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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五十九章 故人之弟

    雖然他們沒有說話，沒有要求什么。但是俞仁已經(jīng)從他們期盼的目光中看到了含義。

    “兄弟們，我知道你們想回家，想早些與家人團聚?？墒?，我們?nèi)缃褚呀?jīng)沒有家了。大衢山已經(jīng)被官兵給占領(lǐng)了。回到那里，我們只能一輩子受官府的奴役。我們要到雞籠去。在那兒，我們將會有一個新家。相信我們一定會把我們的新家建設(shè)的更好。

    至于家人，你們放心好了。到了雞籠，我們會將所有人再重新編組入冊。我們還會按在大衢山與南沙島的樣式來進(jìn)行初步規(guī)劃。你原來在哪兒住的，到時候，你們還仍然會在那兒找到你們的家，也能找到你們的親人。

    所以，請大家莫要著急。如果大家都急著現(xiàn)在就要找家人，那結(jié)果很可能反會因亂而找不到。如果我們的運氣再差些，可能還會遇到官兵，并最終再次將我們俘虜或消滅?！?/br>
    跟在俞仁身后的曲敬向眾人道，“大家聽到軍師的話了吧！都不要著急，各自散了吧！大家在自己的船艙里好好呆著，我們要準(zhǔn)備開船南下了?！?/br>
    眾人聽了這話，紛紛散去。俞仁看著漸漸空曠的甲板，松了口氣。這時，他注意到在一個角落里坐著一個少年。這少年一直都靜靜的坐在那兒，望著北方，卻始終一言不發(fā)。

    俞仁好奇的走過去。

    少年看見俞仁向他走過來，扭頭看了俞仁一眼。

    俞仁在少年的面前蹲了下來，他覺得這個少年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曾在哪兒見過了。

    “曹……”鶯兒突然顯的很激動。

    俞仁回頭看了鶯兒一眼，“他不是曹文詔。這不過才兩年，你便連曹文詔也不認(rèn)識了嗎？”

    “我知道。他是曹文斌?！柄L兒急道。

    俞仁看著鶯兒，他還是想不起這個曹文斌是誰。

    “少爺，您忘啦？他就是曹文詔的二弟啊！”

    俞仁一拍腦袋，“噢！原來是文詔的二弟，我說怎么看著這么面熟呢！沒想到，真沒想到，才不過兩年沒見，當(dāng)年那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便長成了大人?！?/br>
    曹文斌這時已經(jīng)站了起來，給俞仁見禮。

    俞仁將他扶住，兩人一起在甲板上坐了下來?！霸趺礃樱愀绺邕€好吧？你怎么會在這兒？”

    曹文斌坐直了身子，認(rèn)識的回道，“回恩公的話，我哥哥還是去年年底時托人捎了封信來。說女真人十分排外，他暫時還沒找到機會報仇。所以，他準(zhǔn)備投軍，打算在戰(zhàn)場之上再找機會殺李永芳。

    俞仁點點頭?！斑@倒比他一人冒險行刺好多了。對了，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我自從那次在福建與哥哥一別以后，李大小姐便派人給我們那些難民做了安排，我們這些人在附近的一家寺廟里給一群大和尚種地、種菜園。這些和尚待我們很好，收的租子很少，而且還時常送些衣食給我們。

    后來聽說李大小姐在呂宋被西洋人的船隊給打敗了，之后又遭到了官兵的追擊。我娘當(dāng)時就說，大小姐對我們?nèi)矣谢蠲鳌＿@個恩，我們不能不報?？墒悄菚r候大小姐已經(jīng)去平戶了。后來曲敬先生回閩地招人，聽說俞相公您重回浙江，我娘便讓我跟著曲敬先生來了。”

    俞仁這才知道，曹文斌來此，原來是為了報恩的。

    “那，你娘跟你弟弟還有meimei他們呢？你走了，家中豈不是沒人照看了？”

