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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大清宰相厚黑日常在線閱讀 - 第359節(jié)

第359節(jié)

    倒是七八日忙下來,晚上從南書房退出來,王掞終于忍不住跟馬齊嘀咕:“這張廷玉的病,什么時候能見好???我這老腰疼啊!”

    馬齊恨不得趴地上去,只跌腳道:“若沒張廷玉那折子,怕是還有得忙呢,別說你老腰疼,我還犯了老寒腿兒呢!”

    “嗐,瞧您二位真是什么病都出來了,我倒是只眼睛花,到底是年紀(jì)大了,看不清了?!?/br>
    上來說話的是蕭永藻,也是一臉的晦氣。

    李光地走了,現(xiàn)下趁夜出來就恰好四名大學(xué)士。

    后面一個嵩祝也走得心累:“趕明兒咱幾位給張府里送些東西吧,我想想,平日里事情還都是張廷玉給做了,還好今兒他病這一遭,也好提醒提醒咱們,別忘了為人臣的本分?!?/br>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事兒,都怨李光地!

    幾個老家伙瞪著眼,只道:“誰叫張廷玉是李光地后輩呢?張英那跟李光地這關(guān)系好,素日都是李光地那東西老眼昏花了,讓張廷玉給辦這事兒,辦著辦著咱們不都也習(xí)慣了嗎?哎喲,瞧瞧今天這陰溝里翻船來得多兇險!”

    “誰說不是呢,說到底啊——”

    “都怨李光地!”

    遠(yuǎn)在福建的李光地正美美摟著自己小妾,這會兒忍不住“阿嚏”了一聲。

    這他娘的都已經(jīng)離京了,誰還在背后說老爺小話呢?

    真真是個沒道理的!

    倒是圣旨傳下去,張府里張廷玉一副要倒要倒的模樣接了圣旨,回頭來便在顧懷袖面前晃:“看看?!?/br>
    顧懷袖一把拽了來,又嫌棄地扔到一旁去:“而今你也是心機手段都上來了,可也該病好了?”

    “哪兒能呢?!?/br>
    張廷玉外頭罩著件天青色的壓金線長袍,難得一副富貴姿態(tài),不過因著顏色清淡,一下又透出幾許拔塵來:“二爺我這還病著呢,病入膏肓?!?/br>
    他一手捏著茶杯,指了一下顧懷袖,倒是滿臉的笑。

    推開窗的時候,外頭看著還漂亮,顧懷袖見那梅瓣往下頭掉,忽然想起來:“我怎記得,方才李德全說孫之鼎要來看你?”

    “想來是皇上關(guān)心我這個勞心勞力的近臣,所以派他來吧?”

    只是孫之鼎又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

    張廷玉拉著顧懷袖出去賞雪,撐了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倒跟他衣裳很配,顧懷袖今兒穿的卻是一件玫紅撒花洋縐裙,手里還掐著塊外頭新送來的銀制懷表,在園子雪色里倒是一抹難得的亮色。

    二人打著同一把傘,只在園子里轉(zhuǎn),張廷玉叫她接了傘,自己上去折梅,說拿回去插瓶。

    外頭孫之鼎帶著人剛剛過府們便被迎進來,結(jié)果剛剛到前廳外頭,就瞧見傳說之中病得起不來身的張老先生正偕美游園。

    那個風(fēng)流姿態(tài),真是!

    孫之鼎這老大夫差點被這一幕給氣得嘔出血來,他上來便一躬身拱手:“哎喲,我的張大人,您能不能讓下官省點子心?好好的您裝病就裝,怎的還出來逛園子?回頭要是皇上知道了,下官這腦袋保不住啊。”

    張廷玉折了花枝,回手遞給顧懷袖,又瞧中一枝,“啪”地折了,才道:“張某這是心病,病得重著呢,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你照舊跟皇上說就成?!?/br>
    就這還病得種?

    孫之鼎就沒見過這樣睜眼說瞎話的,他一個小老頭子,只能眼巴巴看顧懷袖了。

    顧懷袖手里捏著花枝,裝模作樣地咳嗽了一聲:“孫院使,我家二爺已經(jīng)年過不惑,長年勞累下來,虛乏得厲害,若不好好調(diào)養(yǎng),誰知道會不會三天兩頭地病呢?您就體恤體恤他,如今真是病得路都走不了,但凡有呈上去的折子,都是我這里幫著寫的,那里還敢去南書房累心?您好好開幾服藥,若是好了,咱們這兒立刻著人通知您?!?/br>
    孫之鼎啞然,簡直對這一對兒睜眼瞎掰的夫妻無言了。

    還是張廷玉厚道,捏了一叢梅花,便一擺手:“治病要慢慢來,何況是治張某這種???您是杏林圣手,若治不好張某這病,誰知道會不會砸了您這金字招牌呢?”

