪殺朱溫導(dǎo)致了朱友貞殺自己,朱友貞殺朱友珪又導(dǎo)致了朱友孜殺朱友貞,朱友孜殺朱友貞未遂導(dǎo)致了朱友貞信任jian臣趙巖、張漢杰,最后導(dǎo)致了后梁滅亡。 看起來似乎有些亂,用反向推理法來說:后梁為什么會滅亡?因為朱友貞信任jian臣。他為什么要信任jian臣?因為他的雙瞳兄弟朱友孜想殺他,所以他不再信任朱家的任何一個人。他的雙瞳兄弟為什么要殺他?因為雙瞳兄弟見過有人殺皇帝,還見過朱友貞就殺過自己的兄弟朱友珪。朱友貞為什么要殺朱友珪?因為朱友珪殺了父親。朱友珪為什么要殺父親?因為父親是個混蛋。 結(jié)果就出來了,朱溫是罪魁禍?zhǔn)住?/br> 所以,這個禍?zhǔn)滓坏┧赖?,他的這些別有用心的兒子們一個個都不會老實。歷史上這些兒子們能打起來,現(xiàn)在也一樣能。即便最有本事的朱友裕如今還健在也沒用,此人目前只是許州刺史,一旦朱溫本人在河中敗亡,他手頭的實力還比不過呆在汴梁的朱友珪等人。 當(dāng)然,殺掉朱溫難度很大,所以李曜對此一事的期望值并不算太高,他的最低要求是重創(chuàng)朱溫,至少讓他回去之后記得疼,一兩年之內(nèi)不能再考慮上河北挑事。 目標(biāo)不同,態(tài)度當(dāng)然不同。對于河?xùn)|諸將來說,大勝已是確鑿無疑,現(xiàn)在就是痛打落水狗,然后等著賞賜便是,一個個自然都頗為開懷。李曜則心里憋著事,沒到開花結(jié)果之時,他笑不起來。 于是他依舊沉著臉,沒有答復(fù)斥候,而是轉(zhuǎn)頭朝李嗣昭問道:“國寶那邊還沒有隼報?” 第209章 出鎮(zhèn)河中(廿三) 李嗣昭方欲搖頭,身后忽有一傳令兵匆匆而至,手持信隼,低聲輕呼:“軍使,開山軍信隼已至?!?/br> 李嗣昭立刻轉(zhuǎn)身,取過之后,將那隼腿上綁著的信紙取下,也不多看,直接遞給李曜。 李曜伸手接過,拉開一看,只略掃一眼,便面色一沉,低聲怒哼,將信紙在手心一捏,突然道:“傳令,取消休整,即刻開拔,追上朱溫!” 由于李曜平時都是談笑自若,極少有怒氣上臉之像,因此此時忽然變臉動怒,就格外令人心驚,河?xùn)|眾將之中雖然資歷老的、戰(zhàn)功大的應(yīng)有盡有,但此時居然也沒人敢出言相詢,下意識地立刻拔過馬頭,指揮自家兵馬聽命行事了。 唯獨李嗣昭了解李曜,知道他不是那種會因事遷怒他人之輩,心中暗道:“正陽此前還說,對朱溫不要趕得太急,要放一段,打一下,再放一段,再打一下。因為他們是逃命,這樣時不時被追上打一場,其心情之緊張遠勝我方,等將他們拖疲憊了,再和開山軍一起合圍。這計策大是精妙,全無破綻,為何他忽然變卦了呢?難不成開山軍那邊出了事?可開山軍又能出什么事?……正陽雖然與河?xùn)|諸將關(guān)系都還不錯,但若說與他最為親密的,還得屬我與邈吉烈(李嗣源),此戰(zhàn)邈吉烈獨自繞道蒲州北邊佯裝存孝兄長,此時在正陽身邊的,也就只有我了,我須為正陽坐穩(wěn)中軍出力才是。只是,如此一來,開山軍到底出了什么事,就須不能瞞我?!?/br> 他這般一想,便等諸將各去領(lǐng)兵之后問道:“正陽,開山軍莫非有何變故?” 李曜仍未消氣,怒哼一聲:“自作主張!” 李嗣昭遲疑道:“自作主張?這……國寶該不會吧?他怎么做了?” 李曜強壓火氣,將史建瑭的信報說了,然后道:“我欲使朱溫不得見鹽池一面,更要使其驚服我李正陽的手段,以此來絕他貪念,再不敢望河中一眼,誰料這幾個一門心思只會打仗的廝殺漢,早不壞事、晚不壞事,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自作主張,壞我大事!真真是氣煞我也!” 李嗣昭這才恍然,然后苦笑道:“莫說國寶等人,就是換了是某,只怕也難以自行揣測出正陽深意……正陽,事情未必?zé)o可挽回,且請息怒,且請息怒?!?