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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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親眼見著霆哥兒去時的悲劇,只為當(dāng)年一只微不足道的竹蜻蜓,打小多少孩子關(guān)在學(xué)塾里,就巴望著痛痛快快玩一回?可終究不能夠。 如今她是讓張若靄玩兒夠了,他既不會像尋常孩子那樣遺憾,也不會像是尋常孩子那樣坐在學(xué)塾里還心神不定。 而他兒時接觸的這些東西,又很快能夠一一在他所讀到的書本之中,進(jìn)行印證和比對。 張廷玉說,這樣挺好。 顧懷袖也覺得,這樣挺好。 這樣挺好罷了。 康熙在山東停下的時候,偶然見到張若靄,倒是挺欣賞,道了一句“顧三那刁民竟養(yǎng)得出你這樣的兒子來,真是造化”。 結(jié)果張若靄開口便道:“議生草莽無輕重,論到家庭無是非。反之何如?” 康熙大吃了一驚,就連后面的皇子們聽見,也都是忽然色變。 這一句的意思,原是說民間的議論,再怎么熱鬧也很難上達(dá)天聽,議論在一個家當(dāng)中,則就是“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即便是平白的道理到了一家之中也未必能分明。 可張若靄又加了一句“反之何如”? 居廟堂之高,如何能體察下情? 康熙坐在高高的龍椅上,以他所見之顧三來評判張若靄的母親,見著的是“刁民”顧三,可他覺得他母親不是刁民。 相反,他娘很賢惠。 反之,則是局外人不知局中人之心情感受罷了。 世人自以為以清醒的目光來看顧懷袖,說她是個刁婦,以為張府人皆醉??稍谒麄冞@些與顧懷袖朝夕相處的人來看,卻是眾人皆醉罷了。 好一句“反之何如”,康熙當(dāng)場賜了他一柄羊脂白玉如意,張廷玉要阻止的時候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張若靄神童之名,立刻就傳了出去。 他比他父親要幸運得多,他是從小就被人說什么胖啊丑啊不學(xué)無術(shù)頑劣不堪之類的,畢竟在尋常人看來,不上學(xué)就是不學(xué)無術(shù),就是不長進(jìn),可他娘庇佑著他,該吃吃該喝喝,愛怎么玩就怎么玩。 人人都道張若靄不幸,這么晚才入學(xué),若是早上一些,豈不是能天才十倍? 只可惜,張若靄長大之后想,若是沒有吃喝玩樂的八年,他斷斷不能有此后種種成就。 種什么因,得什么果。 世人言語,皆與張若靄無關(guān)。 他每日去母親那里背書,只背得顧懷袖打瞌睡,倒是青黛姑姑很認(rèn)真地聽他背書。 青黛也識字,便給他查驗。 偶爾青黛要伺候他娘,他就拿著書去船后背,石方師傅就坐在后面拉著網(wǎng)打著水里的魚,也聽他背書。 不知不覺,船上的日子晃晃悠悠就過去了很久。 到江寧已經(jīng)是二月初八,張英這一回不在行宮接駕,而是到了碼頭上。 張廷玉站在皇帝的身后,遠(yuǎn)遠(yuǎn)就已經(jīng)看見了頭發(fā)霜白,穿著青灰色長袍,一身老態(tài)站在渡口的張英,如今的張英已經(jīng)是風(fēng)燭殘年,早年的風(fēng)云歲月盡付給時光匆匆…… 剛剛上岸,江寧官員們給皇帝行禮,康熙獨獨先扶起了張英一個,回頭一看,自己身邊一向穩(wěn)重老成的近臣張廷玉,卻已經(jīng)止不住眼底淚意了。 