    “我娘跟弟弟meimei還在那個寺廟里給大和尚們種地，只是我走了以后，他們種的地也少了些。弟弟meimei們也都長大了，可以幫著娘干些事情了。我到這里，曲先生待我不錯。我剛來，曲先生便給我預(yù)支了五十兩銀子，讓我托人帶給我娘。那些大和尚也還和善，所以我很放心。”

    “那，你現(xiàn)在在這兒干什么？”俞仁問。

    “我一向都是跟著孫老大的船跑，跟他們一起四處收貨、出海貶貨?！?/br>
    “感覺怎么樣？對做生意，有興趣嗎？”

    曹文斌看了俞仁一眼，輕輕點了點頭，“還行，不是很苦。”

    俞仁搖了搖頭，“你小子才不過跟他們跑了不到一年，便也跟他們學(xué)的滑頭啦！老實跟我說，對做生意倒底有沒有興趣？”

    曹文斌忙坐正了身子，一臉認(rèn)真的道，“回軍師的話，我對做生意實在沒什么興趣，可能是因為從小受家父的影響，我只對排兵打仗有興趣，至于其他東西，我們沒多少興趣?！?/br>
    俞仁點點頭，拍了拍曹文斌的肩膀，“這就對了嘛！我跟你哥哥，那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在我面前，不必說什么假話。

    好，既然你對做生意沒興趣，那就莫跟著他們混了。從今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吧！”

    曹文斌一聽這話，大喜。他早就聽說了俞仁的許多故事。在許家，俞仁的故事廣為流傳，簡直就把他傳成了神一般的人物。特別是打仗。在他們的心目中，只要有俞仁在，就沒有打不贏的仗。不管是對官兵還是海盜。

    曹文斌的心里也一直有一個愿望，就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跟在俞仁身邊，與他一起并肩作戰(zhàn)。沒想到這個愿望，今天終于有機會實現(xiàn)了。

    曹文斌在那兒激動著，俞仁卻已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曹文斌的肩膀，然后轉(zhuǎn)頭向鶯兒道，“好了！這小子以后吃住的問題，就交給你了。”

    鶯兒比曹文斌還要高興，她萬萬沒有想到，今天會在這兒遇到曹文詔的弟弟，而且還被俞仁收在了身邊。這也就是說，她以后可以經(jīng)常的見到他，可以經(jīng)常的向他打聽一些關(guān)于他哥的事情了。

    接著，俞仁又在其他各船轉(zhuǎn)了一圈，便回到了他的主艦上。此時的杭州灣上停泊著大片的船只，有他們許家的船，也有官兵的船，有大船也有小船，有戰(zhàn)船也有商船。

    俞仁剛回到自己的船上，便有一名自稱是許海秘使的人要求見他。

    俞仁讓人將他請了進(jìn)來。

    這是一個五十上下的男人，個頭不高，滿臉帶著笑容，一看便知是老于世故的人。他一進(jìn)艙，便向俞仁施了一禮。

    “見過俞頭領(lǐng)?！?/br>
    俞仁見來人并不認(rèn)識，便沒有起身。

    “老先生此來，所為何事??？”俞仁當(dāng)然知道他既是許海派來的，那就必然是來接黃素琴的，他不過是故作不知罷了！

    “我是來接我家夫人的。俞頭領(lǐng)不是曾答應(yīng)過我家大人，只要我家大人按著頭領(lǐng)的話做，便放了我家夫人的嗎？如今我家大人做到了，頭領(lǐng)是否也該兌現(xiàn)您的承諾了？”

    俞仁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的鶯兒，“有這事嗎？”

    “我不知道?！柄L兒道。

    那老先生一聽這話就急了?！拔壹掖笕伺c俞頭領(lǐng)仍是舊交，相信頭領(lǐng)是位信人，這才冒著被朝廷重責(zé)的風(fēng)險與頭領(lǐng)交易。如今頭領(lǐng)把人救了，怎么可以食言而肥！”

    俞仁看著老頭子漲的通紅的臉，忍不住笑起來，“我方才是跟老先生說笑的，我俞仁怎么會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呢！放心吧！我早已備好了船，準(zhǔn)備送你們夫人回去了。既然你來了。那就與他們一道吧！”

