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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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庫房的老頭立刻有些發(fā)愣,提醒道:“三少奶奶,這……每房只能拿兩匹,這是二少奶奶說過的話……” “什么二少奶奶說過的話?合著她說的話你們就都聽著,我說的話便不算是話了嗎?都是府里的少奶奶,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不就是一匹緞子嗎?茴香你給抱好了,不許放下!” 小陳氏一下就怒了,她現(xiàn)在在張府也感覺到了壓力,畢竟顧懷袖不是她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對付,應該怎么辦,還沒個想法呢。 可現(xiàn)在若是放下了,她的面子往哪里放? 還不如一橫到底。 小陳氏想著,根本不搭理庫房這邊幾個小廝的震駭表情,帶著自己貼身丫鬟茴香,便揚長而去。 這邊的顧懷袖聽著多喜把事情給說明白了,也已經(jīng)到了二房的院里。 青黛掀簾子,顧懷袖進了屋,坐下來,整了一下淺紫色的薄綢緞衫,舒了一口氣,才慢悠悠道:“現(xiàn)在三少奶奶還沒回去吧?我記得她每天這時候都要去看看大少奶奶,一會兒見她過去了,你們便去庫房那邊找個嘴皮子利索的去討緞子,庫房里的緞子就那么多,誰若是多拿了一匹,別人就沒有了,到時候又從哪里出?” 多喜躬身,又道:“您先頭說那一匹江水藍的緞子最好,留給老夫人,可……也被三少奶奶拿走了?!?/br> 顧懷袖聞言簡直要笑倒,平日里有什么好東西都要早早地去,免得被人搶先了。 可那緞子,那么漂亮,任是誰去都是第一眼便看見了,可小陳氏也真傻,喜歡就拿走了,也不想想為什么別人都把這些緞子給留下來。 再沒長心眼,也該知道這是專門留給別人的,她一來就這么不懂規(guī)矩。 不,與其說是不懂規(guī)矩,不如說是從來沒人教過。 顧懷袖聽說,陳縣令的兄弟也就是個教書先生,沒什么本事,平日里他夫人卻總是念叨姑娘家要富養(yǎng),什么都給慣著寵著。只可惜,家境不好,即便是富著養(yǎng),也不會養(yǎng)出大家閨秀來。 依著顧懷袖的意思,往后她若有了孩子,該怎么養(yǎng)就怎么養(yǎng),斷不能跟著陳家一樣了。 她擺擺手,坐到炕上去擺棋盤。 一盤棋陸陸續(xù)續(xù)研究了小半年了,顧懷袖有些累。 她打了個呵欠:“只說那緞子的事情就成了,那江水藍的緞子,我可管不著。” 好歹也是老夫人最喜歡的兒媳不讓她穿好的,她顧懷袖可沒專門撿漂亮的緞子拿。 嘴唇一勾,顧懷袖已經(jīng)開始擺棋,下面丫鬟知道她這半天肯定不會怎么說話了,都退到外間去候著。 多喜忙往庫房那邊找了個人,是個叫易白的,平日里跟著賬房先生學算賬,是先生的徒弟,也是口齒最伶俐的。如今聽說二少奶奶要傭人,易白趕緊打了包票,就往大少奶奶這邊走。 一家四位爺,大爺二爺在東邊住,三爺跟小四爺在西邊住,每天三少奶奶都要穿過個大花園往東邊來。她一來就是熱熱鬧鬧的,二房這邊想不聽見也不成。 往日里,丫鬟們都很厭惡那邊的做派,如今卻覺得她一來就熱熱鬧鬧的正好,聽見消息咱們就趕緊過去搗亂了。 易白只站在外面,讓人通傳了一聲,里面陳氏就叫人進來。 她身子好了不少,現(xiàn)在又有小陳氏來陪她說話,日子沒那么乏味。 二少奶奶的丫鬟說有事找玉顏,也不知是個什么情況? 陳氏最怕的就是玉顏闖禍,更何況現(xiàn)在管著府里上下事務的都是顧懷袖,不能輕易給得罪了。她知道張廷瓚在府里雖是一枝獨秀,可下面三個兄弟之中,最在乎的怕還是二弟,若是妯娌之間起了什么矛盾,兩兄弟也難處理。 一直以來,陳氏都扮演著一個賢妻良母的角色,她半倚在榻上,已經(jīng)看見小廝進來了。 一進門,易白就停下了,在外間利落爽脆地行了個禮:“給大少奶奶、二少奶奶問安,奶奶們好?!?