康熙索性一揮手:“張英與朕聊個半天,你們家里上上下下幾口,不如團聚幾日,等朕從蘇州回來,你們再跟上?!?/br> “臣謝皇上隆恩。” 張廷玉叩謝畢,這才有些忍不住地上去想扶張英,可伸出手的一瞬間,他又收了回來:“孩兒給父親問好?!?/br> 張英自然注意到了自己兒子這僵硬的動作,他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總歸是要老的,我張英老了還有人扶,也是幸事一件?!?/br> 前頭康熙聽見這句話,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自己幾個兒子,最后目光停在了太子的身上。 他格外恩賜著張英一家,未必不是因為這一家子人雖有時候也鬧騰,可總歸一家子父慈子孝,可他這個皇帝…… 有時候這日子還不如張英舒坦。 康熙那陡然黯然的眼神,少有人注意到,只有胤祥一瞬間瞥見。 他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不過回頭看看張廷玉恭恭敬敬站在張英面前,聽著張英絮絮叨叨說話,一語不發(fā),又回頭看了太子一眼,恍惚之間就明白了什么。 興許,這才是關(guān)鍵吧? 胤祥臉上帶著笑,跟上了康熙的腳步。 張英這邊跟張廷玉說了幾句,也跟著去了行宮,他跟皇帝說了說這兩年在江南的見聞,還將桐城的小蘭花茶帶給了康熙,當(dāng)場就有太監(jiān)泡了,根本沒驗毒。 這邊君臣幾個說話,顧懷袖他們后面帶著的人,也跟著登岸,只在別院里面等著。 顧懷袖只跟石方說了準(zhǔn)備一桌好酒好菜,等著張老大人回來,一家子坐在一起好生地吃一回。 結(jié)果人剛到別院,竟然就看見了張廷璐、張廷瑑他們兄弟兩個在院子里候著,一見了顧懷袖他們來,連忙就迎了過來。 “怎的你們也來了?” 顧懷袖真是有些說不出地驚喜,后頭張若靄也連忙上來給叔叔嬸嬸們見禮問好。 喬妙娘也扶著丫鬟的手給顧懷袖這邊見禮,眾人就在門外忙活了一陣,這才一起進(jìn)了屋。 石方也不多話,看著顧懷袖滿臉都是高興,這才回了廚房做上一桌好菜。 彭氏如今是真的老實了,顧懷袖知道她當(dāng)初被她哥哥送回來的事情,這個時候也不說這些掃興的事情,她依舊用以前那種不偏不倚的態(tài)度對著所有人,不管是喬妙娘還是彭氏,都沒有什么區(qū)別。 倒是彭氏見了顧懷袖一陣心虛,可看著顧懷袖對著她還跟以前一樣,似乎她回娘家那件事沒發(fā)生過,這才安心下來。 張英與張廷玉是剛上燈的時候,由宮里帶來的太監(jiān)們提著燈籠送回來的,一家子兄弟倒幾乎是齊聚一堂,大嫂在京城也沒個人作伴,雖身體孱弱,也要跟著回來。她與顧懷袖說,這一回來,就不想走了,要陪著張廷瓚在桐城待著。 現(xiàn)在一家人坐在一起,屋子小,還是當(dāng)初顧懷袖的別院出來的,兩張桌子挨得很近,倒像是過中秋。 陳氏也也難得地高興,彭氏更是不怎么說話,安安靜靜,倒是喬妙娘為著活躍氣氛,多跟顧懷袖和吳氏說話。 如今吳氏是什么首飾也不戴,只像是個富貴老太太。 喬妙娘進(jìn)門時間不久,眼睛也不好,可耳朵很靈。 她聽說的事情也不少,可她也很聰明,風(fēng)言風(fēng)語不是沒有,該聽的她往心里裝,不該聽的就從耳旁吹過去。 對二嫂跟婆婆的關(guān)系,她也知道一些。 現(xiàn)在喬妙娘吃菜都是丫鬟們給她夾到碗里的,她只聞著這菜的味道很妙,便笑道:“定然是二嫂那有名的廚子石方師傅做的吧?