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就地賑災(zāi)

    “老人家，這兩個孩子我先替你們養(yǎng)著，待過三五年，家里的日子好過了，我會再派人將他們送回來的。你把你們家的地址告訴我?！闭f著，俞仁向身后的趙蕊一招手。

    “把老人家的住址還有名字記下來?！闭f完，他又向曹安道，“去，給老人家拿一袋米。你們船上要是有現(xiàn)成的吃食，也拿些來給他們?！?/br>
    曹安才要答應(yīng)，周圍的人群一下子sao動起來，呼啦啦一下子跪了一大片。

    “沈相公，您把他們也一起收了吧！”

    俞仁抬頭一看，他們身邊一下子跪下了一大群老人和孩子。這些孩子幾乎都在十歲以下。俞仁大吃了一驚，他完全沒有想到，情況會發(fā)展成這樣子。

    他哪里知道。這些人多數(shù)都跟方才的那位老漢一般的情況，家里沒的吃了，成年人還想在家守著，雖然今年沒收到什么，但還是把希望留在了明年。雖然沒收著糧食，可田野里到底還能暫時搗騰出些吃的。什么樹皮、草根??！反正估計應(yīng)該還可以挨一挨?？墒沁@老人和孩子就不行了。這原本吃的東西就少的要命了，再要分給老人小孩子，就怕連大人也一起餓死了。

    所以，各家的老人大多帶著那些小的孩子背景離鄉(xiāng)，到外地去乞食。其實，當(dāng)他們離開家門的那一刻便已經(jīng)知道，他們此行，能最終再活著回來的機會，只怕很小了?？墒?，他們還是毅然決然的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因為如果他們不走，只怕連家中的青壯也活不下來。他們，是這個家的希望。為了這個家的香火能夠延續(xù)，為了親人能夠活下來，他們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選擇了這條死亡之路。

    俞仁看著這一群跪在自己面前的老人孩子，他的心在滴血。

    “曹安，這一帶的災(zāi)情有多久了？為什么這么多百姓逃難，官府卻無人過問？”

    曹安趕緊走過來，“回少爺?shù)脑挘綎|今年遭了旱，其中以我們兗州府受災(zāi)最嚴(yán)重。其實，去年這兒就受了災(zāi)。只是沒有今年重。所以，這一年來，咱們家的米船都是重點在這一帶賣米。

    一來是因為這兒的米價比較高；再者，也是秉承著公子一貫的濟世救人原則。公子時常教導(dǎo)我們，做生意要買賣公平；生意人逐利故然是本性，但也不能一味的只看重利，生意的根本是要惠及別人，同時也惠及自身。這樣的生意才能長久。

    所以，那次少爺讓我進了一大批米糧，之后又沒有用著，我便試著帶著幾個人運了幾船米到這一帶來賣。沒想到，居然小賺了一筆。之后我又帶他們來了幾趟，每來一次，米價便抬一次?！?/br>
    俞仁點點頭，“既然你說這兒去年便受了災(zāi)，為什么官府沒有人管？朝廷沒有發(fā)賑災(zāi)糧嗎？”

    曹安還沒說話，就聽到災(zāi)民中的一個中年漢子氣憤的道，“這些當(dāng)官的什么時候把我們百姓當(dāng)人看過??！聽說先皇新登基時，便給我們兗州拔下來一批救災(zāi)糧?？墒亲罱K這些糧食都被魯王和兗州的大小官員給收入囊中了，我們這些真正受災(zāi)的人，便連一顆米也沒見著?！?/br>
    俞仁聽到這里，算是徹底明白了。他也知道，大明的官場向來如此，這也不是他能改變的。只能在心里希望一向以清廉自居的東林黨上臺后，能夠稍改這種官場的貪腐之風(fēng)。

    稍頓了頓，他向曹安突然一揮手?！叭ジ嬖V那些排隊的人，今天暫時每人只能限買十斤。等過幾天，我們沈家的米船還會裝載更多的米來。讓他們不要急。

    別外，你馬上給我組織人，就在這兒設(shè)起粥棚。向災(zāi)民施粥?！?/br>
    災(zāi)民們聽到這話，都面露喜色，可是他們早已餓了數(shù)日，便連歡呼的力氣也沒有了。

