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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鏡明花作在線閱讀 - 第126節(jié)

第126節(jié)

    姜小乙道:“看來你很喜歡他呢,說起他便這樣愉快。

    呂嬋挑起眼眸,意味深長道:“光有愉快是不夠的,當一個男人真的進到一個女人心里,必然是愛恨交織的?!?/br>
    “愛恨交織?”姜小乙問:“難道你恨方天絨嗎?”

    “恨倒是談不上,但總有些埋怨的?!眳螊刃χ?,“難道你對那個人,就半分埋怨也沒有?”

    姜小乙毫不猶豫:“當然沒有?!?/br>
    他們才認識幾天?

    呂嬋做出了一個鄙棄的表情。

    “說大話,鬼才信,你要不要再仔細想想?”

    姜小乙一臉嚴肅,還真傻乎乎地想了半天。

    那書生……

    那書生……

    片刻后,她忽然反應過來,眼神一瞇,一臉看破陰謀的精明。

    “你該不會也在對我使離間計吧?省省吧,沒用的?!?/br>
    呂嬋一愣,隨機團扇掩嘴,難以抑制地大笑起來。笑夠了,她起身,留了一句“蠢貨”,便回床休息了。

    對于這個評價,姜小乙自是不認的,但她也懶得反駁。

    她靠在窗邊,望著天邊的明月,久而久之,就像是在看他的眼。

    抱怨……

    姜小乙挖空了心里的每一個角落,找尋自己自從見了那書生后,心底的種種感覺。

    他一身傷病,半死不活倒在路旁,她有過憐憫;他之猜測百發(fā)百中,料事如神,她有過佩服;他的武藝天賦異稟,一日千里,她也有過小小的傾羨。

    但還有更多的時候,當他不再那么意氣風發(fā),不再那么暢所欲言,而是獨自一人,陷入到一種難言的無明中時,她偶爾得見,竟會產(chǎn)生一種與子同悲的苦澀。

    她找來找去,最終確定,她的確對他毫無抱怨。

    想清楚這一點,姜小乙雙眼微熱,嘴角彎出一個愉悅的笑容。

    游龍山內,鐘帛仁也望著那月亮。

    誰來解憂,誰來傳情。

    他身旁便是方天絨,后方的山野中,是幾千名玉龍寨的山匪。他們分散了兵力,與人抗衡。正如他們事先所料,金代鈄提議了對玉龍寨的圍剿。起初兩日玉龍寨折損慘重,但好在他們訓練有素,逃出了近一半的人馬,方天絨重新將他們組織起來,很快穩(wěn)住了局勢。

    這是他們在山中交戰(zhàn)的第七日了。

    就在剛剛,鐘帛仁將戴王山之事也告訴了他。

    “所以,”方天絨沉聲道,“是二哥……不,是金代鈄與那十殿閻羅竄通,殺害了三哥。”

    “這兩個便是你的仇人了?!辩姴实馈?/br>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無關緊要。”

    方天絨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終究也不明白那月亮究竟有何吸引人。

    他再次看向鐘帛仁,這幾天下來,此人給他的印象太深了。

    為何會有人在如此年紀,便有如此老道的對戰(zhàn)經(jīng)驗?他的那些應敵手段,兵力調配,絕不是看幾本兵書就能看出來的。。

    明明看著只是個書生,卻有著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韌性,心思沉穩(wěn)得簡直不像個凡人。

    鐘帛仁一直盯著月亮,方天絨忍不住問道:“我們深陷敵營,你為何如此若無其事?”

    “精神緊迫無益休憩,休息不好,戰(zhàn)場上會死得更快?!?/br>
    “……”

    確是淺顯的道理。

    “你就不擔心我?”方天絨又問,“你不怕我詐降嗎?”

    “你詐降,不過是惹怒朝廷,多死幾個人罷了?!?/br>
    方天絨到底是個土匪,聽到他這番話,頓生不滿,冷笑道:“那既然怎么都是死,何不直接向朝廷提議斬草除根呢?我知道朝廷是想借刀殺人,可留了我這一脈,就不怕我事后再生動亂?”

    “你誤會了?!辩姴实?,“我不是朝廷的人。你今后會不會再生動亂,與我無關。我只是希望撫州的匪患可以平定,這是很多人的心愿?!?/br>
    “很多人?”

    “是,這塊土地,已混入太多鮮血,不堪重負?!?/br>
    方天絨靜了片刻,背靠一棵古木,漠然道:“外人看游龍山,只道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匪窩。其實游龍山里,有不少講情義的好漢,大家都是被世道逼來此地,落草為寇?!彼麌@了口氣,“罷了,說了你也不信。”

    “我信?!辩姴实?。“有什么可不信的,連大黎的朝廷里,都有忠臣呢?!?/br>
    方天絨一愣,瞥向鐘帛仁,他有些聽不出他的語氣,究竟是調侃,還是認真。

    “但是,”鐘帛仁又道,“只憑這些逆旅的游蝦,無法改變長河的流向?!?/br>
    方天絨沉思不語。

    “其實,”鐘帛仁的視線終于轉的過來?!拔掖蟾拍懿鲁?,你心中所想?!?/br>
    方天絨從他的視線里,讀出了一抹冷靜的涼意,他心中暗驚,道:“我又有何想法?”