/br> “趕緊起來吧,不必多禮,二少奶奶讓你來,到底是有個什么事?” 陳氏開口問了一句,旁邊的小陳氏卻哼了一聲,掃了外頭站著的易白一眼,就直接轉(zhuǎn)開了臉。 只是她沒想到,這府庫的小廝開口竟然就跟自己有關(guān)。 “這事兒倒也不是找大少奶奶的,而是尋三少奶奶來的。府里的布匹銀兩茶葉包括胭脂水粉,都是有定例的,該拿多少拿多少,采買的時候便是記在了賬本上,各房有各房的數(shù)。方才府庫那邊的記賬先生發(fā)現(xiàn)三少奶奶這里拿走了三匹,所以,別的房那里就沒了?!?/br> 易白其實心里也是打著顫的,二少奶奶這分明就是要在全府人的面前打三少奶奶的臉啊。 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一般來說,府里誰誰誰多拿了一盒胭脂水粉或者一匹緞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不是那些個不懂事的丫鬟鬧騰,庫房這邊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方才三少奶奶拿走東西的時候,先生那邊也沒說什么。往日有這種事情,二少奶奶也是不說話的,權(quán)且任了他們?nèi)ァ?/br> 可現(xiàn)在…… 二少奶奶直接叫人要緞子來了,傳到整個府里去,三少奶奶這面子可就沒地方放了。 別說是易白自己,就是陳氏聽見這話也是一怔。 可她隨即就看向了自己的堂妹,如今已經(jīng)成為妯娌,是她弟妹。 小陳氏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卻立刻站起來,將茶杯往桌上一砸,怒道:“什么小肚雞腸?庫房那邊就缺這么一匹緞子嗎?我不過是多拿了一匹,就要這樣斤斤計較?不知道的還以為張府窮成什么樣呢!” “玉顏!” 陳氏才是氣不打一處來,怎么覺得自己這個堂妹,不遇見顧懷袖的時候還覺得嬌憨可愛,可一跟顧懷袖對上,就覺得愚不可及! 這些話竟然也敢拿出來說,也真是夠了。 陳氏原本是想訓斥了小陳氏,把這件事給壓下來,免得給陳家丟臉,沒想到小陳氏根本不領(lǐng)情。 最近小陳氏身邊的人都捧著她,說大少奶奶身子弱,不能管家,二少奶奶又不得老夫人的喜歡,現(xiàn)在就看著一個剛剛進門的自己。只要辦好了這壽宴的事情,讓老夫人開心了,往后府里的對牌還不是手到擒來? 如今拿了一匹緞子又算得了什么?一匹緞子才幾兩銀子? 那府庫的人,多半還是請示過了顧懷袖,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來為難自己。 她是根本不會去想自己的行為會讓別人為難的,一時之間,小陳氏冷笑了一聲:“堂姐你一個大少奶奶,還怕她不成?我就不明白了,咱們府里也不是就缺這一匹緞子,她竟然還敢支使著庫房的人來拿了!” 易白沒想到這邊的三少奶奶都這么不好惹,可又覺得這三少奶奶著實沒道理。 他一頓,生硬道:“三少奶奶,府里有府里的規(guī)矩,規(guī)矩就是這樣的,壞不得。” “你!你不過就是一個下人,竟然也敢跟我抬杠?!”小陳氏自己覺得自己說得很有道理,一時有些得意,哪里想到忽然出來個小廝也敢反駁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這府里往后誰說了算,還是不一定的事兒呢!” “現(xiàn)在誰說了算,小的是不知道的,可庫房有庫房的規(guī)矩,還勞煩您莫要破壞這規(guī)矩了,回頭大家都難辦……” 這話都是客氣了,換個不客氣的說法,除非你是老夫人發(fā)了話下來,或者老爺準了,能把規(guī)矩給你改改,否則壞了規(guī)矩那就是你的錯。 沒有二少奶奶那把規(guī)矩提溜在手里使喚的本事,就別出來壞了規(guī)矩又甩臉子。 當了這么多年的下人,刁橫的主子見過不少,可哪個又長久了? 