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呂嬋咬緊牙關,眼中含淚,臉色憤紅。 “我們被人害了!三哥一定不是被誤殺的,我們不能上了賊人的當!” 姜小乙心下微驚,這呂嬋今竟能一眼看穿了戴王山計謀。 “這滿山的土匪,一旦亂起來,定會被有心人利用!剛剛那些人是朝著玉龍寨方向去的,我得快點見到天絨!”呂嬋從樹叢里站出,“多謝姑娘相救,匪寨危險重重,我就自行前去吧?!?/br> 姜小乙從她的言語中,聽出了隱隱的懷疑。 說來也是,自己這么憑空冒出來,又帶著如此多的消息,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別啊?!苯∫倚α诵?,“你自己去就是找死。呂姑娘,咱們不要自亂陣腳,你先跟我來,我兄弟就在山腳處,我們先與他匯合,再想辦法?!?/br> 說完,她不給呂嬋反駁的機會,出手點了她的xue道,扛著人掠過樹叢,奔向西邊。 臨近小屋,遠遠的,姜小乙看到了火光。她頭皮一麻,腳下更快,幾步來到林邊。一伙山匪砸了小屋,正在放火焚燒。跟之前那群人一樣,這些人同樣來自狼頭寨。刑镕之死大大刺激了刑敕,而刑敕的瘋狂使得整個游龍山都被怒火點燃了。 姜小乙看著那燒著的小屋,眉頭緊蹙。 那蠢書生呢?還在屋子里嗎? 雖然已經(jīng)見識過鐘帛仁的身手,可還是不免擔心,她丟下呂嬋,沖著那打頭放火之人便竄了出去—— 氣息剛運到一半,眼前忽然閃過一道黑影。那人一手扳著她的肩膀,一手抓住她的后背,卸去氣力,向旁側敏捷一翻! 姜小乙在空中轉(zhuǎn)了半圈,仰頭落下,正好摔在那人身上,他再轉(zhuǎn)半圈,將她壓在身下。姜小乙瞪眼:“鐘——”他不等她出聲,抽手捂住她的嘴。 “什么聲音?” 狼頭寨的山匪聽到動靜,朝樹林走來。 鐘帛仁臉色平常,眼神向上,手不知不覺摸到姜小乙身旁的玄陰劍上。 幸好那山匪眼神不佳,過來轉(zhuǎn)了一圈,毫無察覺。 房子燒完,他們打馬離去。 “去太平寨!走!” 鐘帛仁松開手,低聲道:“怎也不看看周圍,就這樣沖出去?” 姜小乙:“我怕你被燒死了!” 鐘帛仁哼笑兩聲:“我至于蠢成這樣?” 他們貼得近,他的笑震顫了姜小乙的心口,那氣息落在姜小乙的臉上,莫名讓她聞出一股寒香味道。 這氣味帶她回到悠遠的過往,讓她萬分熟悉。 四目相對,片刻后,鐘帛仁垂眸起身。 剛起了一半,姜小乙又給他拉了回來。 “不對。”她瞪著眼睛,“你……認出我了?” 鐘帛仁:“嗯?” 姜小乙:“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呀?”鐘帛仁笑道,“兄臺好像從未提過自己的名字,只說姓姜,不如好好介紹下自己吧?!?/br> 姜小乙震驚道:“你還真認出來了!我變成女人了,你怎么一點都不驚訝?” 鐘帛仁反問:“你怎么總想令在下驚訝?” 姜小乙:“你就不覺得古怪嗎?” 鐘帛仁:“不過是變幻了形貌,總比我這種死而復生的人正常些?!?/br> 這話聽著,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可……” 鐘帛仁等了一會,姜小乙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他起身,結果又被姜小乙拉住。 “我叫姜花,是道門中人,這是我的本來面貌。我不是為了騙你,只是行走江湖,男人的皮囊更方便些?!?/br> 鐘帛仁看著她拉住自己的手,淡淡道:“看起來,的確是做男人做慣了?!?/br> 她的目光也落到手上,之前做流寇打扮時,她總覺得鐘帛仁一介書生,細皮嫩rou。如今化作了女兒身,兩相對比,她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其實很大,手掌修長,關節(jié)堅固,自己的手在襯托下,竟然又白又細。 她被他看得不太自在,收回了手,也瞥開了眼。 鐘帛仁倒是沒有躲,依然直直地看著她的臉龐,片刻后,來了一句:“以后就這樣吧,比起之前可順眼太多了?!?/br> 這由衷的感嘆聽得姜小乙臉上一熱,怒道:“俗人!” 鐘帛仁懶懶一笑,點頭回應:“說得真對。” 第115章 多損吶你! 姜小乙也沒料到自己罵了人, 鐘帛仁竟是這種反應。她躺在地上,血液沖頭,臉是越來越熱。她伸手想把鐘帛仁推開, 還沒碰到人, 便被他握住手腕,順勢從地上拉了起來。 姜小乙抖抖衣裳, 瞪眼瞧他。 鐘帛仁拱拱手,語氣溫和。 “在下多有冒犯,姑娘大人有大量,別同我一般見識?!?/br> 他這么一說, 她也不好再行貶損。 