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吩咐道：“反正要血燕，咱們這里沒有，庫房也沒有，廚房更不許有?！?/br>
    丫鬟沒忍心告訴她，人二少奶奶正用血燕燕窩澆著花呢。

    一日吃它半斤燕窩！

    吃不完怎么辦？

    得，才得了幾盆蘭花，澆吧。

    今兒用guntang得燕窩澆，結(jié)果沒兩天就澆死了，干脆將花盆扔到屋外去，換一盆繼續(xù)澆。

    這一回，顧懷袖學(xué)聰明了，把燕窩放冷了再給花澆上去，沒兩天也見花死了。

    她就納悶兒了：“青黛你說這是什么道理？怎的就是不活？”

    張廷玉回來，險(xiǎn)些被顧懷袖給氣暈。

    他心疼地看著外頭扔的幾盆養(yǎng)死了的蘭花，只道：“敗家女人，敗家女人啊！”

    二少奶奶用血燕養(yǎng)蘭花的事情一傳出去，總有些人悄悄來看，一瞅見那些被血燕澆過的蘭花，都暗道一聲“好慘”。

    小陳氏終于也坐不住了，在屋里躊躇了半天，忽然見到身邊沒了張若霆，便喚道：“若霆哪兒去了？”

    身邊丫鬟道：“方才還在屋里呢，不知道哪兒去了。”

    “還不快去找？”小陳氏也沒把張若霆消失當(dāng)一回事兒，男孩子時(shí)常亂跑，她只換了一身衣裳，道，“我就不信她二房哪里來的這許多燕窩，不是專打我臉來了嗎？這顧三，當(dāng)真惡心！”

    顧懷袖這里簡直炫富得無趣，今日擺弄著一盆新的蘭花，忽然發(fā)現(xiàn)墻柱子后頭藏了個(gè)小子，她一招手，“那邊誰呢？鬼鬼祟祟的，給我揪出來?！?/br>
    青黛應(yīng)聲出去，往柱子后面一捉，竟然提溜出來個(gè)小鬼，“回稟二少奶奶，這是三房那邊霆哥兒。”

    張若霆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打量著青黛，有些害怕，不過回頭一望又瞧見了顧懷袖。

    二伯母長得可比他親娘好看多了。

    這小子，顧懷袖倒是記得。

    上一回中秋宴上，怯生生地想要偷拿一塊桂花糕，結(jié)果被她無意之中看見，竟然鬧了個(gè)大紅臉，又不知怎的將那桂花糕放回去了。

    其實(shí)若真說起來，霆哥兒這樣子倒跟他爹年輕時(shí)候差不多。

    霆哥兒四歲，下地走路倒是快得很，口齒也伶俐得很。

    顧懷袖看著他覺得喜歡，只招手叫他過來：“這是霆哥兒？回來這么長時(shí)間，倒是沒能夠好好瞧上一回，快過來我看看。”

    張若霆小孩子心性，見到二伯母如此和善，蹦蹦跳跳便牽著青黛的手進(jìn)去了。

    “二伯母好?！?/br>
    霆哥兒嘴甜，一見了顧懷袖便行了個(gè)禮，上前問好。

    顧懷袖一聽就笑了，“真乖。”

    若是他娘有這么可愛，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顧懷袖正想要逗弄他，沒料想張若霆竟然瞧見了放在窗臺上的一只竹蜻蜓，有些好奇地望著：“那是什么？”

    “青黛拿過來吧。”

    那是前一陣張廷玉說自己巧手，給做的。

    顧懷袖接了竹蜻蜓，就遞給他：“喜歡就拿著，只回頭別跟你娘說是我給的，否則她要鬧脾氣?！?/br>
    想想小陳氏其實(shí)還是個(gè)有福氣的。

    能有這么個(gè)可愛的兒子陪著，發(fā)生什么事兒都不怕吧？

    正想著，外頭忽然起了一陣喧嘩，卻是小陳氏怒氣沖沖地來了：“霆哥兒呢？把我霆哥兒交出來！”

    “三少奶奶，三少奶奶，您不能進(jìn)去——”

    “滾開！”

    小陳氏一聽說霆哥兒往這邊來了，氣不打一處來，立刻叫人推開攔路的二房丫鬟們，掀簾子進(jìn)來就看見顧懷袖遞竹蜻蜓給霆哥兒。

    她上前兩步，一把將竹蜻蜓奪了扔下地去，頗具敵意地看向顧懷袖：“二少奶奶怎的隨意把霆哥兒往屋里帶？不知道三房這邊都找忙了急暈了嗎？！”

