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們沒做壞事。”阿燕堅持道,“我只是求凝郡主幫忙,想取肖大人的一滴血……” “什么?”姜小乙沒聽懂,“取誰的血?” 謝凝猶豫片刻,終于下定決心,道:“你跟我來?!?/br> 三人離開房間,小心避開其他人,來到院落更深處的一座閣樓。謝凝引路,上到三樓最里面的一間屋子里。她從房間角落的小柜中取出一個上鎖的木匣,打開匣子,里面鋪著厚厚的紅緞,中間放著一個玉盒。 姜小乙心道,這是什么寶貝,如此層層包裹。 謝凝打開玉盒,姜小乙終于看清里面放著的東西,這是一塊琥珀,小指頭長短,上尖下圓,通體呈透明的金黃色。 謝凝把這東西放到姜小乙手中,入手的一瞬間,她忽感有些熟悉。 這個水滴一樣的形狀…… 她想起來了,她在城東首飾鋪里也見到過,當時趙掌柜說那是他夫人的東西,便給收走了。 那個墜子與這個一模一樣。 “這是什么東西?”姜小乙問道。 “這是靈仙的護法器?!卑⒀嗟馈?/br> 姜小乙懵了。 “……什、什么仙?” “靈仙?!卑⒀噜嵵氐?,“靈仙是唯一能夠?qū)崿F(xiàn)眾生愿望的神明。這是我向大靈師求來的護法器,只要用血擦拭,就可有供奉起來,經(jīng)受大靈師的開光和庇護。血液越純凈,靈力就越強,郡主說肖大人是世間少有的至純至性之人,所以我想借他的血一用?!?/br> 姜小乙又想起來了,“靈仙”一詞,她在趙掌柜夫人的口中好像也聽過。 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 姜小乙見阿燕一臉認真的模樣,顯然是信極了此事。一旁的凝郡主道:“姜侍衛(wèi),阿燕并無壞心,只是想為病重的母親求福而已。” 姜小乙拿過那個所謂的護法器仔細查驗,并無特殊之處,看材質(zhì)只是普通的琥珀,只是質(zhì)地偏軟一點而已。姜小乙想了想,問道:“阿燕,這東西你花了錢嗎?” 阿燕點點頭,看向謝凝。 謝凝認真講解道:“他們的護法器分為好幾種,層次各有不同,這是靈力最強的,是我?guī)桶⒀喑隽硕賰摄y子請回來的。” 二百兩銀子?! 就這么一塊小小的琥珀賣二百兩銀子?! 姜小乙面色不變,內(nèi)心咒罵,這到底是打哪來的神棍,竟然騙錢騙到王府里了。 “郡主,阿燕?!苯∫液寐暤溃按耸掳餐醯钕潞椭x大人知道嗎?” 阿燕面露懼色,快速搖頭。 謝凝輕聲道:“他們不知道,你千萬不要告訴他們。父親和兄長日日忙碌,他們無暇顧及這些,我也不想讓他們分心。而且,本朝崇佛,靈仙在人們眼中屬于外道,被他們知道了一定會怪罪阿燕的。阿燕只是想為病母求福,不該受到責(zé)罰?!?/br> 姜小乙心道,這凝郡主身份雖尊,心地卻很樸實善良。 “郡主放心,卑職不會多嘴的。” 阿燕看起來實在太可憐了,姜小乙不免生出幾分惻隱之心,可有些話她又不得不說。 “不過,二位心意雖好,可怪力亂神不能信。這世上并非沒有得道高人,但絕不是這種?!?/br> 阿燕低著頭道:“我知道你一定覺得大靈師是騙子,覺得我很可笑,我不強求你能理解。不管你信不信也好,我真的從大靈師那得到了慰藉,他在拯救眾生,他一定能幫助我……” 阿燕的情緒看起來很復(fù)雜,既有猶豫,又有堅定,交雜在一起,最終呈現(xiàn)一種混沌的迷茫。 姜小乙心中一嘆,將刀還給謝凝,退后兩步,道:“郡主,恕卑職先行告退?!闭f完,她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來到屋外,冷風(fēng)一吹,姜小乙一個激靈,像是清醒了。 她回到搭戲臺的院子,這里正熱鬧著,肖宗鏡與人談完了事務(wù),坐在椅子里喝茶,旁邊便是謝瑾。 肖宗鏡一眼便看到她,勾勾手指。 姜小乙過去,肖宗鏡道:“你跑哪去了?” 姜小乙:“去吃東西了。” 肖宗鏡放下茶盞。 “時候不早,我們該走了?!?/br> 他們前去拜別安王,這時謝凝和阿燕也出來了,阿燕垂著頭站在謝凝身邊。謝凝幾次想要與肖宗鏡說話,可礙于周圍人多,她一直沒有機會開口。 她還給姜小乙遞了幾次眼神,似乎想讓她幫忙,姜小乙手指頭摳摳這,抓抓那,四下亂看,就是不跟謝凝對視。 卻不小心與肖宗鏡看個正著。 他的眼神讓她想起進門時他對她的評價,搭配著她現(xiàn)在抓耳撓腮的動作,的確有那么幾分神似了。 姜小乙輕輕一咳,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快走吧大人……” 再晚一會你就要被大仙開光了。 第52章 算命的精髓就是花錢買好評?!?/br> 就這樣, 姜小乙與肖宗鏡順利離開微心園,踏著月色返回皇宮。 回程路走到一半,姜小乙肚子咕嚕嚕叫起來。 肖宗鏡:“你剛不是說去吃東西了?” 姜小乙撇撇嘴, 她被謝凝拉去說話, 根本沒吃上幾口。 “來?!毙ぷ阽R走進路邊一家酒樓?!疤铒柖亲釉倩厝??!?/br> 天色已晚,店里沒有太多客人, 店小二帶他們來到二樓的雅間。這房間裝得素雅,除了中央的八仙桌以外,窗邊還有一長榻,上面擺著酒具。 