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脈脈不得語(巳月)
月白色的香囊上仔細繡著一株紅梅,針腳細密,每一針每一線,似乎都滲進了無數(shù)少女欲說還休的愛意。 綢布用的是停云海深處綿海珊織就的海霞縷,線是參入金絲的人間帝王才可享用的朝日金,更別提包在其中的奇珍草藥。 小小香囊用料非凡,此刻在日光下微微反著光,被它的主人捧在手心。 巳月端坐在桌案后,冷眼看著這只荷包,直到荷包的主人快要在冷硬的氣氛中堅持不住,他終于開口:“這是做什么?” 巳月今日穿著件青白玉色的袍子,墨發(fā)由蓮花祥云發(fā)冠豎著,兩指間夾著茶盞,姿態(tài)清冷端莊,天上仙神不過如此。 趙渺渺微微低著頭,紅暈慢慢爬上臉頰,她吸了口氣,鼓足勇氣道:“弟子前幾日入小秘境,采了幾樣難得的清心安神的藥材,便制成香囊想送給師尊。” 巳月淡淡道:“既是你辛苦采來的,那便自己用吧。” 趙渺渺抬眼看向?qū)Ψ?,結(jié)結(jié)巴巴道:“可是,可是弟子,弟子……” 巳月看著少女的眼睛,一字一頓道:“為師用不到。” 滿腔熱情在對方冷漠的眼神中逐漸熄滅,趙渺渺捏緊了香囊,吸了吸鼻子,努力將眼淚憋回去,強顏歡笑道:“既然師尊用不到,那弟子自己用好了。” 巳月應了一聲,低頭斟茶,又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少女:“還有何事?” 少女本在癡望他,猛地被點醒,有些慌亂,眼睫飛速眨著不敢看心上人。 因為緊張,她只覺得講話都不甚利索,又因為女兒家的嬌羞,聲若蚊喃:“……今日是乞巧節(jié),師尊,師尊傍晚若是得空,可否陪弟子一起……” “趙渺渺?!?/br> 巳月放下茶盞,打斷她:“你我是師徒?!?/br> 趙渺渺一時啞然,望著對方的俊顏,半晌吐出一個啊字。 巳月有些頭痛地揉揉太陽xue:“我收你做弟子,不指望你在劍修這條路上能走多遠,畢竟你本就不是劍修苗子?!?/br> 男人的目光終于肯落在少女臉上,他眼中清明,早就了然對方一切心思:“你如何成為我弟子的,旁人不清楚,你最該清楚。當初若不是季清凝死纏著我要我收下你,你根本不可能踏入翠染峰一步,所以不要用這種心思來對我?!?/br> 少女脆弱又纖細的心意就這樣被心慕之人明晃晃地戳破,趙渺渺只覺得她的眼淚快要忍不住落下了。 她思艾的人,明明知道她的心意,卻從來都是這樣冷漠的對待她,一次又一次碾碎她的心。 “師尊,我……” 再度開口時,已是泣音,趙渺渺還想說些什么,門口傳來一道聲音—— “師尊,寥寥拜見!” 趙渺渺眼睜睜看著巳月的表情rou眼可見的柔和下來,他的聲音里帶著寵溺:“進來吧。” 趙寥寥小跑著進了內(nèi)室,第一眼就看到背對著自己站著的趙渺渺,她腳步頓了一下:“師妹?” 趙渺渺忙抹掉了眼角淚花,回頭看她,露出笑容:“師姐?!?/br> 趙渺渺的長相有一種出塵之美,此刻更是多了些西子捧心的嬌弱感。 趙寥寥走近幾步,猶豫了一下還是沒開口問她為何在哭,畢竟這種情況怎么看都像是挨訓了,她趙寥寥可沒有戳人傷疤的愛好。 只是這樣一來,她到嘴的話便轉(zhuǎn)了個彎:“徒兒剛從山下回來,洗塵理衣后便來看望師尊,現(xiàn)下已拜見完畢,就此告退。” 說著,她行了一禮便轉(zhuǎn)身離開,巳月眉頭一挑,并未阻攔。 室內(nèi)又只剩兩人,巳月聲音比起之前,又冷了幾分:“還需要我請你走嗎?” 趙渺渺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淚終于落了下來,淚珠一顆顆砸在光潔的木質(zhì)地板上,她彎腰行禮,哽咽道:“不擾師尊清修,弟子告退。” 待到趙渺渺離開,巳月看著桌上茶盞,再也沒有心思品茗。 他當初就不該被季清凝纏昏了頭,收這么一個難題做弟子。 趙渺渺雖是金木雙靈根,但并無劍骨,再加之性情原因,其實最適合跟著季清凝煉丹。 叁年前宗門開山收徒,季清凝看到趙渺渺時眼睛都亮了,當場便收了她做親傳,誰知后來吃錯了什么藥,不過七日便要將趙渺渺拜入他門下。 且不說對方適不適合做劍修,親傳弟子又非物件,哪有這種轉(zhuǎn)讓交換的道理?他一開始自然是拒絕了。 誰知季清凝不依不饒,天天纏著他讓他收下趙渺渺,煩的他苦不堪言,去明道子那里躲了好幾日。 后來季清凝竟從寥寥身上下手,也不知對她說了什么,惹得寥寥主動開口說她想要個師妹。 季清凝當時道,寥寥年紀小,宗門內(nèi)沒有年紀相仿的弟子陪伴說話,難免會寂寞。 他巳月雖是師尊,但比寥寥大上許多,又是男子,很多女兒家的話題他無法參與無法解答,這樣寥寥豈不是很可憐嗎? 