    說完，俞仁向身后的曹文斌道，“文斌，你帶這位老先生去見他們夫人?！?/br>
    曹文斌答應(yīng)一聲，便帶著那老先生下去了。

    因為這一次出海比較遠(yuǎn)，人又多，俞仁特意派了幾批人上岸采購食物。所以，大家不得不在此地多呆一天。

    不過，雖然如此，俞仁還是做的很小心。他派了數(shù)十批人，分散在方圓幾十里，防止官兵突然偷襲。

    這一晚睡至中夜，俞仁突然被一陣敲門聲給吵醒了。

    “少爺，少爺。曲先生有急事求見?！柄L兒批著衣服來到俞仁床頭。這陣子李瑩與趙蕊都不在俞仁身邊，鶯兒便全全負(fù)責(zé)起俞仁的生活起居。

    俞仁因為擔(dān)心有事，原本就睡的不深，一聽到鶯兒的叫喚，便一骨碌從床上爬了起來?！翱墒怯惺裁辞闆r？”

    第二百六十章 叔侄之戰(zhàn)

    曲敬此時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

    “軍師，剛剛得到線報。有大批官兵的戰(zhàn)船正從上游悄悄向我們駛來?！?/br>
    俞仁定了定神，“莫慌，可有看清官兵打的是什么人的旗號？”

    “是福建總兵俞咨皋的旗號。”曲敬道。

    俞仁以指敲床，輕輕嘀咕了一聲，“看來，我這位二叔還挺消息靈通的嘛！”

    說到這兒俞仁突然醒悟。“不對。這定是許海在背后搞的鬼，不然我二叔不可能會知道我們在這兒。”

    “那，要不要我馬上派人去把黃素琴追回來？”曲敬問。

    俞仁擺了擺手，“不用了。既然我這二叔已經(jīng)知道了咱們在這兒，你就算是追回了黃素琴，他也還是照樣要打我們。他俞咨皋可不是許海，我們拿許海的女人是威脅不到他的。

    對了，他們離這兒還有多遠(yuǎn)？”

    “不足三十里?！?/br>
    俞仁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一面拿衣服，一面向曲敬道，“你馬上去把兄弟們分成兩隊，一隊留下來阻擊官兵，一隊保護(hù)大家趕緊往雞籠撤?！?/br>
    曲敬答應(yīng)一聲，便趕緊下去了。

    俞仁穿好衣服來到外面的甲板上，四下里已是燈火通明，各船的兄弟都已經(jīng)行動了起來。

    俞仁又將曲敬叫到身邊，“先給我調(diào)二十條最好的戰(zhàn)船向前十里，在江面擺開陣式。其他的人船統(tǒng)統(tǒng)由你負(fù)責(zé)帶走?！?/br>
    曲敬一聽這話便急了。“軍師，這可不行。據(jù)線報，俞咨皋手下可有戰(zhàn)船近百??！而且還有五艘艨艟巨艦。以他們的火力，咱們?nèi)f萬不是對手。您留下來，太危險了！還是讓我留下來吧！”

    俞仁搖了搖頭，“不行。此次阻擊關(guān)系著數(shù)千兄弟姐妹的生死，你又向來少于兵戰(zhàn)，不能擔(dān)此重任?！?/br>
    “那，讓劉強留下來我與我一起阻擊官兵，您帶著兄弟們快走吧！”

    俞仁還是搖頭，“我意已決，你不用再說了。沒有時間了，你快快去辦吧！不然，待俞咨皋的船隊一到，咱們就得全軍覆滅！”