    “這些孩子怎么辦？”站在俞仁身后的若蘭問道。

    “咱們不是正好回去嗎？你去找?guī)讞l船來，如果這些孩子的家人仍然愿意給我們把孩子帶走，咱們便把孩子一起帶回去。每個送出孩子的人可另領(lǐng)到米糧五十斤。

    此外，一定要記住，讓人把每一個孩子家的住址和他們家家長的名字寫下來，還有他們自己的名字、年齡、生辰，以便將來他們長大了可以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br>
    若蘭點頭答應(yīng)。

    這時，若梅已經(jīng)跑回船上，拿來了許多果子花生，分給孩子們。船上實在沒有什么現(xiàn)成的熟食，若梅只好把這些零食統(tǒng)統(tǒng)先掃過來。趙蕊幫著若梅一起給孩子們分著果子花生。

    許多孩子拿到花生，便連殼也一起吃掉了。他們實在是太餓了。

    俞仁默默看著這些孩子，想起自己從前在家，父母給他伺候的好好的，讓他讀書，他還不愿意。不由的眼中含起了熱淚。

    “鄉(xiāng)親們，你們放心。我俞仁今天把你們的孩子帶走，我不僅會保證他們不會餓死，我還要教他們識字讀書。待到將來，他們二十歲時，我便會讓他們回來跟你們相認?！?/br>
    這些人聽了這話，又一起給俞仁磕頭。

    當(dāng)天下午，俞仁便組織大家，在運河邊搭起了一座粥棚。四方的難民聞風(fēng)而動，很快便在這兒匯集了近千人。

    眼看這個粥棚不夠，俞仁又讓大家動手，多搭了兩個粥棚，三個棚子一起開。還組織災(zāi)民們自己動手，專門為他們搭了些草棚，以便給他們避風(fēng)雨。此外，因為人多，為了不引起混亂，俞仁又將這些災(zāi)民分成了十個大隊，每隊百人。大隊再分五個小隊，每隊二十人。各隊分別選出一個大隊長、一個小隊長。有事，只要這些隊長出來安排協(xié)商就可以。以免出現(xiàn)凡事一哄而上的局面。

    忙活了一個下午，眼看就要天黑了，看著災(zāi)民們終于基本每人都領(lǐng)過了一次粥。俞仁這才松了口氣。

    這時，梁宗義匆匆回來了。

    “怎么樣？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俞仁一面啃著趙蕊交到他手里的一個紅薯，一面問。

    “我跟在那錢家的管事后面，發(fā)現(xiàn)他拿著銀子和幾斤rou，去找了一個人。后來，我從別處打聽了半天，才知道。那人就是本鎮(zhèn)的地頭。聽說，他們這些人不僅會些拳腳功夫，而且水上的功夫都很利害。

    我想，要是這陸上動手，他們是不足慮的，只怕他們也不敢。最可慮的便是他們從水上給咱們搗鬼。咱們的米可都還裝在船上呢！萬一他們把咱們的船鑿沉了，那可就損失大了。所以，我趕緊來與相公和門主報告?！?/br>
    俞仁聽了梁宗義的話，扭頭看了一眼梁如繼，“梁兄怎么看？”

    “宗義的話不錯。咱們最怕的便是他們在水下給我們搗鬼。其他的都不足慮。要不然，咱們干脆馬上動員大家，先把船上的米卸下來，堆到岸上吧！”

    俞仁點頭，“這倒不失為一個辦法，至少暫時可以保證米糧的安全。”

    不過，俞仁沒有讓大家馬上動手，而是讓曹安先把人組織起來，然后等天黑以后，悄悄的先把米從船上搬下來，再用袋子裝上土，再放回到船上。這些事要盡量做的隱蔽。

    一切搞定后，俞仁又安排人悄悄的伏在幾條米船周圍，等待著魚兒上勾。

    可是，等了一夜后，卻沒有任何動靜，俞仁暗暗奇怪，還以為自己的這一招偷梁換柱被人識破了。

    就在這時，曹安來報告，說是有個人要見他。

    “什么人？”俞仁問。

    第二百四十三章 賑災(zāi)現(xiàn)場

    “說不上。反正不是災(zāi)民。他自稱是本鎮(zhèn)人，我問他名字，他也不說?！?/br>
    俞仁放下手中的紅薯。這是幾個災(zāi)民為了感謝俞仁，特意獻給他的。這也是他們眼中目前最好的東西了。

