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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在線閱讀 - 第4節(jié)

第4節(jié)

    張英嘆氣,捏了捏信紙,這信上事情也不是什么機(jī)密,便對顧貞觀說了:“遠(yuǎn)平兄當(dāng)知,當(dāng)初一起侍奉皇上左右,頗為得寵的有兩個。一個是我,一個便是徐乾學(xué)。此人乃是明相之子納蘭容若的老師,你也認(rèn)得。他先投明珠一黨,對抗索額圖;后來索額圖失勢,又勾結(jié)索額圖及其朋黨熊賜履,反過來算計明珠?!?/br>
    “這人我自然聽說過,是個貪戀權(quán)勢之人?!?/br>
    納蘭容若是顧貞觀往年至交,當(dāng)初也是徐乾學(xué)的門生,他也曾提到過這徐乾學(xué)。

    “我被奪官之前,從康熙二十七年開始,他便陸陸續(xù)續(xù)被彈劾,到今年,終于是翻了船?!睆堄⑺坪醪辉冈僬f,將信紙遞給顧貞觀。

    顧貞觀一看,此人寫信給山東巡撫錢鈺,包庇吏部主事朱敦厚貪污一案,而今已被革職。

    “當(dāng)初你被奪官,便有這人作梗,如今徐乾學(xué)既倒,想必回歸朝堂也是很快了?!?/br>
    張英搖搖頭,只將信收好,對張廷玉道:“你去吧,回頭通知你大哥,請他來當(dāng)顧三姑娘西席,讀書寫字罷了。至于朝中之事,暫且不管,待回京再說?!?/br>
    “是。”

    張廷玉躬身退下,一眨眼便想到某些話。

    后面顧貞觀看著這張二公子氣度風(fēng)采,滿意點頭:“你家公子,都是朗朗昭昭,堪比日月一樣的風(fēng)雅,有君子之氣?!?/br>
    他二人對張廷玉跟顧瑤芳的親事都甚是滿意,張廷玉已經(jīng)是顧貞觀的準(zhǔn)女婿,自然越看越好。

    張英大笑起來,卻說道:“你不了解他,自然看他哪兒都好,我這次子,文才學(xué)識乃至于謀略都是一等一,更甚其兄。只是……”

    聽了對方這欲言又止的話,顧貞觀倒好奇起來,“你說話莫要吞吞吐吐,若毀我姑娘,這親事我還要斟酌斟酌?!?/br>
    “你想到哪兒去了?”張英嘆氣,“我其余幾個兒子文才韜略表現(xiàn)在外,偏這次子藏秀于胸,性子又與我太相似,機(jī)心似乎重了一些?!?/br>
    這不過是張英身為一個父親的擔(dān)心,顧貞觀想著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只勸他:“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瞎cao個什么心,我看他是個好的,下棋下棋——”

    顧貞觀看那張廷玉是哪兒都好,顧懷袖這邊卻是可憐他得很。

    攤上顧瑤芳這么個未來媳婦兒,那張二公子的苦日子還在后頭。

    她由張家的下人領(lǐng)著在園中逛,累了便坐在一邊,那張家的丫鬟自動走遠(yuǎn),不妨礙這邊顧懷袖主仆二人說話。

    “這下可慘了,小姐您說您平白多了個先生,到底老爺葫蘆里賣的是個什么藥?。俊?/br>
    顧懷袖輕輕用指甲刮著著自己袖口上的銀線刺繡,慢吞吞又漫不經(jīng)心一般道:“總歸不可能把我嫁給那張廷瓚,不擔(dān)心。我只擔(dān)心……”

    只擔(dān)心這件事本身。

    顧貞觀對自己讀書寫字這件事有一種莫名的執(zhí)著,家里管教不了,尤其是她母親去后,就更無法無天,索性叫個外人來,興許還能好一些。

    畢竟顧懷袖年紀(jì)也不小了,而今顧瑤芳都要出閣,若顧懷袖在外還是那名聲,怕是愁嫁。

    這年頭,長得好不頂用,好人家娶親都要看德行。顧懷袖顯然沒有。

    而這一張臉,也只能惹自家那大姐厭惡。

    現(xiàn)在顧貞觀叫人教她,不過是想她收心,說出去也能說顧家三姑娘又學(xué)好了,不至于日后嫁不出去。

    他的苦心,顧懷袖也能知悉一二。

    不過知道是一回事,聽不聽,能不能跟著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昨日顧貞觀與張英隨口談了子女親事,便已經(jīng)著人傳訊回?zé)o錫,來回也就三五日。

    顧懷袖一想到顧瑤芳聽見這事時候的反應(yīng),便有些想發(fā)笑。

    “要奴婢看,張二公子真是個東床快婿之選。配給大小姐,真是白瞎了?!鼻圜爝€是對此事耿耿于懷,見不得仇人好。

    這話青黛車轱轆一樣說了不知多少次,顧懷袖耳朵都要聽出繭來,只無奈道:“我點了你多少次,這事兒別拿出去胡說八道。”

    青黛辯解:“小姐您說的是不準(zhǔn)說你跟這張家的事兒,我說的是大小姐跟張家的事兒啊?!?/br>
    顧懷袖幾乎為之絕倒:“榆木腦袋!”