    不知怎的,張廷玉這似笑非笑的模樣,著實讓人膽寒。

    大冷天里,對上那一雙洞察秋毫的眼眸,孫之鼎竟然出了一身的汗。

    顧懷袖早知道孫連翹跟他都不是很干凈,卻沒想張廷玉今日似乎也有往這邊刺探的意思。

    她微一垂眸,掃一眼外頭紛紛揚揚的雪,怕是今冬最后一場大雪了,便一抬手,搭著張廷玉胳膊,過了石橋,輕笑道:“外頭雪大風(fēng)寒,孫院使還請里邊坐,喝碗熱茶?!?/br>
    孫之鼎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起來,忍不住抬了袖子,輕輕擦擦自己額頭。

    廳中開了兩扇門,外頭侍立著兩名綠襖丫鬟,進來兩邊擺著花幾,蘭花正吊著好看,火爐子里透著暖氣出來,孫之鼎只覺得頭上汗得更厲害了。

    張廷玉把幾支折下的寒梅放進案頭的粉彩大插瓶里,顧懷袖在一旁看著,也張羅丫鬟們上茶水,規(guī)矩嚴(yán),也沒聽見什么聲兒。

    抖了抖手,孫之鼎只這么一瞧,前面張廷玉可是二品大員了,他身邊這一位夫人更是雍親王門下一等一狠毒的。

    他怎覺得……

    這是來了鴻門宴了?

    ☆、第二四三章 事起

    孫之鼎早早就投靠了四爺,最近四爺想要干什么,他自然知道,可畢竟時機還沒成熟,如今也只是略有這樣的苗頭。

    誰也不知道,康熙最信任的孫之鼎已經(jīng)不值得信任,更雪上加霜的事情應(yīng)該算是孫連翹被康熙所看中吧。

    畢竟孫連翹是個女人,不過正因為如此,她更心細(xì),更體察入微,這樣一來倒還比孫之鼎要妥帖,有孫之鼎看不清了的時候,孫連翹就要上來幫忙。本來孫家就在內(nèi)城,現(xiàn)在更是被皇上賞了不少的東西,榮寵日盛。

    偏偏現(xiàn)在張廷玉找上來了,孫之鼎可還記得這一條明路是誰給指的,如今也不敢忘記顧懷袖指點之恩。

    在皇宮里的孫之鼎,精通醫(yī)道,看人也有自己的法子。

    早年不清楚,被顧懷袖那樣一說,再仔細(xì)看看胤禛,才明白過來這是一位沉得住氣的,因而才試著投了過去。

    沒料想,一投就是許多年。

    跟張廷玉夫妻兩個在屋里談了一陣,孫之鼎走出來才擦了擦頭上的汗,顯然有些吃不消,不過因為顧懷袖在,孫之鼎不至于太過害怕。

    怎么說,顧懷袖也是四爺?shù)娜?,沒道理專門坑孫之鼎吧?

    他心里揣著疑惑走了,回頭若要四爺問起,他定然還是守口如瓶的。

    一個都得罪不起,小人物的悲哀啊。

    孫之鼎的悲哀,何嘗不是顧懷袖與張廷玉的悲哀呢?

    過了年,一直到二月中旬了,張廷玉的病才漸漸好了起來,二月十六的時候開始重新上朝。

    這上朝的日子也掐得很是巧妙,正在南書房眾人已經(jīng)快要將整個書房里的事情都理順了的時候,張廷玉回來了。

    他既不能讓這些人舒坦了,也不能讓他們離開自己久了,會自己辦事。

    他們能辦事,對康熙來說,固然是好事,可對張廷玉來說卻不一定。

    有時候,相互有個轄制和比較會好許多,比如張廷玉不在的時候,南書房亂糟糟,在康熙將要習(xí)慣沒有這么個近臣卻還沒完全習(xí)慣的時候,那個他習(xí)慣了的張廷玉又回來了,康熙很快就會覺得還是原來的這個好。

    帝王心術(shù)雖然難斷,可為人臣子的也有為人臣子的心術(shù)。

    張廷玉這也不算是什么算計,頂多只是時間掐得巧妙罷了。

    至于旁人是不是在懷疑什么,那又能說什么?