    張若霆從沒見過娘這樣兇神惡煞的樣子，竟然嚇得發(fā)了一下抖，帶著哭腔道：“娘親，不是二伯母把我?guī)нM(jìn)來的，是我自己過來看的……”

    “你閉嘴！”

    小陳氏一聽就氣著了，這小子胳膊肘往哪里拐呢！

    還沒養(yǎng)大竟然就向著別人了？！

    她瞪著張若霆，張若霆脾氣上來，鬧著要去撿竹蜻蜓。

    青黛上前去撿了，因見著顧懷袖喜歡霆哥兒，于是口氣少見地軟和，只勸道：“三少奶奶不必如此動(dòng)氣，霆哥兒這不是好好得嗎？這竹蜻蜓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什么時(shí)候二房輪到你個(gè)丫頭片子來說話了？”

    小陳氏回頭就諷刺了一句，她低頭一看張若霆伸手去接青黛手里的竹蜻蜓，心一狠，竟然一把奪了竹蜻蜓再次扔地上，這一回用腳給踩住了，就不要張若霆拿。

    張若霆?dú)獾么蠛按蠼校澳?，你壞，你把蜻蜓給我！給我！娘——你不疼我，不是我娘！”

    小陳氏震驚地望著張若霆，看著在一旁一直沒說一句話的顧懷袖，不敢上去打顧懷袖，竟然一巴掌朝著自己的兒子抽：“你再說一句試試！誰不是你娘！你又要認(rèn)誰當(dāng)娘去？！”

    “啪！”

    這一巴掌雖刻意控制了力道，可從糖罐子里面長出來的張若霆如何能忍？

    他痛極，一下哭出來，竟然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甩開也愣住了的小陳氏，“你不是我娘，我娘才不會打我！我要去告訴爹爹，我娘才不會打我！爹，爹，娘打我……”

    小娃娃跌跌撞撞地就朝外頭跑，可憐極了。

    顧懷袖望一眼還被小陳氏踩在腳底下的竹蜻蜓，終于緩緩起身了，只上前來，彎下腰，看她還踩著，輕笑了一聲：“挪挪腳？”

    小陳氏方才是怒氣上了頭，這會兒一回想起自己方才怒極攻心做的那一切，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也不知道是被顧懷袖這陰著聲氣的一句“挪挪腳”給嚇住，還是被自己方才的喪心病狂給嚇住。

    這一下，顧懷袖終于撿起了那一只已經(jīng)被踩扁了的竹蜻蜓，輕道一聲：“可惜了?！?/br>
    小陳氏不知怎地有些發(fā)冷，怔怔看著顧懷袖，她腦子里明明想著要快點(diǎn)去阻止張若霆告訴他爹，不讓這件事傳出去，可就是邁不開腳步。

    而顧懷袖，輕輕一轉(zhuǎn)手里的竹蜻蜓，似笑非笑地看向小陳氏：“你就這樣對你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24點(diǎn)之前看看能不能寫出第四更來，該早睡的早睡了吧，晚安。

    網(wǎng)站又開始抽搐，更新了不顯示，= =看運(yùn)氣吧

    ☆、第一零九章 容齋隨筆

    張若霆自打生下來，受的寵愛便是這府里獨(dú)一份兒的。

    只是張廷璐注意著對孩子的教養(yǎng)，雖寵著他，可也沒把他慣得無法無天。相反，張若霆這兩年長得還挺討喜，嘴巴甜又懂禮貌，常常能讓張廷璐開心。

    更不要說是張英跟吳氏了，這么個(gè)小孩子在府里就跟開心果一樣。

    若說是他驕縱胡為也就罷了，可偏偏這么討人喜歡，就是顧懷袖見了也心生歡喜。

    霆哥兒若是個(gè)跟他娘一樣糊涂的，便不會在中秋宴上被顧懷袖看一眼，就怯生生放下那桂花糕。

    這兩年，小陳氏在張若霆的面前，一直是賢良淑德又大度。

    可那是因?yàn)轭檻研溥€沒回來，她能在府里混得如魚得水，還沒半個(gè)仇人，如何能不賢良大度？

    一旦顧懷袖回來，處處見著人家比自己好，夫君更寵愛，也沒妾室，雖沒兒子也不影響她地位，還聰明，有手段，身邊的丫鬟都是忠心的，什么都好……

    三少奶奶什么都好，她呢？

    現(xiàn)在顧三還有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掌家的權(quán)力奪回去的意思。

