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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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興的宴席,何必呢? 張廷玉虛虛地歸攏自己的手指,一手小指和一手大拇指上的指甲照著還供職南書房時候的長度留,他心里念叨著的也不過是趙申喬和趙熊詔罷了。 “待我歸京,再慢慢與他們算賬。” 說著,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猛地將長篙支進(jìn)水底,小舟便入了藕花深處。 炎炎夏日,終究還是次日清亮。 龍眠山的土茶早已經(jīng)派人送往京城了,去年的一罐,張英做的;今年的一罐,張廷玉做的。 到底張英說這句話,是忠君,還是為了讓張廷玉給康熙表忠心,都不知道了。 張廷玉只想起張英寫過的三個字:忠,賢,愚。 這就是為官之道。 只是張廷玉還在琢磨。 他還有兩年的時間來琢磨,不急,不急。 有的事情,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琢磨得透的,張廷玉起了篙,靠了岸,只管與顧懷袖一道回去。 丁憂的時候,才是難得的有治學(xué)的時間,還有教導(dǎo)靄哥兒,也許還捎帶著取哥兒。 自打沈取第一回來過之后,沈恙第二次帶著沈取來,已經(jīng)是八月了。 沈取要管著茶,還要了解米布的事情,不過各處走動著,見識也不同于尋常人。 這二次來桐城,倒是待了很長的時間,每天一身素凈的衣裳,腰上掛著玉算盤跟一只裝著東西的錦囊,就跟沈恙一起從山下上來,到張廷玉這里讀書。 張廷玉讓沈取用右手寫字,要么就干脆不讓他在山上寫字。 久而久之,沈取倒是練出了一手還不賴的右手字。 只有沈恙,似乎逐漸從這左右手的區(qū)別里知道了什么,可沒人能給他確認(rèn)。 第二次來桐城,再走便是年底了,期間李衛(wèi)也來過一趟,見了顧懷袖跟張廷玉,不過因為事忙又很快走了。 轉(zhuǎn)眼便已經(jīng)到了四十九年的春天,又到采茶的時候,今年的雨水也挺豐厚,只是不大適合采茶,茶農(nóng)們愁得厲害,勉強(qiáng)采了茶,后面竟然遇上接連的雨天,諸多的茶都放在家里發(fā)了霉,也不知多少人都哭了。 顧懷袖他們下山的時候是六月底,正準(zhǔn)備回張家大宅去住幾天,誰料想一下山竟然就見到桐城街道上處處都是人,看著衣衫襤褸。 張廷玉遠(yuǎn)遠(yuǎn)一見便皺了眉:“桐城沒這么多的人……” 一看就知道這些人都是逃難的災(zāi)民,面黃肌瘦又覺得饑腸轆轆,顧懷袖下了車來跟在張廷玉的身邊,只這么一望便已經(jīng)為之震驚。 桐城縣令王巖這會兒簡直急得滿腦門子都是官司,他叫縣衙的差役用棍棒將這些災(zāi)民驅(qū)趕出城,頓時引來了一片的罵聲。可這些人一進(jìn)了城就開始搶東西,以至于大街上的桐城老百姓都沒剩下幾個,更別說是擺攤的攤販了。 今年茶農(nóng)們倒霉,天氣不好,王巖也倒霉,急得連連跺腳:“今歲開春就鬧著水災(zāi),都說派了阿哥下來辦差,若是查到老爺我的頭上,還不倒霉?” 王巖整個人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倒是他那個留著山羊胡的師爺皺著眉想了想,忽然瞥見街道口上的張廷玉,便拍手道:“有了!老爺,救星來了?。 ?/br> “哎喲,這哪里來的什么救星?老爺我腦袋都要保不住了!” 王巖只揮手叫人趕緊把災(zāi)民給趕出去,哪里有要細(xì)聽的意思。 師爺拽了他一把:“老爺,咱們這兒不是還有張大人嗎?您瞧——” 王巖汪那邊一瞧,頓時一拍大腿,可不是救星來了? 他連忙跑上去就在張廷玉面前作揖:“張大人,您可下來了,下官巴巴望著您幾時了。” 張廷玉正想問下頭災(zāi)民的事情,王巖便自己跑上來了,他一路見著差役把饑饉百姓往城外趕,近乎是棍棒相加,兇殘狠毒,心下對王巖已是不喜,如今見王巖自己上來,他順口便問:“這是哪里來的災(zāi)民?” “回張大人的話,是咱們城這邊往東,有個陳家洲,住著二萬來戶,往幾年還好好的,結(jié)果今年雨水多,忽然暴漲了起來,淹了不少百姓,都趕著往咱們這里來了……桐城小地方,哪里禁得起進(jìn)來的難民這樣折騰?