/br> 李曜不好將火撒到他身上,只能一邊等著諸將收攏大軍準(zhǔn)備出發(fā),一邊憋著火不吭聲。 李嗣昭于是勸道:“正陽前計雖妙,不過也著實過于苛求完美。你想,就算讓朱溫看見鹽池又如何?他這次再被正陽打敗,那可不是第一次敗北,如此說來,他心中對正陽你的顧忌,無論此番見不見鹽池,都是一樣的。至于說,擒獲朱溫……某意在解州之南,似乎的確比在解州之東更好,難道正陽不是這般看么?” 李曜直接忽略了第一個問題,只回答了后半句,道:“解州之南?只要朱溫在解州搶到大批鹽車,到了解州之南,除非我這手中大軍全是開山軍,否則就再不可能擒獲朱溫了?!?/br> 李嗣昭聽得疑惑,問道:“這是為何?” 李曜卻不回答,只是看了背后的河?xùn)|諸軍一眼,緩緩道:“大軍即將就位,走吧?!?/br> 半個時辰之后。 朱溫一身戎裝騎在馬上,臉色陰沉得嚇人,不顧胯下駿馬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再次猛抽一鞭,那馬兒吃疼,拼盡全力再奔了出去。 但朱溫的馬還能跑,其余將領(lǐng)的馬卻不行了,步兵更糟,眼看就要掉隊脫節(jié)。敬翔顧不得自己一個文士跟著騎馬跑了這么久,渾身都似乎要散架的感覺,連忙拼命靠近朱溫,喊道:“大王,不能再狂奔一氣了!再跑下去,大軍就要跑散了!” 朱溫猛然勒馬,那馬再也受不住,蹄子一彎,就將朱溫摔了下來。好在此時的朱溫身手還算矯健,順勢一個懶驢打滾,又站了起來,罵罵咧咧道:“沒用的孬馬!”然后看了身后一眼,眾將騎術(shù)較佳,馬匹也好,倒是立刻圍了過來,紛紛下馬,問:“大王可曾傷著?” 朱溫擺手道:“天未絕我,豈能傷著!”又看了一眼后面,發(fā)覺騎兵除了之前損失的之外,保存還算完整,約莫還有三四千騎,步兵卻是糟糕,咋一眼看去,恐怕不到兩萬了。 他心中一沉,怨恨頓起,咬牙道:“待我回了汴州,重振旗鼓,再伐河?xùn)|,早晚要生擒李存曜,不將此獠千刀萬剮,難消我心頭之恨!” 張歸霸也惱道:“這李存曜當(dāng)真是陰魂不散,追了這么遠,還不放手!直娘賊,他們的馬怎么就這么能跑!” 踏白將李思安也是一肚子火氣,這時候口干舌燥,取來水囊喝了一口,嚷道:“大王,這后頭的旗幟并無李存孝,想來那廝離得遠了,一時之間沒法趕到,請大王將騎兵予某,待某轉(zhuǎn)身去沖殺一陣,好教他們知曉,我等要來便來,要走便走,并非怕他!” 朱溫卻抬手制止,道:“爾等奮勇,孤王盡知。只是此時就算反身沖殺一陣,也無甚大用,反倒可能損失本就已經(jīng)為數(shù)不多的騎兵,誠然不美。前方不遠便是解州,也就是河中兩池之一,解鹽便是此處所產(chǎn)!我等此來河中,雖然未能占穩(wěn)蒲州,但既然來走了一遭,總不能空手而歸。這便去解州賺他一筆,弄些鹽巴回去!傳令三軍……解州鹽池所產(chǎn),本王分毫不取,爾等自行取用,不必歸公上繳!此令!” 朱溫這一手玩得算是相當(dāng)漂亮,既在危急時刻穩(wěn)定了軍心,加強了“凝聚力”,而且讓他們有了再努力一把的動力——后有追兵,前方卻能發(fā)財,誰都知道該怎么辦。 待汴州敗軍再次上路,敬翔卻忍不住問朱溫道:“大王,軍士們?nèi)羰嵌嗳×他}巴,只怕到時候走得更慢,一旦李存曜再次追上,這個……恐怕頗為不妙?!?/br> 朱溫卻哈哈一笑,撫須道:“子振有所不知,李正陽千算萬算,終究算不過天意,仍是讓孤王到了解州。只要到了解州,他縱有通天手段,也再別想困住孤王!” 第209章 出鎮(zhèn)河中(廿四) “報!——汴軍丟棄輜重,奪路而逃!部分士兵違令搶奪,致使敵軍走脫,未能成功攔截!鐵林軍使鎮(zhèn)遠公(指周德威,因李落落身死,他已被李克用擢為鐵林軍使。)連殺二十余人,仍未能阻止搶奪!” 李曜面沉如水,聲音卻無半分波瀾:“再探,并命諸將暫且不管違令士卒,仍率本部人馬進行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