不過可能是“兄臺”聽多了,突然被叫“姑娘”,她便覺得他們之間莫名生分了些。 “你這樣叫我,感覺怪怪的?!?/br> “那你想讓在下如何稱呼?” 姜小乙搔搔下頜, 說道:“在閩州, 大家都叫我仙姑……” “哈!”鐘帛仁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昂? 姜仙姑,在下今后便如此稱呼了。” 姜小乙也被逗樂了, 道:“別了別了,聽著比剛剛更奇怪?!?/br> 鐘帛仁看著她的笑臉,片刻后, 輕聲道:“我想叫你‘小乙’, 你可愿意?” 姜小乙已經(jīng)好多次從他嘴里聽到這個名字,她問:“這究竟是誰呀?” 鐘帛仁認認真真地說道:“是你呀?!?/br> 一陣山風刮來,吹走了小屋散發(fā)出的鈍舊的焦糊味,帶來了一份嶄新的清香。 ……奇怪, 還是奇怪。 姜小乙凝視著他的雙眼。 這書生不止一次給她帶來如此怪妙的感受。 但她不想再去詢問。 她隱約有種感悟……覺得這世上人與人的結緣,就像是蝴蝶尋花。是善果催生了芳香,將那獨一份的有緣人吸引而來,過程充滿了靈奇之美。 但是在這美麗之中,也夾雜著脆弱,不論是多么深的緣份,受到太多執(zhí)念的沖擊與恫嚇,都會自然消散。 姜小乙想來想去,只覺得自己打從心底里,喜歡這個名字。那其他的疑惑,便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不論這名字曾經(jīng)屬于誰,今后都歸她所有。 “行。”她脆生生地應下,“以后你就叫我小乙了?!?/br> 鐘帛仁面露微笑。 身后傳來簌簌的草叢聲,姜小乙忽然想起了正事。 “糟了,只顧說閑話,還有個人呢?!?/br> 她剛轉(zhuǎn)身,又被鐘帛仁拽了回來,他將她帶到一旁,低聲道:“你下山一趟,帶回個女人來,是怎么回事?” 姜小乙簡明解釋道:“刑敕的親人被殺,我進城的時候剛好撞見了。狼頭寨的人覺得是太平寨二當家干的,怕人藏在方天絨那,就想抓來呂嬋威脅他。” 鐘帛仁思忖道:“刑敕親人被殺?怪不得這群山匪突然間像發(fā)了瘋一般……” “現(xiàn)在撫州城里都亂了套了?!苯∫易聊サ溃澳阏f,這會不會又是戴王山干的好事?” 鐘帛仁不作他想。 “必然是他。他想借由刑敕和方天絨的矛盾,挑起他們內(nèi)部爭斗,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姜小乙往后瞧了一眼,呂嬋被點著xue道,倒在不遠處的樹叢里。 她靠近了點,小聲道:“這女人好生聰明,一聽賈奉死了,立馬就猜出有人使計。我怕她見到方天絨把事情捅出來,就給她弄到這了?!?/br> 鐘帛仁聽了這話,斜過眼神看她。 “那你到底是希望她捅出來,使戴王山計劃失???還是不捅出來,讓他們私斗到底?” 姜小乙沒回答。 鐘帛仁又問:“若是前者,你為何不放她去玉龍寨,她見了方天絨自然會提點出來。若是后者,你又為何要救她,讓狼頭寨的人抓走她,豈不是必結仇怨?” 姜小乙猶豫了好久,長嘆一聲道:“就算戴王山是想爭功,但他到底也是替朝廷做事的。能讓山匪們自相殘殺削弱戰(zhàn)力,對朝廷而言是好事,我不想他徹底失敗??伞彼チ俗ツX袋,“可方天絨和呂嬋,他們、他們……”她停頓了好一陣,鐘帛仁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也曾為旬翰與敏娘的悲劇心懷感傷,姜小乙這單純的心思他豈會不懂? 但是,方天絨與旬翰又不盡相同。 就算為人有幾分磊落,但說到底方天絨仍是土匪,手下的人命數(shù)之不盡,不可用尋常想法看待。 姜小乙仍處于猶豫之中,鐘帛仁說道:“不必糾結,大局為重。其實,若能讓方天絨改邪歸正,越過戴王山,投誠韓琌,無疑是最好的結果。這樣也能盡力保全住他的女人,還有手下人的性命?!?/br> 姜小乙贊同道:“沒錯,有什么法子嗎?” 鐘帛仁:“還是先去查探一下吧?!彼聪騾螊?,“這女人帶在身邊是個麻煩?!?/br> 姜小乙:“我有辦法?!?/br> 她來到呂嬋身邊,喂她吃下迷藥?!斑@藥能管三天?!辩姴庶c點頭,在旁挖了一個坑,將人放入。他們從小屋的殘骸中撿來幾塊木板蓋在上面,又鋪了幾層草,以作掩飾。 做完了這些,二人前往玉龍寨。 游龍山果然已經(jīng)亂了起來,他們這一路行進,見到數(shù)批趕往玉龍寨的隊伍。在距離玉龍寨還有半里路遠的時候,他們不能再向前,所有的路口都被氣勢洶洶的匪眾占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