    鐘帛仁:“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與我有幾分相像。所以你的決定,我心中略有所感?!?/br>
    方天絨冷眼道:“我竟有些弄不清你的想法了,你既然對我有所懷疑,又為何給我這次機會?”

    涼風習習。

    天邊的群星,就像無數(shù)先輩大德寬宏而慈悲的眼,冷靜地注視著人間。

    “能少死幾個就少死幾個吧?!辩姴拾l(fā)自內心的說道,“上蒼有好生之德,我既深受此惠,對待他人,自然也該報以仁德?!?/br>
    他的視線下落,方天絨的腰間綁著一個手帕。經(jīng)過幾日的戰(zhàn)亂,手帕已沾染了污垢,但其中的氤氳麗色,依稀可見。

    “不過說白了,最終如何決定,仍是你自己的事?!?/br>
    方天絨也注意到他的視線,垂下眼眸,喃喃道:“嬋娘……”

    山坡上正在休息的玉龍寨的土匪們,大老遠看著方天絨和鐘帛仁,心中都略有疑問。他們不明白為何自家寨主會和一個書生聊得這么投機。但是多日的戰(zhàn)斗,讓他們無心閑事,抓緊時間休息,只是偶爾看看熱鬧。

    其實對于鐘帛仁和方天絨本人來說,這樣的談話,也是人生少有。也不知哪里湊來了天時地利,讓這兩個幾乎是萍水之交的陌生人,在這青山黑夜,生死動蕩的間隙,聊起了風月。

    方天絨攥著那帕子,問道:“你也有女人嗎?”

    “尚不曾有?!?/br>
    方天絨調侃他。

    “瞧你也二十幾歲了,觀你言談舉止,出身定也不差,沒想到竟然還是個初哥?!?/br>
    鐘帛仁笑道:“二十幾歲就算大嗎?”

    “還不算大?老子十五歲就殺了人了。”

    “哦,你若是想比這個,那我更早一些。”

    “我殺的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盜賊?!?/br>
    “我殺的也算小有名氣?!?/br>
    方天絨撇了撇嘴,明顯不太相信他的話,卻也懶得細究。

    他又問:“那個送嬋娘走的女人是誰?”

    這個問題讓鐘帛仁靜了好一會,才答道:“她是我與此世,唯一的牽連?!?/br>
    方天絨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但也自覺問不出什么,便靠在樹上,凝視著絹布。

    片刻后,他忽然說道:“我真羨慕你們。”

    “為何?”

    “我手下上萬弟兄,都指望著我,我無法棄掉一切,與她長相廝守。就算我投降了朝廷,我也不能帶她一起走。三哥待我恩重如山,我必然要給他報仇,戴王山的威名從前朝響到現(xiàn)在,我對他下手,嬋娘極有可能會被牽連?!闭f著,他攥緊了帕子,眼角發(fā)紅?!澳銈冞@樣的江湖人,來去自由,快意恩仇,怎能不令我羨慕?”

    他說完許久,也沒有等到鐘帛仁開口,他還是盯著天邊看。

    就在他以為他不會再回應的時候,鐘帛仁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聲。

    “世如潮水?!彼吐曊f道,“游走于淺灘的人,當然可以瀟灑不羈,肆意奔放。處于潮流之中的人,必然步履維艱,瞻前顧后。但是,正因洪流難抗,相伴之人才更需互相扶持,過程雖苦不堪言,可事后回想,此種相依為命之情,真是令人無限感懷?!?/br>
    第118章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有戰(zhàn)爭的時代, 時光都仿佛侵染了重重迷霧。

    又不知過去了幾日,某個潮濕陰寒的黎明,鐘帛仁盤膝打坐, 靈識覺知, 眼睛驀然睜開,拾起手邊一根樹枝, 壓低身體,手腕一翻,反手刺向身后。

    一旁昏昏欲睡的方天絨驀然驚醒。鐘帛仁眼中寒光一閃,樹枝如同寶劍一般, 沖著方天絨再行刺出!方天絨大驚:“你——”他以為鐘帛仁有心行刺,正欲反擊,卻不料這一招擦著他臉邊而過,刺在了他身后。

    方天絨回頭, 見一個拳頭大小的紅色蟲子被頂死在樹上。他再看鐘帛仁的身后, 同樣被刺死了一只。

    他問道:“這是什么?”

    鐘帛仁用樹枝挑起死蟲。

    “江湖上有些殺手組織,會訓練這樣的五毒蟲, 用于暗殺?!?/br>
    “這難道是你之前說的戴王山的手下?”

    鐘帛仁冷冷道:“看來戰(zhàn)況不佳,有些人坐不住了?!?/br>
    這幾日他們碩果累累, 馬六山和金代鈄的人馬被他們一路追殺到中山脈,損兵折將。

    正說著話,那死蟲軀體突然鼓漲, 爆裂開來!

    鐘帛仁甩開樹枝:“閉氣!”腥臭味四散開來, 死蟲身體里的汁液濺射到鐘帛仁身上,竟燙出了幾個空洞。方天絨躲避不及,沾到了手臂,疼得滿頭大汗。鐘帛仁拔出方天絨的佩刀, 下手果決,剜去了他被侵染的一塊rou,扯開衣裳,快速包扎起來。

    他站起身,看著一地狼藉,難得激起了心頭怒火。

    “毒計!”

    方天絨頭滲冷汗,問他道:“你不要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