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真是一群沒腦子的棒槌,余英臉上不動聲色,心中鄙夷,若不是他們現(xiàn)下都拴在一條繩上,他真想讓這些莽夫去踢踢鐵板,栽幾個狠跟頭,見見天有多高。 就在群情激憤之時,躺在中央躺椅上的馬雄飛顫顫開口: “各位……我、我有話要說?!?/br> 第25章 大哥已經(jīng)入戲了噢。 余英走向馬雄飛。 “馬副堂主有什么話, 快請說來。” 馬雄飛艱難撐著眼皮,道:“余爺……這銅花雙俠的名號雖沒聽過,但萬萬不可小覷。那翻山鼠倒也還好, 他那大哥混江龍才是真的看不清深淺。我覺得……以防萬一, 咱們還是應(yīng)該先向總舵通報此事?!?/br> 牛樹高登時不滿。 “不行!這不是明擺著讓我們在幫主面前露怯!難道我們冀縣無人了嗎?” 王常捷也道:“沒錯,而且?guī)椭饕呀?jīng)吩咐過了, 他近期有貴客上門,不許外人打擾?!?/br> 馬雄飛道:“可是,總歸要穩(wěn)妥些……” 徐扈哼笑兩聲,道:“看來青面馬在老鷹堂待久了, 也染上深謀遠(yuǎn)慮的好習(xí)性了?!彼室鈴?qiáng)調(diào)“深謀遠(yuǎn)慮”,聽得馬雄飛黑了臉。 “徐堂主這話是什么意思?” 徐扈道:“也沒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訴馬爺,青庭幫可不都是貪生怕死的無能之輩。”他斜眼瞄向余英。“幫主讓老鷹堂趕一對沒錢沒勢的姐弟離開豐州, 竟然半個多月還沒成事, 這說出去誰信?” 余英無奈道:“呂坊在豐州經(jīng)營多年了,我不想將事做得太絕?!?/br> 王常捷哈哈大笑:“余堂主, 青庭幫走的是夜路,你這一肚子的婦人之仁簡直是讓人笑掉大牙!” 馬雄飛見余英被辱, 顧不得一身傷,撐起身子道:“王常捷!你有膽量就再說一次!”后方老鷹堂的人也一同站了出來,怒目而視。 青庭幫有幫規(guī), 嚴(yán)禁窩里斗, 所以王常捷雖不滿,卻也不會真的與余英起沖突。他冷冷一哼,睨向他處。 堂內(nèi)氛圍可謂是劍拔弩張。 其實(shí)…… 包括余英在內(nèi),這一屋子的人都不知道的是, 就在他們還在為如何處理此事爭吵不休的時候,有兩個人已經(jīng)悄悄前去呂坊了。 青庭幫內(nèi)大多還是胸?zé)o點(diǎn)墨的潑皮混混,只想著吃了虧就要找回來,并不像余英一樣懂得揣度形勢。 這次前去呂坊的兩個人,一個是之前那個青皮頭子,還有他一個鐵桿兄弟。他們實(shí)在忍不了白天吃的虧,尤其是一想到翻山鼠姜二那jian詐得意的嘴臉,他們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著,非得去討個場子不可。 他們身份卑微,沒有資格參加堂會,也不知余英關(guān)于此事的處理態(tài)度究竟如何,腦子一熱,拎著干草和幾桶油就出發(fā)了。 他們深知自己武功低微,動起手來不可能占到便宜,所以他們也沒想正面沖突,而是起了壞心眼,想放火燒店。 他們趕著夜路來到呂坊門口,店面已經(jīng)關(guān)了,四周寂靜。兩個人互相看一眼,著手行事,將干草鋪在店門口,又在上面灑了油。 如果他們就此點(diǎn)火,然后快快撤離,或許真能給呂家姐弟帶來點(diǎn)損失,自己也不見得有麻煩??墒撬麄儾桓市?,尤其那青皮頭子,就是想給翻山鼠點(diǎn)顏色看看。他們知道銅花雙俠都住在呂坊后院,兩人決定一不做二不休,趁著夜深人靜,干脆把他們家后院也一塊點(diǎn)了。 他們想得未免過于輕松了。 幾乎在他們上房的一瞬間,姜小乙就察覺到了。 她已從柴房回到房間,躺在兩張桌子拼成的床上。她沒有睡著,雙手墊在腦后,翹著腿,正在思考接下來的打算。