    青黛撇嘴,皺著眉,忽然嘀咕了一句:“都說大小姐德行文才好,您名聲不好,我倒沒覺得,還不都是大小姐——”

    “住嘴?!鳖檻研漤饨K于一冷,看著青黛。

    青黛是真委屈,她只隱約知道那事情始末,卻不知小姐怎么一直遮掩著不說,還忍氣吞聲任由大小姐踩到臉上來??尚〗氵@般做,定然有忌憚,青黛再不平,也只能忍了:“青黛知錯?!?/br>
    “好了,是我口氣重了,你千萬別往心里去?!鳖檻研淦鹕恚煌卿佌乖诤械囊坏罋堦?,“善惡到頭終有報,你且看著吧?!?/br>
    待兩家親事傳回?zé)o錫,顧懷袖就能看好戲了。

    依著顧瑤芳的脾氣,不氣得七竅生煙、舊病復(fù)發(fā)才怪。

    她朝著回廊走,那張家丫鬟還在不遠(yuǎn)處等著,顧懷袖想到自己見過的那張廷玉,她輕聲道:“我很心疼大姐呢。”

    末了,她又莫名呢喃了一句:“不過,我更心疼張二公子才是……”

    青黛聽了,想著顧懷袖新認(rèn)張家大公子為先生,還要學(xué)讀書寫字,于是板著一張臉補刀。

    “奴婢也很心疼小姐?!?/br>
    ☆、第五章 嚴(yán)師劣徒

    甭管誰心疼誰,當(dāng)晚顧懷袖就換了來桐城之后的第二個住處。

    隔壁便是張家姑娘之前住的院子,聽聞這一位姑娘執(zhí)意嫁了位商人,一路南下,離家頗遠(yuǎn),常年不能跟張英相見。

    顧懷袖不用青黛叫,便起了個大早。

    她一貫醒得早,只是醒了之后不一定清醒,多是迷迷糊糊。

    梳妝好之后,天都沒亮,青黛也困,只道:“這張府吃食也算是精致,只怕不對小姐胃口?!?/br>
    能吃好的,顧懷袖自然吃,吃不著,還有個什么辦法?

    客隨主便,她還敢反客為主不成?

    顧懷袖只覺得眼皮子重有千斤,心說應(yīng)該去睡個回籠覺,不過雙腳卻自動帶著她來到了廳前那雕漆桌邊,坐下來各樣菜都動了一筷子,最后能吃的只有那薏米紅豆粥,別的再沒多動一筷子。

    她見張家丫鬟在外面,一句話沒說,吃完了便讓人將早上膳食撤了,準(zhǔn)備去會會那張家大公子。

    這一位二十來歲就中了進(jìn)士,乃是一等一有學(xué)識的人,如今也在朝為官,不過陪著張英回來祭祖,所以有了閑暇。

    回頭顧貞觀就可以對那些個婆婆嘴的媒人們說:顧家三小姐拜了張廷瓚為師。

    等她不耐煩張廷瓚了,指不定還能讓當(dāng)朝大學(xué)士張英來掛個名,說顧懷袖是張英學(xué)生,這樣一來好歹也能嫁出去。

    顧貞觀用心良苦啊,苦得顧懷袖都笑不出來了。

    她以為來桐城一趟是游玩,現(xiàn)在倒成了煉獄。

    被人引著去了書齋,顧貞觀跟張英也在,引著顧懷袖跟張廷瓚認(rèn)識過了,顧懷袖一看那張廷瓚唇上留著的兩撇小胡子,就忍不住無言。

    張廷瓚近日正好無聊,早跟自家老爹抱怨過沒事兒干,不想昨日張英就給他找了一件事做。

    當(dāng)先生?這事兒他在行。

    現(xiàn)下顧貞觀跟張英引著他二人認(rèn)識之后,便相約出去游春作詩了,屋里只剩下顧懷袖跟張廷瓚大眼瞪小眼。

    張廷瓚在她面前踱了兩步,已經(jīng)知道自家二弟跟顧家大小姐的親事已經(jīng)談妥,這兩家將來是姻親,弟媳的meimei就是他的meimei,只是這meimei看著怎么……

    “三姑娘一直盯著我看,可是有什么不妥?”