    “這紅薯真是好東西??！只可惜太少了。要不然，分給這些災(zāi)民，他們生吃也行，煮著吃也可以。倒省去了我們不少的人力?！?/br>
    梁如繼接口道，“俞相公要這紅薯還不容易嗎？這東西在江南多的要死，而且極便宜。如果咱們用米糧去換紅薯，就眼前的這些糧，換來的紅薯便可以夠這一千人吃上小半年的了。”

    “真的??？”俞仁大喜，他正為這些災(zāi)民太多，自己是否能夠負擔(dān)的起而發(fā)愁呢！梁如繼的這個主意，讓他一下子放下了心中的這個重擔(dān)。

    “曹安，這事就交給你了。你馬上派一個人回家，告訴少夫人，讓他用米糧給我換多多的紅薯來，這東西冬天不易壞，運輸又方便?！?/br>
    曹安答應(yīng)一聲，“那，那人您還見不見？”

    俞仁這才想起，曹安來是向他匯報有人要見他的。

    “見，馬上見。你把他帶過來吧！”

    曹安答應(yīng)一聲，去了。

    不一會兒，曹安帶進來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人。此人身材魁梧，倒真是實足的山東大漢。

    大漢走過來，向俞仁一抱拳?！吧虍?dāng)家請了。在下黃杰忠，有件事情要問一問沈當(dāng)家?！?/br>
    俞仁向黃杰忠也抱了抱拳?！拔也恍丈?，我姓俞，沈是我姨夫的姓。因為我姨夫病了，所以便由我替他掌管沈家的事務(wù)。不知黃兄要問什么事？”說完，他示意黃杰忠在自己所坐的草席旁坐下來。

    那黃杰忠看了看俞仁，見他們幾個都坐在草席上，便在俞仁旁邊坐下來。

    “聽說沈當(dāng)家住在松江，卻遠到我們兗州來施粥，不知所為何來？”黃杰忠說這話時，臉上露出戒備的神色。

    俞仁向那黃杰忠微微一笑，“黃兄問的是。說實話，其實我本也沒有這個打算。只是湊巧罷了。

    我與幾個兄弟剛從京里回來，想要回老家松江。可是在這兒卻遇上了大片的災(zāi)民。我于是便上岸想看看情況，沒想到正好碰上我自家的商船在此賣米。

    我見這些災(zāi)民多數(shù)無錢買米，又實在餓的不行，便讓家童在此特設(shè)一粥棚。雖然我是做生意的人。可是我也明白一個道理，生意首先要有人才有的做。如果百姓都活不成了，我也就自然沒有了生意做。

    雖然看上去現(xiàn)在我無償?shù)慕o他們施粥是我虧了?？墒俏蚁嘈?，待到來年，他們的收成好了。他們便會跟我做生意的。我用一年的付出，換來未來長久的生意，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值得做的生意嗎？”

    黃杰忠聽了俞仁的話，不由的發(fā)出一聲感嘆，“俞兄真是大才，目光遠大，不像有些人那樣，只會盯著眼前的蠅頭小利不放手。兄弟受教了?！闭f完，一甩袖子，轉(zhuǎn)身走了。

    黃杰忠走后，梁宗義悄悄向俞仁道，“我昨天看到那錢家的管事，找的人就是他。”

    俞仁點點頭，站起來伸了個懶腰?！翱磥?，這兒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回去，辦我們自己的大事了?！?/br>
    一旁的若梅不解的問，“為什么？梁師哥昨天不還說，那姓錢的對咱們不懷好意嗎？”

    俞仁伸手摸了摸若梅的頭，“你這丫頭聰明一時，怎么這事也想不通。那姓錢的雖然對咱們不懷好意，可是卻不敢得罪那黃杰忠。他是本鎮(zhèn)的地頭蛇，有他給我們罩著，所以我說咱們可以放心的走?！?/br>
    “為什么你會認為這黃杰忠一定會罩著咱們，咱們可沒給他任何好處，而且他還收了錢家的銀子?！?/br>
    “因為他方才問我的那個問題?！?/br>
    若梅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又似乎不是很明白。