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了房頂?shù)膭屿o。 姜小乙悄聲翻下桌,謹(jǐn)慎聆聽,房上瓦片聲非常明顯,應(yīng)該不是什么高手。她斷定這應(yīng)該是青庭幫又派來什么蝦兵蟹將來找麻煩,剛想出門口看看情況,忽見床上坐起一道黑乎乎的影子,晃來晃去,好像迷迷糊糊的。 姜小乙連忙跑過去,小聲道:“大人……” 肖宗鏡嗯了一聲,眼睛往房上瞟了瞟,姜小乙道:“是青庭幫又來人搗亂了,都是些雜碎,不勞大人動手,我這就去打發(fā)了?!?/br> 肖宗鏡的目光又移到姜小乙臉上,他尚未完全清醒,眼神還有些恍惚。 姜小乙:“大人好好休息吧?!?/br> 肖宗鏡盯了她看了好久,深吸一口氣,聲音沙啞道:“睡不著了……”之后便推開呂圓下了床。他落地時帶了一點(diǎn)踉蹌,嚇得姜小乙趕快伸手去扶。結(jié)果這一扶她自己差點(diǎn)栽倒。平日里肖宗鏡身法高明,步履無聲,給姜小乙留下了一個錯誤的印象——好像肖宗鏡本身也是身輕如燕的。誰知今晚他喝多了點(diǎn)酒,少了些控制,身體頓時重得像座山一樣,這一搭手差點(diǎn)給她壓塌了。 “……大、大人請小心??!” 肖宗鏡搖搖頭,直起身,醉醺醺道:“沒事,我有數(shù)。” 姜小乙被濃厚的酒氣熏得緊了緊鼻子,她心說你說話都大著舌頭,能有什么數(shù)。她剛想再勸,肖宗鏡已經(jīng)撥開她出了門,一晃就沒了影。隨后,姜小乙聽見哎呀兩聲,她追到門口一看,肖宗鏡一手抓著一個人,已經(jīng)落回院子里。 姜小乙上去一瞧,認(rèn)出青皮頭子,不禁咂嘴:“怎么又是你?!彼娔乔嗥ゎ^子手里還拎著油桶,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圖?!昂冒?,來使壞的?!?/br> 青皮頭子也是識時務(wù),見事情敗露,兩膝一軟,當(dāng)場下跪。 “爺爺饒命!小的們一時糊涂,一時糊涂!” 姜小乙指頭放在嘴前,噓了一聲。 “你莫要吵,吵醒了呂家姐弟,我要你好看。” 青皮頭子頭搗如蒜:“不吵不吵,求爺爺們饒命……” 姜小乙圍著他轉(zhuǎn)了一圈,拍拍他的腦瓜:“如何稱呼呀?” “回爺爺?shù)脑挘〉慕袏渥??!?/br> 姜小乙笑道:“真是人如其名,專捅婁子。” 婁淄:“不不不,爺爺,小的是淄水的淄?!?/br> 姜小乙一拍他的腦門:“誰管你是哪個字!說!誰讓你們來的?” 婁淄:“沒人讓小人來,是小的膽大包天,自己決定的?!?/br> 姜小乙冷笑道:“還敢嘴硬是吧,我就先撕下你一只耳朵,看看你還硬不硬。” 婁淄的同伙在一旁求饒道:“兩位大爺,他沒說謊!現(xiàn)下冀州四堂堂主正聚在一起商討如何對付你們。我倆只是想找呂家姐弟出口氣,不曉得二位大爺在此,若是知道,我們打死也不敢來呀!” 姜小乙也懶得拆穿他,接著問:“商議對策?可有什么結(jié)果?” 婁淄道:“我們出來的時候尚無結(jié)果?!?/br> 姜小乙冷笑一聲,威脅道:“沒結(jié)果?今日你們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就別想全須全尾地離開了?!?/br> 姜小乙原計劃是,先盡可能地從這二人身上榨取青庭幫的消息,等明后天他們的硬茬子找上門,就更好應(yīng)對了??尚ぷ阽R連這一步都沒耐心聽了,他蹲到婁淄面前。 “帶我去。” 婁淄只感面前一黑,肩膀隨之一顫。 “大爺想去哪?” “你打哪來,我就去哪?!?/br> 姜小乙在后面偷偷拉了拉肖宗鏡的衣裳,肖宗鏡全沒理會。 婁淄鼻子一抽,聞到厚重的酒氣,心想這肖宗鏡定是喝了不少酒,沒準(zhǔn)是壯了膽子打算直搗黃龍也說不定。 他暗笑,心說您老人家這不是前往老鷹堂,您這是趕著去酆都城呢。 