進(jìn)來就搶東西……” 王巖一直嘆氣,又悄悄打量張廷玉的臉色。 張廷玉只道:“這樣多的百姓,你一個縣衙里才多少人?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將民心給穩(wěn)住,這么多人若是被你給鎮(zhèn)壓鬧事,你有十個腦袋,過不幾天就要落地了。巡撫周大人眼底揉不得沙子,你且想個法子吧?!?/br> “……這……”王縣令記得抓耳撓腮,只哭喪著臉道,“府庫那邊能拿出來救濟(jì)的糧食都發(fā)了,現(xiàn)在著實沒多的了,還請……” 張廷玉冷笑了一聲,卻道:“開倉放糧你都放過了,還是根本就沒有那么多的糧食給你放?” 他一回身,招來阿德,又問王巖道:“哪個是你錢谷師爺?叫來與我長隨去府中取糧,先穩(wěn)了民心再說。” 這時候計較不來那許多,回頭自有周道新慢慢跟他計較。 這里張廷玉也沒打算搭理王巖,準(zhǔn)備回張府。 不想,前面城門口過來一駕馬車,見這里人都停住,索性也停了,沈恙坐在旁邊那匹胭脂馬上,車廂里的沈取撩了簾子一看便皺了眉。 沈恙瞧見張廷玉,掃了一圈,便道:“來時的路上,便聽說發(fā)了水災(zāi),不只是桐城,周圍地方多的是被淹的。巡撫周大人找了取哥兒這邊募糧,我陪著他來打個頭陣,看看情況,似乎……不大好?” 張廷玉道:“先往城南道觀那邊設(shè)個粥廠,敢問取公子人手可帶足了?” 沈取跳下車來,便道:“輕車簡從,沒帶幾個人來,小衛(wèi)爺?shù)娜诉€在后頭,怕也不夠用。既然在道觀外頭設(shè)粥廠,只管叫道士們來幫個忙搭把手就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說完,便一躬身。 張廷玉不咸不淡地點了點頭,正想著要叫人去縣衙議事,可沒想到衙役來報,說縣衙已經(jīng)被災(zāi)民給填滿了。 張廷玉只道王巖這官做到頭了,一擺手道:“張府不曾出事,先來這邊議事吧?!?/br> 桐城張家乃是名門望族,安徽幾乎人人都知道,這些個災(zāi)民見著張府倒比見著縣衙還尊敬,更不敢闖進(jìn)去搶東西的。 如今張廷玉只領(lǐng)著人進(jìn)張府去,事情頗為棘手,還不知道要鬧多久。 平白發(fā)了大水,查下來要倒霉的更多。 治河治河,康熙的心病。 這邊眾人進(jìn)了張府,張府規(guī)矩嚴(yán),尚還有條不紊,城里城外早就亂成一團(tuán)了。 李衛(wèi)穿著一身簡單的青綢布褂子,見了城門終于大喊了一聲:“到了!” 抬眼便見著桐城兩個字,十三甩了甩手里的鞭子,一身便服,也是風(fēng)塵仆仆,然則一看這城里城外的難民,又是眉頭緊鎖。他看向李衛(wèi)一眼:“你干爹干娘也住在這里?” 李衛(wèi)看了十三一眼,又回頭看一眼后頭的四爺,見著城門沒守衛(wèi),直接進(jìn)去了,嘴上道:“你們兩個倒是話多,小爺我后頭還有一班人運著糧食呢。我干爹干娘也就是那樣,現(xiàn)在你們到了地方自己找親戚去吧。不過這地頭亂,看在你們?nèi)松夭皇斓姆輧荷?,得,小爺給你們塊腰牌,城里有事朝著我后頭的兄弟亮亮,他們幫你們辦著?!?/br> 解下一塊腰牌,李衛(wèi)就扔給了十三。 雖然這里是混亂一片,可李衛(wèi)想著要見到顧懷袖了,心里也是高興。 他如今瘦瘦長長的個子,卻也生出一副英挺感覺來,朝著人里一站,就是挺拔帥小伙,就是平白帶著股江湖混混的邪氣,有些放浪不羈。 十三看了看腰牌,哂笑一聲,便朝著另一匹馬上的胤禛一遞,胤禛看了又遞回給胤祥,便道:“去縣衙看看?!?/br> 今年南邊剛下雨,康熙就把胤禛跟胤祥派了出來,經(jīng)過廢太子之事后,胤祥就不大得寵,被圈禁過一段時間,后來也一直被康熙冷落著,再沒什么重用寵愛的地方。 而胤禛,如今已經(jīng)是雍親王了。 城里還有他一個奴才,胤禛才不會擔(dān)心什么熟不熟的問題。 “這個李衛(wèi)倒是有點意思,不過說是沈氏父子下頭辦事的……”胤祥說了一句。 胤禛下馬來牽著馬走,只道:“這個沈恙才是頗有本事,老九皇商的生意做遍了大江南北,也沒把沈氏連根拔起,在江南更是啃不動骨頭,這沈家……有錢啊?!?