這樣可口的飯菜,怕是我這妙娘都做不出來的?!?/br> 顧懷袖道:“縱然是吃糠咽菜,三弟也只喜歡你下的陽春面。好吃不好吃,倒都是次要的,吃個心意?!?/br> “這倒也是……” 這話耳熟,像是喬妙娘自己說過的,她想起來了,當(dāng)年面攤子上吃面的那一位夫人就是這個聲音,時間一久,差點就要給忘了,喬妙娘笑了笑,捏著筷子有些無措,期期艾艾道,“我聞著像是有婆婆喜歡吃的燒豆角?” 顧懷袖抬眼望了喬妙娘,又看了一眼吳氏。 吳氏有些局促地坐在上頭,只忙道:“我已瞧見了?!?/br> 不過那一盤豆角在顧懷袖手邊,顧懷袖看了另一桌張廷玉一眼,又看看如今吳氏這老實的婦道人家模樣,心道一聲,過去的都過去了。 她只彎了彎唇,換了雙筷子將豆角夾到吳氏面前的碗里,輕聲道:“婆婆,吃菜吧?!?/br> 屋里人都愣住了,吳氏也忽然落了淚,只握住顧懷袖的手,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王福順家的看著這一幕,也拿帕子壓眼角,半晌才上來勸道:“合家團聚的日子,老夫人這是高興的。” 這幾年吳氏回了桐城,就像是大夢一場醒了,有張英陪著她在城里走走逛逛,上山采采茶,鋤鋤地,日子一下變得樸實無華,倒讓她整個人心里一下透亮回來。 更老的那些活成人精們的老人都說,這是終于洗干凈了。 到底是什么洗干凈了,吳氏也不清楚。 她說不出話來,只吃了顧懷袖給夾的豆角,看一桌人都看著她,才道:“你們也都吃?!?/br> 這么多年,也唯有今日這一頓飯,吃出了些味道。 只是顧懷袖數(shù)了數(shù)隔壁那一張桌,又望了張廷玉一眼,她瞥見他一只手?jǐn)R在膝上,已悄然握成了拳。 張廷瓚大仇未報,終究是他心底最痛之處。 陳氏則似乎已經(jīng)這么多年磨難下來,平靜得厲害。 可直到現(xiàn)在,顧懷袖還記得,那一日在大房見著陳氏躺在榻上,端著藥碗說的那一句話。 活著,看那害了張廷瓚的人,死。 撕心裂肺的傷悲,刻骨銘心的恨意。 張廷瓚,乃是張家人一塊心病。 顧懷袖很清楚,也永遠(yuǎn)不會忘。 因為不僅僅是她不會忘記,而是還有很多人不會忘。 張廷玉面不改色與張英和兩個弟弟談笑喝酒,狀若無事。 一直等到酒足飯飽之時,宴席才散。 夜里,下人們早將主屋騰出來給張英吳氏睡,顧懷袖他們則移到了東面廂房,小小一座江寧別院,便與整個江寧千家萬戶一樣,在夜色沉沉之中熄了燈火,搖曳在秦淮尚帶料峭卻已回暖的霧風(fēng)之中…… 顧懷袖知道,這一晚,她的枕邊人沒將那一雙眼睛閉上過。 ☆、第一九三章 李衛(wèi) 第二天,張廷玉起得很早,不過破天荒地拿了個熟雞蛋揉眼睛。 顧懷袖上來給他按著,只低聲道:“便知你昨晚睡不著,手掌心都掐出印子來了……” 張廷玉閉著眼睛,仰著臉,“我醒來就照了個鏡子,卻是不怎么看得出來的。這還是平日里早朝和南書房熬夜養(yǎng)出來的……” “什么看不出來?你是嫌你自己老得不夠快……”顧懷袖手上用力,有些惱, 他一下睜眼,眼底帶著笑意,“我若成了老頭子,你還是翩翩少婦,可還愿伴我了殘生?” “只怕那時候,我也成了個缺牙的老婦,什么壺配什么蓋,你也就配我了。” 顧懷袖毫不猶豫地?fù)p他,末了卻還是把手上的力道給放輕了。 她道:“你是忍不得了?” 張廷玉閉著眼睛嘆氣:“忍不得也要忍啊……我發(fā)現(xiàn)我做錯了一點……” “怎么?”顧懷袖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