    顧懷袖收回盯著張廷瓚那兩撇胡子的目光,搖搖頭,一本正經(jīng)道:“沒有?!?/br>
    張廷瓚的才華自然是不必說,時人稱其遠(yuǎn)超其父,他一摸自己那兩撇小胡子,便道:“我既然已經(jīng)成為三姑娘的先生,日后三姑娘到了這書齋,便需口稱我為‘先生’,還望三姑娘記好了?!?/br>
    桌上放了一把戒尺,張廷瓚沒動,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嚴(yán)肅起來。

    他穿著一身月白的袍子,讓顧懷袖站在桌前,這書桌前面鋪著宣紙,他道:“你先寫幾個字給我看看。”

    “是,先生。”

    平白得了這么個先生,一般人都會高興,可顧懷袖不是一般人,所以她不高興。

    提筆起來的時候,她簡直覺得自己握著的不是一支筆,而是一把劍,殺死自己的劍。

    手抖,一抖就沒法寫字,歪歪扭扭在紙上畫了一會兒,顧懷袖面不改色地擱了筆。這一下,手終于不抖了,她淡定對張廷瓚道:“先生,寫好了?!?/br>
    張廷瓚坐在一邊看詩,心說她竟然這么快便好了,起身往這邊一走,只一眼便差點跌倒。

    古人語,字如其人。

    乖乖,若這顧三之字,如顧三其人……

    張廷瓚有些無言,半天沒說出話來。他覺得顧貞觀跟張英簡直是在為難自己,他可以把一塊普通木頭雕刻出來,然而遇上朽木,即便能工巧匠也不可雕之。

    顧懷袖心知自己這書法是驚艷了一些,像張廷瓚一樣的表情,她早已在不少先生的臉上看見過了。

    她這一手“好”書法,早不知逼走過多少西席。

    顧懷袖啥都不好,好吃懶做又不學(xué)無術(shù),偏只有一點是別人比不上的——臉皮厚?!跋壬灿X得學(xué)生這字是筆走龍蛇、龍飛鳳舞、鐵畫銀鉤、獨有氣質(zhì)吧?”

    張廷瓚:“……”

    這學(xué)生,他真教不了。

    望了望屋頂橫梁,張廷瓚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他瞧見了從走廊上過去的張廷玉,決定犧牲自己的二弟。

    他道:“顧三姑娘果真是書法一途不世出的奇才,廷瓚才疏學(xué)淺,不配當(dāng)三姑娘的先生,待我為你尋一位更好的?!?/br>
    說完,他一拱手,逃也似地出去了。

    青黛站在外間角落里伺候,此刻終于沒憋住,雙肩抖動著,笑噴了。

    “笑死奴婢了,這天下還有小姐您逼不走的先生嗎?又走了一個……”

    顧貞觀乃是鴻儒,他都教不好顧懷袖,請了一大堆的先生來。想想這顧貞觀在文人之中是怎樣的名聲,要請個先生何其容易?可偏偏,沒人能教顧懷袖。

    來的先生們都說,顧瑤芳好,顧瑤芳好。你問顧瑤芳哪里好?先生們說“顧瑤芳哪里都好”。

    至于顧懷袖——

    呵呵,愛誰教誰教去。

    顧懷袖其實挺享受的。這種“我自巍然不動,逼死先生無數(shù)”的功力,能修煉到如今的境界,也是不一般了?!靶⊙绢^片子,你就笑吧,趕明兒我跟我爹說說,我這丫鬟也該讀書識字一下,免得日后我出去斗大字不識一個?!?/br>
    這語氣涼颼颼的,隱含著威脅。青黛怎能聽不明白,她頓時打了,連忙搖頭,撥浪鼓一樣:“小姐誤會了,奴婢這是贊美您?!?/br>
    顧懷袖信她才有鬼了,她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字跡,過了一會兒摸著自己精致的下頜,嘀咕道:“其實我也覺得我的字進(jìn)步多了?!?/br>
    她話音剛落,便有輕微的腳步聲從門口處傳來。

    顧懷袖扭頭一看,竟然瞧見張廷玉站在外面,頓時訝然,這人怎么來了?

    她聯(lián)想到張廷瓚走之前說的話,難不成“尋一位更好的”就是這一位?顧懷袖跟張廷玉結(jié)了暗仇,此刻老大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