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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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懷袖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扶著他的手,一腳深一腳淺地走。 斗? 張廷玉忽然發(fā)現(xiàn),顧懷袖一直很努力地在活著。 從當初太子跟顧瑤芳的事情開始,從她與四阿哥的約定開始,這些張廷玉都從張廷瓚這里得知。一個姑娘家,把腦袋擰下來,跟天潢貴胄們抬杠,抬出了個好名聲,終于名正言順地嫁到他身邊來…… 雖則吧,那時候似乎還不是為了他。 進了門,又婆媳妯娌丫鬟婆子們地收拾,種種事情接踵而來,一個個地打掉他身邊的桃花,會吃醋,會算賬,會管家,也會讓他生氣讓他笑…… 現(xiàn)下她這樣的處境,乍沒了孩子,雙腿有疾,卻還能談笑風生,拿捏著該拿捏的人,該怎么辦事還怎么辦事,渾然不受影響。 這樣的一個剔透人兒,他怎能不愛? 非但要愛,還要往骨子里愛。 張廷玉給她理了理鬢邊垂下的發(fā),卻見她眉眼清淺,眸光盈盈,忍不住就下去吻了她。 顧懷袖微微閉了眼,只輕笑一聲:“談得怎樣了?” 他頓住,停下來,雙唇卻還挨著她的,說話的時候也隱隱約約地摩挲。 “父親說,今年錯過了,等三年之后的會試,還有……殿試。” “公公倒是說得輕松,三年前不是這樣一句話嗎?”顧懷袖嘴里雖這樣抱怨,心里卻喜滋滋地,因為張廷玉很高興,“不擔心樹大招風了嗎?” “兒子們太優(yōu)秀,哪里擔心得過來?” 張廷玉恬不知恥得很。 張廷玉賣瓜,自賣自夸。 顧懷袖雙手伸出去摟他脖子:“來兩斤瓜?!?/br> 張廷玉與她何等默契? 他笑嘆道:“張婆今兒不賣瓜,就自夸,想吃回頭叫廚房做去。你那廚子不也跟著回來了嗎?要買瓜,我也沒有?!?/br> “吝嗇鬼。” 她臉也貼著他心口,聲音輕輕地。 “我要快點好起來,我家二爺?shù)囊靶拈_始膨脹了,我也得很快、很快、很快地……膨脹起來……” 她從他懷里仰了臉,看張廷玉,張廷玉則摟著她腰,低頭看她。 二人目光相觸,卻都是那種坦蕩赤1裸的了然。 “你說我們能走多遠?”張廷玉問她。 顧懷袖說:“很遠很遠。” 她無聊地想,他興許要問“很遠很遠”是多遠,可張廷玉沒有問了。 他擁著她許久,然后顧懷袖就睡著了。 每日喝的藥都有安神的作用,她很容易入睡,也很容易睡得安然。 張廷玉抱她去躺著,只叫外面來了任何人都不見,只說二少奶奶在睡覺。 顧懷袖回來之后還沒去見過別的人,那些當初被她拿住把柄的丫鬟,都還不知道這里到底是什么情況。 直道沁芳雙頰都被打腫了的消息傳到所有人耳中,人人才切實地體會到,那種蛇蝎歸來帶給他們的戰(zhàn)栗感。 一種由內(nèi)而外的恐懼。 現(xiàn)在二房這邊說不見人,二少奶奶還在睡覺,想進去見的不敢進去見,不敢進去見的也擔驚受怕。 剛剛回來就打打殺殺,懲戒自己屋里的丫鬟,不是殺雞儆猴又是什么? 現(xiàn)在做出這一番舉動來,還偏偏不許任何人去見,都以為二少奶奶這是要發(fā)什么大招。 就連吳氏那邊聽了這消息,也覺得事情有些奇怪。 甭管府里府外的人怎么想,也少有人知道這就是張廷玉的意思。 顧懷袖一覺睡到天色昏沉,被張廷玉叫了出來,說今日是中秋,帶她賞月去。 畢竟今天不同于往日,張廷玉干回來,也正好是趕著一家團圓的。 也不知哪里來的能工巧匠弄了座輪椅推車起來,顧懷袖就被張廷玉親手推著去了。 宴席上,照舊是上首張英吳氏,下面兩邊是四個兒子。 顧懷袖與張廷玉一起,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她客客氣氣跟眾人問候過了,才有機會仔細打量現(xiàn)在府里的情況。 張英跟吳氏這里沒什么變化,只有吳氏身邊多了個丫鬟,看著水靈水靈的,一雙眼也漂亮,明明站在吳氏身邊,卻覺得她整個人都要飛起來。王福順家的那個婆子,老老實實毫無存在感地立在老夫人后頭。 顧懷袖看見王福順家的的時候,王福順家的也看見顧懷袖了。 她淡淡地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陳氏,張廷瓚也在。只是兩人中間多了個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陳氏淡笑著看那女娃,卻是一副慈母模樣,張廷瓚則顯得淡淡的,對那女娃不是很熱絡(luò)。 