他的寥寥怎么會可憐? 寥寥是他的心頭寶,他會將世間所有一切都為她雙手捧上,送至眼前。 只是當時一大一小,一人一句,竟然讓巳月有些動搖,后來鄭重地詢問過趙寥寥意見后,他終于還是妥協(xié),收下了趙渺渺做弟子。 本想像對待普通弟子一樣待她,誰知竟是個麻煩。 巳月捏著眉心,額間陰陽魚在他指下微微變形,破壞了端正的美感。 他打開一旁的匣盒,里面靜靜躺著十二枚鴿子蛋大小的圓潤明珠,是他托人從蜃樓購下的遙夜珠,世上僅此一份,再無多余。 「寥寥?!?/br> 他心中默念弟子名字,傳音而至:「你在何處?」 那邊很快回應了他:「剛準備去趟千峰塔,師尊與師妹講完話了嗎?」 「嗯?!?/br> 巳月摩挲著珠子:「寥寥若是不急,可否先來為師這邊?」 趙寥寥:「不急的,徒兒馬上到!」 巳月將匣中珠子數(shù)第叁遍時,門口傳來了趙寥寥的聲音:“師尊!” 少女的頭發(fā)梳成高馬尾,綁著淡青色的流光緞,緞尾墜著梅花形狀的金鑲玉,行走間在腦后一晃一晃的。 身著印著梅花暗紋的白袍,套了件輕薄短袖長擺衣,束進腰間,扎出纖細腰身。 少女容貌嬌俏,眼睛如貓兒一般又圓又亮,此刻笑嘻嘻地看著他:“師尊喚徒兒何時呀?” 巳月露出一個笑,朝她招招手,將匣盒往趙寥寥那邊推了推:“新買的小玩意,看看喜不喜歡?” 趙寥寥順勢坐在他身旁,撈出珠子看了幾眼:“遙夜珠啊?” 巳月點點頭:“有記錄時間之效,還可當做照明?!?/br> 少女一臉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表情:“好像沒什么用?!?/br> 巳月順了順她的頭發(fā):“聊勝于無?!?/br> 趙寥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從腰間摸出一個香囊遞給他:“今天是乞巧節(jié),我從山下回來時,剛好路過一家據(jù)說很有名節(jié)禮店,便買了香囊回來,贈與師尊?!?/br> 是很普通的香囊,繡著喜鵲與明月,不過勝在工整精致。 巳月接過香囊系在腰間:“寥寥有心了?!?/br> 趙寥寥笑道:“我買了好幾個,等下還要去給明道子師叔,易雀師叔,厝奚師兄,師妹他們幾人送。” 巳月點頭,不可置否。 趙寥寥:“對了,送完以后便要和厝奚師兄一道下山去看乞巧燈會,不好讓他久等,我先走了。” 說罷她便起身,卻被巳月拉住了手腕。 向來冷靜自持的白衣仙君此刻臉色有些發(fā)黑:“和誰?” 趙寥寥眨眨眼睛:“厝奚呀?!?/br> 巳月:“……那種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你與他走那么近做什么?” 少女回答的理所應當:“和他在一起好玩啊。” 巳月心中突然產(chǎn)生了種老父親的乏力感,決心等會就好好與江浙說道說道弟子教育問題。 趙寥寥腰后的儲物袋動了動,一張傳音符紙從中飛出,少年的聲音透過符紙傳出:“趙寥寥!” 趙寥寥一聽,便要掙開巳月的手:“我馬上來了,你不要催!” 厝奚嘖了一聲:“你別來了,我去不成了。” 趙寥寥瞪大眼睛:“你竟然放我鴿子?!” 厝奚那邊傳來江浙催促的聲音,厝奚應了幾聲,解釋道:“百妖塔今日開了,師尊要我入塔接受歷練,他的意思是最好登上頂塔,就算不能,也要在塔中堅持五年,等到下次塔門開放再出來?!?/br> 趙寥寥覺得不可思議:“你都還沒結(jié)丹,就要入百妖塔?江浙真人這么心狠手辣?” 江浙的聲音從符咒中傳出:“作為修士若只知道在原地踏步享受安逸,那不如速速下山去做個凡人。” 沒想到江浙竟然聽到了,趙寥寥忙閉嘴。 傳音符即將燃盡,厝奚留下了最后一句話:“往后再陪你過乞巧?!?/br> “噗。” 巳月笑出聲,起身揉了揉趙寥寥發(fā)頂:“為師陪你去吧?!?/br> 少女小聲嘟囔道:“……我想和同齡人一起玩?!?/br> 巳月的笑容有些凝固。 趙寥寥打量了一下仙君的表情,挽著他的胳膊安慰道:“算了,師尊也行!” 這個也行,有些刺傷到巳月的心。 他決定明日便要去問問明道子,徒兒成長過程中的叛逆與嫌棄,要如何處理。 作者的話: 巳月:女兒要富養(yǎng)(認真) 趙寥寥:你知道你閉關以后我過得有多窮嗎? 終于有機會告訴大家,趙渺渺喜歡師尊這件事啦!! 不過為什么喜歡,季清凝為什么要讓巳月收趙渺渺為徒,則在后面的趙渺渺番外里解釋~ 本來是七夕特別番外,結(jié)果寫完以后發(fā)現(xiàn)七夕已經(jīng)過了,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