易白心里也是不明白,跟著師父算賬那么久,一直覺得大少奶奶陳氏是個頂好的人,怎么換到了她堂妹就跟換了個人一樣? “好了,別鬧了!茴香呢?” 陳氏聽得頭暈眼花,原本才修養(yǎng)好沒幾天,被他們這一鬧,又覺得疼起來。 為了匹緞子,小陳氏竟然這樣目光短淺,她手里也不是沒有私房能給小陳氏買匹緞子,犯得著跟庫房那邊計較嗎? 最近幾日,小陳氏也是著實太囂張了一些。 她那二弟妹根本不是什么能忍能讓的好人,前面忍你讓你,那多半還是看著陳氏的面子。可是隨著玉顏言行越來越過分,儼然覺得自己才是府里掌家的了,顧懷袖的底線,估計也要到了。 陳氏根本不知道,顧懷袖老早就準備坑小陳氏,才沒有什么底線不底線的問題。 茴香趕緊進來跪下:“奴婢在?!?/br> “立刻扶著你家少奶奶回去,把多拿的那一匹緞子給庫房退回去?!?/br> 陳氏語氣很重,一點也不顧及在場人的臉面。 如果不是現(xiàn)在有那么多奴婢在,她早轉(zhuǎn)過臉就把小陳氏罵個狗血淋頭了。 小陳氏難以接受,覺得自己堂姐是糊涂了:“堂姐你把這緞子退回去,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你若是知道規(guī)矩,又點見識,眼皮子深上那么一些,就不會做出這些丟臉的事情來?,F(xiàn)在你還cao辦著老夫人的壽宴,且警醒著一些,跌了跤我也是扶你不起?!?/br> 陳氏老覺得小陳氏遲早要闖禍,可她有什么辦法? 如今她也感覺出來了,有個新來的弟妹這樣背后說自己,她若是顧懷袖也忍不住的。 也罷,小陳氏跌了也就跌了。 興許二弟妹看在她的面子上,能不讓小陳氏跌得那么難看。 小陳氏這邊畢竟是陳氏命令著的,又是委屈,又是不甘的,她跺了跺腳,直接掀了簾子跑回了自己的屋里。 自打她嫁進來,一向被人說是讀書不怎么用功的三爺張廷璐,竟然整日地不回屋,就待在書齋里,有時候甚至在書房過夜。 人人都夸三爺娶妻之后一下成熟懂事起來,知道用功,也算是要成家立業(yè)了。 可只有小陳氏知道,那種獨守空閨的辛苦。 偏生這幾日跟老夫人說話,老夫人竟然說她能耐,能把三爺勸回正路。 小陳氏只有將滿腹的委屈和心酸往肚子里咽。 閨房之中的事情不如意也就罷了,好歹還有面子上的風光,可現(xiàn)在連這面子上的風光都要被人剝奪去,小陳氏不甘心,一點也不甘心! 她回了屋,叫人將那三匹緞子抱出來,沒舍得那江水藍的漂亮一匹,只將藕荷色的那一匹放在桌上。 “茴香,倒茶來?!?/br> 小陳氏冷聲喊道。 茴香嚇了一跳,以為她口渴了,立刻給倒了一杯茶來。 誰料小陳氏竟然直接將手中那一杯茶給潑到了緞子上,然后扔了茶杯,笑著道:“就把這一匹緞子給送回去吧?!?/br> 茴香只覺得腿都軟了,怎么也沒想到自家少奶奶竟然干出這樣的事情來。 她連忙勸阻:“少奶奶,咱們這樣肯定是要被人笑話的,您別這樣,若是舍不得那江水藍的緞子,咱們換那秋香色的給庫房那邊送去可好?” “呸!你個小蹄子也要質(zhì)疑起我來了?讓你拿去你就拿去,廢那么多話干什么?賤蹄子,你若不去,我打斷你的腿!” 這聲音頗高,外面站著的丫鬟都能聽見。 窗下一個丫鬟本來是在修剪花草,聽見里面的動靜,卻是眼珠子一轉(zhuǎn),將剪子放下,往二房那邊去了。 顧懷袖這邊很快收了消息。 那丫鬟到了多福這里說了事兒,多福很熟練地塞了一粒銀錁子到她手里,笑得甜甜得:“辛梅jiejie受累了。” 叫辛梅的丫鬟摸著那銀錁子,只覺得手都暖和了起來,又怕被人發(fā)現(xiàn),連忙地去了。 多福見人走了,便進來跟顧懷袖說。 顧懷袖一聽,差點笑倒,她指了多歡道:“去看看庫房那邊還剩下幾匹新緞子,若是還有人沒拿,便讓人給別的房里送去,你就順便把賬本給我拿回來?!?/br> 多歡有些不解,卻不明白意思。 等她剛剛交代了顧懷袖的意思,庫房這邊立刻就將緞子往四公子那里送,至于老夫人一向是最后挑的,畢竟誰都知道老夫人這習慣,要把最好的留給老夫人,沒人敢搶。 可這次不一樣了,三少奶奶那邊多拿了一匹,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