二房這邊丫鬟婆子小廝一干人等全部照舊。 三房那邊小陳氏帶了個三四歲的男孩,倒跟張廷璐長得很像,已經(jīng)貪吃地拿了一塊桂花糕在手里,一雙烏溜溜的眼睛四處轉(zhuǎn)著,似乎怕人發(fā)現(xiàn)了。小陳氏正在跟自己身后的丫鬟說話,并沒有見到。張廷璐則被一邊的張廷瑑纏著,也沒注意到這小家伙的行為。 只有顧懷袖,瞧見了。 然后那小家伙望過來,看顧懷袖發(fā)現(xiàn)了自己,臉一紅,一陣羞赧,又默默把桂花糕放回了盤子里,手縮到桌案下頭,便埋下了頭不敢看人了。 顧懷袖一下就笑出聲來。 張廷玉聽見笑聲扭頭的時候,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異樣了。 他覺得奇怪,看顧懷袖。 顧懷袖叫他附耳過來,竟然在這中秋宴上說起了悄悄話。 “那是你三弟的兒子嗎?” “怎么?他叫若霆,還沒起表字,招惹你了?” “沒。只覺得有趣兒?!?/br> 顧懷袖握他手,又撤了開來,掃了一圈,道:“大家都看著,以后咬耳朵也得注意場合了。” 張廷玉又笑了,給她夾了一塊蟹黃。 廳中里里外外不知道多少丫鬟,好幾年沒來了,除了府里一些老人,并沒有多少人見過二爺跟二少奶奶。 聽說二爺回來的時候,大家就在想啊,二爺是個怎樣的人,二少奶奶又是個怎樣的人。 如今見了二爺,真是個玉樹臨風英俊瀟灑,還那般溫柔,只可惜…… 全對著二少奶奶一個人使去了。 不知多少姑娘碎了芳心一地。 現(xiàn)在又看見這夫妻倆竟然在眾人面前咬耳朵,也不避諱著場合,從老爺?shù)酱鬆斣俚饺隣斔臓?,竟然沒一個人出來說的,也真是奇怪了。 只中秋宴這一遭,誰見了那花容月貌的二少奶奶不自慚形穢? 好歹還是名揚過京城的美人,顧懷袖素面朝天也敢叫板西施的。 和田玉的海棠花簪在她頭上,卻不及她她膚光如雪,青絲鴉發(fā)。 點絳唇,紅酥手,綠綺羅,青黛眉…… 盡可將那溢美之詞往她身上堆,若是顧懷袖聽了定然毫不心虛毫不臉紅地接下來。 她打扮過一番才出來的,對鏡梳妝的時候便同張廷玉說了:“今兒看我艷壓群芳去,府里多少眼睛覬覦著我的二爺,回頭來若有誰上來花枝招展在咱二房前面晃,那就別怪奶奶我對她不客氣?!?/br> 人貴有自知之明。 顧懷袖一直覺得自己很有自知之明,比如她一直覺得自己長得很漂亮。 對于能利用的資本,就要坦坦蕩蕩利用起來。 顧懷袖的心思很簡單,誰若要見了她,還想有那心思往二房這里湊,讓她糟心,她就讓誰糟了身,打得那人人事不省再說。 她懶得管什么善惡不善惡。 要跟刁民講善惡? 這位客官,您是否沒睡醒呢? 得,出門兒左拐閻王路怡紅院等著您吶! 張廷玉當時聽了她這一番話,便笑了:“你盡管在后院里作著,爺給你撐著腰。” 那時候,她望著他,沒說話,一雙眼底卻是亮晶晶的。 江寧鄉(xiāng)試一鳴驚人,即便如今的張廷玉還保留著他藏拙低調(diào)和稀泥的種種陋習,可滿身光華,似刀劍出鞘又如寶光出匣,斂都斂不住的。 好啊。 你為我撐腰,那我便可勁兒地作了。 現(xiàn)下顧懷袖打量著周圍的情形,卻覺得頗有意思。 張英在上面說了兩句話,便直接說開宴了,發(fā)紅的月亮從墻頭爬起來,慢慢地升高,家家戶戶都在賞月歡聚。 吳氏那邊卻不是很高興,她幾乎是夾兩筷子東西,便抖落一筷子。 張英沒忍住問她:“今兒你是怎么了?” 吳氏將筷子一放,瞥了張廷玉跟顧懷袖一眼,有他夫妻兩個在,真是連飯都吃不下了。她記掛著道士的話,前一陣說張廷玉中舉的時候,張廷瓚就咳嗽過一回,好一陣才好。她又悄悄找妙慈去外面找道士算,結(jié)果又說是克住了。 而今張廷玉帶著顧懷袖回來,兩個煞星湊到一堆,不是要把他們一府上下都給克著嗎? 吳氏滿心都是擔憂,卻知道張英厭惡極了鬼神之說,每每找人算命都是悄悄的,現(xiàn)在更不敢對張英說。 她只勉強一笑,道:“我這不是好不容易瞧著一家子都坐在一起吃飯了,所以高興的嗎?” 下面顧懷袖聽了這話,順手接了張廷玉遞過來的小半杯溫過的酒。 “只飲半杯,一則你酒量不好,二則腿疾未愈,待你好全了,吃什么都叫人給你做。” 張廷玉一副寵溺的表情,又苛刻得跟后娘一樣。 顧懷袖自覺是那被虐待的繼女,委委屈屈地喝了,只當沒聽見吳氏說的那些話。 別人聽了吳氏的話,都準備做做面子功夫,往年張廷玉不在,也從不回家過年過節(jié),今年吳氏說自己高興的,顯然就是說張廷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