/br> 胤祥聞言一下笑出聲來:“四哥是被當(dāng)年戶部查賬給逼瘋了吧?這時不時都提著錢的?!?/br> 沒銀子不好辦事,更何況沈恙頗有古怪之處。 胤禛琢磨著,下江南這一趟,總歸還是有些好處的。 “進(jìn)城,且看看這班狗官怎么做事的?!?/br> ☆、第二一二章 牛鬼蛇神 四爺自走四爺?shù)?,張府這邊卻是一下忙碌開了。 周道新任上出了這樣大的亂子,張廷玉只怕安徽這里還擺不平事情。 不過他本是京官,來這里上任能管好一方百姓已經(jīng)不易,更何況江南官場一向是盤根錯節(jié),河道連著漕運,漕運連著鹽政,處處關(guān)聯(lián)緊密,若真要追究責(zé)任,周道新卻不算是很嚴(yán)重。 張廷玉想著,已經(jīng)帶著人進(jìn)了張府,往廳中坐下。 每年賑災(zāi)官府都要向大商人們籌募,自然少不了沈取的出力,年紀(jì)雖然小,可坐下來的時候氣質(zhì)已經(jīng)沉了,倒是沈取吊兒郎當(dāng)?shù)刈鴽]個正形,全像是來看戲的。 顧懷袖只到了后院,也不需要怎么張羅事情,前面伺候茶水有丫鬟,她只是接了后面阿德拿來的賬本。 張英做官多年,更別說后面還有張廷玉,張府這邊也有不少的米,縣衙錢谷師爺來,先劃了五百石走,估摸著先把人給穩(wěn)住了,再慢慢合計還需要多少。不過很快顧懷袖就不需要了,白露以前沒見過李衛(wèi),聽了外面人來報,只覺得奇怪,過來顧懷袖面前,便道:“夫人,外頭有個說是您干兒子的人要見您?” “……李衛(wèi)?” 顧懷袖這才想起方才在馬車?yán)锏臅r候。沈取說小衛(wèi)爺還在后頭,想必這一次賑災(zāi)運糧過來,還有李衛(wèi)出力。 她想都沒想便道:“叫人帶他往二爺那邊去,取哥兒他們都在議事?!?/br> 丫鬟低頭應(yīng)了聲是,便又去前面通傳了。 顧懷袖看了看賬本,心道還好朝廷那邊早就有部署,想必桐城不過是其中一個點,水災(zāi)必定不止桐城一處。 沈恙這輩子興許都沒做什么好事,唯獨憑借財力做這樣的事情,算是信手拈來。 整個江南現(xiàn)在是他最有錢,他一個人明著做官鹽,暗地里做私鹽,官黑兩道通吃。也許是商人貪利的本性,也可能是他還有別的什么事情要做,總之顧懷袖不大清楚他的野心到底在哪里,興許是與她和張廷玉一樣吧? 她低頭看了看賬本,扒了把算盤出來算賬。 前面沈取已經(jīng)在跟縣令王巖談事兒了,他們這里的人乃是周道新那邊派過來的,因為衙門人手不夠,官兵都派去了災(zāi)情更嚴(yán)重的地方,索性沈氏父子已經(jīng)做過許多次這樣的事情,于是拜托了他們直接帶人來。到底周道新也認(rèn)識廖逢源,有這么一個中間人在,不會出什么事情。 現(xiàn)在縣令王巖還不知道欽差已經(jīng)到了桐城,更不知道他那亂糟糟的縣衙里已經(jīng)有了貴客。 胤禛胤祥兩個人騎馬站在縣衙前面,只搖頭嘆了口氣。 胤祥道:“桐城的災(zāi)民竟然出乎意料地多……” “縣令哪兒去了?” 胤禛下意識地朝里面看著,縣衙里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有個差役奉了錢谷師爺?shù)拿貋砣|西,路過正好聽見這句話,便笑道:“到張大人家談事兒去了,災(zāi)民占了縣衙,這會兒沒辦法談,運糧的人也到了,你們有什么冤仇過一陣再來報吧?!?/br> “……若我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呢?” 原本胤禛聽著前半句還挺好,這會兒忽然之間聽見這差役的后半句,心底便是冷笑了一聲,故意出言試探。 差役見他們兩個雖然騎馬,可也不是什么威猛神駿的馬,大夏天還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過看著也就是普通的料子,約莫是兩個來告狀的窮鬼?!艾F(xiàn)在奔差爺沒時間搭理你們,快些滾,好言好語地說你倒是不聽,回頭別怪本差爺辦事不留手?!?/br> 說著,竟然抽了胤祥那一匹馬一巴掌。 胤祥好笑地勒住馬,看那差役走了,才道一句:“窮山惡水出刁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