就算你們兩兄弟武功高強(qiáng),可老鷹堂戒備森嚴(yán),尤其此時,其他三個香堂的堂主都在那里,高手如云,豈容你們放肆。 姜小乙也有類似顧慮,她怕肖宗鏡喝多了上頭,悄悄在他耳邊說道:“大人,我們還沒徹底摸清他們的根底,還是小心為上吧。” 肖宗鏡:“這不就去摸了么?!?/br> 婁淄還沒反應(yīng)過來,忽然之間天地倒轉(zhuǎn)。肖宗鏡扛著他上了肩,倏地一下躍上院子高墻,沉聲道:“指路?!眾渥椭赶蛞惶?,肖宗鏡拔腿而出。姜小乙不敢怠慢,連忙跟了上去,臨了想到什么,回頭沖院里剩下那個青皮道:“那邊有井,你去打水把店面整理干凈再走,一點(diǎn)油星也不得留!” 婁淄被肖宗鏡扛在肩上,跳上跳下。他耳邊的風(fēng)嗖嗖吹,胃里翻江倒海,只覺得這人跑得比飛得還快。 也就半柱香的功夫,肖宗鏡來到開門見財。店里是人聲鼎沸,喧鬧嘈雜,鋪面外掛著一串串的紅燈籠,里外都透著喜慶。門口的木樁子上拴了七八匹馬,還停著幾輛空馬車,嘍啰們腰間帶刀,隨走隨查。 肖宗鏡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他們的目光,有幾個眼尖的人認(rèn)出了婁淄。 “……這不是婁三哥嗎?” “怎么回事,你從哪回來的?” “這人是誰呀?” 他們一邊問一邊靠近,離得遠(yuǎn)時看不清,等走近了,一個白天去過呂坊的人認(rèn)出肖宗鏡,瞬間大叫:“什么?!你你你、是你——!” 肖宗鏡嘴角輕輕一扯。 賭場內(nèi),大家玩得正酣,喊聲一浪高過一浪。 近幾年戰(zhàn)亂四起,各行各業(yè)都不好做,唯獨(dú)賭場妓院這些玩樂場所依舊日進(jìn)斗金,生意興隆。這也不奇怪,正是因?yàn)槿兆硬缓眠^,有一天沒一天,所以大家才會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麻痹自己,消遣度日。 突然間,門開兩扇,一個人橫著飛了進(jìn)來。這人慘叫著摔到桌子上,驚得眾人四散開來,賭具金銀撒了滿地。這還只是開頭,緊接著外院的看守們就像下餃子一樣,被人一個接一個扔進(jìn)屋里,摔得是七上八下,慘不忍睹。 大堂頓時亂作一團(tuán),有好事的人大喊道:“來人!快來人吶!有人砸場子了!” 內(nèi)堂的打手們紛紛沖上前去,剛沖到門口,又集體停下,慢慢往后退。 賭客們覺得奇怪,抻脖子往外看,見一名男子緩步走了進(jìn)來。 等他進(jìn)了門,大伙頓時眼前一亮,這男子端的是儀表堂堂。此人黑衣黑發(fā),英俊挺拔,他身上出了些汗,領(lǐng)口微敞,袖子挽起,健壯的胸膛和小臂皆呈油亮的橄欖色。他面帶醉意,兩頰發(fā)紅,目光澄亮,嘴邊掛著一抹不以為意的笑,真可謂是卓然矯勁,氣宇軒昂。 賭場的打手們將他圍做一團(tuán)。 “什么人!膽敢來此鬧事!” 肖宗鏡沉聲一笑,緩緩道:“去告訴你們當(dāng)家的,就說混江龍來了?!?/br> 后堂內(nèi)。 余英與其他幾名堂主還在開會,一個手下連滾帶爬沖了進(jìn)來。 余英眉頭一皺,道:“何事驚慌?”這手下叫人揍得是鼻青臉腫,滿臉是血,他顫抖著指著外面,叫道:“不好了不好了!余爺!那混江龍殺來了!” 堂內(nèi)眾人聞言大驚失色,王常捷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人來了?他帶了多少人!” “好像是一個人來的!” “一個人?”王常捷難以置信道,“他一個人就敢來?他不是還有個兄弟嗎?” 那手下道:“沒瞧見第二個人!各位爺,快去看看吧!兄弟們攔不住他,房子都快給他拆了!” 話音剛落,前廳傳來嘩啦啦的破碎聲,緊接著又是一陣殺豬般的慘叫。 徐扈回頭,怒視余英:“余爺不會還想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