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棠一頓,眼睛驀然瞪得又大又亮,夜里涼氣不住往嘴里灌,好?半晌,收回僵硬的手，瞅了瞅朝他挑眉的孩童：“......徒、徒兒失禮了，師父恕罪！”

    聞秋時(shí)?收回視線,松開捂著?丸子的手。

    右邊發(fā)帶散了，淺色發(fā)絲垂了下來，他舉起兩?只小手搗鼓半晌，沒能束起。

    顧末澤見狀：“我來吧，”

    聞秋時(shí)?一臉驚喜，扎丸子都能行，還?有?什么是小師侄不會(huì)的？

    聞秋時(shí)?乖乖把腦袋伸了過去?，一動(dòng)不動(dòng)，隨后在賈棠“噗哈哈，像坨......”的笑中，縮回脖頸，準(zhǔn)備摸出銅鏡時(shí)?，發(fā)帶被僵硬抿著?唇角的顧末澤解開。

    “師叔披發(fā)就好?看?！?/br>
    聞秋時(shí)?心領(lǐng)神會(huì)，把左邊的丸子也解開了，披著?細(xì)軟發(fā)絲，斜眸瞥向放肆大笑的賈棠。

    罪魁禍?zhǔn)?，為何笑得這?般歡。

    賈棠一頓，正努力憋笑，被人從后面打了下：“你又是誰，還?不快給我讓開！”

    被賈棠隔在一旁的楚天麒怒火中燒，眼瞧燈籠被聞秋時(shí)?撿起，那麒麟吊墜還?在對(duì)方?腰間晃蕩，他掙脫阻攔的侍從，一拳打在擋在前面的賈棠身上?。

    他力氣不小，真給賈棠打疼了。

    賈棠回身，挽起袖子正要教訓(xùn)，楚天麒瞧見他，愣了下：“誒，棠哥哥?！?/br>
    賈棠瞇眼一瞧，發(fā)現(xiàn)是楚天麟胞弟，沒等他做出反應(yīng)，楚天麒拽住他衣袖：“棠哥哥你來的正好?，我要這?燈籠，還?有?這?獸墜，你快給我搶過來！”

    賈棠默了瞬 ，一巴掌呼在他腦門?上?，拍得楚天麒痛叫了聲：“快給......這?位小弟弟道歉！你是惡霸嗎？！”

    楚天麒捂著?頭，含淚怒道：“我不喜歡你了！”

    他扭過身，對(duì)那些好?似沒發(fā)現(xiàn)他挨打的侍從道：“你們今天傻了嗎？我要燈籠！要麒麟！速速給我搶過來！”

    他身后的侍從默不作聲，為首之人低著?頭，眸光往旁側(cè)瞥了下，有?所示意。

    楚天麒擰眉望去?。

    街道人流中，一個(gè)白衣身影握著?熱騰騰的炒栗子，目光朝這?邊往來，不知看了多久。

    楚天麒靜了下，露出些許畏懼，但很快硬著?脖子“哼”了聲。

    他是宗家嫡系小少爺，若非他爹太廢，那些伯伯叔叔在除魔大戰(zhàn)中死的死傷的傷，坐上?家主之位的該是他們，哪輪得到楚柏月這?分家子弟搶去?，如今騎在宗家身上?作威作福。

    不過哼哼歸哼哼，他與其他楚家人一樣?，心底十分敬畏柏月家主，見其穿過人流走?來，腳底抹油似的，丟下侍從一溜煙跑了。

    聞秋時(shí)?懷里多了袋板栗，楚柏月道：“亥時(shí)?來尋我，我?guī)闳?見古古。”

    聞秋時(shí)?點(diǎn)點(diǎn)頭，楚柏月很快走?了，留下一桌飯菜。

    賈棠嗅著?香味，邊抄起筷子扒飯邊一把鼻涕一把淚：“師父，你不知道我以為你死后，哭得多傷心，每日對(duì)著?你留給我的靈符以淚洗面，你交給我的功課我也一個(gè)沒拉下。你不知道顧兄來找我尋你時(shí)?，我有?多高興，簡(jiǎn)直高興得跳起來了，別?看我現(xiàn)在只顧著?吃飯，其實(shí)?心里頭......”

    “頭”字落下，賈棠一扭頭，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shí)?，飯桌前只剩他一人了。

    “師父?。?！”

    聞秋時(shí)?打了個(gè)噴嚏，一手提著?紅燈籠，一手被顧末澤拉著?走?在夜市間，走?著?走?著?，微微張嘴，吃下一個(gè)香軟板栗。

    顧末澤：“師叔這?靈身如何？”

    “難受，”聞秋時(shí)?低著?頭，幽幽一嘆，抬起烏黑眼睛，“你可能不信，這?靈身其實(shí)?是個(gè)老祖宗，但就是長(zhǎng)不大?！鳖櫮梢荒骸翱傆?解決的法子，何況，至少是人身。”

    聞秋時(shí)?苦中作樂的想，確實(shí)?如此。

    兩?人在夜市逛了沒一會(huì)兒，板栗吃得差不多了，亥時(shí)?到了。

    顧末澤不便出現(xiàn)在楚家，將紅色魂鈴系在聞秋時(shí)?脖頸上?后，低聲道：“等師叔看完靈獸后，我便來尋師叔。”

    聞秋時(shí)?點(diǎn)頭，邁起小步子去?書?房尋楚柏月。

    *

    夜風(fēng)中，一池青蓮搖曳。

    月色倒映在池內(nèi)，空中飄散著?淡淡清香。

    “祭壇就在水下?！睆臅?房出來，聞秋時(shí)?被帶到水池邊，楚柏月抬手布下結(jié)界，率先入水，半身浸在池中，雪白袖袍浮在泛起波瀾的水面。

    聞秋時(shí)?估摸了下水深，吸了吸氣，立在岸邊打算縱身躍下。

    楚柏月雙手落在他胳肢窩，將岸邊的小身影抱起：“走?了?！?/br>
    聞秋時(shí)?掙扎無果，被池面倒映的璨然月色扎了扎眼，一闔眼，嘩啦啦的水聲在耳邊響起。

    楚柏月一手抱著?他，一手撥開水中雜物，潛入池底。

    聞秋時(shí)?揪住身前衣襟，屏住呼吸，不一會(huì)兒，轟隆隆的聲音響起，四周水流褪去?。

    聞秋時(shí)?喘了口氣。

    楚柏月側(cè)眸望了眼搭在肩上?的腦袋，將濕漉漉的人放在地面，抬手落在他頭頂。

    聞秋時(shí)?感到些許暖意，濕潤(rùn)的發(fā)絲衣袍很快干了。

    這?地方?是一間水底石室，中央立著?圓壇，幽幽火色在壇內(nèi)燃燒，火焰里，一個(gè)小小的虛影若隱若現(xiàn)。

    聞秋時(shí)?走?到壇邊，盯著?忽然展翅雀躍的虛影，又望向壇底復(fù)雜咒紋，咒紋上?鋪了層鮮紅色澤，燃燒的火焰源頭正是這?層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