    過度的危機(jī)感，導(dǎo)致了小陳氏的過度反應(yīng)，然而這一切已經(jīng)無法挽回了。

    她頭一次在張若霆的面前露了這樣的短，即便是往后再怎么哄也哄不回來的。

    因?yàn)槎窟@邊呆愣愣地聽顧懷袖說了那么一句話，已經(jīng)耽擱了不少時(shí)間，小陳氏還沒想到更糟糕的在后面等著她。

    張廷璐今日正好有事想要找張廷玉談?wù)劊刹恢缽埻⒂裨谀膬?，只好來二房找他二哥，卻沒想到被自己兒子一頭給撞上。

    原本看見這小子，張廷璐什么煩惱都沒了，一把就要抱他起來，沒想到竟然被霆哥兒糊了一身的鼻涕和眼淚。

    他哭笑不得，心里奇怪：“怎的從二房出來，你這是受了什么委屈？”

    張若霆扯著嗓子大哭，臉上還有一點(diǎn)巴掌印，看著觸目驚心的很。

    他哭道：“我娘打我，她不是我娘，我娘不會打我，踩了我的蜻蜓……”

    聽著，張廷璐唇邊的笑意，就這樣緩緩地壓下去了，他伸手摸了一下張若霆的頭，“男子漢大丈夫，哭什么？好好說話?！?/br>
    張若霆疼，疼了自然知道哭。

    他更哭的其實(shí)是不知所措，他娘太可怕了，那不是他娘。他抱著張廷璐的脖子喊爹，卻說他娘不是他娘……

    這會兒，正好小陳氏也追出來了，一下就看見張廷璐站在圓門外，抱著張若霆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陳氏一下就僵硬住了，走不動(dòng)路，低聲磕磕絆絆道：“三、三爺……霆哥兒他……”

    一聽見小陳氏的聲音，張若霆又大哭了起來，就在二房門外，不知道的還以為二房把他們怎么樣了呢。

    因著當(dāng)初跟張廷璐有那么一點(diǎn)奇怪的交集，顧懷袖不想讓他們?nèi)康娜嗽谧约焊皟夯问?，只招手叫青黛來：“去跟外頭三爺三少奶奶說，我今兒頭疼要養(yǎng)病，聽不得誰在外面吵鬧，有什么人都給我趕走了，他們?nèi)恳[滾出去鬧?！?/br>
    原看著張若霆還是很喜歡的，可惜他娘不是個(gè)明理的人，又有個(gè)張廷璐在。

    顧懷袖想著，她雖行得端做得正，不怕人說，可怕她那個(gè)對什么都心知肚明的二爺吃飛醋。

    兩口子的日子都是慢慢磨起來的，感情需要好生地維護(hù)，歲月里最怕的是七年之癢。

    感情再深，也怕三五年的不愉快將之磨淡。

    所以這一次，顧懷袖果斷地趕人走。

    青黛聽了話，出去便對張廷璐與小陳氏行了個(gè)禮：“三爺、三少奶奶，我家少奶奶說了，最近頭疼養(yǎng)病。您二位若是有什么家務(wù)事，也都請回了你們院兒再說，別在外頭吵著咱們奶奶了。說到底，在外頭吵開了，丟人的可不是咱們奶奶。”

    張廷璐跟顧懷袖夫婦的齟齬，是青黛不知道的，小陳氏更不清楚。

    只有張廷璐心知肚明，男人心頭總有那么一點(diǎn)朱砂痣，一道白月光，得不到的永遠(yuǎn)都想念著，遠(yuǎn)遠(yuǎn)看著也巴望她好，雖不越界，可心里難免要比旁人多惦記幾分。

    他聽了青黛的話，輕輕拍著張若霆的背，只道：“霆哥兒，咱們先回去，甭哭了，吵著你二伯母可不好?！?/br>
    霆哥兒被自己父親安慰過一遍，抽抽搭搭地，又小聲道：“我想要二伯母的竹蜻蜓……”

    小陳氏一聽，胸口便堵了一團(tuán)氣，差點(diǎn)再把張若霆給拉下來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