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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蜀一行人在大晟只待了五天就走了,沒有做任何大事。 晟都議論紛紛,他們此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難道真的只是學(xué)習(xí)開眼界? 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往常已經(jīng)下學(xué)的時間,太學(xué)院的小少年們正在學(xué)舞劍。 個個苦大仇深。 “有什么好納悶的,我看他們來這里就是來炫耀的,來給我們下馬威!” “是,來嘚瑟他們多厲害,害我們這么慘?!?/br> 郁寧沒說話,他想到那晚攝政王出現(xiàn)在他院子里時的樣子。 不由想,難道他不遠(yuǎn)千里而來,只是為了看一眼? 這天下午南蜀的人離開晟都,太學(xué)院的小少年垂頭喪氣開啟更嚴(yán)苛的太學(xué)生活。 臨近冬日,天黑的本就早,多上了一堂課,回來時天已經(jīng)有些暗了。 當(dāng)看到白夏苑多了好幾個內(nèi)庫的人時,郁寧心里一緊,莫名地恐慌涌上他的心頭。 他的臉色愈加白,粗喘了兩聲之后,飛快跑向院子。 他在白夏苑門外被許福和許貴攔住,“殿下,林嬤嬤走了。” 在大晟,主子不能送奴才,何況是皇子。 聽到他們這么說,郁寧心里的恐慌落地,看著反而安靜許多。 他說:“讓我看嬤嬤一眼?!?/br> 許福和許貴跪在他面前,一人抱住他,一人捂住他的眼。 有幾道匆忙的腳步從身邊而過,那腳步又沉又重,像是抬著很重的東西,不知走向何處。 許貴感受到掌心的濕潤,不由將頭垂得更低。 等苑里沒了人,原來嬤嬤住的地方被徹底清理干凈,郁寧才走進(jìn)白夏苑。 他安靜地站在嬤嬤的屋子里。 【崽崽別傷心……】 【崽崽還有哥哥jiejie們?!?/br>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guī)律,嬤嬤去另一個世界了?!俊緥邒咭欢ú幌脶提虃牡??!?/br> 郁寧嗯了一聲,慢吞吞走回自己的房間,坐在書桌前又放空好一會兒。 他心緒不穩(wěn),過了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有人動過他的書桌。 書擺放的順序不對了。 郁寧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伸手拿起那本放錯位置的書,翻到夾在里面的一張紙。 上面字體蒼勁蕭散: “林老三十得女同時失妻,幸有一婢女始終盡心照料,后林老將其抬為妾,她卻始終以奴婢自居,小姐入宮時,更是以嬤嬤身份陪其入宮,林老和小姐相繼死后,強忍悲慟與仇恨,繼續(xù)照料小姐幼兒,一生悉心?!?/br> 郁寧病了。 他以前時常生病,這半年一直沒病過,這一次好像是之前半年積攢的病氣全部爆發(fā),來勢洶洶。 各宮都派來太醫(yī),郁北征更是親自跑去太醫(yī)院抓人,太學(xué)院的精英大半都在白夏苑了,卻一時想不到好辦法。 床上的男孩高燒不退,咳嗽不止,卻又因無力,咳嗽都沒了力氣,憋得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紅。 天書上的人心疼壞了,個個揪心不已。 碧沙星愁云慘淡,連空氣中都有一股悲傷的情緒。 郁北征看到后氣得想打人,“你們這么多人都是吃閑飯的嗎!” 院判戰(zhàn)戰(zhàn)兢兢,“七皇子母胎帶病根,身子骨極弱,是藥三分毒,不敢妄加用藥?!?/br> 郁寧迷迷糊糊地聽到他們的聲音,噓聲說“枇杷”。 腦子稍微清醒的那一刻,他終于想起來,嬤嬤給他曬了泡水喝的枇杷干,因為分給別人提前用盡了。 給他曬枇杷干的人不在了。 他不鉆狗洞了,嬤嬤還會回來給他打枇杷嗎。 郁寧呼吸一滯,陷入到黑暗之中。 郁寧再次醒來時,身上依然一點力氣都沒有,但那種渾身灼熱,被燒得發(fā)暈的感覺已經(jīng)沒了。 他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郁寧轉(zhuǎn)動發(fā)澀的眼睛,向外看。 這是一個奢華但肅穆的房間,房間看似很低調(diào),小細(xì)節(jié)處盡顯尊貴。 離床不遠(yuǎn)的桌邊坐著一個人。 她背對著他,披著一身白衣,一頭長發(fā)垂順地披在身后,在燈光下顯得很溫柔。 郁寧一直看著,有些恍惚。 直到她轉(zhuǎn)過身,臉上忽然綻開笑,“小七,你終于醒了?!?/br> “皇姐?!甭曇羿硢“l(fā)澀。 公主坐到床前,扶他坐起來,拿了一個小竹筒喂他喝水。 郁寧小口小口地喝,嘗到了枇杷的甘甜,抬頭看向她。 “第一次在內(nèi)庫見到小七時,小七給我喝的就是這個?!?/br> “后來我才知道,枇杷可以止咳,于是讓太醫(yī)帶來許多枇杷,小七可以喝許久?!?/br> “若是小七想去看林嬤嬤,皇姐也帶你去看?!?/br> 郁寧握住竹筒,啞聲說:“不可以看?!?/br> “小七想看就能看?!?/br> 郁寧抬頭看她,彎了彎眼,“謝謝皇姐,其實我已經(jīng)好多了?!?/br> 他不是看不透的人,只是,這世上,除了他,最后一個林家人也走了。 郁寧垂眼,有些喝不下去,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 忽然,他被摟進(jìn)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后腦勺落下一只手,“小七別怕,皇姐帶你去看?!?/br> 郁寧拒絕的話哽在喉嚨處。 “我知道這不吉利,被皇宮禁止,那又怎樣?!惫髡f:“我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小七知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