    俞仁又把曹安找了來，“這兒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如果有新的難民來，你記得就按我的辦法辦。先把他們編隊，然后再由他們每隊的負責(zé)人對他們進行管理。

    盡量不要餓死人，但是你也要記住，我們的能力也是有限的。解決目前的千吧人的問題，我們還可以，但難民再擴大，我們也會承受不住。所以，我走以后，你一定要經(jīng)常派人向我匯報這兒的災(zāi)情。如果災(zāi)民超過三千，你就要小心對待了，需謹(jǐn)慎對待新的災(zāi)民。如果超過五千，你就不能再接受新災(zāi)民了。咱們雖然做的是好事，但也要量力而行，否則就會把我們自己也一起拖進萬丈深淵。

    另外，這么多人住在這兒，只怕咱們還得找個大夫在這兒坐鎮(zhèn)才好?！?/br>
    “放心吧！少爺，您只管忙您的去吧！少夫人早就在家盼著您回去了。這兒的一切就交給我好了！”

    兩人正說著，突然聽到若蘭匆匆回來向俞仁匯報?！安缓昧?，有一個孩子不知是餓的，還是病的，居然死掉了?！?/br>
    俞仁一聽有人死了，趕緊站起來，“在哪兒？我去看看。”

    若蘭帶著俞仁來到一個草棚邊，遠遠的便看見那兒圍著一小撮人。

    “俞相公來了，大家讓一讓?！北娙粟s緊給俞仁讓出一條道。俞仁走進人群，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躺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一個老太太坐在一旁垂淚。

    俞仁走上前，蹲在小男孩的身旁，伸手試了試孩子的鼻息，果然已經(jīng)沒有氣了。

    “這孩子剛才還好好的，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死掉了。不過，既然死了，不如早些埋了吧！”一個旁邊的中年人道。他正是這一隊人的小隊長。

    俞仁又趕緊把手伸進孩子的胸口。他突然發(fā)現(xiàn)，孩子還有微弱的心動。俞仁以為是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

    “若蘭，你來看看，這孩子是不是還有心跳?！?/br>
    若蘭走過來，照著俞仁的樣子，也把手按在孩子的胸口處。

    “是，是還有一點心跳。”

    “孩子還沒死，趕緊去請大夫?！庇崛氏蛉籼m急道。

    “大夫來了！”俞仁的話還沒講完，外面便有人叫道。

    果然就見人群外走過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他背著一個舊箱子，神態(tài)有些疲倦，但是腳步還是很匆匆。不知是聽說了這邊死了人，又或是別人去告訴他，這才匆匆趕來的。

    俞仁看這老頭背著一個箱子，滿面風(fēng)塵的樣子，不由的奇怪，便隨口問了一句，“他是鎮(zhèn)上的大夫嗎？”

    “不是，這位李先生是最近才來咱們這兒的。李先生可是好人，他是行醫(yī)路經(jīng)我們這兒，看到我們這些災(zāi)民生病了，無錢醫(yī)治，便主動留下來，免費給我們醫(yī)病。他在咱們這兒已經(jīng)呆了小半個月了?！币粋€站在俞仁身邊的災(zāi)民解釋道。

    俞仁點點頭，內(nèi)心里不由的發(fā)出一聲感嘆：這個世界好人也還是不少的。

    那李先生匆匆走進棚里，蹲下身子，仔細的給小男孩檢查了一遍，便趕緊從背箱里拿出一副銀針，取出其中一支長針在小男孩子的喉嚨處扎了幾下，又在他的胸口處扎了幾下。

    就見那男孩子的喉嚨動了幾下，似乎是吞下了什么東西，然后便慢慢的蘇醒過來。

    看的俞仁暗暗佩服，一旁的人們卻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這孩子是怎么回事？”本棚的那名負責(zé)人向李先生問。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他剛才吃東西時被一個東西突然卡在了喉嚨里，沒吞下去，這才出現(xiàn)了窒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