姜小乙看饞了。 “我想喝酒?!?/br> 店小二道:“客官可以試試咱們這的鎮(zhèn)店之寶, 此酒名為‘忘春秋’。保證客官喝完一夢黃粱,萬愁皆忘。” 姜小乙:“有這么神?來一壇嘗嘗?!?/br> 她又要了點小菜,和酒一起擺在長榻上的小桌上。二人脫了鞋,盤腿坐在兩側(cè), 姜小乙給肖宗鏡也倒了一碗酒。 “說什么萬愁皆忘, 大人來驗一驗是真是假?!?/br> 肖宗鏡拿起酒碗,看了姜小乙一眼, 一飲而盡。姜小乙道:“嘿,痛快!”她跟著也喝了一碗。酒香四溢, 入口凜冽,一道熱流順著喉嚨流入四肢百骸。酒勁一沖,姜小乙整顆頭都紅了。再看肖宗鏡, 他的臉卻是越喝越白, 茶色的雙眼亮得驚人。 “到底發(fā)生了何事?”肖宗鏡道,“從剛剛你回戲院開始,便不對勁?!?/br> 姜小乙驀然發(fā)問:“大人,你信神佛嗎?” 肖宗鏡一頓:“什么?” 姜小乙:“我只是有些好奇, 本朝如此崇佛,也不見大人平日念念經(jīng)什么的?!?/br> 肖宗鏡失笑道:“你又在胡說些什么?” 姜小乙不說話了,片刻,肖宗鏡緩緩搖了搖頭,低語道:“我求的,神佛給不了?!?/br> 姜小乙本想問問他所求是什么,可開口一剎,又覺得何必問這些顯而易見之事呢? 她靜了會,又道:“那若別人信呢?” “信什么也好,不過人心所需罷了,你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來?” 姜小乙低下頭,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阿燕那雙茫然的眼睛。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岔開話頭道:“對了,大人,凝郡主好像很喜歡那件禮物。” “嗯,給你記一功。” 姜小乙看著肖宗鏡平靜的神色,再想想謝凝那張光潔美麗的臉,忽然又冒出一個想法,小心道:“大人,我還有一件事很好奇……” “什么事?” “凝郡主……是不是心儀于你?” “哦?”他喝了酒,語速較以往慢了許多,看著手邊的酒碗?!澳銖哪穆爜淼模质抢钆R?” “那究竟是不是呢?” 肖宗鏡緩吸一口氣,淡淡道:“安王妃去得早,凝兒小時候過得孤單,沒什么玩伴,是我照看她長大的,她對我生出些感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等她再長幾歲,安王殿下便會為她安排婚事,尋個如意郎君。等成了家,兒時的事便會慢慢淡忘的?!?/br> “大人不喜歡郡主嗎?沒想過娶她為妻嗎?”姜小乙一股腦問道,“我還從沒見過像郡主那么漂亮的女人,身份又如此尊貴,與大人正合適啊?!?/br> 肖宗鏡抬眼,凝視她片刻,忽然一樂,隨手推開窗子。 一縷清風(fēng)徐來,吹起他鬢邊碎發(fā)。他換了個姿勢,一膝支起,半個身子倚在小桌上。比起往日,少了莊重,多了幾分恣意暢然。 “你今日話不少啊?!彼χf。 姜小乙一顆心本就包裹著烈酒,如今被他的笑點燃了一般,變得guntang。 一壇酒很快喝光,肖宗鏡將店小二叫來,又端來一壇。 月上中天,姜小乙忽然有些暈,不記得剛剛都說過些什么。 ……是不是忘春秋的后勁上來了? 靜了許久,肖宗鏡道:“這與身份尊卑,容貌美丑并無關(guān)系。凝兒天真單純,涉世未深,還不知微心園外的生活是什么樣的,我們也不想讓她知道。安王殿下只希望她能平安無憂度過此生,如果她在我身邊,這兩點恐怕都無法滿足。” 他語氣平靜而又充滿耐心,一如往常。 姜小乙呆了一會,又問:“大人若覺得凝郡主不合適,那別家女子呢?”她借著酒力,問出了一直以來好奇的問題。“相中您的大家閨秀不是很多嗎?大人都這個年紀了,為何還不成家?您看看那戴王山都娶了多少房了?!?/br> “這種事也好攀比?” “可是未免也差得太多了!” 肖宗鏡哈哈大笑,道:“不過,你既提到戴王山,我倒想起一段陳年往事?!彼袢账坪跣那檫€不錯,倚著酒桌,與姜小乙閑聊起來。“我二十三歲從軍營回到朝廷,創(chuàng)立侍衛(wèi)營。那年劉行淞有一趟生辰賀禮被撫州的山匪給劫了,他派了一伙人前去追討,戴王山就在其中。那時戴王山剛好娶了第……”他眼珠上翻,仔細回憶。“好像是第七房小妾,兩人感情深厚,如膠似漆,討賊路上也帶著她。雖然戴王山那時只是個小小的役長,但到了撫州,全靠他的本事捉到了賊首。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告之他,他這新娶的小妾在后方大營被捉了,讓他放賊首一條生路,一命換一命?!?/br> 姜小乙:“他換了嗎?” “當然沒有?!毙ぷ阽R道,“他砍了賊首的頭回來,與自己小妾的頭一同帶給劉行淞。劉公公大為欣賞,直接給他官升三級,做到了掌刑?!?/br> 姜小乙干笑兩聲。 “確實是他這種人能干出來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