    曲敬了解俞仁的脾氣，知道再勸也是無用，只好咬咬牙，下去了。

    當(dāng)俞咨皋的船隊逼進(jìn)杭州灣出口，前方線報，發(fā)現(xiàn)有大批船只。

    俞咨皋十分興奮?！翱磥恚@一次許海那小子總算是沒有騙我。如果這一次能夠抓住這批海盜，我便原諒他提前攻占大衢山搶我頭功的事情?！?/br>
    說完，俞咨皋叫來傳令官?！皞髁钕氯?，船隊全速前進(jìn)，不可放走一個海盜?！?/br>
    這時站在俞咨皋身邊的一名參將道，“大人，只怕不妥吧！剛剛得到線報，這些海盜們也有不少戰(zhàn)船，戰(zhàn)斗力很是不弱，此刻又是深夜，視線大受影響。咱們此時沖過去，萬一有什么埋伏，我們豈不是反而危險。”

    俞咨皋笑起來，“宏生??！這你就錯了。這些海盜哪里有什么真正的戰(zhàn)斗力，不過是些打家劫舍的烏合之眾。別看他們船不少，可一見我們，哪里還敢抵抗，逃都還來不及呢！你忘了當(dāng)初，咱們在雞籠島上打那什么李氏海盜的事了嗎？

    當(dāng)時，江湖上把這批海盜傳的多利害？可結(jié)果又怎么樣？他們有跟我們真正接戰(zhàn)嗎？不過是一觸即潰罷了。要不是因為我們的船大、速度不夠，他們一條船也跑不掉。

    所以，這一次咱們可不能再等了。這一次的海盜據(jù)許海說，那可有近萬人呢！要是我們把這批海盜全都抓住了，我保證你可以馬上升副總兵。”

    劉宏生沒再說話。

    俞咨皋有些興奮，他走出船艙，來到甲板上。這一次是他生平面對海盜人數(shù)最多的一次。不過，他卻沒有一點的害怕，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興奮。雖然他只有五千人，但是他卻十分自信，認(rèn)為自己必可將這些海盜一擊而潰。

    想當(dāng)年，他爹俞大猷便是靠打擊海盜起的家。最終成為萬歷朝三大名將之一。俞咨皋平生最大的志愿便是超越他爹當(dāng)年的成就?？墒?，大明東南沿海經(jīng)歷嘉靖、隆慶、萬歷三朝的一再打擊，海盜已經(jīng)基本絕跡。他也難得能打上一場像樣的戰(zhàn)。自他繼承他爹的這個總兵以后，便沒有打過一場真正像樣的仗。

    幾乎每次都是幾十人、幾百人的小組織。俞咨皋也一直都嘆息自己生不逢時，沒有機會給自己一展能才。所以，這一次聽說朝廷要打許氏，他第一個跳出來請命。如今看著送到嘴邊的一塊大肥rou，俞咨皋恨不能一口把它給吞了。

    望著前方的江面，俞咨皋突然有些困惑。方才的線報明明說有大批海盜，可是現(xiàn)在從他的這個位置看，江面上一片漆黑。因為今夜沒有月色，根本就看不到遠(yuǎn)處！

    難道他們已經(jīng)逃走了？俞咨皋正想著，突然聽到一聲炮響。接著，他感覺到自己的戰(zhàn)船劇烈的晃動起來。

    劇烈的震動，讓俞咨皋差點摔跤。

    “怎么回事？”他一把抓住船沿，向手下大聲呵問。

    還沒等他們回答，又接連不斷的傳來一陣陣炮聲。接連二十余炮，之后江面上漸漸恢復(fù)了平靜。

    “大人，我們遭到了海盜伏擊?！眲⒑晟贝掖业呐苓^來。

    俞咨皋還算鎮(zhèn)定，他極力舉目光前望?？墒且股?，實在看不太清，只見到黑暗中，前方江面上影影綽綽，似乎有數(shù)不清的海盜船，可又似乎都不是?！翱捎写蛱角宄?，海盜到底有多少條船？火力如何？”

    “這個，卑職馬上就派人去打探?！?/br>
    劉宏生還沒走，又一輪炮火打了過來。官兵的戰(zhàn)船在這兩輪炮擊中，被打中了七八艘，三條受了重創(chuàng)。雖然官兵的戰(zhàn)船也進(jìn)行了還擊?？墒菍γ娴暮１I卻好像一點反映也沒有。也不知這些炮有沒有打中他們，有沒有產(chǎn)生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