    張廷玉有本事裝病,有本事在裝病的時候升官,有本事讓皇帝惦記著,自然也有本事將那些人的議論拋在一邊,保管皇帝一句話也聽不見。

    重新回朝,張廷玉的地位便以一種近乎可見的速度上升,一則是李光地走后,張廷玉升官,手里握著的權(quán)柄更重,二則是康熙越來越倚重他,內(nèi)閣之中他也跟蔡升元有了應(yīng)和。

    直到這個時候,一朝宰輔的格局才漸漸鋪開,他早年的那些門生,經(jīng)過早幾年熬下來的資歷,也陸陸續(xù)續(xù)走入官場,有了各自的建樹。

    結(jié)黨有時候只是無意之間的事情罷了,但凡是當(dāng)過主考官的,誰沒幾個門生?

    手段好的,就能將這些門生給籠絡(luò)住了,成為自己日后的助力。

    當(dāng)初張廷玉處理戴名世一案之前,有不少人搖擺,可如今這些人見著張廷玉起來,就會攀附過來,張廷玉不可能將這些人全部鏟除,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至少不能讓這些人成為自己的阻力,所以他并沒有介意昔日的恩怨,該怎么提拔人還是怎么提拔人。

    轉(zhuǎn)眼之間,李光地走之后留下來的攤子已經(jīng)被張廷玉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開始擁有與自己能力相匹配的名聲和地位,手段也更加地圓滑,進出張府的人雖然多,不過都被顧懷袖擋在門外,避免了康熙那邊的猜忌。

    當(dāng)然了,為了讓康熙的疑慮更小,顧懷袖時不時要露一些短柄出去,讓張廷玉在朝上也面臨一些無關(guān)痛癢的彈劾,這樣平衡掉張老先生在朝中被支持的聲音,也讓康熙覺得這個內(nèi)閣學(xué)士是還握在他手里的。

    給皇帝做事很難,難的是給一個人在暮年的皇帝做事。

    好在,張廷玉已經(jīng)邁過了難關(guān)。

    他跟顧懷袖,都在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胤禛也在等,等那個最合適的時候。

    三月,雍親王府里胤禛寵愛的年側(cè)福晉剩下的四格格不幸沒了,顧懷袖聽了也只能搖頭嘆一聲,著人送了東西過去,別的表示卻沒有。年沉魚注定這一生命途多舛,細(xì)細(xì)想想,這世間絕美紅顏,沒幾個有好下場。

    “啪?!?/br>
    落下一枚棋子,顧懷袖對了對棋譜,只看得頭暈眼花。

    前一陣江寧那邊送來了消息,說張若靄已經(jīng)到江寧了,慧姐兒也嫁了個江寧城里的秀才,不算虧待了她。

    張廷璐張廷瑑等著新一科的會試,張若靄也要開始考了……

    各人有各人的去處,倒是她無聊得厲害。

    這時候,沈取還沒走,人應(yīng)該是在萬青會館,不過張廷玉手上事情忙,也沒時間指點他功課。

    沈取來張府,多半都是跟顧懷袖說話,今日他也來了。

    顧懷袖一瞥間外頭那湖藍的袍子,便道:“趕緊進來吧,正好我打完了這個棋譜,來陪我手談一局?!?/br>
    聽見聲音,沈取進來,只看顧懷袖盤坐在棋桌邊,屋里焚著香,透著幾分春深日暖味道。

    “今年新茶剛上來,方才交給青黛姑姑了,您有空也沏來喝,明前的瓜片還不錯。”

    沈取說著,已經(jīng)坐下了。

    這母子不像母子,說是不認(rèn)識,又覺得奇怪,反正青黛在旁邊看著,卻覺得這樣就好。

    頂多是二爺那邊難受許多,不過夫人說,那都是二爺自找的。

    張廷玉也從沒說過要跟沈取再敘什么父子情,他當(dāng)初能放下,如今后悔也是沒有用,知道自己錯,卻不一定會改,也沒有必要改。張廷玉這人不執(zhí)拗,他只是從不懷疑自己的決定。

    沈取是自己的兒子,恨不起來;可沈恙這個人也是有錯。

    張廷玉不給自己找借口,也懶得原諒沈恙。

    他不是菩薩心腸罷了。

    里面母子下棋,外頭張廷玉的轎子剛剛回來,還沒轉(zhuǎn)過街口,就看見了一輛馬車上萬青會館的標(biāo)記。

    “落轎?!?/br>
    張廷玉忽然喊了一聲。

    阿德嚇了一跳,連忙叫人落轎壓轎,張廷玉今日是便服,出來就看見那一輛馬車,再抬頭一望,正有一間茶樓。